“不用发那么大的毒誓。”凤惊华淡淡的道,“我还是不相信你,但我会给你一个让我相信你的机会。假如你食言,不用天打雷劈,我自会让你付出代价。”
就像秋夜弦背叛了她一样,她会自己动手,不劳驾别人,更不会劳驾天。
胡儿的眼里,闪过崇敬之色:“是,胡儿明白,胡儿很乐意跟您这样的主子。”
只有弱者,才会逼迫更弱者去为自己卖命,才会迁怒和折磨更弱者,才不敢独力承担失败的勇气与能力。
乙央兰和乙良看似强大,实则不过是只会欺凌和迁怒下人的弱者罢了。
换了凤小姐这样的强者,只会与真正的强者为敌,根本不屑于凌虐弱者和无辜者。
她在费国出生和长大,骨子里也继承了费国人对于强者的向往与崇敬。
如果是凤小姐这样的强者,既不允许别人污辱和践踏自己,也不会允许别人污辱和践踏自己的奴才,她跟着凤小姐,不会是件坏事的。
凤惊华道:“你要不要跟我,还得看我能不能帮你达成目的,就算我帮你达成了目的,我也不一定会要你。所以,你先回去吧,这些事情以后再说。”
很多人都希望自己的奴才越多越好,但她不是。
她并不需要奴才,她只需要战友。
即使是她的下人,也要拥有可信的战力才行。
胡儿又冲凤惊华磕了两个头,带着凤惊华给她的两瓶药,回去了。
这王府里全是巴信的人,没有人会把她找凤惊华的消息透露给巴冰寒。
接下来三天,王府再没发生什么变故,只是凤惊华的身体很不好,经常有大夫进进出出给她诊治,若是路过她的院子附近,还能时不时的听到惨叫声,听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乙良最喜欢听这样的惨叫声,哪怕很低。
她没事的时候,就坐在那栋院子的四周,耐心的等待凤惊华的惨叫声。
那个声音,就像过年的鞭炮,令她感受到了过年的气氛。
她可以什么都不做,就这样一直坐在那里听,但是,大年初五那天,主管后宫的贵妃娘娘派了两辆轿子过来,说是陛下身体好转,要举办宫宴,吃个团圆饭,要她们两人务必回宫。
她们一个是巴毒的女儿,一个巴毒的儿媳,在巴毒和贵妃发话的情况下,两人哪里还敢赖着,只得收拾东西,准备回宫。
乙良知道,这次她回宫以后,恐怕没有机会再进隼王府了,所以,她在离开之前一定要见凤惊华一面。
她打扮整齐,走到凤惊华的院子外,高声道:“隼王妃,我是太子妃,我马上就要回宫了,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特来跟您打声招呼。”
守门的侍卫无动于衷。
她也不介意,就在门外等。
终于,院门打开了,一名侍女走出来,客气的道:“太子妃娘娘请进——”
乙良第一次踏进凤惊华的卧室,那也是巴信的卧室,只是巴信现在不睡在这里罢了。
卧室的华丽与高雅,甚至还在她这个太子妃之上,令她又是一阵刺骨的忌恨。
如果巴信这样的男人是她的男人该有多好……她甩了甩头,甩掉这种可笑的念头。
“太子妃请坐。”她正在诅咒凤惊华不得好死,就有一个丝绒般的声音传过来。
她抬头,居然看到凤惊华抱着小老虎,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脸色红润,气色好得不行。
她当场就惊住了,凤惊华不是中了食人蛊,伤痛缠身,过得很悲惨才对吗?
但凤惊华现在的样子,健康得很,哪里有一点重病的模样?
凤惊华走到她的面前,笑吟吟的:“太子妃怎么不坐呢?你身体不好,这样站着不累吗?”
乙良回过神来,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王妃不是也很虚弱吗,你都能站着,我当然也能站着。”
“我不虚弱啊。”凤惊华笑道,“我的伤口并不重,好好休息了几天,已经好很多了。莫说站着,就算是打架,我也能撑得住的。”
乙良又是大吃一惊,声音都有点抖了:“可、可是这几天大夫进进出出的,还有、还有从这里发出的惨叫声都、都都听到了……”
“哦,这个啊,”凤惊华拈起一块点心,悠然的道,“我故意的。”
乙良心里升起不祥的、很不安的感觉,结结巴巴的道:“故、故故意什么?”
“故意做给凶手干的啊。”凤惊华笑道,“我知道有人想杀我,所以我就装作病得很重的样子,以此麻痹凶手,让她难受难受。”
乙良真的笑不出来了:“什、什么凶手?谁、谁敢杀你?”
“太子妃说呢?”凤惊华似笑非笑。
乙良的声音干巴巴的:“我、我怎么知道。”
“好吧,那我就告诉你吧。”凤惊华道,“有人啊,想用虫子咬我,但被我及时发现了,我悄悄掐死了那只虫子,然后装作被虫子咬得很惨的样子,就是这么回事。”
“呵……”乙良惊喘一声,跌坐在椅子里,身体瑟瑟发抖。
也就是说,就是说,凤惊华根本没中她的蛊毒?
凤惊华早就发现了那只虫子并弄死了那只虫子,还故意装病来玩她?
她自以为高明而隐蔽的行动,从一开始就没有瞒过凤惊华,她所作的一切都是白费和笑话!
她就是个笑话……
她居然是个笑话……
在她浑身冰冷,几乎昏厥的时候,凤惊华又笑着道:“这个凶手啊,一定以为她很聪明,很高明,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机与计谋。但是啊,像她这样的人,这时候还来参加我和王爷的婚礼,本来就很怪异,而且婚礼上出现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她还不肯离开这么危险和血腥的地方,非要留下来过年,这不是更怪异了吗?”
643 吐血
刚死了丈夫的女人,应该正处于最悲痛的时候,却去参加并非非去不可的婚宴,这不是很反常吗?
还有,巴旦是巴信杀的,虽然这点还没有暴露,但乙良知道巴旦那几天在威胁巴信,也许还知道巴旦死亡当夜去了隼王府,她就真的一点都没有怀疑到巴信头上吗?
所以说,乙良在丈夫刚死的时候去参加很可能是凶手的男人的婚礼,还能安什么心?
巴信不是傻瓜,当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巴信很忙,很自负,根本没把乙良放在眼里,所以没去理乙良的事情。
但她不一样。
她觉得乙良来参加这场婚礼,一定是有阴谋的,不是想干掉巴信,就是想干掉她。
她相信乙良最想干掉的是巴信,但杀掉巴信的难度实在太大了,那么,乙良很有可能会转移目标,将火气撒在自己身上。
你杀掉我的男人,我就杀掉你的女人——很多女人都会这么想,这么干的吧。
因此,她一直让人暗中盯着乙良的一举一动。
尤其是乙良靠近她的时候,她更是加倍注意。
除夕晚上那顿年夜饭是乙良提出来,她当然更加小心和提防乙良,当乙良跌倒在她身上时,她全身都在警戒,留意着乙良碰过的地方。
她感觉到乙良的手微微伸进了她的衣襟里,乙良一被别人扶开,她立刻装作转身咳嗽的样子,仔细检查衣襟,而后发现了那只古怪的虫子。
她不知道那只虫子是什么东西,但她相信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她没用手抓虫子,而是拿手帕抓住那只虫子,放进茶杯里淹死。
那个时候,乙良被人扶着,视线被挡住了,是看不到她的举动的。
散席以后,她想到康大夫和乙良的那名亲信在死前不停的喊什么“有虫子咬我”,于是想到他们嘴里的虫子该不会就是乙良放在她身上的虫子吧?
既然乙良想让她被虫子咬死,她就模仿那两名死者的模样,时不时的惨叫几声,让乙良痛快一下喽。
乙良已经没有了半点皇家贵妇的风范:“……”
她现在真的像刚死了丈夫的寡妇了。
“事情啊,”凤惊华轻描淡写的说明后,笑吟吟的,“就是这么一回事。你说,这个凶手是不是很可笑呢?像只猴子似的卖弄,自以为很聪明,其实,大家都在笑它很滑稽很可笑,真的很可怜啊。”
“你、你你你……”乙良身如筛糠,抬起那只苍白却似有千斤重的手,指着她道,“你你这个狡猾奸诈的女人,你你你一定不得好死!”
凤惊华笑道:“狡猾奸诈的女人一定不得好死?你是在诅咒你自己吗?”
她伸出温暖修长的手指,用指腹轻点乙良冰冷僵硬的脸颊,微笑:“任何一个人要去杀人的时候,都要有被对方杀死的觉悟。技不如人,反被杀死,就要愿赌服输,不要当一个输不起的、让人看不起的可怜虫。”
乙良哑着嗓子:“你、你你你,我、我知道你你我是谁……”
凤惊华眸光流转,一双冰冷的眸子美得耀眼:“哦,我是谁呢?”
“你、你你你是凤、凤、凤凤惊华……”乙良觉得自己的嗓子要冒烟了,每说一个字都痛得不行,“凤、凤翔空的女儿,你你你和隼、隼王勾结……”
“哦,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很害怕?”凤惊华笑眯眯,“可我一点都不害怕哦。”
她伸出食指,摇来摇去,眼里都是戏谑和嘲弄:“因为,你没有证据!你自己想吧,你有什么证据和证人能证明我的身份?如果你不怕被人当成失去丈夫后精神不正常的可怜女人,就尽管到处嚷嚷吧。我很乐意看到被无数人可怜和嘲笑的你。”
乙良的目光,已经开始涣散。
她确实没有证据。
因为,唯一可以指证凤惊华的证人——关直,在太子尸体被发现的那天,也已经被杀了。
她将关直隐藏得很好,但是,关直还是被杀了——包括和他呆在一起的所有人。
她相信,那天,她带着关直去支援太子,成功的逼巴信妥协之后,巴信一定派人暗中跟踪他们,查到了关直的藏身之处,然后派人将关直和保护关直的人全杀了。
她和太子终究小看了巴信。
她也小看了凤惊华。
她以为她是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和皇太后,是无所不能的大人物,但其实,她远远没有她所想象的那么强大。
“凤、凤惊华……”她用垂死一般的眼神与声音,充满仇怨的冲着凤惊华,“我不会放过你的……绝对不会放过你……死都不会放过你……”
“说到做到哦。”凤惊华微笑,“我最看不起言而无信之人。所以,你不管是生是死,都一定不要放过我哦,而我,会一直等着你,绝对不会逃的。”
“凤惊华——”乙良的咽喉里发出垂死野兽的低吼声,她红着眼睛跳起来,伸出十爪朝凤惊华扑去。
但凤惊华微微一闪,就躲开了她无力的扑杀。
她栽到地上,像团烂泥。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宫了。”凤惊华笑着,朗声道,“来人——”
两名侍女走进来。
“送太子妃出去。”凤惊华淡淡的道。
两名侍女架着乙良出去。
宫里派来的华丽轿子就停在外面,乙良就这样被架进了轿子,被带离了隼王府。
乙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隼王府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宫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处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在宴席桌边的,因为,她的脑子已经彻底糊了,懵了,坏掉了。
直到她突然在宴席上喷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然后再醒过来时,她才算是清醒了。
宫人们都围在床边,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太子已经死了,她们已经没有前途了,但只要太子妃活着并好好的养育孩子,将来孩子封王之后,她们还是可以保有一定的富贵。
所以,太子妃是她们唯一的希望了,她们很担心太子妃又出什么事儿。
乙良幽幽的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凤惊华对她说的那一番话上,完全不明白她跟凤惊华分开以后发生了什么事。
宫人面面相觑后,小心翼翼的道:“娘娘,您、您在陛下举办的宫宴上吐血昏迷了……”
那样的宴席,哪个不笑语宴宴,想办法营造喜庆的气氛,努力讨陛下的欢心,然而,太子妃却像中了邪一样,整个人呆呆的,木木的,不言不语,不动不笑,就像没了魂儿一样,若是有人跟她搭话,她就只会机械的点头,怪异得很。
644 太子妃之死
但太子刚死,凶手未捕,她表现得这么不正常,倒是在情理之中,所以并没有人敢在陛下面前说她什么,只是尽量不搭理她。
到了动筷的时候,她也机械的拿起筷子进食,但吃着吃着,她突然张嘴,喷出一大口血来,然后上身趴倒在桌面上,晕了过去。
宴席顿时就乱了,嫔妃和公主、小皇子们尖叫不断。
好在陛下很平静,迅速让所有人安静下来,然后让人将太子妃带回去,再让人重新收拾现场。
太医来看过了,说太子妃受到的刺激与打击太大,严重伤到了心脉,唯有安心静养,保持心理与精神上的平和才能慢慢好起来。
宫人们说话做事于是都加倍小心,生怕主子情绪不稳。
“吐血了……”乙良喃喃着,伸手覆在心口上,心口好疼。
凤惊华的那番话,就是无形的刀子,一刀刀的扎着她的心口,现在还在痛。
她突然明白了,那就是凤惊华的目的——要她受到刺激而伤,甚至而亡!
想想到她在这几天里都经历了什么?
先是成功挟制巴信的喜悦与得意,而后是太子身亡的重创与绝望,再接着是报复巴信的安慰与期盼,跟着就是莫大的耻辱与刺激……这样的大喜大悲和大起大落,对一个人的损伤有多大?
在她离开王府的时候,凤惊华为什么会破例见她?
就是为了刺激她!
好一个凤惊华!
难怪,难怪啊!
难怪凤惊华敢闯进瑶京,敢与她为敌,还能令巴信如此重视,果然,凤惊华不是池中物!
她错就错在,小看了对手!
想到这里,她低低的笑了起来,声音诡异如黑夜里的亡魂在低泣。
宫人们都听得心里发毛。
“娘,娘娘,”有人提心吊胆的问,“您、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找太医过来?”
“不用了。”乙良摇摇头,“你们出去吧,我想好好休息。”
她患的是心病,得的是心伤,没有太医能治好。
心病只能自己医,但她也医不好自己。
她在这几天里经历的喜与悲、打击与耻辱,远胜之前这三十年来的总和。
她不想死,但是,她从巴信和凤惊华那里得到的耻辱和嘲笑,令她再也抬不起头。
她可是出身名门啊,当年也是出了名的美人与才女,成为太子妃后也是无懈可击,她再怎么样也有身为皇室贵妇的尊严与骄傲,当这份尊严与骄傲被彻底踩碎,她生着,也是不如死。
——但是,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挽回这份尊严与骄傲!
那就是,彻底击败巴信与凤惊华!
可她还有机会吗?
那么强大的两个人……
这一夜,乙良睡得很死,早上醒来以后她还陪儿子玩了一天,看起来状态居然不错。
再然后,天黑了,她跟儿子吃过晚饭,给儿子洗了澡,哄儿子睡下之后回到自己的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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