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丹妮一直到看不见原修之的身影了,才不舍地收回目光,又是羡慕又是感慨地对云青萝说:“没想到姊姊离了何家,倒是走对了。原公子容貌既英俊,气质又稳重,又身居
高位,竟是比二哥强了千倍。”
云青萝并不想聊这个话题,只是淡淡一笑。
林丹妮又叹了一声。
“二哥那时狠心与姊姊和离,大概也没想到今天吧!姊姊不知道吧?他和那位长公主殿下,呵呵……”
云青萝本不想提,偏偏在两人身边伺候的枝儿好奇,接下去问:“他们如何了?娶了长公主那样的‘贤妻’,想必很快活吧?”
林丹妮用罗帕掩嘴一笑。
“可不是?快活得紧呢!二哥如愿以偿,现在升官到吏部了,管著大小官员的升迁,忙得不得了。可是呢……听说那长公主府里有不少美貌少年,二哥偏偏也奈何不得。”
云青萝皱了皱眉。
枝儿张大嘴,简直不敢相信还有女人敢这么放荡,惊讶地问:“真的?这长公主也太过分了吧?”
林丹妮哼了一声,“谁教人家是皇族呢?还有太后护著,咱们能奈若何?公公婆婆都深以为耻,现在婆婆连门都不爱出了,就怕被人耻笑。”
“算了,休管他人闲事。对了,妹妹看起来气色颇好,可是有喜事?”云青萝插嘴。
林丹妮摸了摸小腹,满是喜悦地回答:“前些日子查出怀孕了。”
云青萝连忙道喜。
林丹妮却转头看著河水,眼神暗了暗。
“之前先查出两个妾怀孕了。我现在什么也不求了,只希望这胎能生个儿子,后半生也好有个依靠。”
林丹妮比云青萝年纪还小,才十六七岁,就被婚姻折磨成这样死气沉沉的,让云青萝莫名伤感。
如果不是遇到原修之,她会比林丹妮更凄凉悲哀吧?
修之。
在心底默默念著这个名字,云青萝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柔情满怀。
时间流逝,很快已是四月芳菲时节。
原家的书房众多,光是东园就大大小小好几处,而属于原修之个人的有两处,前宅和内宅各一处。
前宅的书房,是原修之办公的地方,放的多是公文档案,来往书房的也都是他的私人幕僚和书僮等等;内宅的书房,则是他闲暇时读书写字、绘画怡情的地方,由秦良行负责
。
某夜,枝儿却出了内宅,来到前宅的书房。
因为前线战事,原修之婚后才几天就开始忙碌,最近更是不到半夜三更无法回到内宅去休息。有时候太晚了,就直接睡在书房里。
今晚的事情已经交代完毕,众人纷纷退下,原修之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枝儿,有些急切地问:“是不是娘子身体不舒服了?”
枝儿摇了摇头,突然在原修之面前跪下,垂泪道:“姑爷,叶儿怀孕了。”
原修之怔忡半天,狐疑地问:“叶儿?她怎么怀孕的?私通下人?还是以前就有相好的?”
枝儿悲愤地怒视著原修之。
“姑爷,您说话可得凭良心,叶儿怀的不是您的孩子吗?她现在又慌又怕,又不敢让小姐知道,怕惹她伤心,连寻死的心都有了。”
原修之简直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才恢复理智。
奇)他冷冷地瞧著枝儿问:“我的孩子?我怎么不知道?她告诉你的?”
书)见原修之很快镇定自若,一副毫不心虚的样子,枝儿也不确定了。
网)“难道不是姑爷的?叶儿说三月中旬有一夜您晚归喝醉了,说要在外书房睡,就是皇帝大婚的那夜,秦公公怕前宅的小厮们伺候不周到,派人拿了换洗衣物到这个书房伺候,
和暖和叶儿都去了。半夜您说口渴要喝水,和暖睡死了没动静,叶儿便到内室递水,结果……反正就是那次之后,叶儿就怀孕了,她现在又害怕又担心,呕吐得厉害,瞒也瞒不下
去了,很快就会被小姐发现异常,姑爷,您总得给个交代吧?”
原修之一面听著枝儿的诉说,一面皱著眉回忆,脸色却越来越冷。
最后他冷笑道:“我还以为你和叶儿是忠心为主的好奴才,原来也这么自私。怎么,以为怀了我的种,就想翻身做主子了?”
枝儿脸色更加苍白,哭著说:“奴婢也没想到叶儿会做这种伤害小姐的事,奴婢已经痛骂过她一顿,可是奴婢和叶儿是表姊妹,自小家中遭了洪水与亲人失散,两人相依为命
长大的,奴婢也不能眼看她去死。当年奴婢两人差点被人贩子卖到窑子里,是小姐好心收留了我们,小姐对我们的恩德比天高。奴婢如今已经为叶儿的所作所为羞愧欲死,可是她
肚子里好歹是个小生命,奴婢也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原修之冷著脸站起来。
“去内院,把所有的女仆都叫起来,我要当众处理叶儿的事。”
当时夜已晚,许多人都准备休息了,却被枝儿叫起来,又是惶恐又是不满地在兰雪堂的院子里聚集。'网罗电子书:。WRbook。'
叶儿脸色苍白,垂手站立在一角,第一次没有陪在自家小姐身边。
和暖站在叶儿的对面,满是嘲讽地看著她。
那一夜,难得地听到秦公公的命令去前宅书房伺候大少爷,和暖本来以为自己会有机会的,没想到后来叶儿也跟过去,说她家小姐命令她过来照看。
谁想得到呢!真正趁火打劫的反而是大少奶奶这位陪嫁“忠仆”。
哈!真是好笑。
云青萝也觉得有点奇怪,但是最近叶儿的反常她都看在眼里,隐约也猜测到出了什么事,所以只是寒著脸站在原修之的身旁,沉默不语。
原修之吩咐秦公公:“取家法来。”
秦公公很快取来小孩手臂粗的家法板子。
枝儿焦急又担心地看看叶儿,再哀求地望向小姐和姑爷。
叶儿有身孕,这样的板子打下去,那可就是一尸两命啊!
原修之看著叶儿,语气平淡地说:“跪下。”
叶儿跪下,身体颤抖著,泪也流下来,却死死咬著嘴唇不吭声。
原修之手中的家法板子高高举起,快落下时,却被云青萝伸手拦住。
他看看妻子,她的目光中没有愤怒与责备,只有不解与茫然。
她完全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样荒谬的事。
她最信任,而且视若姊妹的丫鬟,爬上了她丈夫的床?
原修之叹了口气,轻轻把妻子掩在身后,板子带著暴怒戾气重重落下,发出喀嚓的声音,竟硬生生被打断了。
众女佣都吓得紧闭上眼睛,胆子稍微大一点的从眼缝里偷看,才发现那板子并没落在叶儿身上,倒是落在了她眼前的青石板上。
石板被打出了裂纹,家法板子也断成了两截。
原修之握著云青萝的手,寒著脸对众人宣布:“因为她有身孕,所以家法板子暂且记下,等生完孩子再行刑。你们所有人都牢牢记住了,谁要是想学她,想趁著我喝醉了爬上
我的床,等著你们的就是乱棍打死,丢到野外去喂狗!我的身也是你们沾得上的?想到那些攀龙附凤的心思前,先思量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配不配!在我的府里做事,待遇比
别家的高,好吃好喝,居然还敢打起了主子的主意,恬不知耻!无法无天!”
众人这时才知道出了什么事,都小心翼翼地低头应是,又同时偷眼瞧叶儿,脸神又是不屑又是羡慕。
大少奶奶还没听说有孕呢!这丫鬟反而先怀孕了,大少奶奶居然还不处置她,真是命大。
可是大伙从来没见过大少爷这样暴怒过,显然他是真的被激怒了。
大少爷这样的尊贵身分,连被出身低微的丫鬟婢女沾了身都觉得耻辱呢,以后还是少打他的主意吧。
待众人纷纷散去,原修之挽著云青萝的手,又叫了枝儿、叶儿一起走入内室。
云青萝的手冰凉冰凉的,让原修之又心痛又生气。
如果叶儿真是偷了他的种,绝对早就被打死了。
只是……唉。
原修之拉著妻子在床边坐下,低声对她说:“你相信是我的孩子吗?”
云青萝本能地摇了摇头,可表情还是犹疑不定。
原修之把她冰凉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手里,淡淡地说:“男人如果醉死了,那就一定没法行房。如果还能行房,那么最起码还有三分的清醒和理智。而所谓的醉酒误事,那肯定
是借口。青青,为夫就算只剩一分的清醒与理智,也不会与你之外的女子胡来的。你,可信我?”
云青萝深深地凝视著他,看著他英俊的面容与坚定深邃的眼神,点点头。
“夫君,妾身信你。”
原修之笑了。
随即,他转头看见枝儿和叶儿,面色立即又寒肃下来,冷笑道:“叶儿,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今天跟你说句实在话,如果
那真是我的种,刚才你就被我亲手打死了。我不要庶子,你们这辈子也别想靠著生个儿子女儿的捞个身分。”
叶儿脸色苍白,簌簌发抖。
她也不知道自己那夜怎么会一时胡涂,就任凭了床上男子一把将她拽到了床上,任凭他为所欲为,并没有挣扎反抗。
或许,她内心里也真的有著这种阴暗的念头吧!
看著小姐被姑爷千般疼宠万般呵护,看著姑爷君子如玉,英俊不凡,早早就春心已动了吧?
叶儿不像枝儿没事老爱大呼小叫的,却比枝儿心眼多,想法也多。
枝儿发现叶儿怀孕后,狠狠赏了她几巴掌,骂她不知羞耻,背叛曾经救过她们的小姐,简直枉生为人!
叶儿也曾后悔过,可是她终究存了一点妄念,庆幸自己居然能一夜就怀胎,她以为这是上天给她机会,以为能凭借著肚子里的孩子得到点实惠。
可是……难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大少爷的?
原修之回头对云青萝轻声道:“你还记得皇帝大婚的那夜吗?”
云青萝点点头。
“你说喝醉了,要在前院休息,可是后来不又回来了吗?”
叶儿一惊,忍不住开口:“姑爷不是在前宅书房睡的吗?”
叶儿在被男人占有之后,并不敢留在主子的床上,含羞穿好衣服后,便偷偷溜回了后宅。
而在做那档子事的时候,房间里没点灯,她也一直没有看清男人的脸,又因为紧张害羞和背叛小姐的焦虑,她甚至没有发觉那男人和姑爷的声音有差别。
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姑爷破身的。
“你巴不得书房里睡的是我吧?”原修之冷笑。
“难道……还有别人?”云青萝好奇地问。
“你的好丫鬟这次是真的攀上高枝了,那位的身分可比夫君我,还高贵千倍万倍啊!”原修之又是讥讽又是叹息。
云青萝啊了一声,猛然醒悟过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著叶儿。
“难道……难道是皇上?”
叶儿的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
枝儿也瞪大了眼睛,像打量怪物一样重新看著叶儿,又回头问原修之:“姑爷,是真的?”
原修之点点头。
“皇帝大婚,却对太后指定的皇后极其不满,逃婚逃到咱家里来。因为他来了,我才叫了秦公公前去伺候,哪里想到他还叫了和暖与叶儿。平时我偶尔夜宿前宅,睡就直接睡
了,有书房里的书僮伺候就足够,哪里还会惊动后宅?”
云青萝想想,确实如原修之所说。
如果皇帝没有来,原修之不会惊动秦良行。
是了,那夜是很忙乱,她还担心丈夫醉得太厉害,不顾夜深现煮了醒酒汤,后来原修之又跑到后宅来睡,她还笑他喝醉了乱跑,他却说只有在娘子身边才睡得安稳。
云青萝和枝儿看叶儿的目光就越发复杂了,不知道该唾弃她,同情她,还是该向她恭喜。
枝儿忍不住讥讽地说:“恭喜叶娘娘,怀了龙子凤胎,您可就要一步登天了。”
叶儿只是咬著嘴唇落泪,一言不发。
原修之说:“这件事,我明日要亲自和皇上说,看他有什么打算。如果他愿意,就让叶儿进宫。只不过,那些御史大概又要抨击我献美色,谄媚君王了。”
云青萝才不管皇帝怎么办,确定叶儿怀的不是原修之的孩子,总算让她松了口气,心情好转。
才放松下来,她就觉得自己肚子有点疼痛,皱著眉对著丈夫撒娇。
原修之却半点不敢马虎,立即兴师动众叫来了大夫。
胡子花白、经验丰富的老大夫仔细为云青萝诊脉之后,笑说:“没事,情绪激动稍稍动了点胎气,只要喝点安胎药就好。”
原修之又惊又喜,难得失态地大声质问:“大少奶奶真的有孕了?”
“千真万确。我再给她开点滋补药膳的方子,这前三月至关紧要,要好好保养。”老大夫含笑点头。
怀孕日期推算下来,竟是新婚后不久,比叶儿怀孕的日子还早呢!
原修之大喜过望,整晚都笑得合不拢嘴。
事后,皇帝拒绝将叶儿接进宫。
现在内宫里乱得一塌胡涂,选秀之后进了一批贵女,除了皇后之外,还封了几名妃子和美人、才人,这些女人整天争风吃醋,闹得鸡飞狗跳,皇帝头痛得都想跷家。
皇帝玄昱羡慕地对原修之说:“朕也想像爱卿一样,只守著一个心爱的人,可惜啊,这种事情对皇帝来说,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不将叶儿接进宫,也有为子嗣考虑的原因。
一般新皇登基之初,后宫各种权力角逐,状况不明又危险。这种时候,流产与幼儿的夭折率是最高的。
像叶儿这种没有身家背景,身分又格外低微的女子,进了后宫,别说要生孩子了,恐怕连自己的骨头都不会剩一块。
“朕就把这个孩子托付给爱卿了,如若朕日后有难……好歹也能为朕留个香火。如果朕日后能完全掌权了,国家太平了,孩子也该平安长大了,到时再和他说明身世,认祖归
宗。”皇帝对原修之这么说。
原修之考虑再三,同意了皇帝的要求。
但是,原修之还是要求记录皇帝日常生活的文书官,记载了如下内文:“某夜,帝驾临原宅,幸侍女刘氏。刘氏乃清白处子之身,后刘氏有孕。”
叶儿父亲姓刘,故称刘氏。
这些文献日后将会归档,作为记载皇帝功绩与罪责的证据,没有皇帝的允许,别人不许查看。
原修之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防止日后玄昱不认帐。
回家后,原修之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对云青萝讲了,并说会按照皇帝的意思,给叶儿一个妾的名分,把孩子也寄养在原氏名下。
云青萝沉思良久,忽然促狭地笑道:“皇帝逃婚也逃到咱家里来,那夜喝醉了酒也要你陪著睡,结果你中途落荒而逃,皇帝阴错阳差地抱了叶儿。其实不会是皇帝本来打算对
你做什么坏事吧?”
原修之哈哈干笑,连忙转开脸。
云青萝拽拽他的袖子,又笑说:“夫君真是有魅力呀,男女通杀。”
“娘子,要庄重,庄重。”原修之咳嗽一声。
云青萝哈哈大笑,倒在原修之的怀里。
原修之心满意足地抱著她,伸手温柔地抚摸她已经有些紧绷但还未凸显的小腹。
“娘子,修之的魅力,只愿你一人明了就足够了。”
番外一身世之谜
原修之的嫡长女原嘉宁五岁的时候,有天突然跑进父亲的书房,问正在处理公务的父亲:“爹爹,宁儿不是您的女儿吗?宁儿的亲爹是别人吗?”
回答她的是父亲暴怒的一巴掌,她小小的身子受不住跌倒在地板上,从来没挨过打的她哇哇大哭起来。
这是她从小到大,甚至到她上了年纪,父亲老了,她唯一挨过的一次打,因为很痛,因为很重,所以她记忆深刻,永生难忘。
父亲向来把她当作心头肉一样疼爱,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家里最受宠的小孩,弟弟妹妹都没她讨喜,所以父亲的这一巴掌给她的伤害就更严重。
可是这次父亲一点都不怜惜她,只是冷冷地呵斥一声:“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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