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了一段时间,发现向护城河时跑去时有沙包顶在头顶,这些降卒的伤亡要远少于丢掉沙包之后,而明军开始压制城头清军之后也比之前的伤亡要低上一些。
就这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东阳县东城门外的护城河总算是填平了一段,陈文也不打算继续去等扩大面积了,立刻派出了另一部分清军分批次带着云梯蚁附攻城。
最后一批投掷沙袋的清军降卒赶回来后,一个个无不坐倒、或是躺倒在地。而陈文则让民夫给他们一人分配了一个杂粮饼子和一瓢水,权当是填平护城河工作的奖金。眼见着这一切,无论是那些接受食水而跪地致谢的清军降卒,还是等待着命令蚁附攻城的清军降卒,无不松了一口气。在他们看来,既然陈文舍得给食水,那就说明这个明军主帅应该会信守诺言。
得到了这一结论后,清军降卒也开始更加卖力的参与攻城作战,而那些休息过后的清军降卒也纷纷表示愿意戴罪立功,请求陈文给予他们更多的工作。
此间,携带着刀盾、长枪进行攻城的清军已经扛着云梯向城墙跑去。守城清军见攻城战已经进入了肉搏战争夺城墙阶段,以着远程兵器压制的力度也陡然增强,就连始终没有开火的那几门火炮也纷纷发出了怒吼。
东阳县城城下,喊杀声震天。扛着云梯的清军降卒互相分散开来,呐喊着向城墙跑去。在守城清军的箭矢、火炮的射击下,不断有清军降卒被命中,而更多的清军降卒则是继续向前跑去。
随着第一架云梯被立在了城墙边,清军的弓箭和弩机也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些更有威胁的目标之上。眼见于此,陈文只是摆了摆手,各由一个鸳鸯阵杀手队护送的冲车也开始向城门推去。
此间攻城战已经进入白热化,攻城的清军降卒尽皆举着盾牌的向云梯顶端的城墙处攀爬,而守城的清军在无法完成正面杀伤的同时也开始从侧面射击,并投掷灰瓶、滚木、礌石等守城器具。
顾此失彼之下,很多已经接近城墙顶端的清军降卒不断的从云梯上滚落,或是独自一人掉落,或是连带着跟在下面的清军一起从云梯上摔下来。
只不过,身后不远就是那些凶悍得如怪胎般的明军步兵和部分游骑,眼下已是无路可退的境地,清军降卒也只得继续攀爬云梯,试图在先登之后占据一块城墙好引更多的清军降卒登城,逐渐凭籍着数量的优势压倒守城清军。
与此同时,随冲车前进夺取城门的明军也在损失了两辆冲车后纷纷抵达了城门,或是其左近城墙的位置。
明军的冲车乃是一个长方形的原木制造的架子,下面有四个轮子,上面则是铺了一层木板。木板之上为了防重物和火攻,则是铺了一层厚厚的泥土,以及更上面的浸水棉被或是浸水的生牛皮。而整个冲车最关键的部位,便是架子上吊着的攻城锤了。
明军抵达城下,便用携带的石块将冲车的轮子卡在地上,随即便将攻城锤上的绳子向后拉,待绳子将攻城锤带到几近接近横梁时,便喊着号子松手放下,由此借着攻城锤在冲车中摆动的力量,依靠动能破坏城门或是城门后的门闩。
明军已经开始用冲车攻击城门,而城门内的清军则用木料、石块以及守城民夫的力量死死抵住。他们很清楚,如果被明军攻破城门,那么城墙上守御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自城门冲入城的明军也可以在城中列阵前进,彻底击碎清军的防御。
可是,先前被陈文俘获的清军数量颇多,如果只是和逃回城的清军总数相比也只是五五开而已,可若是仅仅和清军用来守城的步兵相比,那么数量则高达两倍之多。而且,在这些清军降卒的背后,更有着同样数量不菲的明军协助。
见城门的压力剧增,城头的守城军官立刻调集清军和民夫攻击城门方向的明军。可就在这时,第一个清军降卒也登上了城墙。
陈文远远的看着那个先登的清军降卒很快就被守城清军杀死,可是在这期间,借着守城清军解决这个更大的威胁的同时,更多的清军降卒借着云梯登上了城墙。
城墙即将易手,陈文一声令下,将旗随之前倾,等待已久的明军将士在战鼓敲响的刹那齐声高呼了一个“虎”字,便向着东阳县城城墙的方向列阵前进……
第三十七章 东阳县(下)
东城城墙的争夺战很快就结束了,城下明军发起总攻之时,本就只是凭借着城墙的险要方能坚守的守城清军登时为此前的恐惧压垮,开始节节后退。而当他们注意到作为主帅的马三省早已经不在城上之时,更是再无勇气,纷纷夺路而逃。
清军降卒很快就占据了城墙,并且打开了已经被攻城锤砸得已经接近碎裂的城门,将城外的明军引了进来。
明军入城后,按照此前的计划迅速占据了城墙,并开始集中兵力向城中的各个要地挺近,而作为攻城主力的清军降卒则在按照功劳分发了作为凭据的红色纸条后,被重新赶回了城外的营寨之中,继续被明军监管了起来。
只不过,即便陈文的部下们行动速度已经很快,还是有不少清军降卒设法在攻城战中脱离了明军的控制,消失得无影无踪。
清点过人数后,清军降卒的损失虽说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大,但也绝不在少数。只是这些损失之中,有多少是战死,有多少是趁乱逃亡的却在这一时之间却很难得到答案。训过一段话,陈文便保证会按照那些白色和红色的纸条数量来决定他们的在此后的待遇,便在让负责看管的军官分发些食水后离开了大营,和孙钰等老营官吏踏入了已经彻底被明军控制住的东阳县城。
东阳县城之中并没有爆发什么巷战,守城清军在城墙失守的同时也丧失了最后的斗志,不是跪地请降,就是夺路而逃,明军没有非什么气力就将城中最为关键的粮库、布库、银库等库房,就连预想着可能会爆发血战的东城军营和县衙也毫不费力的拿了下来,剩下的也只是排查的工作了。
入城后,陈文与孙钰等人分道扬镳,由这些老营官吏前往各个库房和县衙清点账册,而陈文则留在城内的那座清军军营,开始布置防务。
军营位于城东,但是距离城墙尚有一段距离,陈文抵达时,负责进攻军营的带队军官和张俊等一行人已经在营门口等候。只是一眼看去,总觉得那个带队军官的眉眼之间透露着一丝无奈。
进入军营后,陈文便占据了位于军营正中的大帐,而受伤的兵士也被安排入住清理出的伤病所,交由军医队的人治疗看护。
城外战斗的细节陈文大抵已经知晓,可是这军营没有爆发预料之中的战斗,还是让他感到一些诧异,只不过这诧异也仅仅持续了到了似猴儿献宝的张俊等人将实情吐露为止。
原来清军在野战中被明军击溃退而守城后,张俊等人便困在了城中,只是他们并有单纯等待明军进城,而是在伺机行动。在发现无法完成夺取城墙或是针对守城文官和武将的斩首行动后,便在杨开的建议下冒充钉马掌的师傅,进入军营搞破坏,而马厩之中的那些战马就是他们的战果。
战利品尚在清点,得知军营中截获了一批战马,陈文腾的站了起来,在张俊等人的带领下之辈着马厩而去。
拥有战马,就意味着可以练出骑兵,而骑兵在眼下这个时代,乃是战场上用以决定胜负的重要兵种。陈文此前几度面对清军,只有围攻天台县和伪装攻击东阳县驻军时在骑兵上没有吃亏,而其他的战斗中几乎每一次都被清军的骑兵优势逼迫得只能使用一些非常规的战术,比如陷马坑大阵和以身诱敌。
得知有一批战马入账,陈文立刻赶到了马厩,只是看到那些战马后,他还是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们到底在马槽里放了几吨巴豆?”
虽然不知道陈文所说的吨到底是一种多大的计量单位,但是只听那份语气张俊等人就知道这个“吨”决计不是会是个小的计量单位,至少应该也不会比一百担少到哪去。
可问题是,他们真的没有放那么多!
钉马掌的时候,那两个伪装成学徒的从装着马蹄铁的那几个大袋子中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巴豆,借着那小吏与盯着他们做工的清军闲聊的机会,他们以牵马为由接近马槽,投放巴豆,甚至靠着尿急的理由潜入到左近的草料场中。
这么偷偷摸摸的行事,投放的数量其实并不是很多,可是折腾了一整夜的时间,倒是把几乎所有食槽都投放了个遍,这才导致了清军骑兵在城破之际面对突如其来的特别行动队时,只得放弃那些一直在拉稀的战马,赶忙从军营中逃离。
这样一来,陈文却是靠着他们的行动得到了一部分战马,而数量则大概有一百余匹之多。
如此大补,着实把陈文高兴坏了,如果尽数训练出来,与此次带来的骑兵,以及留守在天台山临时老营的那部分骑兵队加在一起,他也终于可以打造出一支超过三百人的骑兵队,而这就意味着他总算可以在平原地形和清军单独一个镇的兵力进行正面交锋了。
表扬了一番谋划和参与此番行动的队员,在城墙左近清点缴获的军官和老营官吏也完成了工作,并将缴获全部送抵军营的仓库,暂时收藏起来,等待孙钰那边清点结束后再行汇总。
缴获清点完毕,防务的安排也完成了预定的计划。今天刚刚破城,且清军在金华府已经不存在足以前来夺城的军队,陈文便只是以城墙、县衙、军营为防御重心,并分出部分士卒看守仓库和其他要点,又在宣布宵禁的情况下安排了一些没有参战的队伍巡逻城中的主干道,总算是完成了布防。
按照先前计划好的,陈文会居住在军营,而由孙钰带着老营的官吏留守县衙等地,这样既可以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这个时代更加为人熟识的文武之别,也比较符合眼下大兰山明军以巡抚王江和挂印将军陈文为首的双元制的格局。
只是结束了布防的工作,陈文还是要去县衙一趟,除了了解一下城中的仓储情况外,也需要对最近数日和未来需要应对的局面进行一些商讨。
抵达县衙后,孙钰还在和那些官吏忙碌,比起陈文那有限的缴获,县衙中的田土税赋账册、各个仓库的核对都要花费很长的时间,眼下虽然老营的官吏明显比陈文手里负责的军官要多上很多,但是数量的差距还是让他们面临需要彻夜工作的窘境。
中国古代的地方衙门皆是前为衙门后为居所的格局,此番攻下县衙时,知县和他的妻妾尽皆在居所上吊自杀。反倒是知府企图翻墙逃跑时被赶到的明军抓获,现下和其他官吏全部被送进了大牢之中,等待接受调查。只有清军主帅马三省不知所踪,只希望排查的时候能够把他网出来。
孙钰和那些老营官吏在衙门中忙碌,直到陈文到来后才进入了一间厢房进行商谈。军营、县衙和库房尽皆保持完好,城内的民居也没有受到什么破坏,只有东城墙和那面城门需要进行些修补,这些事情孙钰自会安排。
军营之事有赖于特别行动队的成员,而县衙和库房则是张俊他们临时发展的“特工人员”——那个引他们进入军营的小吏,是他设法说服了已经接到知县命令在城破之时烧毁仓储的同僚,才得以保存下来。
陈文招那小吏过来,安抚了几句,并宣布他将作为此战有功人员进行赏赐后便交到了孙钰的旗下。而孙钰也并没有作丝毫犹豫,直接任命其为本县的主簿,以为千金马骨之效。
从东阳县城中级别最低的小吏,到正九品的县主簿,那小吏在被胁迫的情况下帮助明军做了一些事情,而得到的回报却是他在满清的旗下做一辈子也不可能达到的丰厚,那小吏在愣了片刻后立马拜倒在地,表示誓死效忠大明,一定会协助好尚未上任的知县大老爷,为明军出力。
挥退了千恩万谢的马骨,第一份核实的账册也已经送到,见物资还算丰厚,陈文和孙钰的情绪也开始变得轻松愉悦起来。
“孙兄,上次去天台县,小弟麾下的将士抓获了天台县的知县;此次进攻东阳县,又生擒了金华知府;奈何金衢严分守道刚刚被革职不久,新官尚未上任,鞑子这分明是在打乱小弟的节奏嘛,真是恶毒啊。”
清初之时,或两府、或三府、或四府会设一分守道、一分巡道作为知府和巡抚之间的补充。期间偶有变更,不过此时的分守道大多挂布政使参议衔,分管钱粮;分巡道则挂布政使参议及按察使佥事衔,分管刑名。其中金衢严分守道驻金华府,管金华、衢州、严州三府;金衢分巡道驻衢州府,管金华、衢州两府。
陈文所说的金衢严分守道叫做王镛,乃是明末著名书法家,崇祯朝时的东阁大学士王铎的弟弟。王铎本人在清军入关时降清,被任命为礼部尚书、弘文院学士,加太子少保,后入贰臣传。而王铎的弟弟金衢严分守道王镛则是因为贪腐被革职下狱的,至于下一任的金衢严分守道则还未上任。
听到陈文的调侃,孙钰也难得凑了个趣儿,只听他说道:“旧官已除,新官尚未接任,此乃天意,那么就有劳陈大帅越一级把浙江巡抚萧启元那厮抓来好啦。”
萧启元?
陈文摇了摇头。“萧启元那厮在浙江巡抚任上已经太久了,万一我还没来得及动手他就跑了,那又如之奈何?”
“那就越两级把浙闽总督陈锦抓回来,岂不妙哉。”
“有道理,一步到位!”
二人相视一笑,轻松的气氛也推动了后面的商讨,直至入夜陈文才回到军营犒赏全军。
策马于县衙和军营之间的道路,陈文心头的大石也算是落了下来。东阳县城已经顺利拿下,派回去招引老营会合的信使也早已出发,只需要看看陈国宝能够堵住多少溃兵,这场以收复东阳县为目的的作战就算是彻底完结了。
“接下来,就是整个金华府!”
第三十八章 经验
回到军营,陈文照例向参战将士们敬酒。其实昨天已经组织过一次庆功的宴会,只是那时由于东阳县城未下,便只是犒赏了些肉食,酒则免了。而此刻既然已经拿下了城池,左近也再无可以与其一战的清军,那么适当的饮酒也无可厚非。
挨个队敬过,陈文也有些醺醺然了,回到主座上用了些饭食他便起身返回居住的房间。
月明则星稀,空腹饮了不少酒的陈文在亲兵的扈从下走在营中的土路上,心中不由得感叹。庆功宴上敬酒,乃是陈文自当初在大兰山上与中营比试得胜后的那次庆功宴起持续至今的惯例,可是回想起那次庆功宴,却颇有种物是人非之叹。
此刻已是永历五年的八月二十九了,距离那次庆功宴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的时间。当时作为对手的那位中营守备早已殉国,就连在点兵台上观礼的众人也所剩无几。
四明湖畔一战,黄中道力战殉国,沈调伦等人不知所踪,而王翊则力尽被俘,即便到现在也没有传来他殉国的消息,可陈文却知道,王翊是绝对不会投降的,那么他势必将如历史上那般拥抱命运的来临。
那一战之后,冯京第如历史上那般被王升献给了清军,不屈而死;褚素先由于劫银潜逃被斩首示众,他的族兄褚九如则在此后出家为道;就连幸存下来的毛明山也脱离了大兰山明军序列,自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