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为了父母对南燕进行复仇计划之时,他是一步步看着她是如何成长起来。
当年墨绾离只有十六岁,她坚韧的目光,凌厉的身手,她的左边面庞妖娆地缠绕着红色胎记,在别人看来的丑陋在她看来毫不在意。那妖娆的红胎也成为她身上最耀眼的地方。她的眼睛那般明亮,天上的圆月也无法比拟,瞬时间就穿透了他所有的忧伤和缅怀,直直的刺入他的心底,驱散了漫天的乌云。
当时北陌璟就发誓,他一定要得到她。
时间转瞬而过,岁月像是无情的手,轻而易举的淹没了他们曾经的那些回忆。他有时候觉得,他的人生或许就是那只融化了的冰碗,所有人都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渐渐远离了他,越是想要用力的抓住,他们离去的越快,终究如那摊冰水一样,洒在地上,消失不见。
他抬起头来,面前是他母妃的衣冠冢,高高的灵堂,巍峨的陵寝,占地千顷,里面埋葬的是他那为了他被逼喝下毒酒的母妃。他本不想争夺王位,这都是周围一切的人都在逼他。皇上在逼他,因为北国皇上北顼无儿,而老王爷北肃之子也就是他,才华出众,朝堂看好,北顼并不像将王位传给他,常常刁难。皇后在刁难他,因为不愿王位的继承人是他,巴不得他死。他的兄弟在逼他,只要他死了,那么王位继承人便有可能是他们。所有人都在逼他,如果他不争不夺,那么便会真的死去!
他拿起酒盏,辛辣的烈酒自他的喉间滑下,像是滚烫的碳,有低沉的风吹进宽阔的大殿,帷幔在轻轻的摇曳,像是戏台上女子轻舞的水袖,缠缠绵绵。北陌璟的视线仍旧是清明的,他容颜清俊,略带微微戚色,脸颊消瘦,眼底好似有重重的雾霭,仔细看去,那双鬓之间,似乎隐藏了几屡银丝,在幽幽的烛火之下,萤光闪闪,略带几分沧桑。
不过是五年之间,他就已经是如此疲累了,他的一生似乎都在一奈歧途上行走,每一步都有无穷无尽的岔路,渐渐的,身边的人各自上路,虽是同时结伴出发,却是各自有着各自的方向。
“母妃。”
止水的心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两个宇,像是一块石块,轻轻的打碎了平静的湖面。
“母妃,我是不是做错了?”
北陌璟仰着头,看着灵台之上的画像,母妃面目当前,温婉恬笑,他看着自己儿时最亲近的亲人,静静的说:
“你说燕北只有心怀感恩,心存善念,对周围的人都抱着感恩之心,他们便会对你好,便什么也不会失去了,可是你错了,你错的离谱,如果我对他们心存善念,他们早将我杀死。而我必须要生存下去,都是他们逼我的。母妃,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的善良,才会害了你。是的,我杀了很多人,可是我却离我的梦想更近了”
北陌璟仰头饮下一杯烈酒,又倒了一杯,平举身前浇在地上,一字一顿的缓缓说道:“母妃,我必不会像你一样。”
北陌璟长身而立,转身离去,衣衫的下摆扫过大殿上细小的尘埃,他的每一步都是那样坚定,步伐矫健,沉着冷静,烛火照在他的背影上,在地上拉了那么长那么长的影子。他的身后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他……卢泽、蓝画、严川、范世辉,甚至还有为保闲城而亡的黑鹰军将领,乌丹俞、风汀……
那么多双眼睛,在烛光深处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一点一点走出大殿,一点一点离开这座死者的安眠之所。
他的步伐是那么的稳健,没有一丝犹豫和后悔。
迎面的风冷冷的吹来,北陌璟的眼睛漆黑如墨,他想起了在他们分道扬镳的那一晚,墨绾离义无反顾的离开,也许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预见了今日的结局。他们有各自不同的理想和信仰,无法调和,所以必然会渐行渐远,走上不同的道路。
任何梦想的达成,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而他付出的代价,就是再也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无力的感觉一丝丝的蔓延上未,他却不动声色的将一切狠狠的压了下去……
绾离,当你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这一生注定不能跟随与我,你是注定要行走在光明之中的,我却终生脱离不了这尸山血海,我无法伴你高飞,所以便想要折断你的翅膀将你留在身侧,如今,我终于还是要失败了啊。
绾离啊,低沉的嗓音在空旷的大殿里缓缓响起,像是冷冽北风中穿梭的一丝白气,男人站在大殿的门口,森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有着诡异的苍白,他缓缓的闭上眼睛,表情那般平静,眉心却淡淡蹙起,隆起一汪如同雾霭般的沉寂。
“绾离啊,你还回来吗?”冷月如霜,云层轻飘飘的掩住半边,回回高绝,飞鸟难度,他站在山巅之上,目光飘渺的扫过整片北国大地,他静静的想:也许,她是不会回来了。
”王爷!”
景云一把推开了侍卫的阻拦,踉跄奔来跪在地上,激动的说道:“王爷,救救姑娘吧,闲至大雪村门,南燕围困已有多日,姑娘快要撑不住了。”
北陌璟没有说话,他望着眼前巍峨的群山,似乎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王爷,姑娘的黑鹰军与您的交易,出生入死,坚忍不拨,她的功绩,是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王爷,您真的忍心杀掉她吗?”景云对于北陌璟的行为一直是看在眼底的,他知道王爷的心中是有着墨绾离的。而他,当年他的父母曾受到过墨绾离的救命之恩……
景云眼睛通红,不断的磕着头,沉声说道:“王爷,求求你,开开恩吧,求求你了。”
“景云。”北陌璟突然开口问道,似乎此时才发现他的存在一般,疑感的皱起眉来:“我该如何救她?
景云闻言顿时大喜,连忙说道:“开放闲至城门,派兵出城帮助。”
景云还没说完,北陌璟就微微皱眉道:“你觉得,就算开放了闲至关,她会回来吗?”
景云顿时一愣,默想了半晌,才喃喃道:“那、那就撤销通往南燕边境的防线,打开北影关,放姑娘南下。”
“南下?”北陌璟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听不出半丝波斓,他轻轻的反问:“那她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景云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话来,北陌璟嘴角牵起,竟然微微一笑,轻声道:“那是不是说,我将会永远的失去她了。”
夜里那般冷,景云只觉得周身上下都在冒着寒气,想了许久,他突然自原地跳起来,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我去劝姑娘回来!”
第206章 江离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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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那般冷,景云只觉得周身上下都在冒着寒气,想了许久,他突然自原地跳起来,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我去劝姑娘回来!”
北陌璟没有阻拦他,甚至没有看他,他仍日静静的站在那,乌云遮住了月亮,又要下雪了,绾离她,是不是坚持不了了,傻丫头,为何不回来呢?他皱眉的想,像是一个单纯的小伙子一样,他自欺欺人的抛却了所有的政治因素恍若他们还是像十年前开玩笑闹脾气一样,生气的想,为什么不回来呢?外面那样冷。
人生若只是初见,绾离,你还会选择和我认识吗?你可料到自己今日的局面呢。你对我的恨,又有多深呢?“王爷。”一个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景风跪在那里,仍旧是一贯的谦恭:“开放水路关。放墨姑娘南去吧。”
北陌璟微微一愣,转过头去,看着景风道:“怎么?你也来为她求情吗?”
“属下不是为墨姑娘求情。”
景风平静的说道:“属下是在为王爷求情。”
他一个头深深的磕在地上,语调低沉的缓缓说:“王爷,放自己一条生路吧。”
北陌璟的心,似乎突然间就被刺中了,生生的疼。
“墨姑娘若是死在王爷的手上,王爷一生都不会快乐的,你也曾说过,无论有什么梦想,都要先活着,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希望,如果死了,那就再也来不及了。”
北陌璟沉默了许久,风吹起他的衣衫,那么冷,他没有穿大袭,站在高高的山巅上,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鹰。
“景风,为什么你要说这些话,你和绾离不是有过节吗?”
景风其实从与墨绾离第一次见面便是有些不喜的,后来景风的一个兄弟曾被墨绾离的一名手下误杀,所以他更加不喜墨绾离,他也曾在墨绾离游历之时派遣杀手埋伏想要杀她,可都不了了之。
“属下和墨姑娘没有过节,属下之前不喜墨姑娘,只是一次误会,墨姑娘治军的才干,任凭是谁看了都心服口服,属下也不想看着她死。”
“最重要的是……”景风抬起头来,双目炯炯的望着北陌璟,沉声说道:“我不希望王爷的心被牵绊住,这天地间,只有王爷一人能让我达成心愿,也只有王爷一人能让我真正的追随和臣服,我对王爷的忠诚绝不更改,哪怕王爷十恶不赦,被天地所弃,我也愿意追随王爷直到鲜血成灰,王爷要杀光全天下的人,我会第一个举起战刀,王爷要用尸体填平东海,我第一个砍掉自己的头。我半生飘零,只因我找不到真正值得我去信仰的东西,如今,我找到了,王爷的希望,就是我的信仰,所以,我不希望王爷一生生活在悔恨之中。”
景风和景云虽是兄弟,但他们的性子却是相差万里。
“王爷,放她走吧。”
北陌璟的思绪突然那般辽阔,短短的一瞬间,他记起了这十年来所有的过往,最终却都汇聚成一个画面,年轻的女子从血泊中爬起,血污和她面容上的红胎融为一体,用她充满仇恨的眼睛望着沉默的他,他的心在那一刻微微一痛,然后手指轻偏,顺着女子的脖颈,擦略而过,大风吹起了女子额前的乱发,就此,他永远的记住了那双不屈的眼睛。
“终究……”
“终究……”
他缓缓的闭上双眼,一个字一个字的将自己从那段记忆中抽离,所有的情爱都被他斩断,血淋淋的疼。
“传令吴将军,打开水路关,放她……”
“王爷!”
一声尖叫突然传来,传讯兵踉跄的顺着石阶爬上山来,一边跑一边高声叫道:“边疆急奏,边疆急奏!”
北陌璟和景风同时转过头去,就见那传讯兵满面惊慌,“砰”的一声跪在地上,打开信件大声报道:“唐水关副将齐少谦奏报:二月七日唐水关遭到不明敌人的袭击,敌军来历不明,突然出现在北国境内,阻断了消息往来,一连攻下了十三个郡县,唐水关主帅邱将军阵亡,唐水关少将以上军衔官员除了微臣全部战死,兵力伤亡达三万余人。昨天下午,唐水关被攻破,我们与敌人展开巷战,这是属下的最后一个信使最后一匹战马,但愿可以冲出去将消息禀报王爷。微臣会坚守岗位,即便力战而死,也不堕我北**威,唐水关五万将士有负陛下所托,于此叩首涕拜。”
“怎么回事。唐水关二月七日就遭到攻击,为什么我们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景风站身来,怒声同道。
传讯兵害怕的回道:“所有的官兵都被困在关内了,敌人来势凶猛,将周围的几个郡县一同攻破,我们根本没有报讯的时间。”
“那西南附近其他郡县的官员和百姓也不会一无所觉,怎么会将战报拖延到这种地步?”
传讯兵小心的抬起眼睛,悄悄的看了北陌璟一眼,过了好久,才小声说道:“西南那一块,是黑鹰军的另一个大本营啊,先不说那里现在十室九空,都跟着陆萧走了,就算留下的人,听说外面的敌人是来救墨姑娘的,不帮着隐瞒就不错了,根本没一个人来报告,当地的官员,也都被百姓们擒住绑起来了。”
“什么?”景风大怒道:“他们想干什么?造反吗?军队呢?士兵呢?都死了吗?看到自己的长官被愚民绑起来不闻不问?”
“这个、这个,属下听说,当地的军队还有偷偷协助敌军攻打唐水关的,还捉供了详细内幕和战报,不然唐水这样的雄关,是不会轻易被攻破的。”
“简直岂有此理。”
“现在怎么样了?”低沉的嗓音突然响起,景风连忙转过头去,却见北陌璟面无表情的缓缓说道:“唐水关被攻破了,现在怎么样了?”
传讯兵满头大汗,跪在地上颤巍巍的说道:“属下接到消息的时候听说,朔北不知道为什么得到了消息,早已侯在唐水关之外了,一开城门,他们就冲进城门,如今已经往闲至关而去了。”
“谁统的兵?”
“是、是朔北新王亚沙依木。”说到此,传讯兵顿了顿:“据说还有墨渊离从旁协助。”
“来人多少?”
“不下三十万。”
离得这样近,北陌璟甚至能听到景风震惊的抽气声,他的双眼缓缓眯起,又恢复了帝王的威仪,好似之前在山顶上遥望夜空的人不是他一样。
墨渊离,亲自来了吗?朔北新王,为何也来搅一搅这趟浑水?
“马上整兵,第一军第二军全体集结,随我前往闲至关!”
三个时辰之后,大军迅速的在回城山下整合,回城乃是闲城的边缘,距唐水关不过半日的路程,距闲至关也并不遥远。”北陌璟骑坐在马上,一身黑色大裘随风猎猎翻飞,景风跟在他的身边,小声问道:“王爷,二月七日攻打唐水关的,是朔北新王和墨渊离的人马吗?”
“不是。”
北陌璟摇了摇头,目光深沉,沉声说道:“朔北距北国路途遥远,就算绾离和我在闲城上发生冲突的当日朔北新王就得到消息,也不可能九日那天就赶到唐水,想必,是有另外一伙势力及时得到了消息,暗中通知朔北,并率先攻打唐水关,好给后面的朔北开路。
景风皱眉说道:“那会是谁呢?南燕?不可能啊。”
“谁?”北陌璟眼神冰冷,缓缓吐声:“谁能这样轻而易举的出现在我北国境内?”
景风顿时一惊,失声叫道:“江离王?”
江离王是近些年崛起的一个人,他自荒芜之地江离一带突然崛起。江离一带属于西边大陆,地界辽阔,靠近江河,但是那土地贫瘠,人烟稀少,常有一些从未见过的怪物攻击人,久而久之,那里便不再有人生活不再有人靠近。而谁知,一个人在两年前突然带领着一支名不见经传的军队在江离一带崛起,姓甚名谁不详细,这支军队战无不胜,雷厉风行的手段和战术可与黑鹰军所匹敌。
“江离王。”北陌璟唇齿间默念这三个短促的字眼,淡淡道:“总算要见面了。”
晨星乍起,天光蒙亮。
“王爷!”长长的报讯声远远的传来,一名士兵策马疾奔,大声报告道:“前方十里处,发现不明敌军。”
“多少人?”
敌人从南到北,封锁了我军的前道路,蜿蜒长达十里,步兵十三个师团,骑兵八个师团,重甲兵十七个军阵,另有弓箭手刀斧手盾甲手不明,估计人数约在十五万以上。”
一时间,所有人都忍不住的发出了一声惊呼,这样庞大的实力,竟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北国境内,如果今天不是给他们撞上,那会造成怎样可怕的场面?
北陌璟却并没有他们这样的担忧,他知道,对方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拦阻他的军队,好为亚沙依木他们留下后退的去路。隐隐的,他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