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多了不是坏事,许明珠对阿翁的做法表示赞同,土地是最实在的东西,它能传给子孙世世代代,李家花钱买再多的土地也不心疼,若不是担心做得太高调了逾制,李素会被御史参劾,只怕整个太平村的土地都姓李了。
然而土地多了,麻烦也来了,明年春播便是个大麻烦,千亩土地,上哪里找那么多劳力翻恳播种去?所以入冬后李道正和许明珠都发了愁,如今劳力可不好找,朝廷封爵时赐李家三百户实食邑,劳力汉子大约三四百人,三四百人无论如何也播不完千亩土地的,劳力成了李家如今的大问题……
许明珠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李素却忽然噗嗤笑了。
许明珠不高兴地瞪着他:“夫君笑甚?”
“没什么,过日子嘛,大麻烦接着小麻烦,哪里有风平浪静的,劳力问题容易解决,只不过夫人啊……”李素顿了顿,叹道:“以后别买地了,你看,上千亩地,一眼望不到头,春种秋收就发愁,以后土地越买越多,劳力问题会越来越麻烦,除非你夫君我再给陛下立个旷世奇功,陛下一高兴晋我的爵位,再赐我千户食邑,不然买地的事必须停下了,土地多了,会被朝中御史盯上,那时参我一个逾制,夫君我还得在朝中受窝囊气,你觉得呢?”
许明珠认真地点头:“不买地了,妾身也会劝阿翁不买了,再买会给夫君带来麻烦的,……夫君刚刚说劳力能解决?”
李素笑道:“可以请人嘛,咱们村的乡亲,还附近邻村的青壮,春播时把消息放出去,帮咱家播种,用劳力换咱家的绿菜,烈酒,甚至香水,啥都能换,反正这些东西外面卖得金贵,但成本却并不高,无非左手换到右手而已,消息放出去,估摸召来几百人不难,再加上咱家原有的几百号劳力,春播有了千来人,差不多也该够了。”
许明珠想了想,然后高兴地笑了:“好办法,就按夫君说的办,咱家的东西外面卖得金贵,他们用劳力换可占了大便宜,咱家做善事归做善事,也不能太吃亏了,绿菜和烈酒能换,香水不行,现在作坊日夜开工都供不应求呢,城里好多长辈家的女眷都把话递到妾身这里了,明里暗里想让妾身给她们优先卖点香水,就算用劳力换绿菜烈酒,也得把分寸拿稳妥了,折成长安市价再稍微便宜一丝丝,让乡亲们明白占了便宜就足够。”
久萦于怀的劳力问题,到了李素这里几句话就解决了,许明珠的心情顿时阳光灿烂起来,笑吟吟地给李素斟了杯温酒,笑道:“还是夫君厉害,所以说,家里就不能缺顶梁的男人,不然妾身可苦了。”
李素笑道:“回头你仔细算一算,家里的买卖不少,烈酒和香水是跟程家和长孙家合伙的,没法再插手,其余的不妨全交给老丈人家打理,比如茶叶,大棚绿菜等等,上次丈人开茶叶店铺无端遭了横祸,那是有人冲我来的,如今风头已过,丈人的店铺可以重新开张了,如何分润,你与丈人商量着办,多分点出去也无妨,我虽爱钱,对自家人还是慷慨的。”
许明珠非常认同地点头道:“咱家是权贵,正经的体面大户人家,确实不该沾商贾之事,说出去连累夫君被陛下和同僚看不起,夫君且放心,妾身明日便派人请爹过来一趟,家里的买卖都分出去让爹打理,分润之事也好说,妾身嫁了李家便姓了李,断不会让咱家吃亏的。”
夫妻二人正说着闲话,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薛管家忐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侯爷,门外又有客人来了……”
李素叹了口气:“管家都快成迎宾小姐了,每次听到他的脚步声我便知肯定来了客人……这次又是谁来了?大冷天的不消停。”
薛管家苦笑道:“侯爷,老汉说不好,斗胆请您亲自出来看看吧。”
李素一愣:“难道客人没带礼物?好办,就说我不在。”
屋外薛管家沉默片刻,吃吃地道:“带了礼物,而且礼物还不少,非常贵重……”
李素精神一振,顿时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熟悉的宾至如归的热情。
“哪位客人如此礼貌,快快请进来,奉茶,设宴款待!”
薛管家叹道:“礼物贵重,但……客人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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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还有一更……(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七章 意外来客
李家大门外的空地上。
十只樟木大箱一字排开,箱盖已被李家下人打开了,箱子里的内容非常丰富。
六只箱子里面装满了钱,不是普通常见的“开元通宝”,而是东市库所铸的银饼,每饼二十两,满满装了六只大箱子,具体价值多少钱,李素没敢细算。
剩下的四只大箱里面,其中两箱装满了宝石,珍珠,玛瑙和猫眼,另外两箱装着贵重的金块和整只的象牙犀角以及许多名贵珍奇补药。
十只大箱一字摆在李素面前,金光闪闪,亮瞎狗眼。
李素的心跳徒然加快,很正常的反应。任何人看到这十只大箱子都会心跳加快的,更何况李素比任何人都贪财,这十只箱子对他而言无疑是个绝大的诱惑。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十只箱子是别人自觉自发主动送上门的,当然算是“有道”了,不偷不抢不骗,一笔横财从天而降,粗略估计一下,仅这十只箱子,大约相当于李家三年的GDP总值了。
然而,此刻李素心跳加快的原因却绝非收获横财,而是脑海中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他强烈地感觉到……麻烦来了。
钱财向来是李素喜爱的东西,铜钱也好,银饼也好,宝石也好,各种形式的钱财他都喜欢,并且为了它做过许多没节操的事,然而无主的钱财李素却不敢喜欢,有时候天降横财跟天降横祸的性质是差不多的,当有一笔横财莫名其妙砸到自己头上,那么这个人多半离倒霉不远了。
所以李素看到眼前这笔横财的时候,心中的感觉并非欣喜,而是警铃大作。
来历不明的东西,他吞不下去,不敢吞,怕被噎死。
“送礼的人呢?”李素扭头看着薛管家。
薛管家肥肥的老脸布满了疑惑,摇头道:“门口的部曲说,总共二十来人骑着马,还赶着一辆马车,马车停到咱家门口便把箱子卸了,只交代了一句‘奉主上之命送礼’,门前值守的部曲追上去问,人家也推说不便相告,说是侯爷日后便知,他们把箱子留在门口便走了,连马车都没要,部曲不死心,一路追下去,追到村口便追丢了,人家骑马跑得飞快,眨眼便没了影儿……”
李素拧眉,朝门口不远处的马车瞥了一眼,道:“箱子和马车都查验过了吗?上面可有留下能看出身份的标记钤印?”
薛管家摇头道:“方老五仔细看了很久,任何标记都没发现,就是寻常人家的物件……侯爷,这送礼送得颇为蹊跷啊,世上哪有送礼送得鬼鬼祟祟的,没个规矩。”
李素点点头,道:“先把东西搬进库房吧,估摸着过不了多久,自然会有人出来的。”
薛管家叹了口气,大声呼喝着下人搬箱子。
李素揉了揉僵冷的脸颊,也叹了口气。
老天注定不让他太安逸,麻烦一桩接一桩,眼看马上又有麻烦找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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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平第一次收礼收得如此不开心,李素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明明是价值颇巨的一笔横财,心里却有种被人寄了刀片似的忐忑不安。
箱子被送进了库房,原封不动。接下来四天,那位神秘的送礼人仍然杳无音讯,没有半点露面的意思,连李素都差点以为是快递投错了地址,让自己白占了便宜。
嘱托王直在长安城里打听了一番,仍无半点有价值的线索,毕竟送礼这种事,无论哪家高门大户都不会敲锣打鼓四处宣扬,打听起来很费劲。
没有结果还可以猜测。李素首先便怀疑魏王李泰,李承乾被废黜之后,李世民绝口不提再立新太子的事,朝臣如长孙无忌,房玄龄,孔颖达等,估摸着李世民确实被伤透了心,于是也非常有默契地没有上疏劝谏,然而太子虽未立,但魏王李泰愈发得宠却是眼睁睁的事实,朝野上下内外,几乎全都已达成了一致的看法,大唐下一任的太子非魏王莫属,如今差的仅仅只是一个正式的册封诏书而已。
朝野如此看法,魏王李泰自己自然更是当仁不让,他也觉得太子非自己莫属,于是魏王府自太子谋反平定后,迎来了访客高峰期,不论以前站在哪个阵营里,不论以前是怎样的政治立场,如今太子已倒,魏王又几乎是唯一不二的太子人选,王府自然门庭若市,车水马龙,只差换块牌匾便能称之为东宫了。
逢迎也好,重新站队也好,无数朝臣毫不犹豫地投向魏王李泰宽广肥硕的怀抱的同时,李素却无动于衷,离平定谋反已过了一个多月,李素现在怀疑是不是魏王等得不耐烦了,于是甩出了一份厚礼,接下来便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把他纳入彀中,逼他站队?
以魏王如今意气风发的状态,这份厚礼很有可能是他送的,其用意自然不言而明,他需要李素这个帮手,帮他出谋划策,彻底坐实东宫太子这个位置。
左思右想,李素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甚至犹豫该不该亲自登门拜访,试探着问一下箱子是不是他送的,转念一想,这事不应该自己主动开口,任何事情一旦主动开了口,难免便落了下风,等他主动找来更合适。
…………
长安城里闲逛了一天后,李素回到家里,心里踏实许多。
第二天,李家来了客人,这位出乎意料的客人把李素所有的猜测全部推翻,令李素不不得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是否该缴费充值了。
来的客人不是魏王李泰,而是一位见过面但从无深交的长辈,江夏王李道宗。
听到管家禀报后,李素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马上望向旁边的老爹,然而老爹却没有任何反应,仍旧一副木讷憨厚的模样,李素不由失望地叹了口气。
李承乾谋反被平定后,李素私下里曾无数次猜测老爹当年的身份,最明显的线索便是老爹的名字,恰好如今朝中的权贵里面,江夏王李道宗与老爹的名字仅只一字之差,自然被李素列入高度怀疑的名单,他总以为老爹也许跟江夏王有什么关系,可是今日见老爹面不改色的表情,李素便知道自己猜错了,二者之间应该没有任何交集。
江夏王当然是王爷,他是李世民的堂弟,比李世民小四岁,可谓是同宗同族,手足之亲。李唐皇室的作风向来剽悍,一旦涉及皇位之争,往往父子兄弟相残,杀得惊天动地,彼此互相猜忌防备,把无情帝王家的特色发挥得淋漓尽致。
唯独这位江夏王李道宗却是个例外,无论李渊还是李世民,都对这个同宗子弟异常信任,大唐武德贞观两朝,李道宗都得到了两代帝王的重用,从无怀疑。
能做到让三观尽碎内心阴暗的两代帝王同时信任重用,从这一点上来说,可以肯定李道宗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也可以说,他是活得最明白的人。
李素混迹长安朝堂这些年,对江夏王自然不陌生,彼此也曾多次在某家权贵的酒宴上碰过面,聊过天,敬过酒,还谈论过长安城的美女,留给彼此的印象都不错,算不上深交,但也算是互相欣赏。
平淡如水的交情,今日却以长辈的身份折节登门造访,李素满腹惊疑,却也不敢怠慢,急忙亲自将李道宗迎进家中。
李道宗来得很低调,仅只带了十来个随从,轻车简从而来,跨进李家前堂后,李道宗首先便朝站在堂外迎客的李道正笑了笑,李道正则略显拘谨地回以一笑,二人目光对视……木有任何火花,也木有任何基情。
李素失望地摇摇头。
看来二人果真没有关系,不是亲兄弟也不是故人,李素不得不把李道宗从高度怀疑的名单上删去。(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八章 王爷所请(上)
招待王爷很平常,李家招待李世民都不知多少次了,而李世民也从不跟李素见外,事实上这货去谁家都不会见外,“朕即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不是随便乱说的,他真把全天下任何臣民的家都当成了他自己家,而且在家里极不讲卫生,大家根本不太熟就往人家浴池里跳,也不管别人多嫌弃他。
李道宗的习惯显然不错,至少比李世民好多了。从进李家大门开始,李道宗一直表现得很儒雅,从谈吐到举止,与他的身份大为不同。
李道宗是王爷,同时也是大唐的名将之一,这个年代很邪门,尤其是大唐初年,名将多如狗,也不知大家小时候吃了什么搞得如此剽悍,而李道宗以王爷的身份还能跻身名将之流,论军中地位仅在李靖之下,与李绩,程咬金等人齐名,这可是实打实的本事,与出身高低无关,说明这位王爷打仗委实是很厉害的。
早在李渊晋阳起兵之后,李道宗便一直跟随李家父子打天下,二十多年来,参与了破刘武周,破王世充,灭DONG*突厥和吐谷浑等等重大战役,而且皆是大胜而还,论军中资历和威望确实非常深厚。
李素原本和李道宗是没什么交集的,以往也只是在一些长辈家的酒宴上见过,说到和他的关系,只能用“不咸不淡”来形容,人与人之间的来往,终究还得看眼缘,李道宗这种出身皇室的人,李素首先心理上便有了一种淡淡的排斥感,毕竟李世民全家都不是什么善茬儿,能少交一个就少交一个。
前堂坐定,宾主各落其位,李素吩咐设宴,不多时便有美酒佳肴端出来。李道宗看着桌案上的菜色,神情饶有兴致,不停地打量,显然菜色颇为合意。
“长安皆云李县侯是个讲究人,衣食住行所出者精巧雅致,看来传闻不虚,单只看这菜色,便知定然是人间美味珍馐,老夫今日倒是有口福了。”
李素陪笑道:“寒舍陋食而已,王爷见笑了。”
李道宗瞥了他一眼,道:“程老匹夫,懋功跟前都是伯伯长叔叔短的,老夫这里便得了‘王爷’二字,嗯?”
李素只好改口:“李伯伯。”
李道宗满意地点点头,端杯满饮,龇牙咧嘴一阵后长长呼出口气,笑道:“你家这酒却是个宝贝,长安城里早有酒肆店家卖了,不过你小子跟谁合伙不好,非跟程老匹夫搅和在一起,老夫原本对此酒喜爱得紧,可他们程家店铺卖个酒趾高气昂的,老夫受不得闲气,后来喝得便少了,娃子,要不你把程家一脚踹开,这酒索性跟老夫合伙算了?老夫不亏待你,你六我四,买卖公道,程老匹夫跟你讨说法只管朝老夫身上推,如何?”
李素脸有点发黑了。
他突然发现眼前这老货明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刚进家门便挖程家的墙角,而且挖得大明大亮,毫无顾忌,由此可见程咬金的人缘烂到什么地步,长安城里那些长辈李素没见过一个说他好话的,不是挖墙角就是破口大骂,仅是李素亲眼亲耳所见所闻,这几年里那些长辈就不知在嘴上跟程家历代女性先人发生过多少次超友谊关系,实在是家门不幸,祖坟不安。
“啊,这个……李伯伯,小子那啥,程伯伯那人您比小子清楚,踹开程家怕不是钱财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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