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最热闹的地方,铺面很贵,当时你丈人的钱财几乎全部押进了茶叶里面,所余不多,于是便跟那店铺的主人商议妥当,言定两年内付清店铺本金利息,那店铺主人也答应了……”
“你也知道,茶叶这东西,其实还未曾普及开,如今大唐人喝这东西无非尝个鲜,多数人喝茶还是习惯以前的老法子,所以这大半年你丈人的买卖其实并不太好,勉强保个本而已,那店铺主人发现你丈人的生意不太妙,担心你丈人还不上买店铺的钱,于是突然反悔了,说是必须半年内把钱交齐,否则收回店铺,你丈人恳求多次,后来最近这两次你丈人不知道是不是上了火,竟与那店铺主人吵了起来,似乎吵得很激烈,差点动了手……”
李素疑惑道:“这与人命官司有什么关系?”
许敬宗盯着李素,缓缓道:“因为你丈人卖的茶叶,喝死的人正是那店铺的主人!”(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五章 疑窦丛生
喝茶能喝死人,不得不说,这是个很荒谬的说法,李素两世为人,活久见。
从没想过让老丈人做茶叶买卖居然为他埋下了祸患,稀里糊涂的,一口茶能把人喝死,若说这里面没有内幕,李素情愿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
“确定是喝茶喝死的?”李素紧跟着问道。
许敬宗点头:“刑部仵作验过了,说是中了毒,那晚店铺主人没吃饭,只喝了一碗茶,所以你丈人卖的茶便成了最大的嫌疑,不对,不能说嫌疑了,若是找不出线索证据为你丈人平反,这桩人命官司铁定的扣你丈人头上了。”
“店铺主人不是跟我老丈人有过节么?不但吵架还差点动手,他怎会去我丈人店里买茶叶?”
许敬宗苦笑道:“跟你丈人有过节,但跟茶叶没过节呀,当初你丈人开茶叶店时二人的关系还是处得不错的,你丈人前前后后也送过不少次茶叶给他喝,你弄出来的茶叶邪性很,喝着喝着就有了瘾头,哪怕后来二人关系恶劣了,但喝茶这习惯却一时改不了,整个长安卖茶叶的,也就你丈人独一家,现在人家喝死了,刑部不找你丈人找谁?”
李素点点头。
没错,老丈人的嫌疑只怕难洗刷了,欠了别人大笔的钱款,二人因钱还吵过架,关系搞得很恶劣,要死不死的,正好这个节骨眼上喝一口茶便蹬了腿,刑部办案的差役眼里看来,此案既有前因也有后果,有做案动机也有非常明显的嫌疑人,一眼看去,这根本就是一桩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杀人案,动机,证据,人犯,样样俱全,半天时间就能落供签押结案打入死牢只等问斩的那种。
“苦主家人怎么说?”李素问道。
许敬宗叹了口气,道:“苦主家里已在搭灵台办丧事了,今早我去过一趟,家人就四个字,‘杀人偿命’。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李素揉了揉额角,头很痛,有种走在大街上忽然被从天而降的花盆砸中脑袋的倒霉感觉,一直躲着麻烦走,没想到麻烦还是主动贴了上来,毫无预兆,毫无防备。
不管怎么说,李素首先相信老丈人绝不会下毒杀人,尽管与老丈人来往不多,但李素看得出老丈人是个典型的商人,或许有着商人惯有的精明市侩,甚至趋炎附势的毛病,可他绝没有胆子敢杀人,所以,李素可以肯定,老丈人是冤枉的。
这桩冤案若落到别人头上,冤枉也就冤枉了,一个没有依靠没有背景的商户,本来处处被人瞧不起,背上这桩人命官司,过堂一审,官老爷首先便先入为主觉得并无冤屈,有了主观的偏向意识,再上几道刑具一逼,老丈人那德行也不是什么视死如归的壮士,很容易便屈打成招,落供签押之后,案子就成了铁案,再也翻不了身了。
不同的是,他是李素的丈人,一位被封县侯的年轻权贵,丈人有难,李素不可能视而不见。
“看来,我必须要去一趟刑部了。”李素喃喃道。
许敬宗叹道:“刑部不好通融,昨日我费尽了力气,连官职都搬出来压人了,才从一个员外郎嘴里听了一星半点,我说要去刑部大牢探望人犯也被拒绝了,刑部的意思我也看出来了,他们想尽快把此案定为铁案,无法翻身的那种。”
“不管怎样,我还得去试试,毕竟是明珠的父亲,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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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上郑小楼,方老五,还有李家的数十名部曲,李素骑上马直奔长安城而去。
轻衣简行,低调不张扬,李素进城后径自向刑部走去。
刑部位于朱雀大街的北端,隶属于尚书省,而李素恰好是尚书省都事,以前专门在尚书省和六部之间送快递,但凡省内公文来往,皆是李素负责传递,所以对刑部来说,李素算是常客了。
到了刑部署衙门口,值守的兵丁见到李素,急忙躬身行礼,连李素的腰牌都没检查,径自让他进去。
刑部大门内是一块厚实庄严的照壁,照壁上刻着一对狴犴神兽,传说这种神兽是龙子之一,由于性格明辨是非,秉公而断,于是常作为审狱署衙的瑞兽,用以警醒和自威。
穿过照壁,里面是一片绿意盎然的前庭,庭后便是有名的刑部大堂,每有震动朝堂君臣的重大案件,便在刑部大堂审问判决。
李素从檐角门廊下穿过大堂,一直往里走,走到二堂的廊柱下才停下脚步。
值守的差役显然是认得李素的,急忙迎上前行礼陪笑,李素很客气,微笑着请刑部主事出来一见。
差役以为李素又来送公文的,于是请李素堂上安坐,没过多久,便见一位绿袍官员匆匆行出。
李素眯了眯眼,发现这位官员他认识,姓孙名清,专门负责接收传递三省及署衙公文,简单的说,孙清和李素算是同行,大家都是送快递的。
二人互相见礼过后,李素又坐了下去,然后天南海北扯起了闲篇,首先是一大段冗长的吾皇万岁,威服四海,我等何幸生在大唐盛世之类的马屁,孙清满头雾水,却不得不跟着李素唱作俱佳地面朝太极宫方向遥遥拱手,表示一下为快递员同行顶帖点赞的意思。
马屁拍完,李素又开始纵谈国家大事,国际形势,从黄河修堤一直聊到吐蕃松赞干布很可能是他爹的第三房妾室生的等等八卦。
孙清刚开始还能保持礼貌,并偶尔还附和两句,可是眼见李素聊完这个聊那个,而且似乎有滔滔不绝一泄千里之势,孙清的脸开始抽抽了。
这位李县侯吃错药了吗?大下午的跑我这里聊吐蕃国主是第几房妾室生的这种八卦话题,大家都是干快递的,每天要接多少单,送多少单,工作那么忙你难道不知道?
“慢,慢着……李县侯请恕下官无礼。”孙清不得不打断了李素的废话,苦笑道:“下官很愿意听李县侯的教诲,不过咱们还是以公事为先,你看如何?李县侯是来送尚书省公文的吧?先把公文给下官,下官归整送到齐侍郎那里后,再回来听侯爷教诲如何?”
李素拍了拍额头,赫然惊醒状:“啊!对,以公事为先,啊呀,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正事……”
孙清堆起笑脸呵呵呵。
然后,李素两手一摊:“不过,我今日没有公事啊……”
“啊?”孙清大吃一惊,弄半天你真来刑部衙门闲唠嗑的?
谁知李素忽然一笑,道:“公事虽然没有,但我有一件私事,还请孙主事行个方便……”
孙清急忙道:“侯爷不妨道来,下官自当尽力。”
李素缓缓地道:“听说……昨日刑部在东市拿了一名人犯?是个卖茶叶的,姓许。”
孙清凝神想了想,迟疑地道:“姓许?难道是许敬山一案?”
李素笑道:“对,就是许敬山。孙主事,还请您行个方便,我想问问此案的始末,还想去刑部大牢看看他。”
孙清惊疑道:“侯爷和这许敬山……”
“许敬山是我的丈人,我家正室五品诰命许氏,正是他的女儿。”
孙清惊道:“原来许敬山竟是你丈人!这……昨日刑部拿人的时候也没听说呀。”
李素笑道:“那是因为我李家和许家一贯低调,可是低调归低调,也不能任由别人骑到脖子上啊,孙主事您说对吧?”
孙清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叹道:“侯爷,许敬山一案,恐怕没那么简单,下官人轻言微,帮不上什么忙,此案已被呈上刑部堂官的案头,由张尚书亲自办理……”
“张尚书?”
孙清笑道:“郧国公张亮,洛州都督,兼刑部尚书,原本尚书一职是遥领,不过年初张公爷从洛州回了长安,如今实领刑部尚书职,令丈一案,下面的人已呈上张尚书的案头,此事怕是压不下去了。”
李素心头一沉,随即疑窦愈深。
一桩寻常的凶杀案,按理说这桩案子哪怕再恶劣,也该由地方官府即雍州刺史府来审问办理,因长安虽是国都,但从行政上来说应划为雍州治下,没有直接由刑部审理的道理,退一万步说,就算刑部把案子接手了,也不应该由刑部尚书亲自过问,只是一桩凶杀案,有必要劳动一位国公兼尚书亲自办理吗?三省六部里,连李素这样的快递小哥都那么忙,刑部尚书竟闲到这般地步了?
张亮这人他并不熟,见过两次面而已,张亮也是大唐名将之一,李素跟大唐其他的名将都能很轻易的打好关系,见面一通叔叔伯伯的乱喊,名将们都是爽快人,心里一高兴便将他待之以子侄,可唯独这个张亮,似乎并不太容易打交道,往年见过两次,李素执礼甚恭,张亮的回应却很冷淡,李素原本也没有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爱好,见回应冷淡,便没再往跟前凑,只不过每逢年节时,李家送礼的名单上还是有张亮的名字,这是礼数规矩,跟交情没有关系。
若换了别人当这个刑部尚书,李素多少还能从中使点劲,不求大事化小,至少可以保证审案公平公正,没有暗箱黑幕,然而没想到竟是张亮掌刑部,老丈人这案子只怕有点悬了。
李素咬了咬牙,再难办也得办,毕竟是自家的老丈人。
“不知张尚书可在刑部?我想拜见一下他。”李素强笑道。
孙清摇摇头,道:“一大早张尚书就奉旨去凤州了,说是迎吐蕃大相的驾,怕是要等四五日才回长安。”(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六章 强行送贿
孙清的话令李素一阵愕然,随即心中浮起浓浓的无奈感。
莫名其妙的,刑部接手了原本不该他们接手的案子,寻常的凶杀案竟然劳动刑部尚书亲审,亲审便也罢了,谁知道刑部尚书把案子一扔,跑去数百里外迎接外国贵宾去了……
不得不说,大唐朝堂的职权实在太乱了些,一部尚书本是文官干的事,结果让一位武将领了,武将坐在大堂也不好好当他的尚书,李世民祭出大召唤术,尚书立马摇身一变开始客串外交官……
最令李素伤感的是……吐蕃大相原本由他去招待,为什么没人知会他去迎接,反而是一个武将兼刑部尚书跑去凤州迎接?这里面没他的事了,想想就省心……啊不,伤心。
咂了咂嘴,李素缓过了神,不由苦笑连连。
看来这桩人命官司暂时得放几天了,审案的正主没在,他也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孙主事,咱们也是老交情了,又是同行……”
孙清脸有点黑,“同行”二字作何解?你是尚书省的官,我是刑部的官,大家根本不是一路人好不好。
“……都是送快递的,可谓‘本是同根生’,还请孙主事看在往日情分上,卖我一个面子。”
孙清笑道:“侯爷言重了,有事侯爷尽管吩咐,下官尽力便是。”
“好,那我也不客气了,关于许敬山一案,我能看看此案的卷宗吗?或者孙主事口述一下案情经过也行。”
孙清摇头:“这个,请恕下官无法做到,侯爷应该清楚,此案的卷宗已呈上尚书的案头,谁也拿不到,而下官也只是个主事,只负责传递省部文书,具体的案情经过,下官也无从知晓。”
孙清说完朝李素投去一抹遗憾的目光。
李素点点头,说的是实情,一个刑部主事也不是什么只手遮天的大人物,拿这事请他帮忙,委实为难他了,李素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既然是实情,此事索性放下不提。
笑容不改,李素继续提出第二个请求,反正今日进了刑部,总要办成一件事的。
“既如此,便不为难孙主事了,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孙主事务必帮我一把。”
孙清眼皮直跳,还是恭声道:“侯爷尽管说,还是那句话,下官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李素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道:“张尚书去凤州,这一来回少说也有四五天,刑部审犯人的路数,我自然也很清楚的,所以我想请孙主事帮个忙,给刑部大牢打声招呼,在张尚书回长安正式审理此案之前,让大牢的牢头管事们不要动我丈人一根毫毛,是非黑白,审理之后自有公断,屈打成招这种事,能免还是免了,孙主事,这个忙能帮吗?”
孙清面带难色:“这个……”
“孙主事,这可是很正当的请求,我说这话应该不算过分吧?按正常的路数走,案子该怎么审就怎么审,就是不能动刑具,刑部侦缉高手无数,审一桩寻常的凶杀案,似乎没必要动刑具吧?”
孙清叹了口气,苦笑道:“侯爷,还是那句话,下官只是个小小的主事,牢里有牢里的管事,下官的话递到牢里,也没人肯听呀……”
李素皱了皱眉。
嗯,这句也是实情,他能从话里听出浓浓的诚恳味道,只不过,李素好歹也是当朝县侯,说是君臣们捧在手心里的宝未免有点肉麻,但至少也是极得君臣喜爱的新兴权贵,今日好不容易主动开口请人帮忙,提出一桩被人拒绝一桩,李素的面子未免有点挂不住了,更何况,事关老丈人的性命,两个要求总要办成一件才算保住他的命。
“通融一下不行吗?孙主事在刑部办差多年,上上下下总归有点人脉吧?若事成,绝不会薄待孙主事的……”李素强打起笑脸,求人的事很罕见,求起人来也颇不自然,李素很讨厌这种受制的感觉。
孙清苦笑摇头:“实是人微言轻,不堪重托,李侯爷,您就别为难我了,下官能为侯爷做的,顶多给牢里的许敬山送一些精致的吃食,牢里的管事和差役如何审案,下官真的无法插手。”
李素笑了:“好,既然为难,我就不多说了,再想想别的办法便是,咱们换个话题聊聊?”
孙清闻言大松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忙不迭点头道:“好好,多谢侯爷体谅……”
李素哈哈一笑,顺手从腰间把自己随身佩带的一块雪白的佩玉摘了下来,朝孙清一递,笑道:“前几****在东市闲逛,从一个河北商人那里买下了一块古玉,价值四十贯,实在是大出血啊,拿回家后,我家夫人却说此玉有瑕疵,不瞒你说,我凑在灯下仔细看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没看出瑕疵在哪里,孙主事眼神比我好,帮我看看如何?”
孙清含笑接过,不疑有他,反正现在只要不谈许敬山的人命案,聊什么话题都开心。
古玉通体白透,晶莹无暇,孙清高举着它,眼睛快变成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