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乱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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缭乱君心-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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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他笑了:“再怎样饱,这应景的东西还是要吃一个的……”

怎么,这个粽子难道是专为她剥的?

她有些受宠若惊。

岂止是她,除了吴柳齐,其余人虽垂首肃立,可是多年于宫中行走,早已练就出不转眼珠亦可交流神色交流心念的绝技。他们纷纷在心里呐喊着……皇上为那个小宫女剥了粽子……皇上为那个小宫女剥了粽子……

纵观后宫妃嫔,即便是目下最受宠的璇嫔亦从无此殊遇。

而苏锦翎虽觉突然,更多的却是感动,再看皇上笑得像父亲般的慈爱……

父亲,应该是这样的吧……

晚膳之后,已入戌时。

皇上竟还没有让她走的意思,吴柳齐也时不时的派给她点活干。

她怀疑他是想借这分到皇上身边的十天内竭尽所能的榨干她的劳动力,否则殿门外两侧摆着那么多个宫女太监,他为什么不使唤他们?宫人原本各司其职,而她倒成了全能的了。

她不停的瞧着渐深的天色,心下焦急。

终于,他在吴柳齐的提醒下端着盏提神醒脑的参茶靠近龙案之后,犹豫的开了口:“皇上,已是戌时了……”

其时,宇文容昼正在一张红线直格的纸上写字……繁体的一、二、三……

她正纳闷那么高的奏折不批,怎么倒有心情写这个?

听了她的话,宇文容昼微坐直了身子,目光瞟向门外,似是自言自语道:“戌时了……”

又转眸对她:“帮朕把这些奏折整理一下……”

苏锦翎见那奏折都摞得齐整整的,不知要作何整理,便又听皇上道:“就像早上那般……”

她略一思忖,便动手将奏折按四色分别排好。

守在一旁的吴柳齐见她动作麻利,不禁暗自叹气。这苏锦翎还真是钝,难道就没看出来皇上这是根本不想让她走吗?皇上也真是,不过是个宫女,只消一句话……

一个褐衣太监擎着平铺红锦,其上密置两行绿头牌的鎏金托盘疾步而入……其中璇嫔的牌子特别拿金线描了一圈。

吴柳齐一看就急了……这死东西,这般没有眼力见,跟了皇上这许多年也摸不透皇上的心思,就没看到皇上这正“忙”着吗?狗奴才,不教训你是不行了!

“出去!”他喝道。

那褐衣太监不明所以……往常不都这时候上牌子吗?上次来晚了还挨了二十板子。

悄抬了眼,却对上皇上的鹰眸。不辨喜怒,却无端端的令人心底打了个寒战。

他急忙躬了身子,退步而去。

皇上仍旧在纸上慢慢写着繁体的数字,已经到了“万”字,口中似是无意道:“晚膳吃了许多,若是即刻睡了会积了食的……”

苏锦翎方明白这般的使唤她原来是担心她早睡伤身……皇上,当真细心呢。

心下偷偷谢了句,却好像被皇上感觉到了,抬头瞅了她一眼,那眸中满是慈爱,看得人心里暖暖的。

“嗯,差不多了,你休息去吧,明日可要按时点卯。”

她欢喜的应了,转身而退。

这边吴柳齐却急了……这怎么和他判断的不一样?皇上难道不是想……

“皇……皇上……”

一个蓝衣太监忽然风似的刮了进来……

苏锦翎正往外走,忽听到一阵急促脚步声,紧接着一股极浓的腥风重重的撞向她,眼前一黑之际,仿佛看到无数模糊不清的影子带着诡异的哭喊扑面而来……

165贴身伺候

“皇上,不好了。净乐堂正在焚化尸首,怎奈一只胳膊烧了两个时辰也不肯化。卢掌司便拿了钩子拨弄,可是那胳膊突然蹦出来,抓了卢掌司进了火堆。旁边的扈总管也不知因何突然浑身冒血,到处抓人,抓到便咬。现在净乐堂乱成一团,每个人都血淋淋的四处乱跑,奴才好容易逃出来,急忙向皇上禀告……”

“混账!”吴柳齐忍不住大怒:“竟跑到皇上面前危言耸听,不知道大内禁军是干什么的?”

“奴才来之前已经去了金吾馆,苏将军正领着人赶去净乐堂。外面现在大乱,都说……”

眼前忽的金光一闪,却是皇上离了御座,扶起瘫倒在落地帘幔下的人……

她的衣裙血污斑驳,人在瑟瑟发抖。

“锦翎……”她的惊惶顿让宇文容昼大惊失色。

苏锦翎仿佛听不到他的轻唤,只口中喃喃着:“有许多声音在怪叫,他们要冲进来了……我杀了他们,我的手上……全是血……”

她定定的盯着手,可是那上面分明一丝血迹也无。

宇文容昼一把将她抱进怀中,怒吼:“吴柳齐——”

吴柳齐急忙奔下台阶,直往门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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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吴柳齐匆匆赶回,身后还跟着两个太医,而殿中早有一个太医垂首而立。

其时苏锦翎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坐在龙案旁的一张花梨木椅上,正喝着一碗热乎乎的安神汤。她看似平静,可是一丁点动静就令她不自觉的战栗一下,目露惊惶,在地上来回踱步的宇文容昼的眼角便跟着微微抽动。

事情清楚了。

是焚化尸首时间过长,导致瘴气暗生,结果周围人纷纷出现幻觉,此类事件在六十年前“清洗”丹茜宫时也发生过一次……而苏锦翎的异样是因为体质阴寒且有些虚弱,才会被邪气所侵……

苏锦翎心下虽是明了,指尖却仍是冰凉,还在不听话的颤抖。

思及下午回来路上的诡异,她忽然开口问道:“今天死了许多人吗?”

太医顿时语塞。

宇文容昼挥挥手,三名太医无声退下。

“吴柳齐,着人送锦翎回去……”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

吴柳齐急忙出言劝阻,心下暗想,这可是天赐良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既是皇上有些犹豫,就让咱家助他一臂之力吧!

“方才太医亦说锦翎姑娘是因体质阴寒方被邪气所侵,而听雪轩亦地处偏僻,且久为女身所居,阴气过盛。若不是今日出了岔子,倒也无事……”

宇文容昼当即便猜到了他的心思,不禁唇角微挑,露出一丝好笑意味:“依你之言……”

“皇上是真龙天子,受上天庇佑。皇上所在之地乃阳气大盛之所,福气满盈之处,足以辟除一切鬼祟邪魅,所以让锦翎姑娘留在皇上身边才是最为安全最为妥当的法子。”

宇文容昼便含笑睇向苏锦翎。

苏锦翎皱皱眉:“奴婢还是想回去。”

吴柳齐真恨不能上前打晕她。

“既是如此,吴总管,你就送她回去吧……”

“奴才不敢。奴才刚从外面回来,这腿还哆嗦着呢,奴才必须守在皇上身边,求皇上庇佑……”

“叫人来……”

结果那些宫人也不知是真的害怕,还是事先跟吴柳齐串通好了,个个变成了胆小鬼,有两个宫女还当场哭起来。

“看来只好朕亲自……”

“皇上,万万不可!”

吴柳齐赶紧阻拦,再次发挥他舌灿莲花之能事,反正无论如何,今天必须留苏锦翎在清心殿!

“外面正乱着,万一冲撞了龙体……这让锦翎姑娘于心何安?”

众人便都望住苏锦翎。

苏锦翎为了难。经了方才的惊险,虽说是虚惊一场,然而她自是不敢独自上路,如此……倒似当真走不得了。清心殿这么大,应是会有她的下榻之处吧?

吴柳齐见事已成,急忙吩咐宫人伺候皇上洗漱。

“锦翎姑娘,原本的确不该留你在此,然而事出突然……清心殿虽大,可是各个宫室都已安置妥当,亦不好随意串动。既然你今儿留下了,不妨就给皇上上夜吧……”

苏锦翎心里这个恨……原来是竭尽所能的要榨干她啊!

似是怕她误会,吴柳齐连忙解释:“皇上洪福齐天,锦翎姑娘今日能贴身伺候,可是有福了……”

此言纯属话里有话,苏锦翎却觉得他简直把皇上说成了个无所不能的护身符了。

宇文容昼闻听此言脚下微顿,往这边瞅了一眼,惯常冷厉的眸底竟暖意融融。

这一眼恰被吴柳齐瞧见,心下终于松了口气。

总算没白忙活,如此倒要感谢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呢。

他这般费劲心思的卖力倒不是想让皇上给他什么赏赐,他已是做到了太监总管的位子,已是宫里一等一的人物,再赏又能赏什么呢?他一个太监,要许多金银给哪个?纵然有不少官员和宫人见他得势对他阿谀奉承,却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小人。他站得再高,也只是皇上的奴才,况皇上对他恩遇有加,他就是想看皇上开心,这不是一个忠心于主子的奴才的分内之事吗?话说,他还真未见过皇上是如此温柔的瞧过哪个女人,这个苏锦翎……或许会成为继瑜妃之后第二个次日便被册封为妃的宫女了。

这般想着,便开始掂量起来……宫里好久都没有举办过封妃大典了,这册封都要做哪些准备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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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夜的苏锦翎睡在床旁地面的托塌上。

龙床极为宽大,床头雕龙刻凤,驾雾腾云,床柱亦龙盘凤绕,瑰丽万千。

鲛绡宝罗帐自屋顶漫漫垂下,轻摆如雾。四围亦帘幔堆叠,似云中仙境。

静默在纱幔外的粉衣宫女个个恍若仙子,在渐次暗沉下来的宫灯影映下更显仙姿飘飘。

看得久了,竟是让人生出几分幻觉。可不知为何,那些宫女纷纷悄无声息的退了,宫灯亦又熄了几盏,只余纱幔于夜光中轻摆,传来银蒜叮叮。

她便对着那远处如孤星的宫灯出神,看着纱幔摇动扯开一丝丝的淡淡光线,迷离变幻……玄苍,这个时间你也安寝了吧?

她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却有一个声音自罗帐内传来,打破静寂:“还没睡吗?”

皇上大约躺下已半个时辰了,一直寂然无声,料是早已睡了,而刚刚这句……应是梦话吧?

她不答,片刻后却见罗帐轻摇,波浪徐滚间现出一道缝隙。

“皇上……”

罗帐一滞,缝隙消失。

“可是睡得不惯?”

“还好。”顿了顿:“皇上还没睡吗?”

“朕睡不着。”片刻:“朕好久没有歇得这样早了……”

的确,每每都是要熬到深夜,即便是深夜,即便是累了,亦常常无法入睡。

“皇上日理万机,可要注意身体……”

轻笑:“你倒是会说话了。”

“奴婢说的是实话……”

“朕知道,但凡你能答朕的,都是实话。”

苏锦翎不语。

“今天让你受了惊吓,都是朕不好……”

“皇上……”高高在上的人物突然如此放低姿态可是令苏锦翎大大受了惊吓,却不知他所言何事。

“朕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动怒了,可是有些事,为了达到更为重要的目的,不得不做一些牺牲……”

这话听着极为耳熟,玄苍亦曾如此对她讲过。

玄苍……只念及这个名字,便无暇去分析此语深意:“皇上说的什么,奴婢不懂。”

“锦翎同朕说实话,朕也便对锦翎说实话。”

“谢皇上。”苏锦翎虽是听得迷糊,却是觉察出皇上似有什么苦衷,而更多的却是对自己的信任,是来自位高权重者的信任,更是来自敦厚长者的信任。

心底暖流涌动:“皇上若是有什么心事,若是奴婢可以分担的,皇上亦信得过奴婢,皇上但说无妨,奴婢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奴婢发誓!”

轻笑出声,又叹了句:“知道得多,烦恼也多,不如做个无知快乐的人。锦翎,你可知朕很……羡慕你?”

“羡慕我?”

是啊,羡慕你,羡慕你可以将情绪毫不掩饰的写在眼中,只有看到你的时候,才会意识到天空竟是这般蔚蓝明媚,而我,竟是忽略了这方明媚许久。

锦翎,是不是上天特意派了你来,来弥补朕多年的缺憾?

心中蓦然柔情满溢。

“锦翎,朕想……”

依然记得那一刻拥她在怀……纤弱的身子,柔软的腰肢,轻微的战栗,令他忽然想就这样抱住她,护住她!他是皇上,自是能给她无微不至的关怀,让她永远如现在这般无忧无虑。她应该如此,因为她是那样一个美好的姑娘……

而今,她就在自己身边,他只需一伸手,便可将她捞入怀中。

他的臂紧了紧……

却终是未能。

心里也不知为何这般犹豫不决,似是怕那一双清澈的眼无辜而惊疑的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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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日前说的君心加入深入阅读一事因为技术问题至今没有成功,据说正在修复中……

166昨夜之事

苦笑,无声叹息。

夜光透过罗帐铺洒在他身上,铺洒在他身边。

他亦度过不少不招妃嫔侍寝不去各宫临幸的夜晚,然而却从未如今夜这般感到寂寞,这般……悸动。对,就是这种感觉,人仿佛突然年轻起来,回到与紫岚琴瑟和鸣的那段岁月……

她怎么可以那么像紫岚?神韵,气质,举止,略显笨拙却是单纯固执的心思……

紫岚,是你送她来的吗?还是……她就是你?

“皇上……”

略带疑问的轻唤令他收回神思,强压心底激动:“朕想……问问锦翎,在烈王府的十五年里是怎么过来的?朕听贤妃说,锦翎很会讲故事,朕想听听锦翎自己的故事……”

她的故事……烈王府……

而今能想起来的只有个莫鸢儿,不知这个端午可是吃到了粽子,有没有傻傻的直到现在还立在门口?自己不在,也没有人提醒她该休息了……

那过去的十五年,过于平淡,过于清幽,如一脉潺潺流动的溪水,本想掬一捧在手,却自指缝间滑落。剩下的,只有经过洗濯过更加清晰的掌纹。

三岁,湖边偶遇苏穆风,又结识了苏玲珑;同年中秋刚过,被冤枉偷盗,险些命丧章宛白之手,是莫鸢儿替她挡了致命一击;六岁,被误当成刺客,躲避之间滑落池中,意识消失之际,是玄苍……救了她。如今想来,竟是前缘早定。而后随莫鸢儿习歌舞,亦算是轻歌曼舞的的过了九年,迎来了简单的及笄礼,然后便是……

她絮絮的说着,语言同语气亦如白水平淡无奇,而这些个记忆的断点除了落水偶遇皇上一事竟全数被她略去。

渐渐的,她的声音低下去,终至无声……

宇文容昼静静的听着,直至她话音渐歇渐无……

轻轻撩了罗帐……

那小人儿已沉沉睡去。夜光怜爱的笼在她身上,发丝萦着柔柔的光彩,面容异常宁静恬淡,如玉辉轻溢。却好像睡得不大舒服,两道纤眉微蹙着,小嘴也轻努着,时不时的抿一下。

就这般看着她的睡颜,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唇角便不禁勾上一丝淡笑。

想移她到床上安睡,却又怕惊了她。

清心殿是避暑之所,然而夜间却难免寒凉。吴柳齐为了“忠心”于他促成好事,只等她受不住或他于心不忍,然后……于是特意不肯给苏锦翎铺上稍软的被褥,亦不肯拿了御寒的锦被,真难为她亦不肯为自己争取半分。

摇了摇头,取了身边的云丝被,轻轻盖在她身上。

手无意的碰到了她的脸颊,凉凉的,细滑如脂。

不忍离开,指背轻轻摩挲那份柔滑,却似引得她不满,脸一歪,将头缩进被中。

无声轻笑。

躺回床上,闭上眼,竟是史无前例的迅速入了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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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柳齐按例是四更天的时候叫皇上起床,整理仪容,准备早朝事宜。

说实话,他有些激动,就等着一进了门便给苏锦翎道喜,然后一旦皇上吩咐册封,他便可将在素纸上准备了一夜的表单直接呈上。可是……

他刚走到殿门,未等开口说“皇上,该起了”,就见殿门悄无声息的开了,一身素白寝衣的皇上立在门口。

他随即笑得开心:“皇上昨夜可歇得好?”

这纯粹是话里有话,宇文容昼自是明了,却是微哂的瞧了他一眼,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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