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乱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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缭乱君心-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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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既然走了,也便没人再管他们,如此竟觉得争执也无益,恨恨的“哼”了一声,各自离去。

那边宇文玄桓云淡风轻的扫了眼宇文玄苍袖上的淡墨痕迹,唇角衔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很有些高深莫测。

宇文玄苍亦回以同样高深莫测的笑意。

这二人,从无言语交流,可是眼波交汇之际,彼此心思已是洞明。

宇文玄桓,闲散王爷,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从不接近他们任何一人,也不参与朝政,只寄情于书画,看似凡事得过且过,却正是他的精明之处。

宇文玄苍对他不是没有防范,而最令他担忧的是宇文玄桓对苏锦翎的心思……

这份心思亦如他的人一般不露声色,然而去年秋天,雪阳宫内,瑶光殿前,苏锦翎识破他的煜王身份落荒而逃,文定王伸臂相扶,一句极轻却极关切的“小心”却是被他感觉到这其中的微妙。

他深知苏锦翎一直向往一种恬淡平凡而自由的生活,而这种生活在他所认识的人中,在苏锦翎所能接触到的人中,只有宇文玄桓才能给予。所以文定王才会这么云淡风轻,这般从容自在,是已经笃定自己会赢了她的心吗?文定王看似无欲无求,而这个人想要的,却是他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如此,再莫道其心无觊觎,再莫道其毫无贪念!

他冷笑,却见那人依旧轻和如风,只再扫了一眼他袖上的淡墨,微敛了眉,权作告辞,便飘然而去。那一袭云白的身影在来往穿梭的混乱中是那般淡定从容,却让宇文玄苍的眸地愈见深沉。

“四哥……”宇文玄朗从身后赶来,却不知该说什么,他正为自己今天的险些弄巧成拙而内疚着。

宇文玄苍却好像丝毫不在意,只问了句:“玄铮呢?”

宇文玄朗急忙回头……方才那大脑门还咧着嘴将那碧玺扳指套在手上向他炫耀,这会工夫就不见了踪影。

他的目光在纷纷撤退的大臣与收拾血腥的侍卫之间看了一圈,皱起眉头:“想来是去秋阑宫跟清宁王报喜去了……”

宇文玄逸……

宇文玄苍眯起眸子,眉心紧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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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苏锦翎正在秋阑宫陪着瑜妃打牌。

不仅是她,整个秋阑宫上下对外面那场惊险都一无所知。其间倒听到段极为热闹的声响。惜晴立在珊瑚长窗前翘起脚,自是什么也看不到,只嘟囔着:“好像打起来了……”

宇文玄逸唇角衔着一丝魅惑的玩味,只言:“你再不过来本王可就把你的银子全挪走了……”

惜晴一扭身,跑到瑜妃跟前:“娘娘,王爷欺负我,王爷把奴婢的银子全送了锦翎了……”

苏锦翎的脸顿时红了。

其实她今天来探望瑜妃,根本没有想到会碰上宇文玄逸,还只当是他也在晨光苑参加龙舟大赛。

然而进了殿,惜晴就拉住她的手:“今儿真巧,王爷也在……”

因为宇文玄苍的警告,因为她对清宁王心思的微有察觉,很想抽身而退,却是不妥,而且惜晴捉住她的手就不肯放,像是怕她跑了般,直扯进门去。

甫一撩开那水晶珠帘,就见秋水色熟罗帐子半垂半挽,瑜妃歪在梅花软枕上,一袭冰色长袍的清宁王正端着药碗,将一匙琥珀色的液体送入瑜妃口中。

“娘娘,您病了?”她急忙奔到床前。

瑜妃苍白的脸勉强牵出一丝笑意,眸中却尽是欢喜:“没什么病,不过是日前多晒了会太阳。吓到你了?都是逸儿,非要我摆出病的样子……”

说着,便要下床。

二人急忙扶住。

瑜妃左看看这个,右看看那个,不觉满心欣慰。然而思及儿子心底的苦,又叹了口气,眼底微涩。

“你来了我就有救了,否则非让逸儿闷死在床上不可!”

宇文玄逸便浅浅的笑,笑中少有的没有了妖蛊之气,只纯良得如同夏日朝露。

扶瑜妃坐在芙蓉榻上,瑜妃却仍不肯放手:“我总琢磨着什么时候你们两个能碰到一起,上次好容易遇到了,逸儿却又被太子叫去了,今日可是清闲了。惜晴,快把‘绿梧’取来……”

绿梧是瑜妃最爱的琴,为皇上所赐,平日只是亲自除尘调试也舍不得用,此番请出来定是想让他二人合奏一曲以偿夙愿了。

苏锦翎急忙推托:“奴婢琴艺拙劣,怎能与王爷……”

“锦翎姑娘过谦了……”

清宁王眼尾低垂,唇角噙笑,语气轻轻,却是话里有话。

的确,他并非第一次听她弹琴。

她语塞,眼睁睁的见惜晴宝贝似的捧来绿梧。

清宁王已是持笛在手……

她顿觉自己是被赶上了架的鸭子,只得坐到窗前,拂手其上……

却听得一声“慢!”

清宁王自袖中取出一只漆木小盒,递给她。

那小盒分外眼熟。

打开……

果真!

她没留心瑜妃和惜晴飞快的交换了下眼色,继而微露笑意,她只盯着那一副玳瑁指甲……怎么会?难道他知道自己今日会来秋阑宫?自知语亭别后,她再也没有去过那里,那么这副玳瑁指甲……他是一直收在身边吗?

瑜妃的催促令她回过心神,她急忙摒弃这些近乎自恋的想法,戴上指甲,随意一扫,在琴弦上划过一串泠泠之音。

“久未听闻,锦翎的琴艺可是大有长进……”瑜妃由衷赞道。

苏锦翎赧然一笑,轻拢慢捻抹复挑,弹起了那曲《丁香雪》。

只是她铮铮淙淙的弹了半天,也不见笛音奏响。

诧异的回眸望了那人一眼,却见他正笑着看自己,眸中春意幽幽。

她红了脸急忙掉转目光,然后便听一丝声音仿佛从极遥远处飘来,渐行渐近,如云雾般围着自己盘旋环绕。

方才的尴尬与疏涩不知不觉的消失不见,琴音就这般从容如流水倾泻,与笛声交相辉映,相依相溶。

只奇怪的是,《丁香雪》原本是笛曲,即便是合奏亦应以笛音为主,可眼下听来,却是笛音环着琴声,清幽护着柔婉,一路飘摇直上。若是琴音弱下来,笛声也低鸣盘桓,不肯高声;若是琴声有探寻之意,笛音便徘徊不前,似有等待之心……

就这般奏完一曲,回视瑜妃,却见她若有所思,眼角微有泪光。伸了手,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一字。

她走去坐在瑜妃身边,瑜妃牵了她的手,轻声道:“以往,我只是想着你们二人合奏会是怎样的妙境,而今真的听了,若是……我死也无憾了……”

“娘娘……”苏锦翎无暇去想瑜妃话语间停顿之处的深意,只是觉得瑜妃此语分外不祥。

瑜妃笑了:“你这一来,我这精神便好了许多,又听了你二人的合奏,倒比灵丹妙药还解病痛。惜晴,快把纸牌拿来,今日我这秋阑宫里要热闹热闹呢……”

惜晴笑着取来纸牌,开始进行欢乐斗地主。

不过瑜妃毕竟体力不支,只玩了两局就唇色泛白,被惜晴扶去床上歇了。

“别管我。惜晴,你代我玩,我看着你们热热闹闹的,心里也开心……”

惜晴自入宫就跟随瑜妃,是个被宠坏了的丫头,听闻此言,也不客气一番就坐了上去,而后便发现……上当了!

不管她手里是什么牌,不管她是当了地主还是农民,只是一味的输。

当然,她知道苏锦翎不会这般耍弄她,关键是清宁王,却又看不出他用了什么手段,只唇角衔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有条不紊若无其事的摸牌出牌。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坐在这不过是个摆设,是为了给清宁王创造点机会,可毕竟是女孩心思,久了也不平衡了,便蹭到瑜妃身边撒娇。

苏锦翎脸色顿红,掀睫瞅了宇文玄逸一眼,却见他正摆弄那副纸牌,听着惜晴的抱怨,唇角笑意愈深。

苏锦翎盯着那双优美修长得不像话的手,回忆方才种种,也找不出他究竟何时放了水。

她有些不自在,遂更觉殿内闷热。

瑜妃身子不好,夏季也是畏寒的,所以秋阑宫便不置冰。宇文家族的人体温寒凉,所以即便是在这样热的天气中依旧清凉无忧。

162郑重之托

苏锦翎本也是个耐热之人,怎奈惜晴这一番玩笑令她分外紧张,鼻尖便不知不觉的渗出一层细汗……

她方拿了帕子拭汗,便见视线内出现一物……一把象牙骨的折扇,正拈在宇文玄逸手中。

她轻声谢了,接过来。

折扇轻摇,一股淡淡的异香随风飘散,直飘到宇文玄逸身边。

他微皱了眉……冰雪优昙?!

冰雪优昙香味奇特,再加上她自身亦有体香且时常变化,溶在一起本难以分辨,关键是冰雪优昙遇水便会自然从其他香气中分离出来,这才被他察觉到了。

她受伤了?

不,那冰雪优昙的香气分明是自颈间、自抹胸之内散发出来,究竟是怎样的“伤”竟是如此的遍及她的身体却还让她神采奕奕态生娇媚眸带水光?

依然在笑,心却好似在沙砾上一遍遍的碾过,摆弄纸牌的指尖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那边厢,瑜妃随手交了惜晴一把钥匙。

惜晴嘻嘻一笑:“既是如此,我便代娘娘送这个人情吧,不让王爷讨得半分便宜!”

再返身回来之际,手中多了个镶金嵌宝的小箱。

得意打开,里面竟全是簪钗环佩手镯耳坠,于光下生出万般色彩,耀眼夺目。

“惜晴,你若是能把这些都输了去便算你的本事!”瑜妃笑道,转而又叹气:“放在我这,白白埋没了它们,不若带了它们走,也离了这见不得光的日子……”

原本大家正在笑着,却是听了这一句,笑容骤敛,齐齐望向她。

苏锦翎心下微疑……瑜妃今日很有些古怪,是因为病中多思吗?

瑜妃转而又笑了:“怎么不玩了?是我的宝贝晃花了你们的眼?”

众人又笑,于是有模有样的继续游戏。

不消片刻,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惜晴忽然发现牌桌上有些不同寻常。

清宁王依然“引导”她将金银输于苏锦翎,却不同于方才的轻松,倒像多了许多心事。他依然是笑得魅惑的,可是魅人的眸中却满是森然冷意。

再看苏锦翎……不停的扇着扇子,额前碎发随着扇风飘飞,迷了那一双水雾蒙蒙的眼。而因为闷热,两颊泛着两团淡红,余处却更见白皙。薄汗晶莹,衬得她简直如同一个水晶雕就的人儿,连身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为之心动,也便难怪王爷时时处处的放不下,只是这丫头……何时才能了解王爷的一片深情呢?

三人各自心事,再不复方才的欢乐,不声不响的又玩了几局后,那边的瑜妃已然睡着了。

于是停了手。

惜晴蹑手蹑脚的撂了帐子。

苏锦翎便想就此离开,怎奈惜晴说她现在是忙人了,好容易来一次,下次相见不知何时,不如在此多陪瑜妃娘娘一会。娘娘一向觉轻,稍后醒来若是见她在跟前定会分外开心。

宇文玄逸知是因自己在此会令她不自在,只浅浅一笑,掀了水晶帘子出去了。

房内只剩了她,百无聊赖的摆弄纸牌,将前世记忆里的算命游戏翻出来逐一解闷。可是实在无聊,又极闷热,只玩了一会便觉得眼皮打架,本想伏在桌边小憩一会,可合上眼便睡了过去,连折扇掉在地上发出的轻响都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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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珠帘微微晃动,发出极轻极好听的叮叮之音。

一个冰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移入房中,又悄无声息的移近桌旁。

敞袖轻垂,拾起了半合在地上的象牙骨折扇,又瞧了瞧桌上睡得沉沉的小人儿……那白里透红的腮上正布着一层薄汗,细密浅淡的绒毛在呼吸起伏间微微颤动,就好像是一只即将成熟的小桃子,是那般可怜可爱。

唇边笑意微漾,无声的坐在她身边,展开那折扇,轻轻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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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玄铮路过窗边时恰恰看到这一幕。

因为是清宁王极喜爱的小兄弟,他出入秋阑宫一向无人通报,且因脾气暴躁,宫人怕惹了他,一旦见了便尽量避开。

一路依旧畅通无阻,只奇怪于宫内之静,便不知不觉的放轻了脚步。

早听说瑜妃病重,为此六哥不仅几日未回府,连龙舟大会都辞了,想来一定是在明瑟殿伺候着。

他钦佩六哥,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六哥的孝心是他们这些个兄弟谁也比不得的。

于是提步往明瑟殿而来,脚步愈轻,生怕惊了瑜妃。

于是在这一瞥之际,看到了那样一幕……

他不知该怎样形容自己的所见……

徐徐清香中,素绡帘幔时而扬起,时而飘落,那一双人影便时隐时现。一个娇俏纤柔,一个风姿俊逸;一个碧水衣裙随风轻舞,好似细碎波纹,一个冰色长袍散漫飘垂,如同冰山伫立;一个睡得香甜沉静混沌无知,一个呵护备至细心入微……

仿佛一幅画,一幅即便是用神笔也无法描绘的画,只能这般静静的看着,欣赏着,连呼吸也仿佛止住,生怕一个不小心吹散了这幕和谐与恬淡的仙境……

究竟是什么时候,六哥竟然对她……

他努力回想,竟一时寻不出个可供牵引的头绪,却蓦地记起宇文玄瑞的那句“春天来了”,那正是他初识苏锦翎的时候。

然而却好像在更遥远的以前……

不觉中,宇文玄逸让人难以察觉的异样一点点的浮现,粼粼有光,而将这些碎片串联成一条线的竟只是个苏锦翎。

苦笑。

六哥竟然瞒他。怕是因为自己对苏锦翎的这份心思吧?其实……他是喜欢苏锦翎,若是他开口,贤妃应也不会拒了他,可是他为什么迟迟不肯行动呢?

他身为皇子……可也只是皇子而已,没有战功,没有权力,如此封王也遥遥无期,尤其是宇文家族关于双生子的谶语……

皇上虽也疼爱他与玄朗,却因了那谶语,日后怕也难以让他们参与朝政,他和玄朗心知肚明,也便不求什么,只一心望自己仰慕的人能成就大事。

如此,他能给苏锦翎什么呢?一个正妃的名分?而她完全应该得到更好的,他……配不上她。

六哥是那样一个聪明的人,怎么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经常对他谈起她?六哥是他最敬重的,她是他最喜欢的……

心有些痛,钝钝的,眼角也涩涩的,却是开心。有了六哥的庇护,苏锦翎便不用同煜王在一起,将来也就不会……

那株于他二人牵手之际便凋谢的一生花……他早知自己与她今生无缘,却是一直自欺欺人……

心底涩痛。

他没有保护她的能力,他不能给她最好的东西,他可以给她全部的心意,却换不得她半分男女之情,可是六哥……一定可以!

六哥,我把我最珍贵的宝物……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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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玄逸不是不知宇文玄铮站在窗外,更不是不知他对苏锦翎的一片心意。

在想着如何对付宇文玄苍的时候,他并没有忽略玄铮。

这是他最亲最爱的小兄弟,自五岁时就天天黏着他。在他心里,他这个六哥简直是无所不能之人。

这般的仰慕,这般崇拜,他怎能……

他不是不知玄铮为何要屡屡对他提起苏锦翎,更知苏锦翎在他心中是和他这个六哥一样的重要,所以他要把自己最喜欢最看重的两个人……放在一起。

这份心意,他明白。他不想伤害玄铮,却抗拒不了对她的思恋,又在玄铮无声的默许和鼓励下,一步步的,身不由己的接近她。事到如今,她已像静*香园那紫藤萝瀑布一般牢牢的霸住了他的心,他目光所及之处,总是她的影子。再也舍不下,任由沉沦。如此,更觉难以面对玄铮,然而终是要让他知道的。

今天,是个意外,却也是个好得不能再好,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意外。

不想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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