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乱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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缭乱君心- 第2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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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中计了!

当然,他们始终是网中鱼,只不过现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收网了。

然而,也没有给他们过多感慨的时间,那高高在上之人的目光终于落在最前方的夏饶、方遇晗二人身上。

“二位卿家在朝为官多年,可谓劳苦功高,只不过……”

宣昌帝语气一滞,大家不由自主的瞄向那搁置在金漆龙案上的奏折。

“人若长居高位,难免会患得患失,难免会乐而忘忧,所以……”

那二人开始筛糠,腰更弯了弯,想必心里正恨自己怎么跟了这么一只白眼狼,原本指望更上一层,不成想……刚刚这通折腾,宣昌帝已把二人在朝廷内外盘根错节的势力或拔起或打散,以后即便他们依然身在朝野怕也独木难支。

以往景元帝有个什么举措,不管是否发给大家讨论,众人也要一方唱红脸一方唱白脸议个几天几夜,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景元帝也是烦不胜烦,然而毕竟是相处多年,多少也给他们几分薄面,而现在,宣昌帝压根就不给他们发言的机会,可你又说不出他到底哪安排得不妥。

这朝中上下,新人旧人,或多或少都有个了解,今日的处置的确算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只不知对他二人会如何安置?

他们年纪大,资历久,若当真下放到京外还不被人笑话?这落配的凤凰不如鸡,早前被他们竭力弹压的人还不得骑到他们头上?

想到未来,简直是一片黑暗。只恨自家女儿没本事,这么久了竟没有爬上龙床,也没吹上枕边风,结果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他们若真的受了罚,女儿也便再无依傍,还谈什么立后?

唉,荣耀了半辈子,却落了这么了惨淡收场,真是……

“不过,念在二位年事已高,朕也不打算予以处罚……”

二人耳朵抖了抖,蒙到眼前的惨淡顿时烟消云散。

他们毕竟是朝廷重臣,这两个位子若空出来……不是夸口,纵观朝野上下,还真没人能接得上,可见宣昌帝还是有点忌惮的。

他们顿松了口气,下一瞬关于如何重振旗鼓才开了个头,膝下一软,已是要跪拜谢恩了,而众臣也刚交换了半个眼色,就听宣昌帝慢悠悠道:“不过朝廷的事……”

他甚至略往前欠了欠身子,一副关心备至的模样:“我听说夏丞相好像有消渴症?方太尉的痛风最近似乎又犯了……”

就好像被窝在树梢的风刚脱离了掌控,正兴冲冲的往前跑,结果又撞在了墙上。

二人的神色此刻说多奇怪有多奇怪,喜悦不是,惊恐不是,带着点因为得到赦免的热泪盈眶,又被随之而至的悲戚盖住,简直是诡异莫测。

然而若说是莫测的,不如说是朝廷的风云,更不如说是宣昌帝的心思。

二人终知大势已去,只得伏拜在地,声音颤抖得仿似感激涕零:“臣谢皇上关心。臣等老迈,最近于朝事常觉力不从心,请陛下准许臣等告老还乡……”

宣昌帝自是“挽留”一番,而二人“去意已决”,于是宣昌帝只得“忍痛割爱”,二人高呼“皇上英明”,洒泪退场。

众人个个僵硬着身子,朝服已被冷汗浸透,只等一声“退朝”好赶紧出去喘口气,怎奈那高高在上者又开了口。

“今日,朕将朝廷上下的部署略作调整,此乃暂定。望诸位能各司其职,谨记‘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有功者赏,无能者罚。现右丞及太尉二职虚席以待,可毛遂自荐,可举荐良才。得此位者莫沾沾自喜,从今以后,三品以上大员,三年一考量,有能者居之。另……”

宣昌帝目光一转,落在内阁学士蒋钦身上。

☆。485数罪并罚

众人立刻就知道皇上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新皇登基,按例应选秀。不少朝臣上书,其中蒋钦叫得最欢,回回引经据典,吐沫横飞。

其实大家都知道,他就是想把自己的女儿送入后宫,也过一把皇亲国戚的瘾。

皇上只接了他们的折子,既不批阅,也不驳回,此刻提起,怕是……

“天昊自古后宫不得干政,从今以后,朝臣也不得干预后宫之事,尤其外戚,违令者……斩!”

时过正午,殿外骄阳似火,殿内冷气森森。

那高坐在宝座上的人俯视如履薄冰的众臣,唇角微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宣昌元年八月十五,宫中摆宴。

淑妃代行皇后职,邀内命妇于怡月殿赏月欢宴,文武大臣则随宣昌帝在醴泉殿饮酒开怀。

酒至半酣之际,内侍匆匆跑进来,结结巴巴的说淑妃出事了。

皇上忙移驾怡月殿。

其时,淑妃呈半昏迷状态,在皇上一迭连声的呼唤声中悠悠苏醒,抽泣着说了几句。

众人还没听明白怎么回事,就见皇上脸色一变,命侍卫将烈王府女眷全数羁押。

众皆大惊,而烈王则异常冷静,令人生疑。

三日后,旨意下。

烈王府众女眷恃宠而骄,逾规越矩,冲撞淑妃,除烈王妃外,全部处死。烈王妃管教不严,有错在先,然念其服侍烈王多年,亦算克尽己责,今除王妃封号,废为庶人,禁于王府希宜阁。一切衣物饮食皆与平民无异,若有违者,按欺君论处。

此意一发,一些人就看出门道了。

烈王府,岂非清宁王妃的娘家?据说这位亲王妃和母亲幼年极受府中女眷欺压,几度生死,皇上此举莫不是……

再说,烈王府的女眷就算有出身低微者,然而身在王府也非一时半日,怎么就会“坏了规矩”?还是集体“冲撞”?而在此前,皇上非常开恩的将烈王府女眷全部册封,大家还以为是因了烈王劳苦功高……在当年的煜王与清宁王之间始终未偏帮任一方,苏穆风又是皇上伴读,所以特开的恩例,原来是想弄到宫里一网打尽,省时省力。

怪不得烈王那么冷静,怕是早就料到今日,而苏穆风将军则情绪低落,郁郁良久。

至于淑妃为什么会如此配合……夏饶现在虽是回家致仕,可是命还在皇上手心里攥着呢,而且皇上已经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朝堂,后宫这些个妃嫔如今无依无靠,是废是立全在皇上一念之间,还不是皇上说什么,就乖乖的做什么?

宣昌帝时不时就来这么一个大手笔不由让人胆战心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众人不禁纷纷回想自己当年是否对那小宫女有所不敬,只害怕灾难有一天突然降到自己头上。

于是在京留任的官员忽的生出请求外任的强烈念头……到时皇上看不到自己,是不是就离灾难远一点?否则这夜夜惊梦实在受不住啊。

不过,得罪皇上最深的可不是他们,而是……

是谁跪了一天一夜昏倒在地简直是以性命相逼请上赐婚?是谁与王妃恩爱非常众口交赞?是谁在踏平奉仙教的那一日拿剑指着煜王的颈子说:“放开她,她是我的女人!”

皇上的记性很好,非常好。

可是那个人一向最会为人处世,行事滴水不漏,朝野上下皆有赞誉,就连文人士子亦是仰慕非常,人称贤王,即便现在足不出府,那也是蜚声内外,皇上就是想动,却又如何动得?

然而皇上偏偏就动了。

宣昌元年九月初九,重阳节。

此日本该休沐,可是皇上上了朝,再次下旨请清宁亲王出任要职,并当场让内侍去传旨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内侍回来了。

一看那垂头丧气的模样,就知道清宁亲王再次拒绝了皇上的美意。

众人也不知清宁亲王是怎么了,就算自己没有坐上皇帝的宝座,也不该如此愤世嫉俗,这让皇上颜面何存?况也对自己不利。

现在的形势难道还没看明白吗?就算再怎么受人推崇,天下可是掌握在另一人手中,而且那手段……

只是依清宁亲王的性情……他本不是不识时务之人,屡次推辞莫非别有隐情?

大家即便不抬头也知道皇上脸色难看。

今日特意在众臣面前下旨,看来是要大开杀戒了。

尽管事不关己,可是大家依旧两股战战,冷汗涔涔。

良久,宣昌帝缓缓开口,只吐出两个字:“拟旨……”

众皆以为皇上不计前嫌,实乃宽容大度之举,然而……

“清宁亲王身为皇族成员,朝廷大臣,却不思进取,好逸恶劳,罔顾朝政,藐视天子,从即日起,革除亲王封号……”

众人松了口气……皇上果然还是顾念兄弟情谊的,不就是个封号吗?可接下来,皇上又金口微开,飘出个“另”……

现在众人都怕皇上拿这“另”字把语气一转。

“清宁王不顾手足之情,于景元三十二年设计陷害襄王,逼国大将军常项谋反,陷百姓于水火,令朝廷劳兵伤财,远征洛城。却纵逃叛逆,以致景元三十五年常项另立朝堂,战火又起,军民死伤无数。清宁王虽平叛成功,然损失惨重。若无因,也无果。过大于功,此一罪。”

“景元三十三年九月,清宁王受命安排祭天事宜,然而华云山上,先帝遇刺受惊,虽经查证,是前太子宇文玄晟暗中勾结奉仙教人为非作歹,可是清宁王身在其位,却没有恪职尽责,致使先皇重伤,此一罪。”

“景元三十四年正月,宇文玄晟私置龙袍,谋逆犯上,罪现潜逃。先皇令诸王留守天栾城,共查前太子行踪。期间,清宁王尝违背旨意,擅离职守,目的不明,行踪不清,此一罪。”

“景元三十六年二月,清宁王于宴请各国使节之席上不告而别。如此傲慢不尊,有失体统,又令朝廷于众属国前尽失颜面,此一罪。事后不经先皇允许私自离京,令先皇倍感担忧。行此不孝之举,此一罪。且无缘无故,外出远游,不知欲行何举,此一罪。”

“景元三十七年二月,奉仙教强掳皇家女眷……”

众人注意到,皇上在提及此事时,没有言明此女眷便是清宁王妃,可见……

“清宁王顾私情,失大义,几度延误甚至推脱朝廷政事。不遵皇命,不顾民生,此一罪。”

“……暗藏并私纵奉仙教余孽,此一罪。”

“清宁王一直以来以‘命中注定’一说蒙骗众人,欺君罔上,此一罪。”

宣昌帝的声音低沉和缓,却是冷意森森,令这个尚带着几分柔暖秋意的大殿仿若化作寒冬冰窖,而每个人的后背都是湿嗒嗒的,更添寒意。

他不紧不慢条分缕析的历数宇文玄逸的罪名,竟有许多是众人所不知的,却无一人敢于质疑。因为依他们的了解,但凡宣昌帝能宣诸于人前的,定是证据确凿,不容抵赖,他们若是敢在此时为清宁王辩解,不仅自身不保,还会引皇上震怒,而清宁王更会罪加一等。

他们已数不清清宁王到底犯了多少罪,只是这罪状若再一层层的加上,怕是……

“早在先帝一朝,清宁王便结党营私,图谋不轨,现依然收买人心,是何居心?”

目前尚侥幸留在朝堂的官员思及日前自己曾往清宁王府跑得勤快,不觉更弯了腰,然而依然觉得那高高在上之人的目光就冷冷的盯在他背上。

“究竟是何人与之私交过密,朕不打算追究。对于始作俑者,朕本敬他是个人才,数次欲委以重任,可是他只重一时之得失,而置国家大事于不顾。朕不能姑息养奸,而今数罪并罚,以儆效尤!然念其先朝曾数立战功,故暂留其清宁王的封号,但名下封邑、私产皆收归朝廷,俸禄减半,且无诏不得外出!”

从表面上看,皇上是顾念兄弟情义,留了宇文玄逸一条命,因为上述任一罪状,只要略有发挥,便是杀头之罪。然而即便留了一条命,对于那个心性极高一身傲骨的人怕也是个致命的打击,毕竟是……唉,十几载的出生入死,就凭了这一道圣旨,没了。

成者王侯败者寇,只差一步啊!

自古帝王登基,骨肉兄弟多是惨遭贬谪或是杀戮,如今,怕是只开了个头吧。只是皇上这般作为,究竟是单纯的惩处还是另有所图,便不得而知了。

金风过,满殿菊香,却不知,那个清风流云般俊逸的人面对这重阳美景,那似是永远笑若春风的唇角以后是否能依然挑着云淡风轻……

星月流辉,静静的点在湖面上,恍若碎晶遍洒。

风吹皱了湖水,拂过了树梢,携着满园的菊香,悄悄的攀上高高的假山,卷了亭边的帘幔,现出一个清隽的人影。

☆。486浮生映梦

那人影半倚在雕花栏杆的旁边,意态闲适得近乎飘渺。

优美得要命的手执着精巧的夜光壶,闲闲的将酒杯注满。

酒水清冽,水声清灵,好似动人的夜曲。

他拈着玉杯,送到唇边,轻轻一抿,然后转了目光,望向亭外,似遥望湖面波光,又似欣赏园中秋菊,半是清冷半是春意的眸子微垂,目光尽掩于卷曲的黑睫之后,只唇角微翘,似是笑,又似是叹息。

有脚步声浅浅传来,那唇角便真是在笑了。

他转了目光,循声望去,但见一个纤柔的人影立在亭外。

这样的秋夜,那身影却穿得极单薄,轻盈的纱衣曼妙飘舞,仿佛一只栖息在花瓣上的蝴蝶在抖动翅膀,准备乘风而去。

然而却向他走来……

夜风拂乱了她的长发,他伸了手,却只触到一缕青丝。

“怎么穿得这样少?”

她不语,只坐在他对面,将一物架在桌上。

他方发现,她竟是带着琴来。

苦笑,他的眼力最近愈发不济了。

然而依然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看着她调弦,试音……

今夜,她穿着鹅黄的纱衣,真美……

这颜色极衬她,她却只穿了一次,在二人初次水乳交融的那夜……

他眯了眼,唇角笑意更深。

可是视线却愈发模糊。

深浓的夜色仿佛晕染开的墨,一点一点的吞噬那抹柔嫩的鹅黄。她像一片飘零的花瓣,就要沉入冰冷的湖水。

不,不是她,而是……他,是他沉入湖底,看着水面另一侧飘摇的她……

琴弦轻扫,流下一串清音,打破了孤萧的沉寂与凄清的幻梦。

僵冷的唇角重新漫开一片温软。

执了壶,斟了酒,玉杯轻拈,送至唇边……

仿若夜雨初歇,雨水在翠绿的竹叶尖滴溜溜的打着转,终滴向静寂的湖面,伴着一声若有若无的清脆,再次激起点点涟漪,又有调皮的的风摇动枝叶,于是水珠成串滑落,顿搅乱了一湖幽梦。

涟漪蔓延,划开了满湖的清凉,开始了夜的悠唱。

初时极柔婉,似美人妙目传情,中段极唯美,似佳人歌咏吟唱,渐至磅礴,仿若高山流水,激起气雾起伏飘荡,奔腾万里,又不乏柔情辗转,好似轻纱环绕了流云飞雾,漫舞轻盈。

微月,淡星,浅云……倒映在湖面,皆在穿林过隙的轻风中,在醉人的清音里碎动,闪烁,点点晶莹,丝丝耀目……

光波碎闪中,他看着她向他走来,牵起他的手,扶他坐在琴旁。

他笑了,长指一扫,同样的曲子竟是完整无误的自指尖,自琴弦流淌,再次铺开了满目的璀璨清幽。

琴声悠悠中,他好像看到她在起舞。

那轻纱时不时的拂过面前,撩拨着他鬓边的散发,携来异香袅袅。

是她的味道,他最喜欢的入骨入髓的味道。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笑意愈深。

夜色太浓,碎闪太亮,已是模糊了她的身影,然而他依然可以通过她衣裙上的铃音轻响欣赏她舞姿的曼妙翩跹。

香风弥漫,铃音清灵,他仿佛看到她甩了貂绒风麾,于跳跃的火光中,于人们的惊叹中翩然起舞。

那是他第一次看她跳舞。当时她因了宇文玄苍的冷漠而赌气,与络戈王子共舞一曲。

他看着她纤细的身影于人群中穿梭,于火光中舞动,有那么多人在为她欢呼,可她却是那么的孤单……他忽的生出一个强烈的念头,要将她据为己有,要将她与这尘世隔离,要与她共赴一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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