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乱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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缭乱君心- 第2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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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翎不明所以,只摇摇头。

“朕曾经不顾你的心思,让你远嫁肃剌;朕也曾经多次提议让你为玄逸纳妾,因为你的拒绝还斥责于你,让你在使臣面前丢丑;在你被奉仙教掳走的那段时日,朕对外宣称你已离世,没有派人寻你,而是强令玄逸娶妻,这些……你都不恨朕?”

苏锦翎想了想,依旧摇摇头:“当时是生气的,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皇上对锦翎一直关爱有加,而且在锦翎身患重病之时,皇上不顾生死为锦翎求取解药……”想到皇上骤然病重,怕就是与此事有关,不禁泪如雨下:“皇上待锦翎,就像……父亲……”

父亲?

宇文容昼苦笑。

若真的像一位父亲,又怎会不顾你的生死?

锦翎,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去肃剌,去寻找霍隐法师?不是因为战乱突起,而是……霍隐法师已不知所踪。

当我得知玄逸曾经为你舍了十年的阳寿,此番竟又要为你以命相换,身为父亲,我怎能不担忧,不心痛?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儿子,他那么聪明,那么能干,我怎么能让他这样消耗自己的生命?我知他对你用情至深,可是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所以我一直希望清宁王府能多几个女子来分宠,这样他的心思就不会只在你身上。难道你现在还看不出,你们所经历的种种,皆是因为彼此太过在意所致?

其实我一直在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答应玄逸娶你。

他重伤在身,又跪了一日一夜,昏倒了。当时我很心疼,又想起了瑜妃,所以……

我总以为将来再给他纳几房妾室就好了,可不想……

玄逸这孩子,清高又孤傲,一旦认准了什么,就绝不回头。

他拿“命中注定”骗了众人那么多年,原来只为等一个你。

我也希望你们幸福,可是两个人若是太过恩爱,连老天都会嫉妒的。

所以,为了儿子,我只能舍了你。

所以,我派人烧了摩诃谷,我还让人杀霍隐法师。

然而我也知道,像霍隐那样的人物是杀不掉的,但是此举让他明白了我的心意,自此,与宇文家族的牵绊做个了结。

不管怎样,算是断了玄逸的念头,至于以后……我也管不得了。

当然,我并不希望你死。我看得出来,若你真有什么好歹,我这儿子就算废了。不仅是这个儿子,还有……

所以,我愿意同他们一起去欺骗众人,为你夺取解药。

这也算将计就计,因为我一旦“病”了,有些人便会忍不住蠢蠢欲动。

与其等他们到我真的躺倒那天再闹事,不如先让他们折腾一番,趁羽翼未丰便意图展翅高飞之际,给予重击。

不过容扬说得对,我的确油尽灯枯……

他咳了两声,意图起身。

苏锦翎忙扶了他,在他身后垫了两个素花软枕。

他笑着看她:“锦翎,你还记得你曾对朕说……但凡能对朕讲的,都是实话?”

“记得……”

“那你说,朕这两个儿子,谁适合当皇帝?”

长睫一挑,蓦地看向皇上。

不用多想,“这两个儿子”指的就是宇文玄苍和宇文玄逸。怎么,竟是要让她拿主意吗?还是只同她玩笑?或者想要看看她的心里到底偏向于谁?

皇上,当真给她出了个大难题。

“两个都好……”

“好在哪?”

宇文容昼笑着看她。

她咬咬唇,低声道:“煜王刚明公允,雷厉风行,有治世之才;玄逸睿智温润,深谋远虑,有仁者之德……”

笑,却不禁咳了两声:“这若是放在一个人身上便好了……”

长睫一颤,不知皇上所谓何意。

“然而,毕竟是两个人,而天子,只有一个。”

“皇上,这等国家大事,锦翎刚刚只是……”

宇文容昼无力的摇摇头,转而握住她的手:“锦翎,朕要拜托你一件事……”

示意她近前一些,然后低语道:“昭阳殿的‘忠孝仁义’匾额内,藏有密诏。待朕去后,你自‘义’字下取出一只黑漆木盒……记住,是‘义’字下……”

宇文容昼忽然剧咳起来。

苏锦翎急忙为他端过一盏水。

待喘息稍歇,他笑了笑,拉住她的手:“锦翎,你会恨朕吗?”

苏锦翎泪眼婆娑:“皇上今天为什么总要问这句话呢?”

干涩的唇动了动,却只道:“朕要走了,但凡要走的人,总有些放不下的……”

“皇上,您不会的,皇上……”泪再次滑落。

“锦翎,朕想拜托你一件事……”宇文容昼本是要替她拭泪,可是手抬了一半就落了下来。

苏锦翎握住那只枯瘦的手,几乎泣不成声:“皇上请讲……”

“这事,朕想了许久,也只有你能做了。”宇文容昼的笑意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一个极远的年代:“晟儿是个好孩子,只可惜生在帝王家……”

宇文玄晟?

自离开奉仙教,苏锦翎就再未听说过他的消息,且奉仙教已灭,他该怎么办?只恨当时由了他的性子,没有带他出来……此番皇上是想让她去找他回来吗?莫非要将皇位传给他?

怪不得……太子被废数载,太子之位却始终空悬,即便几度传出病危的消息,依然不肯择定人选……

“最近,我总是梦到他小时候的样子……”宇文容昼的脸上露出父亲的慈爱:“晟儿很聪明,朕教他识字,他只看一眼便会了。只是因为紫岚的关系,他幼年身子孱弱,朕怕伤了他,所以不肯让他练功,他便赌气偷偷学射箭,没有请师傅,竟也练得有模有样……”

叹气:“他自幼丧母,朕便偏疼他许多。你知道吗?他和紫岚长得极像……”

笑意忽的露出几分幸福,几分怅惘:“朕总是忙,忙得错过了与紫岚相处的岁月,忙得对他疏于管教,是朕的错……”

“不过朕知道,无论如何,晟儿都不适合做君主。他的性子太阴柔,又偏激,他的才气,吟诗作画尚可,然而治国……”摇摇头:“宫里的人因为朕,因为他的身份又纵着他,所以后来……朕知道,可也没有罚他,因为最终,他绝对不会成为天昊的皇帝!”

苏锦翎眼角一跳,立即望向他。

“太子,乃国之根本。若不早早立下……你也看到了,我这一病,大臣们就心神不宁,儿子们又年轻气盛……当年惩治玄缇也是为了给他们个警告,且玄缇重武轻文,好大喜功,亦绝非良主。而玄苍、玄逸心思深沉,玄瑞阴狠,玄缇若再留下去,怕是连性命都不保。其实朕是想救他啊,毕竟,他们都是朕的儿子。”沉吟良久:“可是该来的始终会来的。大浪淘沙,剩者为王!野兽们的厮杀,也是为了选出一位更称职的领袖,才会带领种族走向辉煌。而朕早知今日,所以当年不忍苛责晟儿,因为他将来一定会受很多苦……我,对不起紫岚……”

☆。480谁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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捂住胸口,剧咳,却不忘握住苏锦翎的手,掌心凉潮,指尖微颤:“所以,朕求你,让玄苍善待玄晟,不要……”

宇文容昼咳得撕心裂肺,终是吐出一口黑红的血。

苏锦翎没有时间思考这事和宇文玄苍有什么关系,只急忙扶住他,又要传太医。

“没……没用的。”宇文容昼艰难说道:“他们来,只是让朕多受一会罪罢了。朕累了,想歇了,紫岚还在那边等我。我只说待打完了仗,就好好陪她,却让她孤单的等了这么多年……”

目光投向鲛绡外的烛光,竟是无限神往。

“皇上……”苏锦翎有些心慌。

“皇上,急报……”

“什么急报?皇上正歇着,你……”

“我是按旨办事,谁敢拦我?”

外面忽然传来骚乱。

景元帝有规定,一旦前方传来战报,无论何时何地,一定要率先向他汇报。

此刻,那本来奄奄一息的老人忽的坐起身,目光锐利:“吴柳齐,让他进来!”

一阵急促脚步声在翠玉珠链的凌乱碎响中停住。

一名小校单膝跪在床前,双手擎上火漆封缄的信件:“启禀皇上,仩圪于黔墟伏击我龙翼军,被南中大将军打得落花流水,歼敌五千。这是南中大将军呈给陛下的战报……”

宇文容昼稳稳的接过信笺,取出纸张展开一看,当即一声大笑:“好!好!就让这帮混蛋擦亮眼睛好好看看,即便朕死了,也有儿子们替朕揍他们!哈哈……”

却是忽然爆出一声剧咳,刹那,丈远的鲛绡顿蒙上一层血雾。

“皇上……”

“皇上……”

吴柳齐率御医匆匆赶进来。

宇文容昼仿佛骤然失了所有的力气,如一张旧纸片般躺在床上,只喃喃道:“锦翎,别恨朕……”

“锦翎姑娘,你还是……”

苏锦翎含着泪,疾步而出。

走到碧玉珠链前,忍不住顿下脚步,回望……

一群人将硕大的龙床围得密不透风,早已不见了那个刚强的君王,他们的影子映在鲛绡上,随着帘幔轻摆,诡异又虚无……

苏锦翎走出殿外,正见宇文玄逸立在阶下,神色焦急,眼角微红。

她走上前,握住他冰冷的手,未等开口,殿内突然传来哭声。

所有人心下一震,紧接着,吴柳齐踉跄奔出,勉强直起了腰,满脸悲怆,泪水纵横。

“皇上,驾崩……”

苍老嘶哑的声音颤抖的传至四周,惊起熟睡的鸟,扑棱着翅膀飞向夜空,洒落一声哀鸣。

却恍若利剪划破静寂,四围顿时哭声大作……

吴柳齐颤巍巍的走到苏锦翎面前,哑声道:“皇上最后有旨,说有一件事,交给了清宁王妃……”

众人皆看向她。

景元帝生前没有立下太子,现在骤然驾崩,皇位空悬……

可是皇上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她?莫非……

目光立刻又移向宇文玄逸。

苏锦翎哭得迷糊,闻言只是点头。起了身,向殿外走去。

所有的视线皆被她牵引,人们的好奇心盖过了噩耗所带来的悲痛,泪也仿佛凝固在眼底,只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远去,只一瞬不瞬的看着几位重臣尾随她而去。

贤妃以帕掩口,哭了几声,却飞快的往斜里瞄了一眼。

严顺不动声色的躬了躬腰,趁大家都望着那些个离去的人,退了几步,消失在树影中。

昭阳殿,灯火幽幽,似是知道再也等不到那个叱咤风云几十载的主人,那些鳞须怒展的盘龙皆收了戾气,隐在蒙蒙的暗影中。

迈入高高的朱漆门槛,苏锦翎站住脚步,抬了眸子,望向高悬在宝座上方的玄底金漆的巨匾,上面自左向右静默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忠义仁孝。

身后跟随的重臣也停住脚,立在门外,望向同一个方向。

四围一片静寂,只风声卷起落叶,在地上跌跌撞撞。

苏锦翎往前走去,立在匾下,仰头……

立刻有人搬来梯子。

苏锦翎刚要上去,吴柳齐连忙道:“王妃且慢,还是让他们……”

苏锦翎摇摇头。

吴柳齐也不再坚持,只令小太监扶稳梯子,看苏锦翎缓缓的爬上去。

巨大的匾额仿佛一块乌云,却是镶着金边的乌云,在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视线中,昭示着危险,也蕴藏着希望。

她隐约可猜到那匾后藏着什么,而她,则要亲自鉴证这一重要时刻。

在梯子上移动的手已在发抖,掌心全是冷汗,有一次竟然滑脱了手。

却有一只手稳稳扶住了她。

是宇文玄逸。

在这种情况下,宇文家族的成员必须全部到场,即便那个王者尚尸骨未寒。

这便是天家,却是朝政所需,百姓所需,所以,亲情对他们而言,在很多时候是一种奢侈。就像景元帝,直到最后关头才说出真心话,可惜,他们谁也没有听到……

宇文玄逸唇角轻勾,深深的看她一眼。

这一瞬,心念百转。

玄逸,我多希望……

然而他只是看她一眼,便飘下身去,立在人群前,只余她悬在半空,而那块镶着金边的乌云正正笼在头顶。

近了,更近了……

巨大的匾额终于沉默而平静的出现在眼前,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

仿佛即便山崩海啸,这玄底金字亦会立于天地之间。此等巍峨庄严,令人肃然起敬,亦令人倍感压抑。

她深吸了几口气,方平静下心底的激动,缓缓的伸了手,探向匾额后……

心下一颤……

她摸到一个盒子,尺长,寸宽,表面光滑……

呼吸不觉有些急促。

……“昭阳殿的‘忠孝仁义’匾额内,藏有密诏。待朕去后,你自‘义’字下取出一只黑漆木盒……记住,是‘义’字下……”

皇上为什么一定要强调是“义”字?

好奇,却又有个大胆的猜测……不,可以说是肯定。

她松开扶着梯子的右手,向“仁”字后面探去……

果真!

心猛的一跳。

小太监见她在匾下来回摸索,只当在找什么,而且这匾额阔大,于是嘱咐她站稳了,四人合力将梯子再次向右移去。

“孝”……“忠”……后面皆是空的。

苏锦翎两手攥着两个盒子,感觉掌心湿漉漉的,那盒子便愈发的光滑,仿佛就要从她手中溜出去。

她命小太监将梯子移回原位,紧紧攥住掌中之物。

果真,果真是要让她来抉择吗?

盒子内定是存有圣旨,决定着新皇的人选,只可惜,她无法看到那上面到底写的是谁的名字。

玄逸,我多希望……

是你……多年夙愿得偿,掌攥江山,坐拥天下,你一定会是个旷世明君!

不是你……我们依然可以逍遥自在,按照许久前的约定,走遍山水,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过快乐的日子。

玄逸,你希望……究竟是你,还是……

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却仿佛经历了几番轮回,直到吴柳齐轻声催促,苏锦翎的指紧了又紧,终于放开了右手……

众人见她自匾后取出一只境ず校⒖堂靼状酥兄卮蠛猓倌坎蛔Φ亩⒆潘氖郑⒆潘掷锏哪竞小

一时间,殿中呼吸骤止,只有炯炯的目光伴着烛火的摇曳,无声却灼人……

苏锦翎缓缓下了梯子,将木盒交给吴柳齐。

吴柳齐忙躬了腰:“皇上将此事全权委托给王妃,还请王妃……”

木盒很轻,却仿佛有千钧之重,一个时代的交替,两个命运的抉择,就要在她手中诞生……

人们只见她面容平静,却不知她心底波澜。

然而却也有人认为此中已无玄机……既是能让清宁王妃来执行最后的旨意,人选必然是……

他们看向那个冰蓝的身影。

他负手而立,衣袂于入殿清风中微微飘摆,还是往日的清隽风仪。只是眼尾依然带着父皇过世的悲痛,却是温柔怜爱的看着前方的女子,仿佛根本不在意那盒子里到底装着什么,只是要给那个女子以无尽的勇气,等待她完成先皇最终的嘱托……

片刻后,前方的女子看似淡定的打开了盒子……

盒盖是明黄的内里,果真是……

众人无声交错眼色,然后便见那纤指取出折叠平整的一条明黄的丝帛,展开……

薄薄的一层,但无法看到另一面的字迹,却见那女子薄肩一颤……

然而就在她似乎是极度震惊或极度激动想要抬眸望向某一处之际……人们已经看到她长睫微颤……

可能是大家都过于紧张,以致心跳隆隆,所以没有听到一声轻响划过……

他们只看到那丝帛忽然着起火来,自苏锦翎的左手……

苏锦翎惊叫……

丝帛飘落……

烈焰已吞噬了左边的第一个字,继而是“玄”……“文”……“宇”……

如此郑重却简单的最后的决定,就在比明黄更为耀眼的烈焰中眨眼间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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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1吾皇万岁

静……

众人将目光自已被风吹散的灰烬处移开,望向苏锦翎……

现场的人,只有她,真正见到了上面的名字……

静……

静得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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