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不要她经受任何惊恐,他惧怕真的有个什么闪失,广陵王的谶语便会悄无声息的实现……
徐若溪固然恶毒,然而是谁给了她行恶的先机,难道不是他的自私?不是他的偏狭?不是他的不信任?若不是这一切,锦翎就不会遭遇劫难。她只以为是她欠了他,却不想正是他牵连了她。
☆。443男儿有泪
443男儿有泪
443男儿有泪
他的眼角直跳。
不忍去看,又不忍不看,但见那深浅不一的一片红恍若沟壑纵横,泛着诡异的光,取代了那朵妖冶的罂粟花,恐怖的趴在她的肩上,仿佛是晶莹美玉突然出现的一块破损,而因为她太过瘦削,有一块皮肉腐蚀严重,几乎露出了骨头。
然而又不只这些,那块掌心大小的红下还蜿蜒出数道红线,好像锋利的刀片剔下了几条血肉。
想来是使用蚀玉丹水不得法,又颇为惊慌,结果丹水下滑,蚀了皮肉。
当时定是疼坏了吧?她怎能忍心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她又那么胆小,弄伤后怕是自己都不敢再看上一眼吧?而这残忍的一幕,竟是生生烙进了他的眼底。
一时间,攥住寝衣的手不可遏止的颤抖起来。
苏锦翎不敢回头。
这事瞒不过,她知道,可是她不希望这么快,她是打算等伤口好起来后再告诉他的,反正她用了冰雪优昙,恢复一定很迅速,却不想……
“锦翎……锦翎……”
他的手臂绕过身前,死死将她扣在怀里,低唤着她的名字,像一个受了伤的孩子,又像是要安抚受伤的她,浑身都在发抖。他极度压抑的声音,终于再无法遏制的冲出来……
他哭了……
心下一震,急要挣脱,他却是将她抱得更紧,头紧紧贴在她的脸庞,温热的泪打湿了她的耳畔,与她的泪溶在一起,又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浸湿了连云锦红萼的梅花枕……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遇到了什么事,他总是笑意微微的,仿佛春风永远的停在了他的唇角。
然而是谁所言,人前有多少微笑,内心便有多少泪水?
记得新婚初时,她惹恼了他,他在摘星亭饮酒,天寒地冻,他病了。她很歉疚的将他移至暖玉生香阁加以照料,他在昏迷中抱住她,不停的唤着“别离开我”派x派i小n说d后j花整'园论'理坛
那夜,他的泪滴在她的眼角,又顺着眼角滑落鬓边,却是落进心里,激起轻微的战栗。
似乎就是从那时起,她再也没有想过要离开他。那滴泪虽只是轻轻的落进心湖,却是漫开连绵不断的涟漪,以至于在日后无数可供更改的变故中,这层层涟漪一次又一次拦住了她的脚步,又将她困于其中,她沉迷于此,无法自拔。
还记得他曾以为她投毒害他,却为她安排好一切,与她把酒话别。当时他笑着感谢她,酒水的折光掩住了他眸底的伤痛,而那一瞬却永远的刻在了她的心里。自那日后,她再也没有提过让他帮忙调查宇文玄苍变心一事。那一杯酒,那一抹笑,那无怨无悔的决绝,那永远隐藏在微笑后的泪光,消弭了她所有的疑问……
还有那个初夏,他们并肩躺在金雾笼罩的小船上,她沉浸在他为她制造的梦境,望住他的侧脸,对他说:“玄逸,我喜欢你。”
他半晌不语,然而密长卷曲的睫毛在不住的轻颤……
她忽然发现,曾有无数次,他都是这般的突然抱住她,什么也不说,只怀抱轻颤……
她还记得,她刚刚回到府中时,经常恨不能将那块印着她的愤怒及恐惧的罂粟花的皮肉撕了去,可是他阻止了她。
他对着那朵花注目良久,吻柔柔的点在那块她再也不想看到的皮肤上,对她说:“这是我的,是让我永远记得我错误的印记,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得毁伤!”
渐渐的,她也力争把这印记忘掉。可是醴泉殿的风波,让她再也没有办法忽视它的存在。它是她的耻辱,是她的灾难,也不仅仅是她的,就因为它,宇文玄逸得罪了太多的重臣,怕是也失了皇上的信任,他为之披肝沥胆,出生入死,为之奋斗经营了多年的大业或许也要功亏一篑,都是因为它……
她只恨为什么没有及时的毁了它,所以,当看着蚀玉丹水一点点的吞噬了这朵妖冶的罂粟花时,她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疼痛,只有满心的痛快与解脱。
消失吧,消失吧,一切噩运便都消失了……
“看起来是有点吓人,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可怕,而且很快就会好了。不过如果留下什么疤痕,你可不能嫌弃我……”她故意拿出轻松的语气,可是声音却分明变了调子。
他将她抱得更紧:“锦翎,我们离开这,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她一怔,垂下眼帘:“怎会有那样的地方?”
“蕉菏。你忘了,那是我的封地,上次我们没有来得及去府中看看,这回……”
“玄逸,你要离开朝廷吗?你难道不想要……那是你辛苦了多年的……”
“我说过,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他的唇贴在她的耳畔,胸口紧挨着她的后背,那有力的心跳仿佛落在她的心里,带动着她的心一起跳动。
“我不想你因为我……”
“不是放弃!有些事情,只要有人能够做好,又何必在意是谁来做呢?缔造清明是为了享受盛世,为什么偏要经过此前的一关?得罪人的事还是让别人去做吧,我只做我的贤王便好……”
“可是你……”
“锦翎,一只杯子只能盛一碗水,我的怀抱就这么大,只能搂着你一人……”
她忽然哭出声来。
若是有一个男人肯为你放弃江山,放弃多年奋斗的一切,几乎是拿生命换来的一切,他的心怎能不痛?却还语气这么轻松的对你说,我要带你离开,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你怎能不感动?又怎是一个“感动”了得?
他转到她身前,将她搂在怀里,任她揪着他的衣襟哭得肝肠寸断。
他知道,她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她只道是他在为她放弃,她又岂是算过这些年里,她为他放弃了多少?她只以为那都是无关紧要的,而只要他想做的,她即便帮不上忙,也绝不成为他的拖累。
谁都知道,关于那个位子,现在只是他与宇文玄苍的角逐。
苏锦翎是个重情之人,她虽不说,他也知道她不希望看到他们针锋相对甚至刀剑相向,她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人有所损伤。然而她从未阻止过他,她认为,只要是他的理想,就应该竭尽所能的实现,无论成败,皆是得偿所愿。
她会担惊受怕,却永远笑着,无声的为他守好这个家,为他扫除一切后顾之忧。
她一直默默的为他打点着,以为这不过是天经地义,却不想,正是这日常不引人注意的点滴,才使得他心无旁骛,于人前谈笑风生,回到府中,亦有馨香满怀。
他忽然发现,人竟可以这样幸福。那是一种满足,一种不需要任何添加的满足。
对于那个位子,他的确志在必得。以前是为了母妃,而现在……有什么能够比让心爱的女人得到天下最尊贵的荣耀更能表达自己的爱意,更能回报她对自己的深情?可是他发现,她并不喜欢那个所有女人都渴慕的身份,那身份就像是繁复的礼服,华丽却沉重,光艳照人又束手束脚。
他始终记得他们在外游历一年时她毫不掩饰的快乐,就像一朵温室的花终于遇了天地的风雨而绽放夺目的芳华。那段时间,无论多么疲惫,她凝白的脸上总是浮着好看的红晕,好像朝阳涂在玉兰花上的羞涩。可是自从重新踏入帝京,朝阳便落了。
她依然是那个遵规守礼的清宁王妃,只在他面前,才恢复了小女儿的情态。可是因为他的错误,她差点从他的生命里消失。
他或许只错过这一次,然而仅是一次,便险些铸成了千古遗恨。
他几乎不敢回想那些个没有她的日子,那时,天地都是空的。直到现在,几乎从不做梦的他依然会从那空洞中惊醒,寻找她的存在。
也就从那时起,他渐渐发现,有些追求好像错了。如果没有了她,纵然得了天下又有何意义?当他站在那万人之上,俯瞰苍生,却要同谁去分享他的喜悦?他奋斗了一生难道就是为了永堕孤独?
好在她回来了,他觉得自己丢失的魂魄终于复归原位。却原来多年的相守,她已不知不觉的渗入他的血脉,此番离别,就好像把他的一部分生生剥离一般,若遇人恶意中伤,伤的是她,痛的是他。
然而就像徐若溪突然发难一般,总是有些事情难以预料,而因为那个位子,即便宇文玄苍怕伤害她而不肯出手,也难保其他人不行鬼祟,而他纵然如何足智多谋,也不能拿她去冒险。
曾经,他孑然一身,自是无所畏惧,可是现在……宇文玄瑞说得对,她是他的软肋,可是这根软肋,他极是爱惜,至死不弃。
他再也不要她经受任何惊恐,他惧怕真的有个什么闪失,广陵王的谶语便会悄无声息的实现……
徐若溪固然恶毒,然而是谁给了她行恶的先机,难道不是他的自私?不是他的偏狭?不是他的不信任?若不是这一切,锦翎就不会遭遇劫难。她只以为是她欠了他,却不想正是他牵连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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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4你是我的
444你是我的
444你是我的
这仿佛是生生撕去块皮肉的伤,参差淋漓,触目的瞬间便轰然烙在了他的心上。
她厌恶这一切,却避无可避,然而这些繁杂岂是蚀玉丹水所能尽皆化解?她又什么也不肯同他说,却是忘了夫妻一体,她的痛楚他岂是不知?又岂能让她独自承受?她已为他做了这么多,改变了这么多……她原本是个多么胆小的人,却可以为了救他与老鼠对抗,为了与他团聚而与奉仙教周旋,获取并传递最重要的信息。现在的她勇敢又机智,这原本是他所乐见的,可这又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而他,为什么不能为她放弃自己的坚持?有些东西,若是不能带给人快乐,又要它何用?而他所求的,他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她能够快乐吗?
今日之事让他震惊,让他心痛,却更令他猛醒……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只有他与她,便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她,再也没有人能够分开他们……
“锦翎,你说咱们到时做什么好呢?”他轻抚她的薄背,已是无限向往。
“我不知道。”她哭得泣不成声。
“慢慢想,反正还有一段时间,我也好准备一下……”
既是决定走了,须将曾经跟随他的人好好安置一番,总不能让他们倾注多年的心血白费,也总不能待真的换了天地而让他们无立足之地。
想到宇文玄瑞的无奈与遗憾,想到他摇着扇子一副恨铁不成钢又一副早已预料事情会如此这般的神态,想到宇文玄铮会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因为他不知是该欢呼还是该烦恼,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唇角却是释然的笑意。
这么多年来头一回觉得身心是无比的轻松,竟恨不能现在就带她飞到那世外桃源。
看她哭得泪人一般,又忍不住笑:“只是到时候,我不像现在这样威风八面了,王妃可是会嫌弃我?”
她抬起泪蒙蒙的眼,看着他眉眼俱笑的对她,忍不住心头一酸,又掉下一串泪。
他轻抚她的长发,眸底醉人:“嫌弃也来不及了,到时我就可着劲的对你耍威风……”
他作势呵她的痒,她一躲,牵到伤处,顿时纤眉紧蹙。
他当即变了脸色,一把将她按趴在床上:“本王现在警告你,你的这里是我的,这里也是我的……”
他不停的圈画着势力范围,最后恨恨的揍了下她的粉臀:“以后再胆敢对本王的东西擅作主张,看我怎么修理你!”
他的语气威风凛凛,手却是拿了冰雪优昙,长指剜了那冰凉的膏子,极其温柔的涂抹在她的伤处。
她想笑,又想哭,咬着被角,任那敷在肩头上的冷香浸入肌肤,又渗入心底……
对于宇文玄逸的决定,王府的人并没有什么太过强烈的反应,除了福禄寿喜偷偷抹了两天眼泪,哀悼他那个渴盼了多年的内廷大总管之位,然后尾巴似的跟在宇文玄逸身后,恳求王爷去蕉菏的时候千万要带上他。
他也算好了,王爷即便卸了朝廷的职,仍是天昊的王爷,到时王府还是需要管事的,他照样可以当小王国里的大总管。
宇文玄逸虽说要同苏锦翎去“没有人的地方”,然而若当真只有两个人,吃饭都成问题。宇文玄逸不是没吃过苏锦翎做的饭,他只能……含笑不语。而且蕉菏的王府闲置多年,那里的人手虽可靠却不熟悉,所以不如现在的人用着顺手。
于是这些日子苏锦翎便让府内人自行决定,如若有想离开王府另奔前程的,皆重金相送。
令苏锦翎意外的是,之画坚决不肯同行,只愿留在帝京,继续帮他们打理王府。
苏锦翎大约能理解她的心思,也不强求,心里却万分过意不去,私下里同宇文玄逸商量,能否将他的食邑划出一部分来送给之画。
这段时间,府里发生了一件喜事,就是阿武成功扑倒在芮巧脚边,抱住芮巧的大腿当众求婚。
而在此之前,曾有数个媒婆连续给阿武提亲,皆被芮巧有意无意的撞见了。芮巧当即就跟苏锦翎打听阿武到底是去蕉菏还是留在帝京,摆出了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的架势,所以这场求婚进行得分外艰难。
阿武本就口吃,再加上芮巧不肯合作,这一套求爱宣言足足表达了一个时辰,引得王府上下都跑到后厨门口瞧热闹,气得芮巧直哭。
苏锦翎本以为这事一准砸了,却不想阿武爱的宣言经历了一个时辰的奋战刚刚结束开头爬升到发展阶段,就因为过于激动,而且为了展示诚意只穿了件单衫跪在雪地里,结果晕倒了。而芮巧竟然熬了姜汤亲自端过去,又指着他的鼻子口齿伶俐的数落了半个时辰。
阿武嘴跟不上趟,一着急,直接把芮巧叭叭蹦词儿的嘴给堵住了,用的物件也是嘴……
窗户纸一旦撕开,事就成了。
苏锦翎怀疑整个过程都在宇文玄逸的操控之下,很不光明正大。
宇文玄逸十分委屈:“不是你叫我想个法子让他们在一起吗?现在反悔了?好,我去把他们拆开!”
自是不能棒打鸳鸯。
于是二月二十二这日,府里为阿武和芮巧热热闹闹的办了场婚事。
饮了交杯酒,阿武说了他有生以来最连贯的一句话:“芮巧,我一定会像王爷对王妃一样对你好的!”
其时,至少有两个女人当场落了泪。
苏锦翎放心了,阿武擅理财,芮巧擅厨艺,二人又皆是实在人,自是要带到蕉菏去的。
闲暇的日子,她便继续整理人员名单。
坠儿似感觉到了府中变动,也不肯出去胡闹了,带着她的八世同堂大大小小共七十六只猫整日镇守府中,生怕把它们落下。
苏锦翎有点头痛,这么一大群猫要如何运到蕉菏?而当想象到他们在一大群猫又喊又叫的簇拥下一路南行,吸引众多匪夷所思的目光,就不仅仅是头痛了。
日子过得简单而轻松,苏锦翎几乎可以预见未来的光景了。她有点迫不及待,然而有些事是急不得的。
最近,府中的来人多起来。
没有不透风的墙,宇文玄逸虽是不动声色的对手下的官员进行妥善安置,依然是被他们觉察到了他的动向,于是前来探听虚实的,意图挽留劝阻的,甚至还有以死明志的,络绎不绝。
就连宇文玄朗也来了。
自苏锦翎嫁给宇文玄逸,宇文玄朗是第一次踏入清宁王府的大门。
宇文玄逸“不在”,苏锦翎与他对酌漪澜小筑。
这夜无月,二人却不约而同的找到了多年前那个八月十五之夜,他们在听雪轩的桂花树下对饮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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