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定与她无缘……
“留在这,至少还能让我存有一丝幻想……”
“你当真要成为他们谋反的借口?”
“我不知道,或许我活不到那日吧……”
“太子殿下,”她站起身,认真的望住宇文玄晟:“若是我能离开,希望殿下能同我一起走。虽然太子的名号……不过一定会让殿下过上平静安逸的日子。太子妃没有因为殿下而获罪,说明皇上还顾念这份父子亲情,她现在正在夏丞相的府中,等着太子归来。而那位叫江锦的美人,给殿下诞下了一位郡主,已是会指着你的衣袍叫‘爹爹’,还说你去了很远的地方,不过终有一天会回来,会给她取名字。小郡主那一双眼睛生得简直和殿下一模一样,殿下难道不想回去看看吗?”
宇文玄晟忽的眼底一烫,急忙一笑,别开目光:“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苏锦翎亦知不能勉强,毕竟面对物是人非,风光不在,对于曾经高高在上的人是一种折磨,而眼下虽然没有自由,只顶着个空头衔,却也可多一分幻想,可若是到了那日……
她望向天空。
头顶的一方蔚蓝一碧如洗,是独属于秋天的清透。
快一个月了……
玄逸,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宇文玄逸坐在云梦斋中,对着手中的一张纸出神。
书案上亦散落着数张白纸,与他手中的纸画着相同的图案。
那是一个圆圈,边缘平均缀着十一颗好似两支燕尾飞镖拼作的雪花般的图案并一个圆,自中心又分出一条线,直指那个圆。
他觉得这上面画的应该是个日晷,一个只有时辰的日晷。
锦翎,你是想告诉我救你的最佳时间吗?可这到底是什么时候?
那日在云霓坊,他端起茶杯的瞬间忽然嗅到一阵熟悉的幽香,虽然极轻极淡,但是他已然可以断定苏锦翎就在这里,就在那绢绘屏风之后。
他几乎要飞身而去。
可是他知道,他只要有一丝异动,她的性命就危在旦夕。
他不敢下这个赌注。
他也知既然奉仙教的人有所准备,就敢保证他无法带走苏锦翎。
他只能坐在那,感受她的气息,描摹她的分毫。
他心急如焚,却不得不不动声色。
只是他没忘了告诉她,他想她,他后悔同她吵架,他的心里只有她,要她相信他,他一定会救她回来……
于是她寄来了这个东西。
唇角不觉衔上一丝久违的笑意。
锦翎,那里一定壁垒森严吧,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他打开荷包,里面是十六片美人面花瓣。
还记得那个为了救宇文玄苍结果上了宇文玄缇的当而误入天牢的苏锦翎,亦记得因为皇嗣遇害而莫名蒙冤险些丧命的苏锦翎,更记得经常因了他的捉弄而无计可施的苏锦翎……
笑意愈深……
他的锦翎,果真长大了……
移目纸上。
纸是长方的,这个小圆到底应该在哪个方向?不同的方向即是不同的时间。如果这半条线代表的是影子,那么不是卯时便是酉时,不是子时便是午时,还有这些“雪花”……
锦翎,你是说救你最好的时间是冬季吗?
他叹了口气。
可是冬季太漫长了,我已等不及了,没有你的日子,我好像丢了一半的自己,只有你回来,我才是完整的一个人。
有桂花的甜香正飘进窗棂。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去年的八月,他与她恰好来到桂州。
那里是桂花的天下,他们躺在桂花树下,看着细碎的花朵如霰飘落。
身下是桂花铺就的花毯,身上是桂花织就的花被,而那些小花又缀在她铺开的发间,是那样美。
她说要看星星,他便带着她飞上枝头。
细小的花朵如雪飘卷,花香绕身。
俩人肩并肩的望着星空,没有一句言语,只有虫声衔着花瓣翻落在耳畔。
那一夜,星空浩瀚,万籁空幽,杳渺的天地间仿佛只有这一片乐土,只有他们两个人,而这一切,仿佛自开天辟地便是如此,而且还将继续延续,直到天地的尽头……
不知不觉的,他已移步门外,望向那浩渺星空。
锦翎,你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在担心我无法解开你的心意?
回想那日,她藏身暗处,一边忍受威胁,一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那种相见而不能相亲的痛楚是她的,亦是他的,每每思及,都像刀片一样划在心上。
闭了眼,睁开之际,眼前有残留的氤氲。
可就在这一刻,他忽的怔住,眼睛飞速的眨了几下,旋即展开手中的纸……
雪花……星光……莫非指的就是夜晚?
那么这个圆圈应该就是月亮……圆月。
月在高空,圆圈应在上方……难道是说这个时间正是夜间的子时?
这是一片略显荒凉的原野,当然,或许只是因为夜晚的缘故。
月亮很圆,当空高悬,本想倾情播撒银辉,怎奈浮云时不时的遮住玉轮,于是地上的树影便深深浅浅,交替明暗。
若是有心,会发现每当云层遮月之际,便有粉末从天而降。
那粉末极细,就像空气里的微尘,轻轻的落在地上,极难看出。
空气中渐渐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气息,那是腐肉的味道。
不过没有人会怀疑,因为西边就是乱葬岗,有风吹来,自是臭味难挡。
一切是那样的静,静得只有虫声呢喃,却仅叫了两声就偃旗息鼓,生怕打破了这种静寂,唯剩草叶窸窣,在风过时斜着半枯的身子抖成一片。
静,却令人不安,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关注着,关注着究竟是谁能打破这死一样的沉闷。
树影几番明暗后,东南方向便刮来一阵风。
很奇怪的风,因为今夜正有风西来,而那股风又只在原地打了个转……
可是未及那个转打得如何圆润,就听一声破空之响,极轻,却极快的划破了静寂,直向那股风刺去。
仿佛听到一声吃痛的闷哼,转瞬一切恢复平静。
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然而就在那声响消失之地,忽的窜过一道光。
那光极淡,星星点点,然而依然可供目力所见。
于是破空声又起……
这回是一声闷响,空旷的草地上顿时现出一个人,胸口插着根箭,已是没了气息。
不待惊异,四围已是有无数的旋风拔地而起,带动绿光星星点点,粼粼幽幽。
未及绿光消逝,早有一团东西兜头盖下。
竟又是粉末。
于是奇景出现,明暗交替的月光下,竟有无数虚空的闪着粼粼碎光的人影在飞速移动。
人影大概发现了彼此的怪异,不觉惊叫,随后散出信号,急要撤走。
然而怎会给他们逃离的机会?
树丛里,长草间,浮土下忽的跃出无数黑衣人,霎时化作无数道黑影,直奔碎光而去。
他们或许比不过那些人影会隐形遁迹,但武功绝对比他们高强,几道寒光过后,地上多出不少横七竖八的死尸。
那些人影的惊叫已惊动了同伴,有暗流无形滚来,却是被早已铺好的磷粉泄了踪迹,紧接着又是劈头扣了一身。腿脚慢的当即被一剑封喉,腿脚快的跑出老远,却于那碎光骤然燃作火焰之际惨叫连连……
一个浑身被烧得只剩几块布片满头焦糊的人匆匆赶往园中,正见卢逍,当即跪倒:“圣使,有人攻入总坛,请速禀宗主……”
卢逍抬眼望了望天空。
八月十五,已近子时,段戾扬正不知躲在什么地方冲击他的第八层神功。此刻,功力尽失,然而若修炼成功,功力定会上升一层。
当然,以他现在的功力世间已是少有人敌,关键是练习这种功,一旦过了第三层就需以蛊虫催动,否则极难继续修为,而后便被蛊虫控制,即便是你不想升级,每至月圆之夜,也不得不忍受噬心之痛,被迫提升。而这时,蛊虫的胃口也愈发庞大,他好容易提升的功力便被蛊虫所用,所以段戾扬已是忍受了二十几年,依然只停留在第七层。
卢逍牵牵唇角,清宁王还真会挑时间呢,只不过他又是如何得知这个机密的呢?
他想到一个人,不禁轻叹,看来络耶的咒语果真没有错啊。
☆。429逃出生天①
429逃出生天①
429逃出生天①
那报信的见他一动不动,不觉急了:“情势危急,请速禀明宗主。”
卢逍淡定道:“我也很想告知宗主,可是,我不知道他在哪……”
他不知道是该觉得可笑还是可悲,段戾扬疑心极重,连他和楚裳都不知道其闭关之所在何处,而事到如今,即便知道他的所在,自己会去通知他吗?
极远处忽的一亮,仿佛有道火光冲天而起,紧接着,巨响传来,地面为之颤动。
他对上报信人的惊恐:“去集合众人,竭力保住总坛!发信号,令附近教众速速赶来,护卫总坛!”
见那人不动,他微微一笑:“你若不信我,便在此跪着吧。”
语毕头也不回,没入黑暗。
石门轰响。
楚裳正一身束身打扮的往外奔。
“干什么去?”卢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放开我,你这个叛徒!”楚裳拼力挣扎。
“我是叛徒,你呢?”卢逍冷笑。
楚裳一怔,继续挣扎:“反正不会和你一样!”
“你觉得我们的事能瞒得了他多久?你觉得你这么跑出去,以你的功夫能对抗得了清宁王多久?”
“我不管,我生为奉仙教的人,死为奉仙教的鬼!”
“楚裳!”他扳住她的肩,制住她的反抗,认真的看着她:“你不是谁的人,就是你自己,你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活一次?”
楚裳的大眼顿时水雾弥漫。
他抱住她,痛惜道:“趁现在,我们走吧,我保证段戾扬不会找到我们。我们去一个小小的只有我们两人的地方,我耕田,你织布,过属于我们的小日子,不好吗?”
楚裳在他怀里安静了一会,然而外面爆炸声又起。
她奋力挣出,继续狂奔。
“楚裳,你觉得你那肚子能瞒得了他多久?”
楚裳一下子停住脚步。
她的肚子……
就是清宁王离开云霓坊那日,卢逍捏碎了她荷包里的媚香……
“现在你要带着我们的孩子去哪?你是不想让他活还是不想让自己活?”
楚裳呆怔半天,忽然大哭,扬手之际,绣针与怒吼齐齐射向卢逍:“我恨你!”
那一针直向卢逍胸口,他竟没有躲。
绣针霎时没入,卢逍当即身子一弯。
楚裳惊叫一声,急忙奔过去扶起他:“傻子,你为什么不躲?”
他面色苍白,笑容虚弱:“你要我死,我不得不死。那日你问我,如果换作你是苏锦翎,我会怎样……”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上面是一双雪白的天鹅,然而其中一只的身上却染了一滴血。日子有些久了,血迹略显暗淡,却依然刺目。
“我是这只,我想和你在一起……”
“傻子!”楚裳紧紧抱住他,泪珠滚滚。
“其实我知道你舍不得杀我,那针偏了一点点……”他拿拇指和食指比划个极小的距离。
“坏蛋!”楚裳扬手要打,终是舍不得。
她扶起卢逍,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路过苏锦翎的门前,脚下一滞。
“别担心,她已经走了。”卢逍尽力支撑身子:“我看见宇文玄晟带着她出去了……”
楚裳一怔:“宇文玄晟?”
“快,这边……等等,先别出去……”
宇文玄晟拉着苏锦翎隐在出口处,透过地面的缝隙往外看。
外面战事正酣,黑影穿梭,如烟如电,正是影卫。
影卫是皇宫或王府豢养的死士,终生只听一个人的命令,武艺高强,少有人敌。然而若论功力,还是襄王府的影卫更胜一筹,否则当年也不可能劫走苏锦翎,导致宇文玄逸险些丧命。
而今宇文玄晟见竟调动了这么多影卫,想必来此救人的不仅是宇文玄逸,宇文玄苍怕是也来了,况且见这架势,定是要一举捣毁总坛!
月光下是诡异的一幕。
只见一团团磷光闪闪的烟雾飞出去,然后便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般四散开来,紧接着就看到半个或整个的空有个碎光闪闪的架子似的人形,逃无可逃,最终倒下,现出人身。
奉仙教引以为傲的遁形之术,就这么被清宁王破了。
苏锦翎心跳剧烈,急急的四处张望,可是视线随着云层浮动忽而清晰忽而模糊,始终没有见到那个冰色的人影。
“别急……”宇文玄晟也没有看到宇文玄逸。
自络耶死后,宇文玄晟就觉得苏锦翎离开之日不远了。日光下,她抚着隆起的腹部,轻吟浅唱,神色柔和且坚定,经常让他看得痴迷,不忍移目。
他不知她是以何种方式和宇文玄逸进行的联系,他只是暗中观察她,跟踪她,终于在今夜发现她悄悄的出了地道……
是了,就是今夜,八月十五月圆之夜。
他上前抓住她,她先是惊惶,而后见他对自己郑重点头,方镇定下来。
她竟然相信他……
心中是无限感动,于是握住她的手,沿着这些日子他探索出来的路线,往出口而去……
现在,来迎接她的人就在眼前,她却依然握住他的手,攥得紧紧的。
她是头一回这般与他主动亲近呢。
心间热流滚滚,烘得眼底发烫。
他知道,她这是想带他一起出去,一起离开这个狭窄而单调的梦境,可是……无论在哪里,他都不会是那个曾经的太子了,正如他所说……留在这,至少还能让我存有一丝幻想……
当然,他会永远记得她说过的话……“如果现在有人想要威胁太子殿下的安全,锦翎也会竭尽所能的保护您的!”
如此……便够了。
他不舍的,艰难的挣脱了她的手,又反手握住,看着在黑暗中那一双熠熠生辉仿若水波流动的眸子:“锦翎,一会我送你出去!”
她的眸中明显闪过一丝愤怒。
他却唇角勾笑。
旧日邪魅尽褪,只余温暖。
无声轻叹……
其实他很想亲亲她的眼睛,她的嘴唇……可是他忍住了,他不想在最后关头给她留下个坏印象。
苏锦翎正想说什么,忽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你们怎么还在这?”
是楚裳,她扶着卢逍赶来,二人均有些气喘吁吁。
“外面太乱,我怕她被误伤。”
宇文玄晟在说这句实话时分外惭愧,如果他会武功,如果他可以像宇文玄逸一样……
“别磨蹭了,再过半个时辰宗主就要出关了!”
楚裳望望外面,咬咬牙,对卢逍道:“你行吗?”
卢逍站直身子:“没事,你放心!”
可是旋即轻咳两声。
楚裳后悔的看着他捂住的胸口:“你忍着点,一会出去了我帮你把针逼出来。”
卢逍笑了,一瞬不瞬的看她,目光温存。
楚裳少有的红了脸,躲避般的扯过苏锦翎:“我来护她,你就带太子吧……”
卢逍点头。
宇文玄晟却是退后一步:“我不走!”
卢逍一怔,苏锦翎却急了,一把抓住他:“殿下,你不能……”
可就在这时,地面忽然震动,仿若开裂,头顶碎石纷纷砸落。
他们抱作一团,待心神稍定,却发现那震动是自来路传来,还伴着轰天巨响。
楚裳的脸色都变了:“糟了,宗主提前出关了……”
段戾扬在这个阶段不是功力尽失吗?
苏锦翎刚要询问,就被楚裳扯住往外跑:“快跑,来不及了……”
苏锦翎还要拉着宇文玄晟。
宇文玄晟急忙挣脱她的手:“你们快走……”
地道深处已传来巨吼:“贱人——”
四个人俱是吓得脸色大变,卢逍再顾不得,一手拉着楚裳,一手环住苏锦翎,气运丹田,向出口滑去……
“锦翎,保重……”
苏锦翎回头看时,但见宇文玄晟的身影越退越远,呼声亦远远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宇文玄逸正在高处督战。
日前,有个道士来府中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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