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乱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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缭乱君心- 第1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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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帘静默,一如她离去的严肃。

他对着那沉寂的帐帘出了会神,忽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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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曈曈,人影重重,欢乐声声,舞姿翩翩……一切都恍若那夜。

不过却除了面具,因为对皇上不敬,亦有隐藏的危险,于是人们的快乐更加清晰的写在脸上,吸引了更多的人于场中欢舞。

苏锦翎对着眼前的欢腾,不停失神,却每每都被场中的欢叫和耳边的笑声拽回神思,可是那宛若重现的一幕幕再次令她恍惚。

穿过人群,穿过火影,她望向那个坐在案边的雪色人影。

他席地而坐,端着酒碗,容色冷峻,然而火光在他脸上跃动,添了些许暖意,冷锐的狭眸一瞬不瞬,似是正饶有兴味的欣赏着这番热闹。

她垂了眸子,便觉他看过来,可是等她循着望去,他依然对着欢舞的人群目不转睛。

络月郡主从人群里跑出来,火红的衣裙在火光映衬下更显鲜艳,且无处不碎碎闪亮,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而后便毫无悬念的看她奔到宇文玄逸桌前,拉起他的胳膊就往人堆里跑。

宇文玄铮慢了一步,手抓了个空,气得要蹦进人群里寻人,却是被宇文玄瑞挡住,附耳低语,而后哈哈大笑。宇文玄铮虽不再动作,却满脸焦急的看向皇上身后。

苏锦翎转了目光……清宁王自是自己愿意,否则依他的功夫还逃不开一个小姑娘吗?

立敦可汗见此情景亦凑到皇上耳边,虽貌似低语,可那声音却是足以让身边左右的四五个人听到,无非是络月郡主也到了出阁的年纪,在草原长大,从早到晚见的都是绿草牛羊,现在一心想看看中原的风土人情,而因为自小被宠坏了,性子不像个女孩家,没有皇上身后这位宫女文静端庄,若是能够得以调教他此生余愿已足……

都说肃剌人直白坦率,这立敦可汗怎么也绕起圈子来?他不就是想和皇室联姻或者不如直接说是想把宝贝女儿嫁给清宁王吗?

偷眼瞧了瞧皇上,但见皇上只是微微颔首。

是应允还是有待考虑?这皇上的心思还真难猜啊。

人影穿梭中,宇文玄逸负手立在场中,即便不语不动,依然风姿雅逸,络月郡主围着他翩翩起舞,额前水晶的光芒亦难掩眼底情意,整个人更加艳丽动人。

302浑然天成

这一白一红还真是搭配,且看宇文玄逸唇角衔笑,目光只追随着身边的火红,想来果真是为她而来……

也不知那立敦可汗又说了什么,皇上不禁朗声大笑,二人执酒互敬,一饮而尽。

皇上莫非已经找到了那个大|法师得了丹药?他现在精神熠熠,全不同于此前的勉力维持,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她正自纳罕,忽见络戈王子以肃剌礼上前请安,棱角分明的脸在火光跃动下更显俊朗。

他叽里咕噜的,也听不清都说了什么,就见皇上大笑,回头看向她:“却是要问这丫头的意思了……”

她方露出疑色,一只手便出其不意的攥住她的腕子,直接将她拖进人群。

人影晃动,那个带着青草气息的男子围着她,护着她,隔开推挤的人,却也让她离开不得。

人流穿梭中偶露出空隙,那雪色的人影便在这缝隙中时隐时现。

她努力的拾起那个身影,他却只是自斟自饮,仿佛丝毫没有留意到方才的异动,丝毫没有留意到她的目光,她的急切。

泪漫上眼底,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它滴下。

他果真放下她了,是吗?

我真希望此刻火光可以不这么明亮,那我依然可以视物不清,可以想象你的深情,可以怀揣着一半的希望,也不必看到这种残酷!

唇角忽然一弯,蓦地卸了貂裘披风。

冷气骤然侵入,却是被翩跹的舞姿搅得凌乱破碎,随缤纷的火影践踏脚下。

刹那间,所有的目光都被那曼妙的碧色吸引,所有的欢呼都为她而惊叹。

旋转间,那个春天的琼花翩然而谢,那个节日的欢舞零碎成灰,那句霸悍又柔情无限的话于欢声中响起……

“你的舞……只能为我而跳”……却伴着一滴晶莹滑落……

忽的,一股清寒的杜若之气飘了过来。

她抬了眸子,睫上晶莹尚折着碎光,却清楚的看到一双半是清冷半是春意的眸子,紧接着腰间一紧,旋即对上那双眼。

距离那般近,近得可以看到他眸中那双小人儿脸上的凄哀。

却是见他笑了,鲜艳的唇色在光影跃动间闪着妖冶魅惑。

一时间,神思顿失,她怔怔的看着那眼底春意醉人,那魅惑的唇瓣微启,那恍如梦幻的声音飘出:“不冷吗?”

随后,腰间一松,整个人滑出他的怀抱,手却落在他的掌中,只轻轻的拈着,却是脱离不开。

腕上忽有一道力度传来,她身不由己的旋转着再次落入他的怀中。

不知何时,四围一片静寂,只有火光噼啪轻响。

“咣!”一声巨响打破静寂。

“好!都愣着干嘛?奏乐奏乐!”宇文玄铮拍着桌子乐不可支,随后一把夺过乐师的马头琴一通乱拉。

乐声起,身不由己的随他舞蹈。

他的敞袖在她面前飘飞,若即若离,可是好像无论她怎么旋转,移步,都离不开他的呵护,无论走到何处,那双半是清冷半是春意的眸子都会在眼前对她笑意微微。魅惑的唇角浅浅勾起,数次擦过她的鬓边,清寒之气仿佛落在心间,浮起雾气氤氲,隔离了所有的嘈杂,所有的烦忧,只剩那一方天地,只有相携而舞的他与她……

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有无数的类似记忆的片段雪片样掠过,却无法捡拾一片,待寻过去时,只见他的眸底春意暖融……

所有的人都退到场外,只看他二人起舞。

肃剌人离不开歌舞,于歌舞中相识,定情,一辈辈相传,就像东风催开了满目星星点点的野花,繁荣又热烈。然而从未有哪一支舞可像眼前这般绚烂夺目。那相携而舞的二人,就好像一双最优雅的白鹤,哪怕尘世再污浊,哪怕风雨再狂烈,亦自在翩跹,无拘无束。他们是那般契合,仿佛不是初次合舞,而是早在无数个前世,就已这般相识相知,相依相伴……

有人自觉不自觉的退后一步,因为他觉得,此时此刻,哪怕是自己的影子不小心落在场中,亦是对这份浑然天成的打扰与不敬,都是一分多出来的不和谐……

白光一闪,暖意已覆在身上,半是清冷半是春意的眸子望住她,唇角勾笑:“小心着凉……”

冰色的身影就像这句拂过耳边的如风轻语翩然远去。

那里,宇文玄铮以前所未有的激动热烈欢迎着他,上蹿下跳的如一只大猴子。

她不知是怎样回到皇上的身边,只见络月郡主攥紧了拳头满脸悲愤,一双明亮的眼各燃着团火苗,烈焰熊熊,几乎要飞出眼底将她焚毁。

而先前邀舞的络戈王子则端坐案后,笑意微微。火光摇曳,那古铜色的面容更镀上一层金色,极是明朗俊美。

他的目光追随着她走近,忽然举起掌叩了两下。

刹那,掌声四起。

宇文容昼朗声笑道:“今日多亏了络戈王子,才让朕得知身边竟有此等人物。锦翎……”

他笑着看她:“这可是欺君之罪哦……”

众皆大笑。

苏锦翎腼腆一笑,行礼谢罪,回到皇上身后,目光再次自觉不自觉的望向那个位子……

那个位子是空的……

剧烈跳动的心忽的一滞。

她急急的左右一扫,均不见那雪色的人影。

目光又落回原处,只见酒水半盏,静置其上……

络戈王子将一切尽收眼底。

乐声又起,欢声又乱,人影重重,掩了眸底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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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狂欢,醒来时已是正午。

苏锦翎因是带病之身,所以皇上特免了她的侍奉,只嘱她好生养着。

她有些惶恐。自己不过是一个宫女,可是眼下却比任何人都清闲自在,搞不清楚皇上带自己到这肃剌草原到底干什么来了。

虽是起的晚,可是一夜惊梦,梦里尽是摇曳的火光,尽是舞动的人影。好像是昨夜的青禾节,又好像是回到了肃剌小镇,她在人群里穿梭,寻找着一个雪色的身影。

欢声不绝于耳,他们仿佛都很开心,脸上却看不到笑容,冷漠的表情时不时就化作青铜面具,反着更为冷漠的光。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呼唤,只是急急的掠过一个又一个人影,寻找着他。

终于,她看到一抹白闪过,追上去时,身上却落下一片柔暖,一个声音轻轻道:“不冷吗?”

半是清冷半是春意的眸子划目而过,顿现出一张空落落的漆木案……

这个梦反复了数次,每每都结束在那空落落上。

醒来,心脏狂跳,可是为什么它跳动得这般剧烈却依然如此虚无?仿佛梦中的空落全部转移到了胸间……

裹着被子在床上发呆,忽然发现周围自始至终无一丝响动。

如此静寂,令人顿生不安,就好像被隔离在一个不被人所知的空间,就好像在昨夜的梦中,她能看得到别人,别人却视她于无物。

心下大骇,急忙冲出帐子。

一阵光芒顷刻刺入眼底,她赶紧转了身,过了好一会才缓缓睁开眼睛,却惊见映在帐上的自己的影子旁边多了个影子。

慌忙回头,正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

“姑娘莫怕……”络戈王子上前一步,高大魁梧的身子为她遮去刺目的阳光:“姑娘眼睛不好,这草原不比帝京,日光极烈,姑娘下次再出来时不要这般莽撞了……”

他的笑容亲切有礼,可是苏锦翎仍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又往左右看了看,只见昨日白天还在附近散步的羊群都不见了,却莫名冒出几个肃剌人把守。此刻,有鸟飞过,一个肃剌人当即掏了弹弓将其击落。

“这是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吗?”一阵冷意袭上心头。

莫非昨夜的青禾节实际是一场阴谋?而且皇上喝了那么多酒,酒里极可能放了某种不该出现的东西,亦或者皇上根本就没有找到什么大|法师,此刻已经……

“姑娘放心,”络戈王子似是猜出她心中所想,顿露出好笑的表情:“皇上一大早便率众人外出行围了……”

“大王子……”远处一个肃剌人跑了过来:“姑娘已经醒了,我们还要不要守在这?”

见苏锦翎面露疑色,络戈王子的面色有些尴尬,正待开口,那年轻的肃剌人已然抢在先:“大王子怕姑娘睡不好,让我们把周围的羊都赶跑了,还不让鸟飞过来……”

“巴亚!”

络戈的断喝却没有阻止巴亚的兴奋:“他自己也守了一晚上……”

苏锦翎当即明白过来,两颊微红,略一思忖,屈膝施礼:“奴婢谢大王子。”

“不……不用……”络戈的汉话本就不怎么好,这一尴尬一着急,顿不知该说什么,英俊的脸憋得通红。

巴亚见他那样子强忍住笑,打了个呼哨,带着人跑了。

“络戈王子累了一夜,早点安歇吧。”苏锦翎头也未抬,转身便走。

“等等……”络戈急忙唤住她,打怀里掏出个青瓷小瓶:“这个给你。”

苏锦翎只看了一眼那个小瓶,并不伸手去接。

303精诚所至

“这个是紫碧菊上的露水,都是太阳未出山前采的,用来洗眼睛最好……”

那双眼睛深邃而明朗的对她,还透着小小的紧张,却是被微笑掩过,不过拈着小瓶的长指在轻微战栗,依然透出了内里的忐忑。

见她接了小瓶,骤然爆出笑意,整齐的牙齿竟如宇文玄朗一般雪白。

络戈王子不愧是草原上最英俊的人物,这一笑,就像是太阳洒在草叶上的金光,灿烂耀目。

“你放心用,我今晚再去采……”

“不必了,大王子,”她急忙阻拦:“我的眼睛不碍事的……”

“不行,这双眼睛要是在夜间看不到东西就太可惜了!”他仔细盯住那双眸子:“这是我见到的最美的眼睛,就像清晨的露珠一样清澈,我必须用露珠将它洗得明亮,否则……”

“大王子……”草原儿女如此直白的表达让她顿生窘迫:“大王子不必事事亲为,可交给……”

“不行!你们中原有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用诚心,怎么能感动上天?”

“大王子待奴婢……”

“你怎么总自称‘奴婢’?在这个草原上,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苏锦翎也发现了,肃剌虽有尊卑之分,却不如天昊明显苛刻,络戈和络月经常与普通的牧民一起说笑,立敦可汗也与手下称兄道弟。

不能不说,这是一片相对自由平等的土地,就像那一望无际的平坦草原。

“你刚刚想说什么?”络戈王子忽然打破静寂。

“呃,”苏锦翎一怔,眨眨眼:“奴婢……”

络戈面生恼意。

她赶紧道:“是‘我’,我……忘了要说什么了。”

“忘了?”

“是。”

络戈定定的看住她,忽然一通大笑。

苏锦翎也忍不住笑了。

“大王子一夜未眠,还是早些安歇吧,奴婢……我先告退了。”

“皇上说你身子不好,可是整日闷在帐子里会更不好。你看我们草原儿女,个个身高体壮,却有哪个是闷在帐子里闷出来的?有了太阳,万物才会生长,帐子里有太阳?”

络戈的话很粗浅,却也很有道理,再加上他急切下语音乱转,还要努力让她听明白,所以声调更加怪异。

她只觉好笑,却知无礼,就竭力忍着。

络戈倒不介意:“想笑就笑吧,我不愿意看你整天冷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笑意顿收,抬眸看他。

络戈吐了口气,望向那一望无际:“心太小了,哪能放得下许多事?不如丢到草原上,风一吹,就不见了。”

清风卷过,草浪起伏,绵延天际,端的是一片豪迈壮阔。

络戈低了头,一双深眸望住她:“姑娘可愿陪我走走,把那些不愉快都扔到草原上?”

“大王子,我……”

“姑娘不必多虑,肃剌人虽热情奔放,但断做不出对客人失礼之事……”

“可是我……”

“我只是想带姑娘看看这辽阔的草原,以尽地主之谊……”

“大王子……”

“我听皇上说姑娘很会讲故事,我从没有去过帝京,很想听姑娘讲讲那边的风土人情。若是有朝一日去帝京游玩,还想请姑娘为我做向导……”

“大王子客气了,我虽生在帝京,但是整日待在天栾城,对外面并不熟悉……”

“没关系,这样逛着才有趣,只是我也不好白劳烦姑娘,在此之前,就让我领着姑娘到处走走,如何?今日天气正好……”

“皇上还要在肃剌停留多日,也不必急于一时,大王子已累了一夜还是先回去歇息,日后……”

“姑娘是觉得我诚心不够,那我就再多守几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直到姑娘……”

“不用了,就今天吧!”

是民族差异导致交流不顺吗?按理,她那摆明了就是拒绝,可是络戈却好像根本听不明白。起先她还以为他是故作无知,只是那一脸诚恳又让她无法怀疑。

早在肃剌小镇,她便见识过肃剌人的单纯与执着,此番又领略了络月郡主的风采,现在,这个络戈王子又是如此,真是有即便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气魄。不过,她也知道肃剌人达成心愿就如同完成任务,一旦得偿所愿,便可两不相干,只恨这心愿怎么就牵扯上了她。

她往前走了几步,却不见络戈跟来,回头,正见他在笑。

“姑娘是想用脚测量这片草原吗?”

话音方落,屈指口中。

一声响亮的呼哨过后,一匹通体墨黑的骏马仿佛从天上而降,只一会就从天地相交处奔至面前。

络戈翻身上马,动作矫健利落得如同一只雄鹰。

骏马狂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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