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太子笑出声来,边笑边走了过来,亲自拾起她脚下的羽箭,又拿过弓,指搭在弓弦上,只轻轻一拉,金弓顿时圆如满月。
苏锦翎不觉惊叹万分。
宇文玄晟笑眯眯的将弓箭交给她。
可是到了她手里,又成了不折不弯的模样。
如果是魔术,这也太神奇了。
宇文玄晟微微一笑,笑容在火光跃动下竟有几分惑人,加之他原本生得妩媚,此时看来亦颇有仙姿。
“来,我教你。”
他声音轻柔,掺在飘着肉香的空气中,让人生出些许醉意。
苏锦翎怀疑自己是不是饿昏了。她记得以前看过卓别林的《淘金记》,大个子在饥饿状态下将小个子看做一只大母鸡,非要将他砍了吃。所以她现在怎么觉得宇文玄晟不那么讨厌了?
他伸了手。
她不由自主的一躲,然而手腕仍旧落在他的掌中。
他环着她的身子,一手攥住她的左手固定在弓背,一手握住她的右手揽住弓弦,轻轻一拉……
“你看,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
宇文玄晟今天……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呢。
苏锦翎迷迷糊糊的想,忽然觉得身子发软,脸颊发烫,好像有什么东西痒痒的从心里往外钻。
宇文玄晟离她越来越近,结实的胸口紧贴着她的背,双臂环着她,好像要将她抱在怀中。气息柔和的撒在耳畔,渐渐灼热,渐渐贴近。
他的唇已游到了耳畔,发丝在他的气息的鼓动下调皮的扫着她的脸颊,让心底的麻痒之感一点点的爬出来,蛇一般的向四肢百骸游动。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她能感到,却是无法控制,而且不由自主的想偎在这怀抱中。
宇文玄晟的唇隔着半寸的距离在她的颈项耳畔之间游移,动作不大。他的身材亦高,将苏锦翎牢牢罩住,所以旁人若是偶然扫过一眼,只会当他在教她习箭。
她的气味芬芳,进而浓郁,不时变换,格外诱人。
他只听说过云裔女子的奇特,而今却切身感受,分外惊异,不觉更用力的抱住了这具纤弱的身子,手紧紧的攥住她逐渐升温的小手。腿亦迫切贴近,下体的灼热即便隔着数层衣料似也能感受到她的柔软。
他不禁低吟一声,唇旋即衔住了她的耳珠。
苏锦翎只觉眼前金灿灿的火光仿佛变作七彩云霓,不断的飘来飘去,是从未见过的奇景。人也跟着轻飘飘起来,在云霓的召唤下,化作一缕流岚。
一定有什么不对。
她想抗拒,却绵软无力。意识正一丝一缕的从体内抽离,身子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只能模糊的听有人在耳边轻道:“跟我回宫……”
指一松。
也就是这个动作让苏锦翎有了片刻清醒。
她猛的睁开眼睛,云霓顿散,而那支离弦的箭正化作一点银星于光暗交错中穿行。
她不知道有没有看错,此时,正有一个小太监打一旁横着跑过。
“啊——”
她一声惊叫,仿佛已经看到那箭刺中小太监。
而与此同时,好像有三声轻响几乎同时击中某物,那笔直向前的银星竟然左右摇摆不定,在就要射中小太监的刹那一个歪斜,直插到西侧的旗杆上。
箭尾白羽尚在光影中微微颤动,提醒刚刚的惊险不是幻觉。
那小太监死到临头才意识到危险刚刚擦身而过,劫后余生的他顿时瘫倒在地,抖若筛糠。
苏锦翎的一声惊叫惊动了正与璇嫔谈笑的宇文容昼。
他转了身,鹰眸扫过,但见一切如常,皇子们依然把酒烧烤,只宇文玄晟立在场中。然而细看去,那杏黄袍摆的外侧时不时飘出一角柔纱。再一扫……苏锦翎不在原处。
“晟儿……”
“父皇,儿臣在教锦翎姑娘射箭。”
宇文容昼眉心一蹙。
吴柳齐在一旁看得真亮的,只碍于皇上方才与璇嫔畅谈正欢,不好打扰。此刻见皇上神色严肃,可是太子也在那盯着呢,于是只好低咳两声,不停眨眼。
“让她过来!”
宇文玄晟微微一笑,低头对苏锦翎小声道:“心尖儿,今天无法带你走了,改日……”
说话间,薄唇轻泯,已是摘了苏锦翎的坠珠耳坠,含在口中。
“父皇,锦翎姑娘好像不大舒服呢。”
话音未落,苏锦翎软软的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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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明明诊出了原因,却不好开口。
宇文玄晟就那么笑微微的立在一边,让他脑门子直出汗,后背也湿透了。
“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这个……”
太医一会看看皇上,一会看看太子,心里暗自发誓,如果还有下辈子,死活不做太医!
“锦翎姑娘身子虚弱,内外受寒,冷热不均……”
“内外受寒,冷热不均……这是什么病症?”
宇文容昼坐在椅上,微有笑意。
这样的他最为恐怖。
“臣无能,请皇上治罪。”李元科跪拜在地。
“何龄泰,你来说,锦翎姑娘得了什么病?”
何龄泰开始筛糠,连花白的胡子都颤颤巍巍。
什么病,还不是中了香魂散?香魂散对于初始接近的人只需闻一闻味道便浑身酥软,意乱神迷。而这香魂散,只有太子才有。
香魂散是宫中禁品,早前曾在西域一带流行,太子也不知从哪得来的。皇上虽坐拥天下,然而为人严肃,对于这香魂散怕是一无所知。但也只需一句便可让其明了,那便是……香魂散如果极微量的使用实际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春药。
其实太子平日对宫女的所作所为皇上一清二楚,却从未追究,今日却单单对这个小宫女认了真,他们不能不小心翼翼的揣度皇上心意,究竟是看重这个小宫女还是想借这一事件发难太子?
的确,太子这两年愈发的荒唐了,可是皇上对太子的宠爱亦是有目共睹。许多时候,即便是太子的无理要求,皇上也尽量满足,所以对于太子,绝不能轻易得罪。
188冷热不均
而对于他们这些臣子来说,揣度圣意,选择队伍,乃是安身立命之本,然后才能追求飞黄腾达,可是眼下,这一行五个太医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清心殿是避暑胜地,眼下又是初秋夜凉,可是每个人都觉得身如炙烤。一边是皇上的咄咄逼人,一边是太子的皮笑肉不笑,只觉真的是内外受寒,冷热不均。
“皇上,李太医说得对。锦翎姑娘的确是虚火上升,气生两肋。《神草纲》云……”
虽然何龄泰与李元科平日不睦,然而此刻,在搞不清状况的前提下,他不得不与李元科站在一起,让他们父子关门斗去。
“朕不想听你们掉书袋,你们告诉朕,这病要怎么治?”
这病要怎么治?当然是男女交*合迅捷又不伤身,可是这么一说不就露馅了?
“容臣再看看。”
何龄泰拈了那自绣帐中引出的红丝,三指轻搭,目微合,眉轻蹙。
皇上待这宫女的确不同寻常,否则若是寻常宫女,哪用得着悬丝诊脉?这苏锦翎平日他也是见过的,这会竟被安置到帐中……
期间,他曾经心念一动,不如就让皇上……然而他似乎听到太子一声轻笑,立即收了心思。
“皇上,可否让臣再瞧瞧锦翎姑娘的颜色?”
发现皇上明显的不悦,何龄泰心里更有了底:“皇上,这病讲究望闻问切……”
“皇上,锦翎忽然晕倒,必有内情,若是再耽搁了,怕是……”璇嫔急忙插了句。
今天她好容易与皇上重拾旧情,偏偏这苏锦翎好死不死的晕倒在当口,坏了她的好事。她真怀疑这个苏锦翎是故意的,而且太医的吞吞吐吐,互递眼色,更让她觉得此中蹊跷,莫非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若真的有……
哼,想要跟我争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若真是做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早是打探过内务府的彤史,并无苏锦翎的侍寝记录。
她已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宇文容昼自是感到璇嫔的急躁,然而她的话却也不无道理。苏锦翎突然晕倒,怕是急症,不可耽搁。
于是手一摆。
宫女立刻卷了紫绡帐子。
恍若轻雾云移,明月出岫。
何龄泰张目一望。
帐中人面布细汗,纤眉轻锁,两腮如桃花般鲜艳,唇色红润,唇瓣微开,呼吸轻促。虽双眸紧闭,然而墨黑的长睫如蝶翅般翕微颤动,较平日更多一番娇艳动人之姿,恰似娇花带露,芙蓉照水,难怪……
“咳……”
身后一声状若无意的轻咳让他急忙敛了心神。
眼下若想解香魂散也并非别无他法,关键是耗时长,体力消耗也大,这苏锦翎的身体日后怕也会落下什么毛病。好在太子还算仁慈,那香魂散只用了一点点。看着她手腕一星几不可见的浅红,便可知定是通过此处将香魂散渗入肌理,进而融入血脉。如此只能令其暂时神智昏迷,却不至意乱情迷,然而若是耽搁下去或是再以香魂散加以催动,那效果……
“启禀皇上,臣有一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宇文容昼扣在扶手上的指节隐隐发青。
这都什么时候了,何龄泰还在那慢条斯理。
“恕你无罪,讲!”
“锦翎姑娘突发急症,恐是劳累紧张所致……”
的确,她今天站着看了一整日的骑射,风吹日晒,还经历了苏穆风险些被暗算的惊险,随后又因那离弦的箭差点射杀了个小太监而受了惊吓……
宇文容昼看着帐中那鲜艳得虚弱的小脸,忽然有些后悔不该听太子的话进行什么以武为凭来戏弄她,让她为难,其实他不过是想……
“你方才说有法可解,是什么法子?”
“臣早年在乡间时,也遇人突发此急症,当时有个土法医治。就是将人除去衣物泡在冷水中,待虚热散尽,再以丹汤调治,弥补亏虚,不日即愈。”
宇文容昼鹰眸扫向众人,那几个太医连连说:“何太医此法甚妙,甚妙……”
宇文容昼倒不觉这法子有多高妙,再次看向何龄泰。
何龄泰低眉俯首,颤声道:“若依此法,需将人置一静室,不可让人轻易打扰,否则,易因受惊而导致心智迷乱……”
那几个太医面面相觑。
基本上服了春药后要么靠男女交*合,要么放在冷水中自动解药,这安排静室一说……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睇向太子,又不约而同的收回目光。
何龄泰又道:“为增强疗效,可于水中浸泡白菊、金银花、槐花……”
“需时多久?”
何龄泰瞥向太子,又迅速掉转目光:“一夜即可。”
那几个太医又面面相觑,何龄泰这是给太子大开方便之门吗?这老家伙看来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将来铺路了……
宇文容昼思量片刻。
吴柳齐上前:“皇上,锦翎姑娘所住的听雪轩最为僻静,不如……”
宇文容昼点头:“着人准备,令御林军二十人于一丈开外把守,不得放闲杂人等入内,即便鸟雀猫鼠,亦格杀勿论!”
何龄泰拿袖子抹去额间汗珠时,见太子对他笑了笑,然而下一刻,太子便笑不出来了。
太子在步出偏殿台阶时不知因何扭了脚,进而摔倒在地,又磕伤了膝盖,可是诊断下来的结果是胫骨骨折,需卧床一月静养。
太子直嚷着有人暗算他,可是四围守卫森严,连蚂蚁进来都要搜身,更别提人了。
天意如此,太子,你可不能怪老臣不帮你喽。
何龄泰捋着胡须,摇头晃脑的走出清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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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寂,月如钩,浅浅银辉织成一匹薄纱,顺势铺在一所精巧的院落。
院外,每隔十步就有着玄衣软甲的侍卫执枪而立,将小院围作一圈。他们身姿笔挺,如四围的树木一般静默着。
忽然,一名禁卫在眨眼之际仿佛看到一道影子划过眼角,可是当他循着望去时,又只见一片深深浅浅的黑。
“唉,你看到什么了吗?”
他轻声问十步外的侍卫。
“看到什么?”
“有个白影,好像进院去了。”
“别胡说,如果真有人,弟兄们早就发现了。”
“我说……可能不是人。”那禁卫小心翼翼的左右看看:“就那么一闪,然后不见了。”
“你少来,是不是昨天在赌坊输急了看什么都像银子?”
“不是,我……”
“皇上让我们守着这,不让放任何人、猫、狗、鸟雀进去,若是真有鬼,你还当你是捉鬼的法师不成?”
“万一……”
“哪有什么万一?有咱们在这,阳气甚重,就算有鬼只要见了这阵势也魂飞魄散了。你就安静点,万一惊了里面那位可就有苦头吃了……”
“你说皇上怎么会……”
“咳咳。”
那侍卫自知不好议论皇上,只得闭嘴。
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却只闻夜虫嘤咛,寂静空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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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轩内,夜光如绡。
正房地上一只不大的香木浴桶内,苏锦翎枕着几方搭在桶沿上的绢布手巾,斜斜的倚在其中。
身边不许置人,所以才没有给她预备大的浴桶,怕她滑进桶中呛水遇险。
此刻,她纤眉微蹙,双眸紧闭,似在沉睡。
如果有烛光,会发现初时鲜艳的唇色已经淡了,却不是因为药力消减,而是冷水浸泡,寒气入体。
果真是要伤身的。
水声轻响,一只手臂环在她肩后,另一只探向腿弯,无需用力,便将她从桶中抱起,轻轻放在床上。
指稳稳搭在她的腕上,凝神片刻,随后自衣襟内取出一指高的小瓶,倒了两粒丸药,后停了停,放回一粒,方将药丸送入她口中,又点了穴位令她在昏睡中吞下。
她的身子因为在水中浸泡多时,以致寒气萦绕,乍一碰去冰冰凉。而且服用了解药,内里热力正在消散,于是寒气入侵。
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蜷起了身子。
宇文玄逸皱了皱眉。
按理,泡在冷水中也不失为解除香魂散的法子,但总归太伤身,尤其是她身子本就虚弱,极易落下病根。就连方才的解药,按照她现在的状况,本应服用两粒,可是药性过于生猛,怕她扛不住,方去了一粒,剩下的药力就要靠自身慢慢驱除了,只好在如此避免伤及根本。
香魂散,西域奇药,可令人昏,可令人燥,可令人癫,可令人狂。服用后,人隐藏的本性就易败露,这也就是他为什么将此物弄进宫来又借某些渠道暗送进紫祥宫的原因。
此物久用成瘾,因为香魂散所制出的幻境令人流连忘返。
太子的确愈发昏聩,皇上亦有所耳闻,正在隐忍不发,他只等着太子再做出些离经叛道之事让皇上忍无可忍,到时……
即便皇上依旧可以容忍他的胡作非为,而因为长期服用香魂散,所需剂量会随着身体的适应不断加大,一旦停药,便是癫狂,而继续服用,终会让人骨软筋麻,神昏智散。
189情之所至
不要怪他狠,除了那个人人觊觎的位子,还为了一道伤疤……左腰间,半寸长,两分宽,现在如一条毛虫般趴在那。
十三岁,就在他随熙亲王征讨临纳完胜而归皇上要封他为王被他婉拒的第二日,戌时,宇文玄晟派人请他去紫祥宫。
当时他便觉情况有异,因为但凡这个时辰,各宫宫门早已落锁。
然而来请他的又是宇文玄晟的贴身太监端元,于是虽有疑虑,仍不得不去了。也只怪当年年轻,若是现在,他会找出百八十个理由不动声色的婉拒这场鸿门宴。
他刚迈入紫祥宫,就听有人大喊:“有刺客!”
紧接着一张大网从天而降。
那时,他便已练就一身好轻功,可是刚欲施展躲避,一团白粉便随着大网的铺下迎面劈来。
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肤无一不痛,尤其是眼睛。
定是对他极为了解,方能计划周密,出招迅捷。
那网将他兜个正着,他的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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