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香几个帮着周少瑾打扇,服侍她喝茶。
程笳一阵风似的从院内跑了出来。
周少瑾忙道:“你不能迈出这道门槛——我可是答应那婆子的,你不能让我言而无信!”
程笳咯咯地笑,在门口站定,道:“你这主意好!以后我们每天都这样在这里说说话。”
“我可没那闲功夫。”周少瑾笑着,婆子们忙把小杌子端到门口,又服侍程笳在门内坐下,上了茶点,远远地守在院子里。
程笳道:“我知道潘清走了……你去送她了吗?她是怎样一副模样?还是趾高气扬的吗?我猜她应该灰心丧气的才是。她不是一直觉得她挺好的吗?谁都会喜欢她似的……”
周少瑾就是来告诉她这件事的。
她想让程笳高兴高兴。
不过程笳已经知道了,她就没必要再说什么了。
“我没去送潘清。”周少瑾笑道。“我没有空……”
她把事情的经过说了遍。
程笳可是一点也不相信。
她觉得周少瑾是故意的,她哈哈地笑,十分的快活。连带着让周少瑾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两人东扯西拉了半天,期间有婆子在远处探头探脑的,周少瑾猜着可能是姜氏身边服侍的,可她装作没有看见,继续和周少瑾说了会话,才起身告辞。
程笳依依不舍的:“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我这些日子在给我父亲赶制冬衣,”周少瑾笑道,“等有空就来看你。”
程笳听了。两眼发亮。道:“是不是像初瑾姐姐那样?你也给我做一件吧!那衣裳好漂亮的。”
就知道会这样!
周少瑾觉得自己的额头好像冒出汗来了似的。
程笳只要看中她的什么东西,就会直言不讳地向她讨要。
前世,她吃了不少这样的闷亏。
可今生,她决定明明确确地拒绝她。
大不了两个人再吵一架!
“不行。我没有空!”
“你怎么能这样?我们不是最好的姐妹吗?我不过是让你给我做件衣服而已……”
“做衣服不累吗?我又不是绣娘。凭什么你需要我就得给你做衣裳?我们既是最好的姐妹。不是应该互相体谅的吗?你看我姐姐,觉得做针线坏眼睛,就不让我给她做衣裳。”
程笳语凝。
周少瑾柔声叮嘱看门的婆子收拾好杌子茶盅。回了畹香居。
但在回畹香居的路上,经过嘉树堂的时候,她遇到了沔大太太。
沔大太太见她穿着件月白色素面杭绸褙子,丫髻上插了排茉莉花,清新灵秀,让人有些挪不开眼睛,心中一动,道:“你明天跟郭老夫人告个假吧?我明天带着你和你姐姐去亲戚家吃酒!”
“啊!”周少瑾睁大了眼睛。
前世,可没有这件事。
她清澈的眼眸像泉水,倒映着沔大太太的身影。
沔大太太笑了起来,道:“梅花巷顾家十六小姐明天订亲,下了帖子给蕴真堂,你外祖母的意思,上次你沅大舅舅高中的时候,顾家曾送了贺礼过来,如今顾家十六小姐订亲,我们也应该去凑个热闹才是。”
去顾家!
梅花巷顾青鸿的那个顾家……外祖父曾经在顾家住过一些日子,还想把母亲嫁到顾家去……不知道顾家现在有没有人知道当年的事……说不定自己还能因此而打听到些什么……就算是什么也打听不到,顾家是金陵城士林之首,能去顾家看看,也是件十分难得的事……
周少瑾想想就觉得很激动,立刻应了下来,并道:“那我和姐姐明天都穿什么过去?要不要准备些小贺礼?手帕、荷包、扇袋什么的我那里还有几个绣工颇为新奇的,要不等会我拿去涵秋馆给您看看什么东西适合吧?”
她的积极主动取悦了沔大太太。沔大太太笑道:“晚上我们再商量。”
周少瑾笑盈盈地应喏,回了自己居住的院子。
周初瑾正在和持香说话,看见周少瑾,笑道:“你回来的正好,明天是梅花巷……”
“我知道!”周少瑾笑着打断了姐姐的话,道,“大舅母说,要带我们一起去顾家吃喜酒!”
之前大舅母并没有提起带周少瑾去的事,不知道是外祖母的意思还是大舅母临时起意?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周初瑾都无意让妹妹伤心,她笑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就不多说了。”
周少瑾连连点头,并将沔大太太晚上让她们姐妹去涵秋馆的事告诉了周初瑾。
可能是怕妹妹出错吧?
这毕竟是妹妹第一次跟着大舅母走亲戚。
顾家又是仪礼诗书传世之家,据说规矩很多。若是失了礼仪给别人笑话那可就麻烦了。
周初瑾在心里琢磨着,笑着应了。
周少瑾就问姐姐:“我听大舅母说,顾家还是沅二舅舅高中的时候来送过贺礼,顾家这几年都没有婚丧嫁娶吗?”
人情是有来有往的。
四房人丁单薄,没有什么喜庆的事这可以理解。可顾家仅小姐就排到了第十六,肯定人丁兴旺,不可能这几年都没有请过客。
前世,在她的记忆里四房和顾家并没有来往。
周初瑾道:“顾家是郭老夫人那边的姻亲,和长房走得近。上次沅二舅舅金榜题名,走得是长房那边的路子。顾家就顺手送了份贺礼过来。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顾家那边有什么事,也就没有给我们这边下帖子。这次是袁夫人有事找大舅母,大舅母见了顾家的请帖。想着人家当时给长房的面子送了贺礼过来。我们也应该给长房捧捧台。随份子去顾家才是。”
难怪!
周少瑾恍然大悟。
周初瑾笑道:“说起来,这件事也与你有关。”
“我吗?”周少瑾很是诧异。
“是啊!”周初瑾笑道,“袁夫人请大舅母过去。是想请你帮着画几个花样子。”她语气微顿,又道,“绣活自有人做,只要你出花样子。”
如果不是这样,估计姐姐也不会跟她说吧?
周少瑾笑道:“我听姐姐的。”
周初瑾摸了摸她的头,道:“说是箫表姐快要生了,袁夫人想给箫表姐家的小毛毛绣个戏婴图案的襁褓。针线房的人怎么说也只是个工匠,拿了几个样子袁夫人都不满意,上次见你给我做的裙子,就想让你给画一个——箫表姐嫁的是她的外家桐乡袁氏。我想着这件事于你也有好处,就帮你答应了。”
这于周少瑾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笑着答应了。
关老太太知道沔大太太也带周少瑾去梅花巷的时候,拉着她的手叮嘱了半晌。到秋涵馆的时候,沔大太太从周少瑾的绣品中挑了两对荷包,然后拿出自己贴己的金锞子装到了荷包里:“用这个做贺礼。”
“这怎么能行!”周初瑾连连拒绝,“这随礼的金子,我们自己出就是了。”
沔大太太笑道:“既然跟我出去,自然就得听我的。你们要是有这个孝心啊,等嫁了如意郎君,大舅母也老了,记得逢年过节的时候写封信来问候大舅母一声,大舅母也就心满意足了。”
再说下去,就有些生分了。
周初瑾拉着周少瑾给沔大太太道了谢。
沔大太太笑眯眯地送了两姐妹出门。
翌日,周少瑾穿了湖绿色素面湖绸褙子,周初瑾穿了件藕荷色素面湖绸褙子,和沔大太太上了轿。
轿子在侧门的时候停下。
周少瑾不明所以,撩了轿帘朝外看。
袁氏的轿子渐行渐近。
原来她们是在等袁氏。
周少瑾不由长叹了口气。
她怎么这么傻。
四房既然是因为长房的缘由才去顾家随礼,那定是跟了长房的人一起去。
不知道程许会不会也跟着。
可别遇到了程许。
沔大太太已招呼周氏姐妹下轿,和袁氏见礼。
周少瑾跟在姐姐身后见了袁氏。
袁氏笑盈盈地点头,前所未有的亲切地和周少瑾说话:“……今天戴的这珠花很漂亮,是在哪家银楼里打的?”
这是因为求着自己给她女儿画戏婴图吧?
周少瑾在心里腹诽着,客气地笑道:“不知道——从小就放在我的妆奁里。”
或者,是庄氏的遗物?
袁氏思忖着,不好再问,和沔大太太寒暄了两句,各自上了轿。
梅花巷在金陵城东,和郭老夫人的娘家石头巷很近,离周家的祖宅也不过一射之地。
她们到的时候,梅花巷的巷子里已停满了轿子。
有人跑过来问了一声,开了侧门,让她们直接进了内院。
姐妹们,今天的更新。
ps:我感觉粉红票就像吊在我面前的胡萝卜,当我以为吃完了的时候,又冒出来了……明天继续加更……呵呵……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顾府(粉红票450加更)
落轿的地方是个不大的院子,青石砖铺地,粉墙灰瓦月亮门,玉兰、石榴、夹竹桃、美人蕉竞相开放,穿着青色比甲的仆妇进进出出,不远处红漆扇门大开的厢房里女眷们或三五成群地站在庑廊下,或坐在圆桌旁说笑着,笑语阗喧,一片繁荣热闹的景象。
接待她们的是个年约三旬的妇人,她笑容满面,殷勤地领着她们往月亮门里去:“袁夫人,这边请!”
周少瑾前世每年的大年初一都需要进宫去给太后、皇后朝贺,曾经专门请宫里出来的姑姑教过礼仪。知道初来乍到,最忌讳的就是东张西望,或让人觉得轻浮,或让人觉得没见过世面。
她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姐姐身后。
沔大太太看了心中松了口气。
进了月亮门,穿过一道两旁植满了石榴树的青石甬道,迎面一间三阔的花厅。
和刚才的院落不同,花厅虽然也是扇门大开,却只坐了七、八个女眷,大家轻声细语地说着话,头上的金饰、身上的织锦,在射进花厅的晨曦中不时闪烁着明亮的针芒,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婶婶过来了。”有花容月貌的年轻妇人笑盈盈地迎出来和袁氏打着招呼。
“七奶奶。”袁氏笑着和她见礼,为沔大太太和这妇人互相引荐:“这是我们四房的大太太……这是顾府长房七爷顾锦城的太太,浦口郁家的姑娘。帮着老安人管着家里的中馈,为人最是爽朗大方、八面玲珑不过了,这次订亲的顾家十六小姐,就是他的胞妹。”
“不敢当,不敢当。您每次来都这样的抬举我……”顾七奶奶笑得灿若春花,谦虚了几句,屈膝蹲身和沔大太太见礼。
沔大太太见了礼,含蓄地笑道:“原来七奶奶的娘家在浦口,我的娘家也在浦口,三眼桥何家。不知道七奶奶可听说过?”
“哎呀!原来您娘家姓何啊!”顾七奶奶又惊又喜。亲热地拉了沔大太太的手,“怎么没听说过?三眼桥何家,状元府第,那可是我们浦口鼎鼎有名的人家。没想到竟然会遇到您……我有个从妹。就嫁到了何家。何家三房的五爷……”
“知道。知道。”沔大太太笑道,“是隔着房头的侄儿……”
两人寒暄着,立刻就熟了起来。
袁氏在一旁笑。
顾七奶奶就嗔道:“婶婶还笑。明明知道我和大太太的娘家都是浦口的,也不早点把我引荐给大太太,这事都怪您。等会侄媳妇敬您酒的时候,您可不能推托!”
“你这是想趁机灌我的酒吧?”袁氏笑着,三人寒暄了片刻,顾七奶奶的目光就落在了周初瑾和周少瑾身上。
她目露惊艳之色,道:“这是?”
“四房的两位表小姐。平桥街周家的千金。”袁氏笑道,“周大人在外为官,两位小姐就暂时住在程家。”
三年一取士,每科三百人。金陵城有几户进士及第的人家,那是有数的。
顾家是读书人,袁氏一说顾七奶奶就知道是谁了。
她笑吟吟地拉了周初瑾的手道,道:“我说是谁家的姑娘,这么漂亮,原来是周大人家的两位千金,这可真是稀客。”她说着,吩咐身边的仆妇,“去请了十七小姐过来,说平桥街周家的两位小姐过来了,让她过来陪陪。”
“不用这么客气。”袁氏笑道,“老安人的身子骨还好吧?我还是过年的时候来给她老人家请过安。”
“看我这记忆!”顾七奶奶闻言拍了拍额头,笑道,“老安人早上起来的时候还问起婶婶……我这就陪您过去。”
她说着,招了个管事妈妈模样的妇人低声的嘱咐起来。
袁氏想了想,对沔大太太和周氏姐妹道:“你们和我一块去吧——她老人家是如今顾府的当家人顾梅珍的母亲,按辈份,比我们家老夫人还高一辈,等会见我,你们就随着大郎喊‘太祖母’就是了。”
最后一句,却是叮嘱周少瑾和周初瑾的。
周少瑾和周初瑾轻声应“是”。
顾七奶奶过来了,笑道:“我们过去吧!”
袁氏笑着点头,一行人上了西边的一条甬道。
穿湖过亭,她们来到一个僻静的小院。
院里的人显然早已得了信,有嬷嬷在门口等她们。
那嬷嬷熟悉地和袁氏打着招呼,袁氏告诉她们:“……这是老安人身边最贴己人,夫家姓苗。”
沔大太太和周少瑾、周初瑾笑着喊了一声。
“折煞老奴了!”苗嬷嬷侧过身去避了避,谦虚地和她们说了几句,带着她们进了院子。
院落不大,小巧精致,服侍的都是中年人。
老安人满头白发,精神矍铄,笑容慈爱,欢欢喜喜地坐在罗汉床上受了她们的礼,让人端了凳子给她们坐。
袁氏代郭老夫人问候老安人。
老人家有点不高兴,道:“她自己怎么没来?要你帮她传话?”
郭老夫人是孀居之人,今天是顾家十六小姐订亲,自然要回避。
可这话却不能这么当着老人家说——老人家老了,就和小孩子一样,不认理了。要是这么说,只会惹了老人家不高兴。
“原本是要来的。”袁氏笑道,“可前两天四叔藻园的亭子突然塌了,我们家老夫人担心得不得了,一早去了藻园。十六小姐这边,只有委屈她了。等到她出嫁的时候,我和我们家老夫人再早点过来,给十六小姐添箱。”
周少瑾愕然。
有这样找借口的吗?
说人家的亭子塌了!
不过,这个藻园又是怎么回事?
大家族里的规矩。不是不准置私产的吗?
怎么好像大家知道,还对此不以为然的样子?
她在心里嘀咕着,却见老安人不仅释然,而且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连声道:“那是得去看看,是得去看看。”然后又关切地问,“四郎没什么事吧?”
“没事,没事。”袁氏连声道,“四叔当时在府里呢!”
“那就好,那就好!”老安人听了满脸的庆幸。感慨道。“你们都没有四郎孝顺。四郎前两天还来看过我呢!还给我带了莲子糕。说是宫中的贡品。好吃得很!”
池舅舅,竟然会买了东西来孝敬顾老安人!
周少瑾想着程池的模样,有些不敢相信。
原来池舅舅和顾家的关系这么好?
怎么前世顾九臬没有救程家呢?
或许是顾九臬曾经为程家奔波过,只是没有成功罢了。
她在心里琢磨着。
老安人已指了苗嬷嬷。嘴角翕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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