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也不是那没有见识的人。闻言立刻向郭老夫人保证道:“你放心。我知道轻重。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五房此时已好比是那蚊穴,此时不补,以后只有我们都跟着吃亏的份。您既然已下了决心让我去。我也不会手软。先去找汶五叔把五房的对牌拿到手里。和他约法三章,该撵得就撵,该卖的就卖。怎么也要把五房那边收拾出一番新局面来。”
郭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让史嬷嬷送了袁氏出门。
周少瑾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急巴巴地赶过去看。
程池已经走了,袁氏正由七、八个丫鬟簇拥着离开寒碧山房。
她肩膀顿时有些耷拉。
碧玉笑道:“二小姐这是怎么了?”
周少瑾讪讪然地笑,道:“我没看着热闹!”
碧玉忍俊不禁,道:“我们寒碧山房最清静不过,二小姐要想看热闹,三房,五房都多的是。”
周少瑾当然不会和她议论这些,笑眯眯地听着,转身回了佛堂。
翡翠拉了拉碧玉的衣袖,道:“你和二小姐说这些做什么?小心被别人听了去。”
碧玉笑道:“我看二小姐人挺不错的,没事的时候说说闲话,想来二小姐也不会当真。”
是不会当真。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当真。
翡翠从心底有点悚周少瑾,遇到她自然就没有从前那样的随意亲切。
碧玉却很喜欢周少瑾。
周少瑾得了郭老夫人赏的西瓜请了碧玉到佛堂里共享的时候,碧玉就对她道:“……出了这样的事,汶大太太哪还有脸露面。躲在屋里装聋作哑,五房的事全凭了我们夫人。除了汶大太太身边服侍的两个二等丫鬟,五房当值的十之**都换了。就是汶大太太的乳娘和贴身的大丫鬟,一个撵了出去,一个拉出去配了人,走的时候据说除了几身衣裳,什么都没让带出去……如今汶五老爷可得意了,屋里屋外全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五房的人都看着他的眼色行事。别人都说我们夫人这是为汶五老爷做了嫁衣。可我们老夫人也说了,就算是为汶五老爷做了嫁衣,可这嫁衣也不是那么好穿的,以后五房再出什么事,那就全都是汶五老爷的责任了。汶五老爷要是实在是连家里的这些琐事都管不了,不如开了祠堂,把五房分出去自立门户。
“汶五老爷听说后,脸都吓白了。这几天也不出去喝酒抹牌,寻花问柳了。每天晚上都回家歇着,有时候半夜还起来巡夜呢!
“只是便宜了二房和三房的人,五房换人,拼了命往里塞人。如今五房的不是二房那边过去的人就是三房那边过去的人。”
那五房岂不是像个筛子似的?
长房这到底是在帮五房还是在害五房?
周少瑾咯咯地笑。
碧玉知道她听明白了,就朝着她眨眼睛。
周少瑾心中一动,很想向她打听打听程池的事,话几次到了嘴边,都觉得有些不适宜,怕引起碧玉怀疑,最终还是没有问成。
尽管这样,她的心情还是很舒畅,高高兴兴地在佛堂里抄经书。
郭老夫人无意间路过佛堂看到,不禁笑了起来,对贴身服侍的史嬷嬷道:“这孩子,倒是没心没肺,沉得住气的。”
史嬷嬷并不了解周少瑾,但她顺着郭老夫人的话说,笑道:“那也是二小姐福泽绵长,宅心仁厚。”
郭老夫人没有做声,站在窗棂外看了周少瑾半晌,没有让周少瑾知道,悄然离开。
周少瑾一路欢喜地回到嘉树堂。
谁知道程举的母亲裕大太太却在和关老太太说话。
周少瑾避到了一旁的茶房,等到裕大太太走后才去给关老太太问安。
关老太太神色微微有些不虞。看见周少瑾,她这才露出些许的笑容。问了问她抄经书的事,就让她回屋歇了。
周少瑾觉奇怪,悄悄地问姐姐。
周初瑾笑道:“你别管!”但还是忍不住把事情告诉了她,“长房二老太爷那边的训表弟不是没了吗?裕大太太也不知道听了谁的怂恿,竟然找到外祖母这里来,想把自己的一个族妹送到京城二老太爷那边去服侍汾舅舅……”
周少瑾目瞪口呆。
程汾,是长房二老太爷程勋的独子。
他们这些人可真敢想啊!
她发现自己对程家越了解,就越觉得程家复杂。
前世,她怎么就糊里糊涂地在程家住了十几年的。
“那外祖母怎么说?”周少瑾问姐姐。
“外祖母怎么会去帮她说项。”周初瑾也很是鄙视程举母亲的举动。说话很不客气。“人家长房的郭老夫人、袁夫人都没有说话,哪里就轮到我们多管闲事!”
周少瑾深以为然。
突然觉得要是五房被分了出去,好像也是件挺不错的事!
时间转眼间就到了六月,周镇的生辰快到了。
周少瑾把自己亲手给父亲做的两件衣裳。两双袜子。一个扇套。一个镜套,还有两个荷包,并给继母李氏做的一条裙子。以及其他和周初瑾一起准备的寿礼让马富山家的送去了南昌周镇任上。
东西寄过去不过半个月,周少瑾和周初瑾就收到了父亲周镇的回信。
周镇在信中除了叮嘱她们姐妹要孝顺长辈,小心安全,不要表兄妹们置气之外,还提到了周少瑾寄去的衣服穿着很合适,李氏很喜欢之类的,最后还给周少瑾和周初瑾姊妹各寄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说是李氏给她们姊妹的体己银子,给她们姐妹买胭脂花粉的。
可见想和继母和平相处,并不是那么困难的。
周少瑾把银票收到了箱笼里。
周初瑾却觉得心疼,她揽了周少瑾的肩膀,道:“你若是不愿意,大可不必如此!我们籍贯在金陵,理应从金陵出嫁。”
如果说一开始周少瑾是如此打算的,可重生之后的这几个月里,却让她有另一番感触。
她道:“姐姐,做件裙子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却能让父亲高兴,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周初瑾一愣,随后眼眶有些湿润,摸了摸周少瑾的头,抿着嘴对她笑了笑,道:“既然是举手之劳,那也给我做件裙子。要你上次画的那个什么海棠如意双蝶团花寿字锦纹……”
“哎哟!”周少瑾跳了起来,“那是绣袜带的,哪能绣在裙子上?岂不要把人眼睛绣瞎了?”
“你不是说很容易吗?怎么?我让你绣你就推三阻四了?”
“那我给你绣个五彩云锦团花好了,也很漂亮……”
“其他的我都不要,就要那个海棠如意什么锦纹的……”
“姐姐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姐妹们在屋里嘻嘻哈哈的推搡了一番。
周少瑾却奇怪。
按理说,程池还没有成亲,他屋里的针线应该由母亲郭老夫人管着才是。怎么却从来不见他的丫鬟到郭老夫人这边来拿个花样子或是要个裁剪的。
难道是平时自己没有留意。
周少瑾多了个心眼。
却发现程池不仅这些生活琐事从来都不曾和寒碧山房这边有接触,就是日常的嚼用,寒碧山房这边也不管。
如果不是知道还有程池这么一个人,她都要以为郭老夫人只生了程泾和程渭两兄弟。
周少瑾想起上次见到程池和郭老夫人相处的情景。
谁家的母子见了面不说些家长里短的,嘘寒问暖的,却坐在一起下围棋的……
郭老夫人和池舅舅之间,好奇怪啊!
明天的加更依旧在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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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针线(粉红票210加更)
周少瑾心里就像有只小猫在搔痒似的,抓得她痒痒的。
如果她遇到了程池屋里服侍的丫鬟婆子,向她们借个花样子、讨论讨论打络子,应该……是很平常的事吧?
到时候能知道那个集萤到底是什么来历了!
周少瑾抿着嘴笑了起来。
她趁着在寒碧山房抄经书的空闲拉了给她送瓜果的碧玉说话:“姐姐这里有没有什么新式的花样子?”
碧玉不疑有他,笑道:“你是要给关老安人准备寿礼吗?我这边都是些寻常的福禄寿禧的图样,寻常的很……有个双福菊纹的图样,绣裙裾还好,其他地方却用不上……”她沉吟道,“要不我帮你问问玛瑙,我们几个姐妹里,她的手最巧了,老夫人的衣饰平日里就由她管着。”
“多谢姐姐了!”周少瑾笑盈盈地道,“外祖母的寿礼我早已经准备好了。不过是前几天我父亲寿辰,我做了两件衣服送过去,得了父亲的夸奖,我就寻思着再给父亲做两件冬衣。也不知道现在都流行什么样的款式?就这样那样的都问一问,到时候心里也有个底,知道该给父亲做什么衣服好。”
碧玉很是意外,但她对周少瑾的孝顺还是乐于帮忙的。她很自然地说起长房的事:“要不您问问我们府里针线上的人?大爷的衣服是夫人在管,四老爷的衣服好像是外院在管……我们从来没做过男人的衣服,实在是不知道。”
周少瑾知道程家有个针线房。雇了江南顶尖的剪裁和绣娘,但他们只给程家长房、二房的老太爷、老爷和太太做衣服,就是程汶也不敢麻烦他们。
至少四房就没找过程家的针线房做衣裳……
周少瑾不由道:“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适合的?”碧玉笑道,“不过是问问,又不是要他们动手。他们还真当自己是老太爷啊?不过是几位东家瞧得上眼,给他们几分面子,让他们伺候罢了。说到底,还不是程家的仆妇!”
怨气有点大。
估计很嚣张。
但周少瑾志不在此,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要去闯一闯。
她想了想。问碧玉:“那,我带了小檀一起去行吗?”
小檀不管怎么说也是寒碧山房的丫鬟,只盼那些人看在寒碧山房的面子上能和她搭上几句话。
“行啊!”碧玉笑道,“她从小就机敏。我们常差了她去跑腿。院内院外她都熟。有她带着。二小姐想去哪里都不会走冤枉路的。”
周少瑾笑着道谢。
小檀再沉稳也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能名正言顺地和周少瑾到处走动,她也很高兴。
路上。她兴高采烈地向周少瑾说起针线房的情景:“有个胡师傅,总管着针线房。他只给老祖宗做衣服。几位爷去了都是他的徒弟招待,架子大得很……绣房的大娘姓章,不过二十出头,去年才进府。夫人生辰时穿的那条大红色百花穿蝶的马面裙就是她绣的,那蝴蝶,栩栩如生的,像要飞出来了似的,就是老夫人看了,都说好。她这些日子奉了老夫人之命,在帮二小姐绣百子戏婴的襁褓……”
程箫快要生了,程家这边要送洗三礼,满月礼和百日礼,这襁褓就是满月礼外家必送的贺礼之一。
周少瑾听小檀絮叨着,去了针线房。
针线房不大,是个占地不过一、两亩的小院子,四面都是三阔的厢房,天井里一株合抱粗的老槐树,树冠如伞,遮阳蔽日,显得很清凉,有点像北方四合院的格局。
她们走进去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七、八个妇人正埋头坐在老槐树下做针线,老槐树树杆突起的疙瘩上还挂着做针线的荷包和小篾篮,气氛温馨而宁静。
见有人走了进来,做针线的那些妇人不过匆匆地抬头瞥了一眼,又低下头去飞针走线,没有人上前搭话。
周少瑾和小檀被晾在了那里。
小檀忙道:“二小姐,您别放在心上。他们就是这样的脾气。”说着,上前几步,高声道:“有人吗?我们是寒碧山房的,有事请教。”
一个穿着围裙的三旬妇人从东边的厢房快步走了出来。
她衣饰整洁,笑容殷勤,手上还戴着个顶针,热情地招呼小檀:“原来是姑娘啊!可是老夫人那边有什么吩咐?”眼睛却止不住地朝周少瑾飘过来,目光中有难掩的惊艳。
小檀向那妇人说明了来意。
“原来是四房那边的小姐。”那妇人面露诧异,打量了周少瑾一眼,把周少瑾和小檀迎到了东边厢房,捧了杯茶,情绪才高涨起来,道:“小檀姑娘领着二小姐来找我就对了。几位老爷的衣裳都是我在做。不知道二小姐是要给周大人做几件什么样的衣裳?准备什么时候穿?南昌府那边我没去过,冬天比我们这边是冷些还是暖和些……”
东厢房三阔的敞厅西边放着个大案板,七、八个妇人围坐在旁边,一声不吭地做着针线。
周少瑾则坐厅堂的圆桌旁。她笑道:“我也没去过南昌府,不知道冬天的天气如何?我想,父亲那边肯定也不缺衣服,不过是我的一点孝心罢了。师傅看着给我推荐几个款式就行了。”
“二小姐等等!”那妇人说着,转身就钻进了旁边屏风后面。
有小丫鬟在门口道:“王娘子在吗?”
那妇人皱着眉头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道:“什么事?”
小丫鬟陪着笑脸道:“王娘子不记得我了吗?我二房识大奶奶身边的红蕊。我们家大奶奶想给大少爷绣个步步高升的斗篷,大太太听说要黑色的玉石做眼睛。一时没找到,就差了我过来看看您这里有没有?”
“等着!”被称为王娘子的妇人不耐烦地道,转身又钻进了屏风。
红蕊不免有些尴尬,但她还是笑着和周少瑾、小檀打招呼:“姐姐们是哪个屋里的?看着面生?我是二房的,在识大奶奶身边服侍。”
也就是二房程证的妻子郑氏的丫鬟。只是不知道是陪嫁过来的还是程家的世仆?
周少瑾笑着和她点了点头,小檀则小声向她引荐周少瑾。
红蕊一看就是个来事的,忙上前给周少瑾行礼。
王娘子找了四、五件衣服出来,道:“这个是平日里在家穿的,衣袖什么的都宽松些……这个是出客访友的,要选些挺阔的面料。肩袖这里。也要做得贴身些……”
周少瑾两世为人,也只是在重生后给父亲做过两件衣裳,并不懂这些,不禁竖了耳朵听。
红蕊自然被撇到了一旁。
她也沉得住气。安静地跟在她们身边听着王娘子说话。
门外有人喊:“谁在屋里当值?”
声音清脆。
王娘子正讲到要紧处。听了也不搭理。继续和周少瑾说话。
外面却响起轻微的喧嚣声。
“鸣鹤姑娘,您过来了!”
王娘子闻声色变,丢下周少瑾等人就跑了出去。
周少瑾等人不明所以。
屋外已传来王娘子献媚的声音:“鸣鹤姑娘。您怎么来了?这大热天的,您有事让小丫鬟传一声就是了,还亲自过来。瞧您走得这一身汗。快到屋里去歇歇……”
清脆的女声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南屏姐姐说,上次你们送过去的那暑袜做得不错,想让再做几双……”
“这是个什么事?”王娘子笑道,“是谁要穿?做多大?明一早就帮您送过去。”
这是谁啊?
周少瑾朝小檀望去。
小檀摇了摇头。
红蕊也满脸的困惑。
清脆的女声笑道:“也不用这么急。你们这些日子不是在给二姑奶奶赶满月礼吗?等二姑奶奶的东西做完再给我们做也不迟。”
“不过是几双暑袜,哪里就抽不出空来呢!”王娘子拍着胸,陪着来人往东厢房来。
周少瑾坐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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