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能花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干这件事,不过,你还别说,三分颜色七分打扮,几姊妹里她看着是最漂亮的了,任何时间都不会出错,金陵城里不知道多少小姑娘学着她打扮,就是今天,有当年的小姑娘回娘家遇到了我,都要问问你筝表姐的情况。可惜你年纪小,她出阁的时候你可能还不怎么记事,不然可以让她跟你说说,保证你比现在看着还要漂亮。”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周少瑾抿了嘴笑。
前世,九如巷程夫人的名声就是她这个躲在大兴田庄里的人都如雷贯耳。
凭心而论,程筝可能是个比她姐姐还要成功,还要让人羡慕的妇人。
她不仅引领着京城的各种时尚,还影响着宫中贵人的衣食住行,她的夫婿顾绪是海宁顾氏的子弟,程家出事之后,姐姐就曾感慨,说程筝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嫁的也是真正的名门望族——程筝不仅没有自觉低人一等而唯唯诺诺,顾家也没有因为程家颠覆而对程筝和程筝所生的两个儿子有所怠慢,程筝甚至还想通过宫中的贵人影响皇上的决定,只是程家败得太快,宫中刚刚同意了程筝进宫,程家被判斩立的布告就已遍布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正如郭老夫人所说的,她还没有记事的时候程筝就已经嫁出去了,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程筝,可在程筝那样勇敢地为程家去争取的时候,她对程筝的印象突然间就深刻起来,她虽然不记得程筝的长相和模样了,她却记得程筝有双非常明亮的眼睛,像宝石似的,顾盼间熠熠生辉。
她从来没有在别的女子身上看到这样一双眼睛。
自信,优雅,有着太阳般的光芒。
不过,她要是没有记错的话,程筝好像比池舅舅大三岁,而程筝的夫婿顾绪比池舅舅大六岁……
一个比自己还要大的侄女和侄女婿!
最最要紧的是,顾绪还是个非常牛的人物。
前世,他在翰林院任学士的时候前往詹事府授课曾经打过皇太孙的手板,最后不仅没事,还很正常地擢了詹事府少詹事,最后新帝登基,他更是累官至詹事府詹事。
但进士都讲究论资排辈,不知道顾绪是什么时候中的进士,如果还在池舅舅之前,那就好玩了!
周少瑾想想那场景都觉得很有意思。
她帮郭老夫人通完了头,把梳子交给了珍珠,珍珠开始帮着郭老夫人梳头。几个人又为郭老夫人穿什么讨论了好一会,要不是郭老夫人惦记着儿子还坐在外面等着她,她们还能说很长时候。
所以等到周少瑾扶着郭老夫人走出内室的时候,程池已经恢复了常态。
他笑着给母亲问了安,斜睨了周少瑾一眼,对郭老夫人道:“船会在常州停留一天,您有什么地方想去的吗?我让秦子平陪着您去。”
郭老夫人上了年纪。沙船再平稳,但对于长期在陆地中生活的人还说还是颠簸的厉害,郭老夫人也有意在常州停留一日,但昨天听了周少瑾的话,她很自然地将这想成了儿子是为了照顾她的心情和身体才无奈之下决定在常州停留一天的。加上周少瑾等人又没有特别的要求,她理所当然地道:“我看我们根本不必在常州多停留一天,常州说起来也就是个中等的州府,比较出名的就是梳篦了,我们在杭州府的时候已经买了很多了,也没必要再买了。与其在常州府停留一日。还不如在镇江多呆几天。镇江府的高夫人和我很谈得来。陈夫人又是我的晚辈,上次我路过镇江的时候她们两位待我甚是礼遇,这次回程怎么也要和她们盘桓几天。我们还是早点启程吧!”
这肯定又是那个小丫头片子的主意!
母亲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听她的呢?
程池看了周少瑾一眼。
周少瑾恭敬地站在郭老夫人身边。眼观鼻。鼻观心的。不知道有多乖巧懂事漂亮可爱。
程池嘴角抽了抽,想到刚才她在自己面前炫耀那把梳篦……他笑道:“常州总店常会出些专门定制的梳篦,是不供给分号的。我昨天晚上想来想去才决定在常州府再多停留一天的。娘。您真的不去逛逛吗?常州府的梳篦名不虚传的,那些真正的精品通常都会放在总号卖或是做镇店之宝的。”
可郭老夫人主意已定,笑道:“既然是人家的镇店之宝,我们就不要夺人所好了。这件事就这样决定好了,我们早点启程去镇江。”
程池笑着应“好”,又看了周少瑾一眼。
周少瑾心里悔得像什么似的。
她从小就喜欢收集像梳篦、珠花、不动翁之类的小东西,不需要很名贵,有趣就行。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在池舅舅面前显摆了。
池舅舅还说是昨天晚上临时决定的……
难道是她误会了池舅舅?
周少瑾有些忐忑不安。
她从郭老夫人屋里出来的时候船已经开了。
周少瑾跑去问集萤:“你知道池舅舅原本想在常州停留一日的事吗?”
“知道啊!”集萤正在摆弄她从杭州府买的那些小东西,闻言低声对周少瑾道,“昨天晚上四爷和宋老先生偷偷跑到码头上去吃溧阳扎肝了,我听秦子平说,那家小馆子做得溧阳扎肝做得非常地道,非常好吃,他们家还供一种稠酒,是他们家自己酿的,也非常的好喝。我还准备今天悄悄拉了你去的。谁知道四爷又改变了主意。不是我说你池舅舅,他怎么像个女人似的,干什么事都说变就变……”
周少瑾恨不得跳脚。
自己怎么就这么傻呢?
就算是想腻味池舅舅,难道就不能再等两天。
池舅舅在船上又不能跑。
她这么快干什么?
集萤就推了推她,道:“你怎么了?我说你池舅舅你不高兴了?你怎么像被霜打蔫了的茄子,一点精神也没有。”
“何止是被打了霜啊!”周少瑾嘀咕道,“我这是被砸了冰雹。”
集萤“哎哟”一声,调侃她道:“你还见过冰雹啊!真没看出来。我还以为见到雪下到了鞋面都会欢快地大叫呢!”
为什么集萤和池舅舅一样,都喜欢逗她呢?
明明自己向来都很循规蹈矩的啊!
周少瑾讪讪然地回到船舱,躺在床上叹着气。
樊刘氏担心地问她:“二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摆了摆手,示意樊刘氏别管。
船已经离开了码头难道还能开回去不成?
事已至此,难道还能重新再来一次不成?
现在就是不知道她去给池舅舅赔个不是,池舅舅会不会原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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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乱麻
周少瑾在程池住的船舱门前探了探头。
程池正和宋老先生说得热闹:“朝廷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钱来利用水车灌溉耕田来减少水患。照我看,重修河堤才是可行之策……”
周少瑾在心里暗暗地吐着舌头,正要缩头,程池突然望过来,道:“你有什么事?”
他好像还沉溺于刚才和宋老先生的讨论中,目光深邃,表情冷峻,看上极严肃。
难道平时池舅舅说正经事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周少瑾暗忖,笑道:“厨房里做了新式点心,我正想问问您要不要点心?”
点心实际上是她亲手做的。
“我们不吃点心。”程池肃然地道,“我和宋老先生有事,你们留着自己吃吧!”
言下之意,是让她别来打扰他们。
宋老先生闻言点头,一副让她快点走的样子。
看样子这条路行不通啊!
周少瑾轻轻地咳了一声,退了下去。
第二天,程池依旧关着门在和宋老先生说话。
周少瑾问他们要不要喝茶。
结果程池还没有开口说话,宋老先生已指了自己面前的茶盅,道:“这龙井不错,我一喝就知道是明前的,不用换了,我就喝这个。”
周少瑾只好又退了下去。
第三天,程池和宋老先生拿了算盘在屋里计算着什么。
周少瑾趁着他们空闲的时候进去问他们:“……船工钓了新鲜的小鱼小虾,春晚她们准备裹了面粉就这样炸着吃。要给您二位端一碟子进来吗?”
“不用了。”程池目不转眼地盯着眼前的稿子,对宋老先生道,“我算出来是49,您算出来的是多少?我总觉得这个数字有点问题。没道理河面疏通了,水势反而减弱了。”
而宋老先生压根就没有看周少瑾一眼,道:“我也觉得这数字有问题,要不我们重新再算一遍吧?”
程池抓起算盘上下簸了一下,珠子就整整齐齐地各归各位了。
他吩咐清风:“再去给我们拿叠纸过来。”
清风一溜烟地跑到了旁边的小屋里,抱了一刀纸出来,开始裁成一尺斗方大小。
周少瑾叹气。只得退了出去。
等在外面的春晚忙迎了上来。紧张地道:“四老爷怎么说?”
“什么也没有说。”周少瑾怅然道,“池舅舅很忙,没空理我们。”
“那怎么办?”春晚皱眉着,“要不。您就直接去给四老爷说声‘对不住’?”
“那也得有那机会才行啊!”周少瑾无奈地道。“池舅舅又开始算那个水流了。”
春晚颇有些无语。
四老爷算起这些事可谓是六亲不认——上次碧玉奉了郭老夫人之命给四老爷做了件小衣。喊了四老爷过去试试,吕嬷嬷跑了五、六遍,不仅没有请了四老爷去郭老夫人屋里试衣裳。反而被四老爷给轰了出来。
周少瑾道:“你去看看厨房里有没有什么新鲜的瓜果,我明天试着切个果盘送进去,若是池舅舅还不理我,我也没办法了。”
春晚颔首,去了厨房。
一盅茶后,她来给周少瑾回话:“说是今天晚上停船后会上岸买些水梨来。”
“那就炖梨子百合汤好了。”周少瑾喃喃地道,翌日亲手厨房里做了,亲自端了过去。
程池皱着眉头,正在屋里来回的走动。
看得出来,关于那个算术,进展的很不顺利。
周少瑾就觉得自己进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果然,没等她说话,程池已指了旁边的茶几道:“你这是端的什么?先放在那里吧!”然后也没有多问她一句,径直走到桌前,继续算了起来。
宋老先生则满脸疲惫地倚在旁边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着神。
周少瑾把梨子百合汤放在了茶几上,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春晚看着一喜。
周少瑾却苦涩地朝着她摇了摇头。
春晚表情黯了下来。
周少瑾看着心里有些不好受。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鼓舞般地对春晚道:“算了,池舅舅向来胸襟宽广,他肯定不会和我计较这些的。我们也别太杞人忧天了。明天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好了!”
也只能这样了。
春晚自我安慰着,和周少瑾回了船舱。
周少瑾不再去找程池,她像从前似的陪着郭老夫人,在郭老夫人和宋夫人说那些陈年旧事的时候,她就安静地在一旁做着针线。
渐渐的,她也听出些味道来。
特别是那些江南名门望族的轶事。比如说,海宁顾家是怎么起家的,镇江廖氏是从哪辈人才开始兴旺起来,前朝哪些诗书礼仪传世的人家如今已经败落,败落的缘由是什么,又有哪些人家更加繁盛,又是谁带来的繁盛……听郭老夫人讲,江南各大世族之间的一张姻亲关系慢慢地浮现在了周少瑾的脑海里。
她发现世界如果之小,转个弯仿佛就能遇到熟人似的,尽管她不认识这些人,却知道这些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这种感觉很奇妙。
周少瑾越发听得认真了。
郭老夫人跟宋夫人说这些的时候还有所保留,等到宋夫人走后只剩下周少瑾的时候,郭老夫人通常会补充两句,就这两句,却每每能让周少瑾非常的震惊。像昨天晚上,郭老夫人留了她给自己通头,就悄声地告诉她,高耀的岳丈工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曲源是庶子,因其生母倍受宠爱,在他十岁的时候,嫡母趁着曲父不在。将其生母毒哑,卖到了私窠。后来逃了出来,遇到了申家的家主,被申家的家主养在了外面,生下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通过善堂,以养子的身份被申家的家主抱回了申家,后来曲源得势,想办法找到了生母,虽然母子没有相认。曲源却对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非常的照顾。而曲源同母异父的弟弟,就是金陵同知申青云……所以,历任金陵知府都动不了申青云……
周少瑾记得自己当时嘴巴张得都可以吞下一枚鸡蛋了。
郭老夫人却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周少瑾半宿都没有睡着。
郭老夫人有没有对袁氏说过这些话吗?
如果袁氏知道了郭老夫人知道的这些秘密,程家依旧逃不脱被抄斩的结局。那……
周少瑾几乎可以很肯定地说。程家肯定是参与到了皇家的事务中去了。而且还是参与到了一件非常不光彩的事里,所以程家才会被那么快的满门覆灭。不然以程家的人脉和底蕴,绝对不会败落得这么快。
实际上对于远在金陵城的程家宗族。就算是京城的程氏子弟犯下了再大的过错,也不至于连本家的人也不放过,而且不是论哪一支哪一房,只要是住在九如巷的就全都覆亡。
皇家当年发生了些什么丑闻呢?
太子病逝,皇太孙被封为储君,可皇太孙和他父亲一样,早于皇上之前病逝,皇上伤心过度,很快也殡天了,皇四子这才继承了皇位的。
周少瑾使劲地回忆着前世的事。
四皇子是利益的得主,就从他抽丝剥茧。
太子在位的时候,四皇子的生母既非皇后,他本人也不是长子,而且给人老实本份之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能,既不占嫡也不占长更谈不上贤。
后来太子病逝,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七皇子都反对立皇长孙为储群,皇上却一意孤行立了皇长孙,为此朝廷还为此事争了快一年,就是史称的“礼仪之争”,最后以都察院左都御史流放结束,其中反对最为坚决的二皇子被贬为庶民,三皇子被降为郡王。所以皇太孙病逝之后,四皇子在与三皇子的争斗中才会胜出,最后继承了皇位。
哪里能做手脚呢?
皇上是个很强势的人,他不仅长寿,而且他在位的时候内宫二十四衙门的大太监他想杀就杀想流放就流放,没有人敢在皇上面前多说一句话,内阁的几位首辅更与皇上意见相佐的时候都败北,后来有人戏称皇上在位时担任首辅时间最长的袁维昌为“龟鹤宰相”,意指他像乌龟一样的能忍,姐夫还曾因此而嘲笑过袁维昌……所以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事不可能是其他人下的手。
那就是皇太孙了。
皇太孙病的时候皇上曾为皇太孙亲往泰山祭祀,出京和入京时都曾净街,林世晟还曾特意派人叮嘱她不要出门。
皇太孙死后,皇上过了半年才薨。
周少瑾托着腮,实在是想不出来皇家有什么事。
或者是因为自己从前离这些事都太远了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