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你都能看出来老夫人是推托之词,那她老人家又怎么能瞒得过宋夫人?”周少瑾笑道,“你听我的一准没错,去歇了吧!”
“真是奇怪!”春晚嘀咕着退了下去,“二小姐什么时候连老夫人的心思都看得出来了……”
周少瑾听着不由一愣。
是啊!
她什么时候连老夫人的话外之音都能听出来了……瑟瑟发抖地躲在被子里把为难之事都丢给姐姐的那个周少瑾现在想起来突然变得很陌生……
周少瑾笑着随手在多宝阁阁子上抽了本书翻起来。
那是本对先帝歌功颂德的书,已经有些年代了,她翻了翻,实在是看不下去。
樊刘氏笑眯眯地走了进来,道:“二小姐,集萤姑娘过来了!”
周少瑾正无聊着,忙迎了出去。
集萤穿了男子的短褐,拉了她去钱塘江边的沙滩上玩:“……四爷找的这个地方真好,等我去了苏州,就没有这么方便了。你不是说想脱了鞋子赤着脚在沙滩上走走吗?趁着老夫人有客,四爷在休息,我们去玩一会就回来。”
周少瑾循规蹈矩惯了,近日虽比在九如巷时放开了很多,可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闻言心中大动,可还是犹豫道:“这样不太好吧!我们不如跟池舅舅说一声。”
在她的直觉中,程池要比郭老夫人好说话。
集萤却相反,道:“跟四爷说还不如跟老夫人说呢!我看老夫人待人十分和蔼,又可亲,四爷怎么一点也不像她老人家啊!”
按理,她们出去是得跟老夫人说。
周少瑾道:“要不,你去跟老夫人说一声?”
郭老夫人再宽和,她们也不能得寸进尺啊!
集萤推着周少瑾:“你若是能说通四爷,还要我去老夫人面前丢人现眼干什么啊?”
周少瑾翘了嘴角笑,去了程池那里。
程池正一个人看棋谱,知道了她的来意不仅同意她和集萤去钱塘江的沙滩玩一会,还吩咐秦子平跟着,并道:“如果老夫人问起来,你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周少瑾听了高兴的差点就跳起来,连声向程池道谢,在去沙滩的路上还问集萤:“池舅舅有没有很重要的要巴结奉承的?我回去之后就给他也绣幅观音图,他可以在别人家做寿或是娶媳妇的时候用。”
春晚很是赞同,忙道:“二小姐,我帮您分线!”
集萤恨铁不成钢,鄙视道:“四爷不就同意你们出门玩一会吗?你们犯得着这样像再生父母似的感恩戴德吗?还给他绣什么观世音像,我看你们随便在大街上给他买盒点心就行了,不用这样谄媚吧?”
周少瑾听了居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我觉得点心也应该买两盒,观世音像也应该绣一副。”她说完,回头问远远地跟在她们身后的秦子平,“你知道四爷喜欢吃什么点心吗?我们还可以学着做点!”
集萤义愤填膺地拽着周少瑾:“你能不能有出息点!”
“有出息和给池舅舅做点心有什么相冲的地方吗?”周少瑾不解地道。
集萤无语。
秦子平强忍着才没有“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集萤一直以来都有些阴沉,可自从遇到了周少瑾之后,却变得越来越开朗、活泼、好动,和那个江湖上传言的“计家大小姐”渐渐地有些相似的。
他温声道:“四老爷什么都吃的,只要做得好吃就行。”
周少瑾皱着眉道:“这是最难的了!什么东西好吃,每人都有每个人的喜好。你就不能举个例子?比如说喜欢吃酥皮,喜欢闻桂花的香……”
秦子平笑道:“您说的这些我还真不知道。我以后会注意的。”
周少瑾顿觉秦子平年纪轻轻的就能做管事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笑着向秦子平道谢。和集萤几个去了沙滩。
早上还浪涛汹涌的河水此刻却温柔地拍打着河岸。
周少瑾四处张望,见秦子平带着几个小厮守在塘堤上,除了她们几个没有旁人,遂放下心来。脱了鞋子踩在了沙地上。
河浪涌过来。周少瑾朝着岸上跑去也未能避开。被打湿了裙裾。
已有了寒意的河水浸透了她的袜子。
她微笑着转身,看见春晚几个正手拉着手踏行在沙滩上。
集萤笑道:“你不脱袜子吗?”
“等一会。”或者是因为没有了长辈在场,周少瑾少了些许的急切。笑道,“我在沙滩上走一会再脱袜子也不迟。”
集萤点头,自顾自地脱起袜子来。
周少瑾忙道:“你就不能找个僻静的地方再脱?秦管事在岸上看着呢!”
“隔得这么远,他能看到什么?”集萤不以为然,脱了另一只袜子,一脚踏进了河水里,叫道,“好舒服啊!你也快脱了鞋下水吧!”
周少瑾朝塘堤望去。
秦子平悠闲地坐在塘堤边,和随行的小厮说着话。
春晚几个已经顽皮地用沙子在垒城墙。
周少瑾用裙摆挡着,悄悄地脱了袜子。
赤足踏在沙子上,痒痒的,很不习惯,可也很有意思。
周少瑾用脚指头抠着沙子,沙面上出现个小洞,水浸进来,像个被雨滴成的小窟窿。
她大感兴趣,换了个地方继续。
一个浪涌过来,她避之不及,裙子全都湿了,十分的狼狈。
周少瑾哈哈地笑,去拧裙子。
膝裤紧紧地贴在她的腿上,修长而纤细,而踏在沙滩上的脚如羊脂玉雕琢而成,线条优美,和略有些粗砾的沙子放在一起,让人看了不由心生怜意。
秦子平忙垂下了眼睑,对程池道:“要不要去喊了二表小姐和集萤……”
“不用了!”程池望着周少瑾笑得如阳光般灿烂的脸庞,淡淡地道,“她们难得出来一趟,就让她们好好地玩玩好了。母亲那里,你派个人去回一声,就说我带着二表小姐几个去了旁边田庄寻问稼的事就行了。”
那位宋夫人听说见母亲裙摆上的襽边大方持重又不失明亮,知道是这丫头绣的,非要她帮她画个花样子,母亲这才派了人去找她……不过,以母亲那最不喜欢别人指使自己身边的人的性子,也就找找罢了,找不到说不定更高兴。
秦子平派了人去回话。
原本和浪涛你追我遂,在程池看来非常白痴的周少瑾却在无意间扭头看见了程池。
※
姐妹们,今天的加更。
晚上的更新依旧在十一点左右。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交谈
周少瑾顿时脸色绯红。
池舅舅怎么过来了?
他不是在屋里看棋谱吗?
周少瑾忙用裙裾盖住了脚,也不敢穿鞋,就这样赤着脚朝程池走了过去。
程池心细,见那塘堤边有被潮水冲上来的螺母壳,笑道:“你别过来——这边有螺母壳,小心扎着脚了。”
池舅舅肯定看见她赤着脚在沙滩上乱跑了……
周少瑾的脸更红了,手脚无措地站在那里,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程池无意让她为难,想了想,从塘堤上走了下来,道:“我娘正和宋夫人说话。那宋夫的话也太多了些。这也问,那也问的,我索性出来走走。不曾想走着走着就走到这边来了。”他问周少瑾:“这里好玩吗?”
“嗯!”周少瑾赧然地点头。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朝远处望去。
钱塘潮涌余威尚在,白色浪花一波一波地在江面翻腾,仿佛顽皮的孩子,在水中尽情地畅游,江水时涌时退,不时拍打着沙滩。
集萤和春晚在沙滩上追遂着浪花,碧桃几个则继续地用沙子堆着城墙,玩得乐此不疲。
程池道:“钱塘江的水颇为浑浊,不似海水,下次若是有机会,带你去福建的北海,那边的海滩上的沙子是白色的,太阳照在海滩上,像银子闪闪发光,非常的漂亮。而临榆那边的海滩又是金色的,太阳照在海滩上的时候。像金子闪闪发光,当时的人都称它为‘黄金湾’……广西的涠洲岛又不同,那里的海滩都是岩石,悬崖峭壁,怪石嶙峋,不时有飞鸟从你头上掠过,水禽从你身边游过,荒凉,却又莫名的让你感觉到有股勃勃生机……水天一色,气象恢弘……”他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目光也变得迷离起来,好像沉溺到了涠洲岛美丽的景物之中去了。
周少瑾大为羡慕,睁着大眼睛望着程池,不禁小声地道:“池舅舅去过好多地方啊!”
要是她也能像池舅舅这样。该有多少好!
周少瑾那艳羡的声音让程池从回忆中走了出来。
他望着她毫不掩饰的目光。不由哂笑。道:“你还小,以后也会去很多的地方,不必羡慕我。”
周少瑾道:“我就是去再多的地方。也不可能和池舅舅一样看见那么多美丽的风景。”她说着,抿着嘴笑了起来,满足地道,“这次能跟着老夫人去普陀山敬香,能跟着池舅舅见识钱塘江的潮涌,我平生已足,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她的声音非常的真诚,让人能感觉到她说话的认真。
程池突然间觉得周少瑾这小丫头很可怜。
还在襁褓之中生母就去世了,跟着继姐寄居在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外祖母家,像影子一样无声无息地在四房生活到了十二岁,无意间被母亲遇见,让她帮着抄经书,她那么讨厌程嘉善,却还是要耐着性子每天都去寒碧山房,甚至被程嘉善追遂的时候都不敢大声的呵斥程嘉善,而是像仓皇的小鹿般追窜,宁愿向陌生人救助也怕程家的长辈知道了偏颇程嘉善而让她落得个“不知自重”的名声……在程家的十二年里,她又受了多少这样的的委屈,忍受过多少这样的难堪呢?
程池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眼前的这个小姑娘。
除了一张精致无暇的面孔,她还有双比一般的女孩子都要修长的腿,这让她虽然个子中等,看上去却颇为高挑。
难怪她走起路来特别的轻盈。
再长大些,可能会更漂亮。
程池微微地笑。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她碰到了母亲,他可能终其一生都不知道程家的角落里还有个这样的小丫头,虽然胆子很小,性子温顺,也不够聪明,却也开朗活泼,不时露出几分小女孩的狡黠,就像只小猫,平时望着你的时候只知道“喵喵”地讨好你,可若是撒起娇来,也会伸出爪子来挠你两下。你若是发起脾气来板着脸,它就会一溜烟地跑了,躲在门后面打量着你,等你不生气的时候,又小心翼翼地跑过来蹲在你面前歪着脑袋一动不动地望着你,直到你露出个笑脸为止……
他忍俊不禁。
周少瑾还以为程池是在笑她见识太短,羞得耳朵都红了,喃喃地道:“我,我真的觉得能到普陀山,能到钱塘江已经很好了,很多像我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金陵城呢!”
程池目光微凛。
他想到了京城的林世晟。
听说他在岳父的暗中支助下谋得了龙骥卫总旗的实职。
周少瑾与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关系呢?
他陡然间觉得意兴阑珊起来。
“我先回去了!”程池笑道,“你们玩一会也回去吧!天色不早了,晚上的江水是很凉的,小心受了凉。我们过两天就要启程去苏州了,生了病会很受罪的。”
周少瑾连连点头,道:“我们这就回去!”心里却有些紧张。
她什么也没有说,池舅舅怎么陡然间就不高兴了呢?
自己要不要给池舅舅赔个不是?
问题是她就算是想赔不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错了,该怎么赔这个不是啊!
周少瑾抿了抿唇,再抬望过去的时候发现程池已大步朝塘堤走去,离她已有丈余的距离。
还是算了吧!
周少瑾犹豫道,下次有机会再问问池舅舅好了。
她思忖着,肩膀猝然地被人拍了一下。
周少瑾吓了一大跳,身后已传来集萤的声音:“四爷过来干什么?我最怕他说教了,见他在和你说话。我就佯装没有看见他似的没有过来……”
“你就不能先喊我一声?”周少瑾捂着胸口,余惊未散地嗔道,“人吓人,吓死人的!”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集萤很没诚意地道歉,“四爷跟你说什么了?我看他走的时候脸色有点不大好的样子。”
集萤也发现池舅舅心情不好了。可见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说能跟着郭老夫人去普陀山敬香,跟着他来钱塘江观潮已平生没有什么遗憾的时候,他还笑自己来着,等到她说第二遍的时候。他就翻了脸……到底是为什么嘛?
周少瑾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偏偏集萤还不悦地追问她:“四爷说了些什么啊?你怎么呆呆的像撞见了鬼似的!”
“你才撞见了鬼呢!”周少瑾没好气地反驳道。
谁知道集萤地嘿嘿地笑了两声。道:“遇到了四爷和撞到了鬼有什么区别?难道我说错了?”
周少瑾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焉焉地道:“池舅舅让我们早点回去,说再晚了江水太冷,会着凉的。到时候生病受罪的只会是我们自己。”
“我就知道他会这样的威胁我们!”集萤嘀咕着。但还听从了程池的建议。喊了春晚几个。“我们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春晚几个依依不舍地穿了鞋袜,个个身上湿漉漉地回了宗家的别院。
婆子们忙着烧了热水给她们梳洗。
周少瑾等人重新梳妆打扮好了就去了上房给郭老夫人问安。
郭老夫人还在和宋夫人说话,但看得出来。郭老夫人眼底已有了已不可见的敷衍,而宋夫人却说得眉飞色舞,正在兴头上。
周少瑾这才知道程池为何去了江边。
她忙道:“我这就给夫人画花样子去。夫人要不要在旁边看着?若是你有很喜欢的花式,我可以试着加进去。”
宋夫人大感兴趣。
郭老夫人眉头微蹙,就要出言阻止。
周少瑾却朝着郭老夫人轻轻地摇了摇头,笑着请宋夫人去了厅堂。
与其让宋夫人烦郭老夫人,不如让她来唠叨自己好了。
等到宋泯等人从萧山返回,已是掌灯时分,周少瑾等人已用晚膳,宋夫人也拿到了全新的花样子。
宋泯自然是谢了又谢。
程池出面应酬,留了宋泯和黄宜君晚膳,并请留了宿:“……此时再回城城门已关,且小公子已疲惫不堪,城门外的几家客栈多是那错过了宿头的行商或是贪图便宜脚夫,老先生可以将就宋夫人也不好将就,您就别和我客气了。”
那宋泯也是豪爽的脾气,痛快地应了,道:“等你哪天去京城,记得来找我,我请你到京城最好的酒楼去喝酒。”
程池哈哈大笑,道:“您老人家可知道京城最好的酒楼是哪家?在哪里?怎么走?”
宋泯很光棍地道:“我不知道,难道我儿子的车夫也不知道?总之不会少了你的酒就是了!”
程池再次大笑,吩咐秦子平去拿烧刀子:“我是喝不惯那金华酒的,不知老先生能喝不?”
宋泯笑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好!”程池笑道,“今天我们就喝那烧刀子。”
黄宜君面色微僵。
宋泯干脆把他支走了:“你把五郎交给他母亲,他今天跟着我们跑了一天,也累了。”
黄宜君松了口气,等宋森给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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