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温苏苏这句话,却并没有说完整。
因为诗韵的表情,让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和玩笑联想到一起去,就好像是……他默认了他亲眼见过上古灭魔役的事情一样。
……不可能吧?
“诗韵?”温苏苏略有些犹豫的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试一试吧,地砖乾坤符的用法,你们不是还要前去名剑会取诛邪剑的碎片么?”可诗韵只是将身子转了过去,不再让温苏苏他们能够窥见他的表情,他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平静,没有一丝多余的波动,若非他刚刚的沉默实在太过让人吃惊,恐怕就连温苏苏都要把刚才那一分钟之内发生的事情当做是一场幻觉了,但结果却是,诗韵现在越是回避她的那个问题,就越表明他有问题。
但是……这个问题……一个整整活过了十万年的灵魂?怎么可能……温苏苏根本无法想象。
“从刚才开始我就想问了,你似乎很急?可是有什么事要急着去做?”虽说诗韵和他们同行的时间并不长,而且他那冷淡的性子更是注定了他和其他人的交情不过是如蜻蜓点水般的浅尝辄止,但即使是这样,那段特殊的日子还是让这些本不想干的人之间多了一些无法言说的默契,所以当相霭开口这样连名姓都不提的随口一问时,诗韵的手指先是微微缩了一缩,然后才回答了他的问题。
“并无他事。”
温苏苏大大的叹了口气,对于诗韵这明显不会说谎还要装的镇定的表现,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也不再纠结他究竟有没有事的问题,而是直接单刀直入的切入了正题,“说来我还没有问诗韵你,广成师道那边的事,如何了?”
可是这一次回答她的却不是诗韵,只见相霭“刷”的一声就抽出了自从昆山以来还从未出过鞘的血麟剑,翘起嘴角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还用问么?已经来了。”而温苏苏一直处于开放状态的神识也在同一时刻反馈给了她某些不明人士靠近的信息,这让温苏苏不由得看了相霭一眼,如果按从前的情报来看,相霭从来都不是以神识见长才对,不说以前,他竟然能和自己现在爆发水平的神识处于同一水平……这难道,也是血麟剑的作用?
这些身份还不明朗的入侵者来的速度非常快,在温苏苏看来,简直就是在宣扬自己所来的目的绝不是什么好事一样。所以即使她对于相霭的那柄剑有了新的疑问,现在也不是时候考虑这个,她快速的看了两个人一眼,然后十分迅速的将灵气注入了她手上的那张符咒,只见五色光芒忽然自符纸上一丝一丝的抽离了出来,缠绕在了正趴在她眼前眼巴巴的看着她的凶婴身上,然后在三秒钟之内,所有的这一切就像是破掉的肥皂泡一样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丝毫的遗留问题。
“很好,所以我们现在可以撤退了。”温苏苏又看了一眼同样也发现了他们马上就要被包围了的这个事实的诗韵,然后并不给他考虑的时间,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衣袖,然后抓紧一切时间的开始下一步的行动,“相霭你带路,尽量避免正面冲突,我们往名剑会的方向走。”
“他们采取的是合围之势,不可能避免冲突。”相霭虽然在听到温苏苏吩咐的同一时刻就立刻转身开路了,但却不忘补充了这样一句从前的他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这样明显的改变让温苏苏略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回应他。
“所以我说的是尽量,就是说即使是要和他们碰面,也要减少同时撞见的人数,反正我们要做的事情也是逃跑,而既然是逃跑,后面又怎么可能会没人来追?只不过,逃跑的最高境界,是将身后的尾巴拖成一字型罢了。”
“……你想将广成师道的人引到名剑会的地盘上去?”相霭瞬间就点破了温苏苏的意图,他回过头来看了温苏苏一眼,但也只是这一眼,然后便立刻转了回去,而脚下的步伐也未曾停歇,他不知道,看似十分平静的温苏苏在刚刚那一刻,其实是紧张到了极点的。
如果……相霭刚刚那一瞬间表现出明显的拒绝情绪,那么她现在可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所以幸好……他没有。
“如果能引起点混乱,也会便于我们行事,而且依我之见,现在派外三门还不曾同四大名门正式的起过什么冲突,所以即使他们这些人来者不善,等我们逃到了名剑会的地盘上,他们也就会收敛了,至少在这一片地方,不会再轻易动手。”温苏苏对于自己的分析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有一点,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那就是宛城这里根本就可以算是名剑会眼皮子底下的地方,广成师道竟然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已经是超乎她的预料了,而这样的感觉可以说是极为不好,因为就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跳脱出她的所料所想,正准备给她来个不怎么样的Surprise一样。
“你还真是……”相霭走在前面,轻笑一声之后说了一句话,但温苏苏却只听到了这四个字,至于他后面说的是什么,却是被突然和他们打了个照面的穿着道袍的一男一女给完完全全的掐断了。“走了”相霭低声吼出这两个字之后,便扬手提剑一下子窜了出去,他和温苏苏在神识之上占有绝对的优势,而诗韵在这一方面也绝对是弱不到哪去的,所以此时这一四面相对,倒是让原本打算偷袭的广成师道这两个弟子吓了一大跳,眼见相霭这么毫无预兆的向着他们就扑了上去,其中那名女弟子十分果断的便躲到了她身旁那位异性同门的身后,然后扬手就是一枚信号弹打了出去,黑色的烟雾渐渐的形成个鬼旗的形状,很明显是他们召集同伴的信号。
虽说原本也没有指望能在完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将这两人无声无息的干掉,但这女人的动作也着实太快了些,这让一向奉行打不过就跑的温苏苏都不禁微微汗颜,相比人家这境界,她真是还差的远啊……
相霭随机应变的经验可谓是极为丰富,见眼前这样的情况,他向着那两人猛地就是一剑刺出,而这一剑虽说是一剑,刺出去之后却是一片连绵的剑影,不知是虚是实,只是森然一片,可以说是极难应对,而若只是这样就算了,对于相霭路数熟悉到不行的温苏苏更是一眼就看出了他这一剑的高明。连简简单单一串剑影都可以舞到这样密不透风的地步,那么当他用上他最拿手的剑气之后,这又该是怎样的一种杀伤力?
而这个问题,很快就有答案了。
穿越了这么久,温苏苏对于血可以说是早就没有什么反应了,但无论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她也从来没见过那血色成**的状态片洒出来,可此时她明明是跟在相霭身后有段距离的,在相霭这一剑刺出之后,忽然有什么温热粘稠的东西就朝她飞溅了过来,温苏苏已经下意识的躲避开来,但仍是不免被波及到了,而当她看清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而贡献这些鲜血的那个男人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的时候,她已经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感受了。
“啊——”
这样的视觉冲击连她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何况是那个一遇敌就把信号弹扔了出去的女人,所以见到一秒前还挡在自己身前,而现在已经直挺挺的仰面倒了下去的同门之后,她就只能以尖叫来表达自己最真实的情绪了,而除了尖叫之外,这女人完全就是傻在了原地,哪怕是基本的抵抗和躲闪都没有,作为一个被派出来执行追杀任务的精英级角色,她这样的表现,实在是太让人出乎意料了。
但相霭怀疑归怀疑,却是不打算浪费这留给他的大好机会,所以下一秒,血麟剑就已经对准了这女人的喉咙。
“等等”
这突如其来的两个字让相霭的剑顿了一顿,但令他停下来的声音却并非出自温苏苏之口,因为就连温苏苏,现在也正吃惊的望着真正喊出这两个字的人。
但诗韵却是没打算解释什么,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然后道:“不要管她,我们走吧。”
虽然对于诗韵这样的决定都十分奇怪,但现在却不是问东问西的时候,相霭不是杀人狂,既然被他们围攻的当事人都这么开口,他自然乐得少去这么一坏麻烦,而且他现在也肯定了,这个女人,根本一点战斗力都没有。
没有战斗力的女人,为什么会离开远在西疆的广成师道总坛追着诗韵来到这里?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要拐到某些特别的问题上去了。
玩多了恋爱游戏的温苏苏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她挑眉看着面无表情从那跌坐在地上捡回一条命的女人身边走过去的诗韵,很淡定的问出了一句话,“她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以另一种姿态出现的?”
二七三 倩影浮华
二七三 倩影浮华
“……就如你当日所见。”远远的将那跌坐在地的女人丢在了后方,诗韵方才回答了温苏苏的问题,而他这样不干脆的回答方式,少不了又要让温苏苏仔细的思索一番。当日所见,当日指的自然是在她在广成师道附近找到他的那一晚,那一晚……诗韵似乎的确是以另一种姿态来示人的。
“那就难怪这位那位大姑娘会这么千里迢迢的出来寻你了,”温苏苏微微提了提嘴角,美男效应嘛,且不管他究竟是不是敌人,又究竟杀了广成师道多少人,也会有姑娘为了爱情不理会这些的。“只是我没想到的话,诗韵你竟然会对她手下留情……说句题外话,如果你真的对她有些感觉的话,那么报仇的事,不妨放一放。”时间久了,许多东西也就会看得淡了,虽说她从来都没从诗韵的身上感觉到特别强烈的仇恨,但若他的心中真的没有恨,又怎么会明知敌人是那样的不好对付,还要这样勉力而行?所以不管诗韵身上的秘密再怎么多,这桥段再怎么狗血,他如果真的能因为一份感情而放弃报仇的话,温苏苏还是会真心实意的乐见其成的。
虽然……在她眼里诗韵仍然只是个未成年的正太而已……
“不要说了。”与诗韵相识了这么久,温苏苏这恐怕还是第一次听他用这样有些急促的语调急切的堵住了她接下来还想要继续说的话,温苏苏微微侧过头去,看着现在已经和她跑在了并排的诗韵那张仍未完全褪去稚气的脸,竟然在其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复杂神情,似乎对于温苏苏刚才的提议十分的矛盾,就像是明明已经触动到了他,却立刻就被理智压制了下去,不是他不想,只是不能而已……
这样的发现让温苏苏几乎是有些目瞪口呆,狗血剧情真的这么迅速的就发生了?虽然这也是她希望的……但,但还是一时之间接受不能……
“既然是以那样的姿态去杀人,又怎么会让他们找上现在的你?”就在温苏苏和诗韵两相无言的时候,走在最前面负责开路的相霭忽然头也不回的问了这样一句话,而这也同时点得温苏苏察觉到了这一丝她早该注意到的不寻常,相霭说的不错,诗韵的那不知原理的秘术会让他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不仅仅是神识上都不能察觉到他们两者之间的任何联系,就连天生的灵气属性都能更改,这样纯粹的伪装术,又怎么会被广成师道的人给看破了真身?唯一的解释就是……
“诗韵,你的那个封印……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温苏苏可没有忘了,在诗韵那次失控借助了巽字印石的力量之前,每一次发动那个匪夷所思的封印,都会榨**身上的每一丝力量,这原本就是个有着虎狼之力的危险秘术,虽然在得到了九印石的力量之后诗韵对这力量的运用变得娴熟,但却也有可能,这是他在透支他自己原本的力量。
要知道,九印石现在的状态,也本来就是极其危险的。
“暂时还不要紧。”诗韵并没有对她隐瞒什么,但他这样的坦白,却只能让温苏苏更加担心。
“暂时不要紧,那什么时候才要紧?相霭,计划暂停,我要先将他送回百药谷去。”温苏苏突然冒出的这个主意显然让另外两个人都是吃了一惊,只是相霭并没有说什么,就这么停下了脚步,但诗韵却是格外不赞同的皱起了眉。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若真的有必要,我会自己有办法处理。”这恐怕是诗韵第一次用这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话,“你不用我的性命会有威胁,在这世上,还没有什么能使我的元神毁灭,即便是你们都不在了,我也仍然会活在这个世上。”
没有玩笑,没有置气,更没有什么夸大的口气,诗韵就这么淡淡的说出了一句温苏苏和相霭在一时之间都不能理解的话,对话中断了五秒钟,而后两个人同时出了声。
“……往生之祸?”
“你真的是从上古时代一直活到现在的魂魄?”
然后二人对视了一眼,虽然表达的方式不同,但他们问出口的,却是同一个意思。
温苏苏也是到了这一刻,才稍微有些明白了师月尘当日那语重心长的情绪之下隐藏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往生之祸,无论肉身怎么磨灭,他的灵魂也不会受到丝毫的损伤,就这样带着前世的记忆不断地轮回,永无止境。永生,是温苏苏那个世界里从古至今一直吸引着目光短浅的人们的一种魔咒,但真正的永生,又该是怎样一种可怕的事情?带有往生之祸命格之人,必定会给身旁之人带来灾祸,原本听起来只是无稽之谈的这句迷信之语,如今也自然而然的就在温苏苏的脑海里回响了起来,永远不会磨灭的灵魂,他本来就是个怪物了,会给身旁的人带来灾难……也并非不可能。
“乐刹一族,自古便有秘术代代相传,只要这个秘术能够一直流传下去,那么我之一族,便永生不灭。”诗韵轻启唇瓣说出这句话,以往总是平缓没有波动的语调竟如同叹息一般,似乎在诉说着某种罪孽,“我虽然一直都知道我是族中这一代族之灵魂的转世之身,但往昔那些记忆复苏,也不过是近些时日的事情。这封印对身体的负担的确很大,但我族时代都是这样延续下来的,所以它不会要了我的命,你不必过于担忧,倒是对于诛邪剑,如今怕是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吧?”
“……最后一个问题,你的封印解开之后……那个人,就是你的前世?”想起诗韵曾说过的“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两种样子都是我”,这样不科学的事情,温苏苏现在竟然也能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接受了,而到了这一刻,她总算是有些恍惚明白,在诗韵身上出现过的那些矛盾,该要如何去解释了。
他虽然是少年的模样,但他的灵魂却已经整整活过了十万年,他哪里是个正太,根本就是个……祖宗级别的人物好不好在她才见到诗韵的时候,在他脸上偶尔还能看到的属于少年的神情,如今早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十万年的时间,什么样的事情没经历过,又什么样的事情不能被看透?也许诗韵所过的根本就不能叫做是生活,他只是因为要活着,所以才这样活下去。至于他坚持要为乐刹堂报仇的原因……温苏苏想起之前她那句时间会冲淡一切的话,不由得有些自嘲,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所以他报仇,根本就不是因为仇恨。
只是因为他觉得他应该这样做而已。
这是他模仿出来的,人之常情。
“那便是我。”而诗韵,却很淡然的给了温苏苏一个并不太相同的答案。
三个人因为诗韵忽然爆料出来的重大秘密而暂停了逃跑的步伐,不过是这么两句话的工夫,温苏苏的神识和相霭的血麟剑立刻就做出了警报,顾不得再多谈些别的什么,逃跑的路程继续,而这一次,温苏苏再没有说什么要带诗韵前去百药谷的话。
“那个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对于一个已经活了十万年的人,温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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