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走越近,最终停步在她面前。
“危险啊危险,如果刚刚不是他们偃旗息鼓,若是叫那女魔头完全揭开身上的封印……”南蘅苦笑着只把话说出来了一半,然后便摇着头不再提这个话题,“苏苏姑娘,相霭小兄弟这是……?”
“受伤了。”温苏苏轻轻将相霭安置下来,然后交给灵之,而她在转过身去要去看那斗篷人头领情况的时候,却不由得驻足了片刻,声音平淡,但却是情真意切的说了一句,“十日之约还未到,你能在这个时候赶回来助我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该谢谢你。”而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也不待南蘅有什么反应,竟自就往已经接手了押解犯人工作的九吟处走去了。
只留下南蘅在原地微微有些发怔,然后看着她的背影,也不过只是一笑罢了。
“云霄楼的主人究竟是谁?你又究竟是不是无雪楼中人?”看着那个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看不清表情的斗篷人,温苏苏开口便问出了这两个最为关键的问题,而和她想的一样,既然能在云霄楼中做到领头人这个位置,即使他不是死士,也绝对不是个轻易就会背叛幕后主人的人物。
“哼哼。”他只是在那里好笑的哼哼了两声,完全没有要回答温苏苏问题的意思。
“你不想说也不要紧,你们会选在宛城这个地方这么大张旗鼓的开办这一栋赌楼,必定一早就已经打好了要拉名剑会下水的打算,而现今敢与四大名门这般较近的势力,一只手都是数的过来的,我原本也没打算从你嘴里能套出些什么,但只要将你交给名剑会会主易青,我就可以轻松洗脱你们千辛万苦要泼在我身上的脏水,而以易青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我想你自己心里已经很清楚了。”温苏苏无所谓的看着他,“说与不说你自己选择,这里离名剑会本门所在不过只有半天的路程,在我们到达那儿之前你若还是不想开口,那么也就不必再开口了。”
“玄字四十号客人果然是冰雪聪明,但若论到怎么威胁别人,这一趟儿上客人可就差得多了。”斗篷人跪在那里不曾抬头,墨色的斗篷因为他不自觉的笑意跟着有了些轻微的颤抖,温苏苏皱眉看着他,对于这个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的人,心中起了些不好的预感。
她倒是不担心他会自尽,毕竟如今他全身受制,九吟更是一早就在他身上下了神识禁止,现在他全身除了舌头之外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这样的客观条件下,他就是想要自尽都不可能。但照温苏苏的猜想,云霄楼这一次的大手笔绝对是将离间她和四大名门之间的关系也算了进去,而只要她将人送到易青面前,这一步算计就可以说是立时成了死棋,背后之人设计了这么久,绝不可能这么简单的接受这么一个事实,究竟有什么是她还没想到的……
“苏苏姑娘,你刚才可是说过……此人出身无雪楼?”就在温苏苏皱着眉在原地苦思冥想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的声音让她的思路一时中断,而对于南蘅那古怪的脸色,她实事求是的点了头。
“只是这么猜测,但他所用的招式,的确是化无形没错。”
“……那么你不用想将他送去名剑会了。”南蘅接下来的这句话,却让温苏苏愣了一愣。
“为何?”
“因为……他已经用化无形的手段,将自己的元神焚尽了。”
就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这句话,温苏苏大吃一惊回过头去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跪在那里的斗篷人直挺挺倒下去的一幕。
二三二 分岔路口
二三二 分岔路口
“……死了?”温苏苏站在原地,没有上前去查看那人的情况,只是轻轻开口问了九吟一句。
这样的情况是谁都不曾想到的,九吟已经制住他的手脚封住他的神识,但化无形动用灵气的方式似乎并不符合于他们所知的常识,竟让他以这种方式彻底解脱。九吟弯下身去检查了一番,然后很肯定的回答她,“死了。”
这一下计划被全盘推翻,温苏苏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而后走到尸体的面前,轻轻扯下了他一直戴在头上将整张脸捂个严实的兜帽,露出了他的真容。温苏苏看了看他的模样,便回过头去问南蘅道:“他可是你们无雪楼中的弟子?”
虽然南蘅只承认自己师承无雪楼,其他的信息丝毫都没有透露出来过,但凭借着他那越来越惊人的身手,温苏苏自然断定他必定不是无雪楼中平平常常的普通弟子,即使不是一楼之主那样独一无二的人物,也必定是身居高位,所以这个问题,南蘅必定可以给她一个答案。
“看面相……是不曾见过,不过要想确定他究竟是不是我楼中之人,倒是另有方法。”南蘅说着将手中的折扇收起在手中敲了敲,也不待温苏苏有所回应,便径自走到那人的尸体旁边,围着他慢慢绕了一圈,在不知道他究竟是观察了一番什么之后,南蘅忽然蹲下身来,扇子在尸体脖颈的位置轻轻一挑,原本穿戴的严丝合缝的黑衣便散落开来,露出了他脖子位置上的一圈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的纹路。看着这个让温苏苏几乎开始犯起密集恐惧症的诡异纹路,南蘅的语气也慢慢正经了起来,“……竟当真是楼中之人。”
“就因为这个记号?”温苏苏强压下心中的不适,不禁又多看了两眼。
“化无形是我楼中绝技,若非楼中之人绝不可能学成,但我却怀疑此人所学功法并非化无形,只不过是一种与之相似的手段罢了,但现在看这伤痕……”南蘅将扇子抵在那些乌黑的痕迹之上,为她解释道:“他是以丹田灵气聚内火焚尽元神而死,化无形的真谛讲究的是灵气遁入四肢百骸,自全身散至外界,而他这样的方法却是反其道而行,以丹田灵气涌入元神,所以造成了经脉中的灵气逆流,才会出现他身上这样的痕迹。所以我敢断定,他是无雪楼中人没错。”南蘅说到这里,略有些危险的眯起了眼睛,“如果苏苏姑娘有意……我可以速回楼中一趟,仔细寻一寻这人的底细,看看究竟是什么人竟敢违抗楼主命令,和天魔联手做出这番勾当”
这个提议温苏苏是十分的想要答应,但是她却不能。她身边现在只余灵之和九吟二人,今日若不是南蘅提早赶到,那么事情的结果究竟会如何就不可预料了,所以即使事情已经棘手到了这个地步,温苏苏也不敢就这么放南蘅离开去跑无雪楼这么远的一段路程,毕竟她还记得清楚花千树所说的话,除了这里之外,继续北上,才是能接着触发剧情的地方。
“不必了,即使现在查出他的来历,我们也已经断了那真正幕后之人的线索,我总有一种预感,虽然云霄楼完全是为了针对名剑会所建,但能够想到以一石二鸟之计来离间我和四大名门关系的人,应当并非天魔。”温苏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都打过照面的六个天魔,其中应当只有长生一人善用计,但他本人却又总是那么一副惫懒模样,况且以他对她的蔑视,若真想给她找些不痛快,也绝对不会用这么麻烦的方式。但是这样一来,隐藏在暗处的可疑人士就实在太多了,派外三门,川芎,甚至四大名门中的另外三派都有可能……而一琢磨起自己现在可谓是举步维艰的处境,温苏苏连脑仁儿都疼了起来。
“那便听苏苏姑娘的,”南蘅对于温苏苏的意见从善如流,“不知苏苏姑娘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
“下一步……”温苏苏乍一听问,在稍愣了愣之后便转过头去看还躺在那里的相霭,也就是这时,为他做了一番治疗的灵之站起身来,直言不讳的说明了他的身体状况。
“丹田受创,所幸还未伤及根本,但想要能够恢复如初,便必须让他在一个环境良好的地方静养,至少三个月之内,都不可擅动真气。”
只听灵之说那前四个字,温苏苏就一下子联想到了自己被血手打残躺在床上的那一次,幸亏相霭算是福大命大,不然这一次就真的险了。也许游戏进行到中期进程便真的难了起来,似乎自她从天断崖底活着回来之后,身边的人就一直在不停的受伤,灵之有幸得那个疑似是仙人的胖老头相救才捡回了一条命;九吟被同门相逼,甚至迫得他露出了半妖之态;朱雀……
一想到朱雀,温苏苏的心情一下子沉闷下来,半晌将这个名字从自己脑中挥去之后,她才看向相霭,他紧闭着双目,长长的睫毛似乎有些轻微的颤抖,温苏苏知道,他必定是听清了方才灵之所说的话。
天魔依然动手,名剑会便是第一个被抛在前头的靶子,虽说四大名门自古以来都是共同进退,但若真是需要有哪一门来站在最前方吸引天魔的火力的话,另外三个门派必定会乐得瞧见这样一个结果,任谁都不会有那闲情逸致来搭一把手。相霭虽然年轻,入名剑会易青门下的时间也十分的短暂,但以他的绝顶聪明,必然是对名剑会如今的处境看的透彻,自他入门之后,他就是易青手下的第一人,甚至连从前最受易青青眼的泽君都不得不往后靠,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而在名剑会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只得到了灵之这样的一句话……
要么安安静静躲起来好好养伤,要么强大精神勉力而行最终落得个修为尽废的下场,这样的抉择,却偏偏降临在了他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头上。
“相霭,”温苏苏站在那里,分外清晰的叫着他的名字,“你想怎么做?”
没有劝慰没有强求没有歇斯底里,温苏苏只是淡然的问出了这样一句话,而也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让相霭停止了那微微的颤抖,睁开了眼睛。他平躺在地上,抬眼望着天空,眼神坚定。
“我要去铸剑。”
麒麟剑断在勾陈手里,只有铸好它,他才能够在摔倒的地方重新爬起来。
其实温苏苏在问出那句话的同时就已经猜到了他的答案,哪怕是面临着伤势加重修为尽散的危险,他也绝不可能选择安静的躲在一旁看着名剑会陷入危机,毕竟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就不是相霭了。但是对于他说出口的“铸剑”二字,温苏苏还是略带惊讶的心中一动。
在无人注意到的时候,她悄悄地将同源印石拿出来查看了一番,在任务界面中果不其然发现了又一行崭新的字样,但与从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出现的任务既不是主线任务五也不是主线任务四点八,而是在页面的下方以一种陌生的颜色轻巧的写着的一行字。
相霭线任务:昆山铸剑。
……这竟然是……进入个人线的开始。
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的温苏苏被这一行字一下子弄得又慌了手脚,既然会有个人线的出现,那么是不是说明只要没有进入某一条线路,即使是她同九吟已经有了约定,也不可能达到最终的通关条件了?但是后备人物中的九个人里她最花心思的明明就只有灵之和九吟这两个人而已,为什么最先开启线路的人又会是相霭?温苏苏彻底混乱了的同时,忽然又想起一件已经被她遗忘的差不多的事来。
似乎她经常使用的招式剑影扇,便是唯一一个因满足好感度条件而学会的招式,而这个好感度的根源,便来自于相霭。
难道……她又一次要向这不可撼动的游戏系统屈服,再一次转移目标到相霭身上?
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三岁的少年,温苏苏眼神复杂。
她在想什么,相霭是不可能知道的,他只是在拖着受伤的身体站起身后,也很认真的在看着她,即使知道他们现在已经站在了不同的位置上,即使明白她的选择必定会让他们下一次见面时拔剑相向,但他还是鬼使神差的将那个问题问出了口。
“……你要不要同去?”
温苏苏怔忡的看着他,她知道她现在的回答将决定以后她整个游戏的命运,既然已经看见了个人线的入口,那么只要她现在点头,顺着接下来的剧情走到终点都不会是难事,因为她能够感觉的到相霭对她的那一丝不同,但是……
“我……”温苏苏沉默了许久,才最终下定决心的抬起了头,而后,轻轻说出了那个答案。
当晚,云霄楼。
被名剑会骚扰了两次的这一栋赌楼如今已经是人去楼空,看着在夜色中的建筑再不复往日的喧嚣,温苏苏的心也跟着沉静下来,不管怎么样,她现在能做的也就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苏苏姑娘,为何还要回到这里?”对于温苏苏那时做出的决定,南蘅现在想起来,还是会不禁的勾起嘴角。
“因为这里还有没办完的事。”温苏苏并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对身后的三个人说道:“今天晚上就下塌在这里,随便找房间住下就是,我们明天一早启程北上。”南蘅和灵之得了她的话之后都径自的上了楼,只有九吟刻意留在了最后,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温苏苏也不禁挑了挑眉,“你还有话要说?”
“我以为……苏苏你今日会答应相霭的,谁想我竟然猜错了。”
二三三 多谢提醒
二三三 多谢提醒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答应他?”温苏苏看着他,在没有一丝火光的云霄楼中,她的眼睛却格外明亮。
“因为你不答应他,便会有人伤心了。”九吟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他在这样说到的时候,笑意中似乎额外带了点什么,让温苏苏一时有些怔忡,这样的感觉好像有些似曾相识……
“这句话你从前便说过,这么说,你早就察觉到他的心思了?”对于九吟的言外之意心中雪亮的温苏苏忽然这样问道。
“他的心思其实很简单,苏苏,不过是你当局者迷罢了。”九吟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无意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便略过她也走向了楼梯,“既是明日一早就要离开,那么你也该早些休息,不过当**对诗韵所说的是会留在此间十日,明日才是第十日,你真的不再多待一天了么?”他虽然留下了个问句,但似乎并不急于她的回答,所以在黑暗中温苏苏只听得九吟轻巧的脚步声拾阶而上,最终远去在了走廊上方。
对于相霭,温苏苏此前就是有感觉,也是有些自欺欺人的不敢承认的,且不说令她也很纠结的年龄问题,单仅仅是他的性格,就让温苏苏不敢轻易去冒这个险,那个骄傲到极致的少年需要的爱情是一份纯粹的,细水流长的感情,而她这个虚假者根本从一开始就彻底出了局,就像是从前面对朱雀的感情,温苏苏根本没信心能接受那样一份太过真实的感情,所以这一步,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敢迈出去的。
她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口气,诗韵的位置仍然在广成师道附近没变过,显然他并没有打算为了她而放弃复仇的计划,这样的结果让她一半欢喜一般忧,微妙的无法分割其中的界限,所以也只能就这样顺其自然的选择提早一天出发,毕竟在离沙海他的那一番话……她也不能当做是从未听过。
一时间想的有些入了神,直到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里忽然闪烁出了一抹光线,温苏苏才恍然回过神来,只见刚刚已经上了楼的灵之现在正点着一盏油灯站在她的房门口,两个人的距离不过是这样的俯仰之间,但四目相对时,却是默然无语。灵之在那里只站了片刻,然后便弯下腰去将油灯放在了她的房门前,未发一言的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去,而温苏苏也在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快步上了楼。
拿起灵之特意为她布下的灯盏,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些许温度,而温苏苏在心中略微起了几丝波澜之后,径直往楼上的某个方向走去。
就算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但那个人,应当还是在的。
天字第一号房门前,温苏苏轻轻敲了敲门,甚至没有等到门里的人招呼她进去,她便自己推开了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