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转身小跑着传达命令去了,阿尔法深吸了口雪茄,仰脖迎着夜风叹息般吐出烟雾,喃喃说道:“萧晋,这就是你的命,躲是躲不掉的,早点醒悟吧,再晚……可就来不及了呀!”
盛夏的日出时间很早,五点才刚过,东方的海面上就蹦出了一颗圆滚滚的蛋黄,而且一出现就展露出它令人生厌的威力,连原本沁凉的海风都仿佛变得湿热起来。
夷北一处渔村外的海边礁石上,萧晋坐在那里,低头望着泛着白沫的海浪一边又一边的冲刷,指间夹着的烟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根了,扔掉的烟蒂早已被海水带走,不知所踪。
“他已经在那里坐了大半夜,再这么下去,铁打的身子也是会着凉的。”董初瑶手里拿着一条毛毯,想过去却被小钺拦住。
“对不起夫人,先生的命令是,除花雨小姐之外,任何人都不准打扰。”
“可是……”
“那就让我去吧!”董初瑶还想坚持,忽听身后传来西园寺花雨的声音,回过头,就见小萝莉红肿着眼眶,面无表情的过来拿走她手中的毛毯,踩着礁石向萧晋走去。
董初瑶不可思议极了。要知道,昨晚萧晋带着西园寺一树尸体回来的时候,那小丫头表情乖戾的让她都感到心惊,更不用说那些从她衣领袖口裤腿里爬出来的各种毒物了,现在想想都头皮发麻。
她在魔术师那里看过小花雨的资料,知道这是一个非典型性的孩子,道德观念与众不同,杀人不眨眼,所以当时特别害怕她会想不开跑出去做什么疯狂的事情。然而,萧晋却仿佛根本不在乎一样,只是将她哥哥的尸体放进她的房间,没两分钟就出来去了海边礁石,直到现在。
这一晚,她一直都守在西园寺花雨的门外,见外面天亮了,想着那孩子可能伤心疲惫已经睡着了,这才找黄思绮要了条毛毯想要去安慰萧晋。
“那孩子……她没事吗?”
“请夫人放心,”小钺的回答依然冰冷且机械,“花雨小姐与常人不同,她是先生倾注心血最多的孩子,也是家里最清楚什么时候该做什么的孩子。她很骄傲,即便是需要怜悯和同情,也只会接受来自先生的安慰,所以,我建议您还是不要强行参与进去比较好,因为那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董初瑶愣了愣,继而神色黯然的低下了头。因为她忽然发现不管自己看过多少有关萧晋和他身边人的资料,都已经错过了许多。生活是无法从分析数据上感受到的,离开了萧晋一年半,对于萧晋这一年半的人生而言,她就仿佛是一个局外人一样。
“谢谢!”勉强一笑,她转过身默默地往回走,忽然身体一僵,抬起左手腕看清手表屏幕上的密码,眉心就紧紧蹙了起来。
良久,她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坚毅之色,回头不舍的远望萧晋的背影片刻,大踏步离去。
“听完你哥给你的留言了?”感受到为自己披上毛毯的小手,萧晋轻轻开口,一夜烟草和海风的摧残让他嗓子沙哑的厉害,喉咙里像是有火在烧一样,不过这反倒让他觉得舒服了许多,于是在问完之后就伸手将小萝莉拥在怀里,又道:“抱抱欧尼酱吧!一条毛毯不够。”
西园寺花雨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声音很冷:“一树说昨晚他可能要亲手杀了你,现在他死掉了,是不是因为他太笨?”
萧晋笑了笑,深吸口气吐出来,幽幽地说:“是啊!他确实很笨,笨到让我觉得把他当朋友都有点丢人。有深爱自己的女人,还有可爱到极点的妹妹,换成我,活到一百岁都不嫌多,他竟然那么想死,傻子都比他聪明。”
“如果不是我,他可能早就死了。”西园寺花雨眼角一滴泪珠刚刚要冒头,就被她用力抹去,“而且我都能猜到,他一定会选择用对马戏团总部自杀式袭击的方式死去。”
萧晋微微一怔,想起初识西园寺一树时,那个家伙确实说过一旦花雨安顿好就会去马戏团总部大杀特杀的话。当时他只以为那是源自一树满腔的仇恨,却没想到竟是因为不想活着。
“为什么?”他问。
西园寺花雨不答反问:“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他就是上一代的‘兽’?”
萧晋点头:“说过,他还说他成为‘兽’的代价就是他父母和哥哥的生命。”
小萝莉沉默良久,声音低沉却石破天惊的说:“他的父母和哥哥……就是他亲手杀的。”
萧晋身体一紧,就听小花雨接着说道:“他小的时候非常胆小懦弱,甚至有点自闭症,但天生就跟蛇鼠虫蚁之类的小动物有无法解释的亲和力,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被上一代的‘师’看中。‘师’把他掳走让他体会了一番不知道是什么但极其恐怖的事情,然后就给了他一包毒药把他送回家,并告诉他,只要他把药放进晚饭的汤锅里,那些恐怖的事情就永远都不会再出现。”
第2324章 狗日的老天爷()
“他知道‘师’给他的是毒药,也知道家人吃了之后都会死,可他还是按照‘师’的指示把药放进了汤锅里。那一年,他才五岁,还不清楚死亡真正的意义是什么,只知道自己永远都不想再体会那种恐怖。可是,当他那晚眼睁睁的看着父母和哥哥痛苦无比七窍流血死在面前后,才明白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这更恐怖。”
说着,不知道是觉得冷还是什么,西园寺花雨转过身靠坐在萧晋的怀里,让他用毛毯将自己也包住,只露出半颗脑袋在外面。
“他后来跟我讲,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和父母哥哥的尸体在一起呆了三天,出来时自闭症就好了,而且变得无所畏惧,磕头拜‘师’为师,刻苦训练,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当成父亲一样尽心侍奉,直到他各方面能力都超过了‘师’。”
小萝莉的身体忽然微微颤抖起来,萧晋知道接下来她要说的事情一定非常不适合由未成年的孩子讲出来,于是便开口道:“在这儿坐了一宿,欧尼酱现在又累又饿,咱们回去吧!吃点东西,然后一起抱抱睡,好不好?”
西园寺花雨不动,也不理会他,只是自顾自的接着讲述:“一树砍掉了‘师’的四肢,挖去他的双眼,割掉他的舌头,然后将他像野兽一样锁在一个特制的铁笼子里面。笼子顶部的钢管是中空的,里面安装了一个喷雾系统,每天定时定点向他的身上喷洒蚁酸。
那种蚁酸是从一种叫做子弹蚁的蚂蚁身上提取出来的毒液,能给人造成不亚于被子弹击中的痛苦,而且持续时间可以达到二十四个小时,却又不会致死。
一树每天都会去给‘师’注射营养液,确保他饿不死,注射完了之后就搬把椅子坐在笼子前,一边听他的惨叫哀嚎,一边像以前那样给他讲述自己看到或经历的趣事与困难。
这种情况持续了足足五十九天,最后‘师’的多个脏器衰竭,实在救不过来,一树才放手让他死去。”
讲到这儿,西园寺花雨沉默下来,萧晋从她的讲述中清晰体会到了西园寺一树那满腔的扭曲仇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良久,小丫头抬起头,已经是泪流满面。“他说他在亲手杀死父母兄长的那一天就已经死掉了,后来的他只是一缕连下地狱都没有资格的游魂,如果不是遇到了我,可能早就自我毁灭魂飞魄散了。
他其实非常的期待被我杀死,但他又知道我绝对不会那么做,所以,他觉得死在你这个最好且唯一的朋友手里也很不错。他不准我恨你,还要我感谢你,谢谢你给了他一个罪有应得的完美结局,可是……欧尼酱,我不喜欢他那么想,更不喜欢是你杀了他,我……我好爱他,也好爱你,花雨现在的心好疼,你懂得那么多,可不可以告诉我该怎样才能好受一点……”
萧晋心疼的程度一点都不比她更少。虽然西园寺一树昨晚是真的要杀他,可最后也确实是为了他而死。
那个内心极度扭曲变态却又温柔到极点的帅气男人,为了让他彻底摆脱曾经深爱童鱼所带来的心障,不惜用自己的生命来警醒他。赎罪也好,求仁得仁也罢,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就这么坦然接受。况且,若是他知道怎样做能让自己好受早就去做了,又怎么会像个傻b一样一个人躲在这里吹海风?
不过,成年人的世界向来都没有太多后路,孩子需要他成为坚强的依靠,他就只能像长城一样千百年屹立不倒。
紧紧将西园寺花雨抱在怀里,他深吸口气压下胸腔里的酸涩,柔声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虽然你哥哥杀我失败了,但他并不是死在我手里的哦。不过他实在太笨了,明明已经受了重伤,还不肯乖乖的当哑巴,非要在那儿显摆自己的见识。你应该知道的,爱装b的人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小萝莉很大力的挣脱开他的手臂,眼珠子血红:“告诉我,是谁杀了他?”
萧晋叹息,捧住她的小脸儿,为她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一树是你的至亲,欧尼酱没有权利对你隐瞒真相,更没有资格阻止你为他复仇,但是,你要明白,无论是我还是他,我们都不希望你的未来人生被仇恨吞噬……”
“告诉我是谁!是不是魔术师?”西园寺花雨坚持的问,声音中恨意滔天。
萧晋无奈点头:“是。”
小花雨慢慢低下头,好半晌紧绷的身体才重新放松,幽幽地问:“现在的我是不是还杀不了她?”
“是!不瞒你说,她是欧尼酱曾经深爱的恋人,不过你不用担心,她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她了,她必须死,如果她不死,那我会连我自己这一关都过不去。”
“教我!”西园寺花雨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他的衣襟,咬着牙恳求,“欧尼酱,把你能教我的都教给我,求求你!”
再次一声长叹,萧晋很认真地说:“好!但是你要答应欧尼酱,绝对绝对不能只想着复仇。西园寺一树为了他的家人成为了‘师’,为了你多活了这么多年,又为了我而死,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可欧尼酱不希望你学他。你今年才十四岁,未来还有大把属于你自己的人生,而且你的亲人也不止西园寺一树一个,还有我,有二丫,有你师父以及很多很多像我们一样爱你关心你的家人。
所以,我也求求你,哪怕你变得自私自利,也不要只为他一人而活,好么?”
小花雨定定的看着他的双眼,花瓣儿一样的嘴唇抿紧到泛白,最终还是没能坚持住,哇的一声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
萧晋拥着她,抬头望天,胸中块垒郁结到几乎无法呼吸。他很想大喊大叫,甚至想冲进人群大肆砍杀,但良心这东西在很多时候就意味着痛苦必须独自承受。
狗日的老天爷,从来都不愿让人活的轻松。
第2326章 求她死的透透的()
“她见到阿尔法了吗?”萧晋问。
“没有。”陆熙柔摇头,“据她描述,那个地址里地位最高的人一点都不符合你对阿尔法的形容,那人是个中年,目测在四十五到五十岁之间,连起码的年纪都对不上。”
萧晋蹙眉,沉思片刻道:“这么说,我的猜测应该是对的,他昨晚恰好隐藏住自己相貌的站位并不是巧合,而是故意,他不想让我见到他长什么样子。”
“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陆熙柔道,“毕竟是传闻中的马戏团下任团长候选人,保持神秘感是必须的,说不定他连对自己的马仔都是远程遥控,只有在重要的关键场合才会亲自出面,比如昨晚猎捕魔术师和你。”
萧晋又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明明对他的身形轮廓以及声音都没什么印象,可偏偏就是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似的。”
“这或许……是童鱼变成魔术师所带给你的后遗症,”陆熙柔怜悯的看着他的双眼,“还有她跟你说的那些事情,仿佛你的整个人生都处在一个巨大的阴谋里一样,怎么想都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所以,我对她话语的真实性持保留态度,不可不信,但也不能全信。”
“嗯,你说得对,不管怎样,我们原本的计划和要达成的目的不变,反正若是我真活在什么阴谋里,那该来的总会来,多留心一下就好。”
陆熙柔闻言开心极了,又亲亲他说:“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熊孩子到底还是长大了。当然,如果你还想哭的话,姑奶奶柔软的胸膛也不是不可以借你依靠一下。”
萧晋笑笑:“我不想哭,但我想吃,可以吗?”
“吃你的大头鬼!”重重拍了下他的脑门,女孩儿嗔骂一句,之后却又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去找韩嘉怡的人也传回了消息,原来她早在几天前就去了澳江,而且看样子伤心欲绝。据我分析,应该是西园寺一树早就想好了,无论杀你成不成功,最后都会自杀谢罪,因为担心她接受不了自己死亡的事实,所以就演了把冷酷渣男,狠狠的甩掉了她。
他们当初相遇的那间房子已经被西园寺一树购买,就在她的名下,她的银行户头里也有一大笔钱,足够她舒舒服服的过完下半生了,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辜负西园寺一树的一片苦心比较好,就别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了。”
萧晋安静了会儿,苦笑着感慨:“那个家伙啊,明明是一件很狗血的事情,却干的让人生不出一点恶感来,跟他一比,好像更该死的应该是我才对。”
“你确实比他可恶,但你比他更有资格活着。杀手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善终,这从他们第一次杀人的那天起就已经注定了的,沙夏要不是被咱们家里的氛围给感化,可能早就已经尸骨无存了。”
“咦?你现在说‘咱家’这个词可是越来越顺口了,讲真,我是不是可以开始做随时可能吃掉你的准备了?”
“做呗!说不定哪天姑奶奶一高兴,真就有可能遂了你的愿哦!”
“得,一听你这话就知道一点诚意都没有。”撇撇嘴,萧晋又叹息一声,说:“你做的很对,既然一树不想让韩嘉怡知道真相,那就把人撤回来吧!不过,这件事你想着点儿,等过两年她走出来重新开始了新的生活,该告诉她的还是得告诉她,因为她有这个权利。还有,联系千雪,让她安排今晚活化一树的尸体。”
“遵命!我的大善人先生!”女孩儿不以为然的拖着长音,“对了,我已经吩咐了内地的人去调查所谓‘外八门’中的盗门,只是一个小小的松散江湖门派而已,虽然隶属于马戏团,但肯定是边缘中的边缘,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萧晋沉默,从兜里摸出一枚被钻了个小孔的街机游戏币,痴痴看了一会儿,说:“这是她送给我的唯一一件礼物。当年我是很崇拜她的,觉得她什么都比我强,唯独在打游戏这件事情上不如我。
她不服,要和我比,还跟我打赌,要是她赢了,我就得一辈子喊她姐姐;若是我赢了,她就答应我一个要求,什么事情都可以。后来当然是她输了,然后她就给了我这枚游戏币,说凭这个就能找她兑现诺言。那个时候我跟她连床都上过了,又哪里还有什么奢求呢?所以就钻了个洞,穿根绳子戴在了脖子上。
再后来,她……死了,我把这枚游戏币放在她的骨灰盒上,求她兑现诺言活过来,现在想想,她没有食言,真的活了过来。”
陆熙柔蹙起眉:“你想说什么?”
萧晋深吸口气,把游戏币放进她的手心,“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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