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包厢所在的楼层,张君怡加快两步,再次走到了萧晋前面。
楼道的尽头就是中和楼最大的包厢,金色的大门雕龙画凤,看上去十分唬人。走廊里或站或坐了十几个人,一水儿的黑,而且大多数都是黑色t恤外罩一件黑色的休闲西装外套,不伦不类,嘴里叼着烟,表情凶巴巴的,怎么瞧都不像好人。
他们所处的位置虽然比较分散,但明显能看得出来分属三个势力,彼此之间还不对付,在萧晋出现之前,他们正互相瞪眼,他一现身,所有的眼睛就都看了过来,用一句早就俗烂的话来形容,就是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那也没啥用,凭他们还不配杀死萧晋。
萧晋嘴角带笑,双手插兜,明明走的吊儿郎当,却仿佛正在巡视自己刚刚征服的领地一般,充满了逼人的王八……呃不对,是王霸之气。
来到包厢前,边上的两个人推开了门,张君怡刚准备示意萧晋先进去,回头却见他停住了脚步,视线盯着右侧墙边站立的那个人,眼里满是疑惑和回忆之色。
“怎么了?”她问。
萧晋摇摇头,没有回答她,而是扭脸问身后的小钺:“这个人你认识吗?”
小钺面无表情的点头:“认识,先生不喜欢这个人的嘴巴。”
“哦对,我想起来了。”萧晋恍然,然后冷笑转身,一边向包厢内走,一边吩咐道:“把他带进来。”
包厢内,郑通运、季德耀和荣力行都已经站起了身,脸上也堆出了半尴不尬的笑容,刚打算主动打招呼,就听门外响起惊惶的叫喊声:“你……你干什么?放开我,哎呀……”
一个人飞进来趴在地上,郑通运一瞅是自己小弟,心头便是一紧,开口问:“萧先生,您这……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一会儿说。”萧晋呵呵笑着在主宾的位子上坐下,冲他们摆手道:“快坐快坐,三位都是江湖中响当当的前辈,千万不要客气。”
三位大佬忽视一眼,慢慢坐下,之前口口声声说要留住尊严与底气的季德耀还很讨好的谦虚着:“不敢当,不敢当。”
张君怡的身份是调解人,自然也就是这顿饭的主陪,抬眼瞅瞅去角落休息沙发上坐下的易思妍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便笑着开口说:“人都到齐了,那就让他们先上菜吧,待会儿咱们边吃边聊。”
三位大佬点头表示同意,萧晋却道:“不好意思,我有点饿,顺带给我来碗你们夷州最出名的牛肉面,垫垫肚子先。”
来参加酒宴先要主食,这显然是很无礼的行为,可萧晋本来就是‘无礼’的代名词,三位大佬倒一点都不奇怪,只是心里难免就开始忐忑——今晚这顿酒,不出意料的会很难喝啊!
酒菜是早就点好了的,很快就有服务生将冷盘端了上来,因为事关夷州江湖和三位大佬的颜面,所以包厢内没留侍者伺候,倒酒的活儿自然就落在了中间人张君怡的头上。可是,她的手伸出去都还没有摸到酒瓶,萧晋就已经旁若无人的拿起筷子开始吃了。
见四个人都盯着自己看,他讪讪一笑,筷子不停的说:“天太闷,今天在泳池里泡了一下午,体力消耗大,肚子是真饿了,几位别见怪,主随客便,你们该干嘛干嘛,不用管我。”
三位大佬的眼角几乎同时跳了两下,张君怡更是哭笑不得。“主随客便”这四个字明明是主人家客气时用的谦辞,你一个做客的这么堂而皇之的讲出来,脸咋那么大呢?
“萧……萧先生,”作为中间人,张君怡在称呼上自然不能有所倾向,所以只能用敬称。“空腹喝酒确实对身体有害,但是如果吃得太多也会增加胃的负担,您作为名声在外的神医,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吧?!”
萧晋还在吃,鼓着腮帮子冲她眯眼笑:“谢谢亲爱的姑姑关心,不过没关系,我的胃一向很好,消化能力超强的。”
见他一点面子都不给,张君怡自然生气,手伸到桌子底下狠狠掐了他大腿一把,然后开始为三位大佬倒酒,并缓和气氛道:“这个……萧先生不拘小节,潇洒气度令人折服。说起来,大家都是在江湖这口锅中混饭吃的,没有外人,咱们也别端着了,放松一点,讲起话来也亲切嘛!”
“是是,张小姐说的有道理。”三位大佬纷纷点头赞同,季德耀在后面还跟了句马屁:“萧先生豁达不羁,豪迈洒脱,不愧是豪门子弟,有大家风范。”
恰在这时,正在埋头大吃的萧晋竖了竖大拇指,季德耀以为是在给他回应,顿时笑容满面,荣力行眼中闪过一抹鄙夷,郑通运则神色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们都没有看见,张君怡的脸红了,眼神也有点羞恼。
因为只有她知道,萧晋的那个大拇指是竖给她的,甚至能猜得到那货的潜台词:没看出来呀,原来姑姑说好听话的本事也这么高,继续继续,我爱听!
包厢门被敲了敲,紧接着热菜也流水般的被送上了桌,还有萧晋单点的那碗牛肉面。这货依然没有一点客气,捧着碗闻了闻,又喝了口汤,脸上便露出满意的表情来,抄着筷子吸哩呼噜吃的震天响,给人感觉不配头大蒜都可惜了。
“对了,小妍你饿不饿?这面的味道真不错,饿了就赶紧也来一碗,要不然待会儿场面变得恶心起来,就你那脆弱的小心脏,可能就没胃口吃了。”
第2290章 惩罚()
此言一出,三位大佬的脸色中立刻就多了几分警惕。
什么样的场面会恶心的人没胃口吃饭?难道萧晋要当场表演一把上桌撒尿拉屎?这显然不可能,那唯一有可能的,就只剩下血腥了。
不知道是不是突然福至心灵,郑通运的目光看向仍然被那个学生制服姑娘踩在地上的手下,心情越发的复杂起来。
易思妍当然是没有吃面的。虽然她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萧晋总是突然无厘头的风格,但让她自己参与进去还有点放不开,毕竟她从小受的都是大家小姐教育,当众捧着个碗呼啦啦吃面什么的,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
萧晋一脸你没口福的惋惜表情摇摇头,低头继续,不时还会夹几筷子菜,到最后的时候,别人一口都还没动,全桌的菜都已经被他搅合的不成样子了。
“哈!”喝光最后一口汤,萧晋放下碗满意的呼出口气,“不错不错,没想到在这么南边的地方还能吃到如此正宗的面食,夷州真是个好地方啊!”
“吃饱了么?没吃饱我再给你叫一碗,不着急,我们都有的是时间,可以再等你一会儿。”
张君怡语气平缓,脸色却阴沉的可怕,双眼中火苗嗖嗖的往外窜,看得萧晋心脏一阵哆嗦,赶紧谄笑道:“吃饱了,谢谢姑姑关心!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谈正事吧!”
说着,不等张君怡接话,他就冲易思妍招了招手。易思妍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两个文件袋走过来分别交给了季德耀与荣力行。
“里面是什么?”张君怡疑惑的问。
萧晋点燃一支烟,冲她笑着说:“姑姑,有些日子没见,你清减了不少,颧骨都比以前明显了,可怜的,今晚这桌菜的味道不错,你多吃一点。”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文件袋里装着的就是他提出的条件,大佬们答应,那所谓的打黑行动自然就会停止;要是不肯答应,那这事儿也就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不管是哪一种,张君怡作为中间人的任务都已经结束。
张君怡心里有点生气,也有些欣慰,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因为她能听得出来,萧晋是给她面子不想让她夹在中间为难,才只是稍稍羞辱就立刻拿出自己的条件的,但同样,他也希望她在接下来不要再开口干涉他要做的事情。
那边,季德耀与荣力行已经掏出了文件袋的东西,发现是十几个年轻人的资料,有男有女,粗略翻看一遍,竟全是在校学生或者刚刚毕业不久,彼此对照,一模一样,不由齐齐疑惑的望向萧晋。
“我慈善基金购买的第一批医疗设备正在由当局相关部门审批,预计短则一周,长则半月就会运送到相应的社区医疗中心和诊所去。”萧晋弹了下烟灰,淡淡说道,“资料上的那些人都是各大院校的夷独份子首脑,我收到了消息,他们打算在医疗设备发放的仪式中捣乱破坏。
具体的诊所地址你们都有,发放日期确定后我会让人通知你们,而你们要做的,就是从自己的帮派中找一些家就住在那些诊所附近的小弟,到时候作为围观和欢迎民众去现场,一旦有学生开始捣乱,就给我打,不死人就行,其他随便!”
“不可以!”俩大佬还没吭声,张君怡就不干了,“萧晋,他们还是学生,你知道和学生发生群体斗殴事件有多严重吗?我不同意你这么做。”
萧晋叹口气:“亲爱的姑姑,有三件事你要明白:第一,这件事是他们主动挑起的;第二,他们都是各大高校最活跃、影响力也最大的夷独份子;第三,他们都已经成年,学生这个身份不能再作为他们逃避惩罚的借口了。”
“他们同时也是在未来最有可能成为社会精英的学生群体,这一点你不能否认!”张君怡据理力争,“诚然,站在你的立场上,他们的行为十分卑鄙,可学生毕竟还生活在象牙塔里,没有体会过社会的艰辛,全凭一腔热血,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你想惩罚他们,可以,但是你让江湖人去殴打他们,毁掉他们的未来,我绝不同意!”
“那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他们?报警么?前些日子他们在我住处外干的事情你不是不知道,警察不去还好,一旦去了,那帮以反抗权威为荣的傻b肯定闹得更欢。”
张君怡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也知道逼着萧晋什么都不做对他很不公平,蹙眉思索片刻,叹息一声,口气放缓道:“我们各退一步,只让季先生和荣先生惩罚资料上的这些所谓首脑们,不要牵连那些被他们鼓动的普通学生,这样可以吗?”
萧晋笑了,原本亲切的表情却冰冷了下来。“好啊!我同意你的这个办法,只是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季、荣两位大佬同意么?”
季德耀和荣力行面面相觑,神色为难,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
张君怡蹙起眉看着他们问:“为什么?殴打一个学生明显比殴打一群学生罪责轻得多,你们为什么不同意?”
“张小姐,您可能还没有理解萧先生刚才话里的意思。”季德耀回答说,“他让我们找家就住在诊所附近的小弟,到时候如果那些学生出现搞破坏的话,那我们再动手就是出于自卫,是在维护街坊邻居的福祉。也就是说,不管是在舆论上还是法理上,应该被指责的都是学生,不是我们。
而若是采取您提出的办法只针对那十几名首脑,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呢?之后一旦被警方查出来,我们动手的小弟肯定是要被判刑的,说不定连我们自己也难逃干系。”
“最最关键的是,”荣力行接口道,“到时候,那些首脑就成了受害者,民众会非常的同情他们,再加上他们原本就十分擅长演讲和蛊惑,只要在公开场合稍微暗示一下他们被打与萧先生有关,那不但萧先生会再次陷入被全民攻击之中,连他的慈善基金都有可能就此彻底失去市场。”
第2291章 还我一个公道()
张君怡完全没有想到萧晋的想法中隐藏着这么多的意义,这倒不是说她没有季德耀和荣力行聪明,而是她根本就没有用害人的思维去思考问题的习惯。
作为一名夷州土著,说她对内地有着怎样的归属感、对某个精神有着怎样高的信仰,那纯粹是瞎扯淡,之所以会自愿加入国安成为一名间谍,仅仅只是因为她内心中澎湃的正义感,因为她知道所谓的夷独只是别有用心的政客对民众的欺骗和绑架,这是不对的。
也因此,她所针对的永远都是当局,对于普通的夷州百姓,不管持有怎样的立场,她的心里只有“无辜”这两个字。
圣母吗?站在内地人的立场来看,简直是圣母癌,可还是那句话,她是夷州土著,不是内地人。
低头沉默良久,她忽然起身向包厢自带的卫生间走去。“跟我来。”
萧晋耸耸肩,站起来跟上。
“一定要这么做吗?”锁上卫生间的门,张君怡抬脸直勾勾盯着他的双眼问。
萧晋半靠在盥洗池上,双手插兜,神情冷漠:“必须要做!”
“他们还是学生!”
“他们年纪最小的只比我小两岁,最大的比我还大一岁。”
张君怡咬了咬牙,目光转到一旁,说:“如果……如果我命令你停手呢?”
“我会马上向指挥使提交辞呈,离开了国安,你无权命令我。”萧晋回答的毫不犹豫。
张君怡大惊:“就因为这点小事?”
“国家无小事!”萧晋忽然提高声音,让张君怡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只见他脸色凝重的接着道:“张君怡小姐,你是夷州人,我理解也很尊重你想阻止我的意愿,但很抱歉,我来自内地,站在我的国家立场上,任何试图分裂的行为都是我必须唾弃和打击的对象,哪怕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因此,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不但要让江湖人殴打他们,还要利用我手中所掌握的权力向当局施压;不但要他们在个人档案中留下永久的刑事案底,还要他们全都被学校开除,用今后余生所有的时间来为这一次愚蠢的热血忏悔,以警后人!”
张君怡从未见过如此冷酷陌生的萧晋,心中微痛,脸色煞白。“安……安衾知道你要做什么吗?”
“知道。”萧晋声音依然冰冷,“而且我能看得出来,她也不喜欢我这么做,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她爱我,知道不能用她的自私来绑架我。”
“所以你就用你的漠视来回应她的爱?”
萧晋沉默,许久都没有说话,脸上的冰霜似乎也在慢慢融化。张君怡以为张安衾的名字终于打动了他,心里一喜,刚要继续劝说,却听萧晋忽然发出一声充满讥讽意味的笑:“张君怡同志,或许我在间谍技能上确实跟你差得很远,但这不代表我就是一个会被你耍着玩儿的傻子,更何况,偷换概念这一招都是老子玩儿剩下的,你还拿它来对付我,不觉得自己太天真了吗?”
张君怡瞪大了眼,满脸无辜:“我……我没有啊……”
“没有?那你告诉我,有人伤害了我,我要复仇,安衾虽然认为我复仇的手段太过酷烈,但她同样也能理解我的痛苦,所以她什么都没有说,我也可以安心讨回公道。原本两全其美的事情,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我不在乎她的爱,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说完,萧晋转身就走,手握住卫生间门把手的时候又停住,头也不回地说:“张君怡,看在我们曾一起出生入死的份儿上,这是我容忍你的最后一次。从今往后,你再看不惯我的所作所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无视,要么报警抓我,否则,我会立刻向组织提交关于你不再适合接受任何任务的评估报告。别怀疑我的能量,指挥使大人和我父亲是几十年的朋友,我从小喊他伯伯喊到大的。”
砰!房门打开又重重关上,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砸中了张君怡的心脏一般,砸的她生疼。
“还有什么问题吗?二位大佬。”回到餐桌前时,萧晋已经没了再假模假式的耐心,直截了当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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