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郑云苓精心准备的早餐,他离开雁行医馆,让小钺把车开到了一间茶楼下。上了楼推开一个包厢的门,里面的人立刻就站了起来,弯腰恭敬道:“先生。”
包厢里有三个人,一个长得很有特点,尖嘴猴腮的,脑袋呈倒三角形,像只耗子,正是绰号“耗子”的郝景龙;另外一位则是个相貌斯文的青年人,站起来时身形挺拔笔直,却是如今垄断了龙朔及周边所有运输走私行当的江湖大佬,汪雨伯;最后一人皮肤粗糙且黑,脸上充满了风霜沧桑感,像个干苦力的老农一样,但绝对没人会真以为他是个干苦力的,因为干苦力一辈子都买不起他手腕上那枚金灿灿的劳力士表。
“都坐吧!”萧晋随意的摆摆手,然后便走到主位上坐下,目光分别扫了一眼郝景龙和汪雨伯,最后定格在那位戴劳力士的“老农”脸上,开口笑道:“想必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水龙王’,龙哥了。”
“不敢当不敢当!”还没坐下的“老农”连忙又塌了点腰,惶恐道,“什么王不王的,都是道上的兄弟们抬举,萧先生千万别当回事儿,您叫我老龙就行。”
“坐下说。”萧晋笑容和煦道,“既然耗子和雨伯联名向我推荐了你,那就足以证明你的能力非凡,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既然能在走货的行当里闯出‘王’的名号,那必然有你的独到之处,起码也当得上一个‘专家’之名嘛!”
“就是。”郝景龙接口道,“龙哥你就别谦虚了,江湖上谁不知道跑岭南、尤其是澳江口岸的货,十成里有七八成都是经你的手?”
“没错!龙哥你也不要太拘束,大家都是生意人,今天也只会谈生意。我们萧先生的大名,你应该也是听过的,他最讲规矩了,所以,你平日里该怎样就怎样便好。”汪雨伯也笑呵呵的说道。
“是,是。”老龙点着头坐了下来,心里却忍不住开始吐槽:你们家萧先生是讲规矩,但那都是在没事儿的时候,一旦有人惹了他,最不讲规矩的也是他。谁他娘的知道待会儿老子会不会一不小心就让他不高兴啊?
“老龙啊!”这时,萧晋又开口说,“走货这个行当,我了解的不多,但想来不过就是明暗两条路。你在岭南和内地的这条线上经营多年,明的方面当然没什么问题,我只问你,在暗路上,你有多大的把握?”
所谓的明和暗,区别就在于会不会通过官府。走明路要上下打点各个关卡上的官员,成本高,但风险也小,当官的在这方面操守一向不错,拿人手短嘛!而走暗路,顾名思义就是指完全彻底的秘密运输,不经任何势力,成本低,风险大,利润相对则比较高。
老龙在来这里之前就猜测萧晋找自己的缘由肯定不简单,这一听他上来就打听暗路,心里便是一咯噔。沉吟片刻,他斟酌着说:“这个……把握这种东西太玄了,它牵扯到方方面面的事情,请恕我实在没办法给萧先生一个明确的答案。通常情况下,大宗的货物就是想走暗路也不可能,如果是方便携带的那种则要两说。不过,方便携带一般也就意味着货物价值很高,比如黄金和古董,说实话,这两样东西我往外运过,还真没从外面往内地跑过。”
“我要的货物只有五十公斤,不是黄金也不是古董,但比它们更加珍贵。”萧晋直接道,“当然,它们的风险也很大,一旦被抓住,坐牢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你认识再多的人也没用。相应的,成功之后你所得到的回报也很丰厚,只要你愿意,事前我可以先付你两百万,货物运达之后再付你三百万,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货物在运输的过程中必须全程保证包装密封不能有丝毫破损,你也不能问它是什么。”
第1880章 父亲的角度()
老龙大名叫龙向海,土生土长的江州人,儿时跟着父亲在磐龙江上跑船,三教九流认识不少人,长大后便联合起一帮兄弟开了家物流公司,专门做水路生意。
当然,这个“水”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水,而是“水货”也就是走私的行当,只不过他不进货,也不销售,仅仅只是负责运送,因为信誉一直都很好,所以许多做走私生意的都很乐意找他。毕竟术业有专攻,有能力一手包揽买卖和运输的都是大型的企业甚至集团,对于那些小打小闹,一次货物总额也就千把万的小公司而言,龙向海就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了。
简单来讲,他的物流公司就像是一家黑夜里的镖局一样,靠的是人脉和口碑过日子。
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可以隐藏秘密的空间也自然越来越窄,他的生意已经大不如前,最近这两年接的最多的甚至都只是些干果食品类的生意,利润低的令人发指。
虽说这么多年下来,如今的他也开了正规的公司,房子还买了好几套,好歹也算是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富家翁了,但人就是这样,钱财越来路不正,就会越贪婪,赚钱赚的太容易,总想着干一票大的再退休,可现在哪里又会有大的生意找他呢?
想什么来什么,之前还在犹豫金盆洗手的时间是今年还是明年,突然一笔光运输酬劳就高达五百万的生意砸到了脑袋上,这几乎是他职业生涯中赚钱最多的一单生意,所谓有钱能使磨推鬼,至于风险什么的,哪一次没有呢?
表面谨慎、内心激动的龙向海拿着二百万支票走了,萧晋抿了口茶,看着郝景龙和汪雨伯说:“过些日子,我会离开江州一段时间,你们做事尽量都低调一些,虽然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没人敢动你们,但小心些总没坏处,万一倒霉被有心人给抓到了把柄,就算我回来之后可以救你们,也总是要吃些苦头的,明白吗?”
“明白!”郝景龙重重点头,“先生您放心,我跟雨伯都不是喜欢惹事的人。再说了不是还有陆小姐看着呢嘛,在龙朔这一亩三分地上,甭管是谁,想动咱们的人,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汪雨伯则直接道:“先生,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萧晋笑笑:“不是我看不起你们,这次我要办的事情,还真不是你们有资格搀和的,一不小心脑袋都会搬家,还是老老实实的在龙朔呆着吧!至于刚才那个龙向海,我相信你们两个人的判断,但是,该盯还是要盯住他,在他接货之前都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全部要详细汇报,不得遗漏任何细节,记住了吗?”
郝景龙与汪雨伯对视一眼,齐齐郑重道:“记住了!”
稍微闲聊了几句,萧晋走出茶楼,又马不停蹄的来到了凝海实业大厦。大堂的保安当然对他的印象很深,点头哈腰的将他迎进去,并用自己的内部门禁卡帮他刷到了董事长所在的楼层。
电梯打开时,已经接到前台电话的夏愔愔就站在门前,娇嫩的脸上写满了开心。“让我猜一下,你今天还是来找我爸爸谈生意的,对不对?”
萧晋搂住她的腰肢:“猜对了一半,我确实是来找夏叔叔的,不过这次不是谈生意,而是谈你。”
“我?”姑娘一脸的莫名其妙,“我有什么好谈的?”
“我霸占了他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而且还打算一直的霸占下去,于情于理都得跟他好好谈一下的吧?!”
夏愔愔眼睛一亮,不过紧接着就轻轻打了他一下:“讨厌!你又逗我。除非你突然改主意要娶我了,否则还有什么好谈的?我爸能对咱俩现在的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已经很难得了,我可警告你,不准你胡说八道惹他生气。”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夏凝海的办公室门前,女孩儿很有规矩的敲了敲门,得到同意后才推门带萧晋进去。
夏凝海正在审阅一份文件,眼皮从花镜后面抬起看见是他,就又落了回去,语气不善道:“你小子不在省城继续买你的会所,又跑到我这儿干嘛?来见长辈连份礼物都没有,你可是越来越放肆了啊!”
“爸!”萧晋还没回应,夏愔愔就先不干了,嘟着嘴埋怨道,“您今天早晨是吃枪药了吗?萧晋以前送您的好东西还少啊,再说他又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是什么?”夏凝海放下文件,摘掉眼镜瞪了闺女一眼,“难不成他是我的干儿子?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爸!”夏愔愔跺了下脚,“您再这么说话,我……我可不理您了!”
夏凝海笑了,用眼镜腿指指萧晋:“看到了吗?我的宝贝闺女已经被你给忽悠成了这副样子!小子,听说你有徒弟也有干女儿,站在父亲的角度上来讲,我现在心里是个什么感受,你应该能猜得到吧?!”
萧晋微笑点头:“我能理解,说实话,如果我是您,恐怕早就把姓萧的小混蛋给装麻袋沉江里去了。”
“嗯,这还算是句人话。”夏凝海从办公桌后走出来,随手示意一下沙发,“说吧!今天来找我又有什么事儿?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又要开什么公司,老子可不会再投资了。同时铺开那么大的摊子,也就是你这样的年轻人敢干,要是换成我,估计早就会因为担心资金链断裂而睡不着觉了。”
“谢谢叔叔提醒,不过您放心,小侄不是不知深浅的人,就目前的状况而言,就算我还想干什么,口袋里也没有合适的人才去操作了,若是赶鸭子上架让我自己来,那还不如把钱存银行来的更保险些。”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萧晋很认真的解释说,“我今天来,主要是想拜托您一件事情,这件事和愔愔有……”
第1882章 意外的冲突()
一亿美金和银锁的事情,是萧晋昨晚在巫雁行熟睡之后想好的。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最亏欠的姑娘有两个,一个是沈甜,一个就是夏愔愔。
和沈甜之间的纠葛,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够说得清的,那姑娘再过将近三个月才十九岁,却已经熟悉他在床上最喜欢什么姿势了,要不是家里人一直都拿她当亲人看待,替他弥补着过错和伤害,他死都不会安生。
姑娘在京城,鞭长莫及,好在夏愔愔就在龙朔,可以勉强让他小小的自我安慰一下。
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他除了自己常用的东西和几套衣物之外,就带了家里最宠他的奶奶送的那把银锁,本身价值不高,却是奶奶的奶奶给的,名符其实的百年传承,虽然不足以回应夏愔愔情意的万一,但是他如今能拿得出来的最贵重的报答。如果真的不幸死在澳江,好歹是个念想。
是的,西园寺一树让花雨转达的话令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假如上次去夷州只是在鬼门关前跳了一场舞,有惊无险,那么,即将到来的澳江之行应该就是跨过了门槛之后了。
当然,真实情况到底如何还不得而知,自己吓自己肯定不对,但他知道,以自己动不动就中大奖的运气而言,基本上只可能比想象的更加糟糕。
“喂!我去买蛋挞的时候,你都跟我爸说了什么呀?怎么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居然主动让我早退陪你出来逛街,这太不可思议了。”
走出市中心的购物街,夏愔愔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一手挽着萧晋,满脸都是小女人才会有的幸福。
而萧晋手上则大包小包的拎了一堆东西,不过里面除了两套内衣之外,其余的全是女孩儿给他买的,从外套到鞋子,从内裤到袜子,里里外外全都买了个遍,要不是他极力阻止,这会儿脑袋上还应该扣一顶爵士帽才对。
有的女人给自己买东西的时候最幸福,而有的女人在给别人买东西的时候更幸福,男人遇到前者,谈谈恋爱也就是了,若是走了狗屎运碰到后者,别犹豫,赶紧娶回家里。
“可能是叔叔比较疼我,知道我最近要出差,所以就把闺女塞给我,好让我抓紧时间多享受享受。”
“去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女孩儿捶了他一下,脸上又露出不舍的表情问,“你唯一的正式工作只是山村教师而已,出的哪门子差啊?去哪儿?”
“夏愔愔同志,这我可就要批评你一下了,山村教师怎么了?山村教师也是一项非常高尚的职业好不好?凭什么我们就不能出差,不能去学习和交流一下先进的教学经验呢?”
“那你是去学习交流教学经验吗?”
“不是。”
“我咬死你!”
两人就那么旁若无人的在大街上打闹起来,夏愔愔忘记了手上还拿着糖葫芦,一不小心甩飞出去一颗山楂,紧接着就听到一个男人不悦的声音响起:“你们怎么回事?长没长眼睛啊?”
姑娘回头看见那男人白色裤子上已经染了一块醒目的红色糖渍,便可爱的吐了吐舌尖,点头道:“不好意思这位先生,对不起了,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就算完啦?”男人显然不打算轻轻揭过,瞪着眼大声教训道,“周围那么多人,你们在这儿拿着糖葫芦打架,还有没有一点素质?这也就是甩出来一颗山楂,万一竹签子扎着人怎么办?”
购物街的街口当然有很多行人,所以这男人的声音立刻就吸引了不少喜欢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虽然不至于立刻就围上来,但已经有好几个人停下了脚步,满脸兴趣的向他们看来。
夏愔愔是个身家千亿的大小姐,不是那种会跟人骂街的泼妇,见状眉头一蹙,小女人的姿态瞬间便消失无踪,挺胸抬头道:“这位先生,弄脏了你的衣物是我不对,我已经向你道歉了,如果你还不满意的话,我也可以支付清洗所需的费用,甚至原价赔偿你整条裤子,但是,你没有权利对我的素质问题加以指责!”
“呦呵!小丫头片子嘴巴挺利索啊!”男人冷笑,“那么大的人了,在公共场合肆意打闹,影响到了别人还不让人指责,怪不得国外的人都说华夏人没素质呢,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总算是见着实例了,还他娘的赔偿,有钱了不起啊?老子缺一条裤子钱吗?”
夏愔愔也笑了:“哦,听先生的话音,应该是刚刚从国外回来吧?!那么我倒要请教一下了,外国人遇到这种事,在对方已经道歉的情况下会怎么做的?先生此时此刻的所作所为好像并不符合所谓的‘高素质’吧?!我素质再低,也是低在了国内,外国人看不见,他们能看见的只有像先生这样生活在他们眼前的华夏人,由此可见,他们会得出‘华夏人没素质’的结论,似乎并不奇怪。”
“说得好!最特么看不惯这种出去两天就数典忘祖的假洋鬼子了,不喜欢国内就别回来呀!”
“就是,赶紧滚回你的洋爹那里去吧!”
“唉!你们这么说就不对了,国外那么好,要是能留下,谁会回来?很明显这货是混不下去了灰溜溜滚回来的,再让人家滚回去,也太残忍了。”
那男人明显对国内如今的环境不太熟悉,一开始提高声音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是想率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而夏愔愔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抓住他攻击整体华夏人素质这一条,以他的归国身份做还击,精准的命中了周围吃瓜群众的同理心。
这种时候,谁对谁错已经不重要了,那男人假洋鬼子身份就是他的原罪,除了惯会和稀泥以及跪舔洋大人的官府之外,没人会向着他。
听着周边的讽刺和谩骂,男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火气猛地窜上头,下意识的便上前一步,可就在这时,面前的姑娘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双手拎了一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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