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晋早晨去学校的路上,有不下八个老娘们儿都夸他有眼光、心地善良,见不得翠翠吃苦,还有的愤愤不平大骂大山媳妇儿有眼不识金镶玉,活该一辈子的穷命。
传武媳妇把故事编的起承转合,有鼻子有眼,萧晋就是浑身长满嘴巴也解释不清楚,只能一边苦笑,一边胡乱应付掉那帮八卦的老娘们儿,心里把传武媳妇嘴缝上的念头都有了。
本以为到了学校耳朵能清静些,谁料孩子们也都知道了,纷纷请他看自己有没有当状元的面相。不用问,肯定是这些孩子的家长让他们问的,一帮小屁孩儿,知道状元俩字怎么写吗?。。
萧晋欲哭无泪,好在梁小月的班长威严不是盖的,一声“安静”,孩子们总算才老实下来,乖乖的听课。
递给梁小月一个夸奖的眼神,萧晋收拾好心情,开始了教学。
当他教到教室最后一排、也就是只有梁二丫一个人的六年级时,小丫头抬起干净清澈的大眼睛,问:“你真的要认梁翠翠当闺女吗?”
萧晋无力的叹息一声,在她身边坐下,挠挠头说:“现在我还能不认吗?”
梁二丫抿了抿唇,虽然表情依然漠然清冷,但萧晋却觉得她似乎很不满的样子。
于是,他便小声问道:“怎么,你不喜欢梁翠翠?”
梁二丫摇摇头,说:“她比我大。”
萧晋呆住,心说多新鲜啊!人家马上就十六岁了,你才十二,当然比你大。
“她比你大,跟要当我闺女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也想当我闺女?那也没什么影响啊!”下意识的,他就开始逗这个三无少女,很想知道她到底会不会有正常人的情绪表达。
梁二丫淡淡瞥了他一眼,那目光就像是在看白痴一样。
“反正她比我大,就不能当你的闺女。”
“为啥啊?”
“就是不能!”
接下来,无论萧晋怎么问,梁二丫都只有这四个字的回答,搞得他一头雾水,却没什么办法,也只能简单的理解为是小孩子的无理取闹。
一转眼,时间就来到了中午,放学之后,萧晋又来到了郑云苓家。
这一次,小哑巴没有再为他杀鸡,而是用昨天剩下的鸡汤给他做了一碗手擀面,里面加了些山菇和野菜,清清爽爽,却浓香四溢,吃的萧晋根本停不下嘴。
周沛芹做的饭菜虽然也不错,但也只是比普通人强一些,根本无法与大厨级的郑云苓相提并论,所以,吃着吃着,他就不由自主的想,要是郑云苓跟周沛芹是一个人就好了。
现实没有如果,郑云苓为死去的未婚夫守节的行为,尽管不好说是对是错,可事情本身是值得敬佩的,萧晋就是再流氓,良知也不允许他欺负这样一位贞烈的姑娘。
唉!就是可惜了那圆规画出来一般的屁……不对不对,是可惜了这足以媲美米其林大厨的手艺。
吃完饭,郑云苓端出来一个盆子,指指里面在盆地铺了厚厚一层的小颗粒物,然后在小本子上写道:“这些都是金肌草的种子,够吗?”
“你怎么自己去采了?我不是让你等我一起的么?”
郑云苓微笑着摇摇头,写:“你要给孩子上课,重要!我闲着,没事。”
萧晋叹了口气,真诚的望着这个纯洁美好的一塌糊涂的姑娘,说:“事情是我提出来的,忙活的却一直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郑云苓俏脸红了红,深吸口气,写:“不负孩子,不负村民,不负我。”
写完,这姑娘就深深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萧晋。
而萧晋却哈哈一笑,说:“放心吧!孩子的教育我不会懈怠,村民们的富裕也会时刻在我心头,不会忘记对你许下的那些承诺的。”
郑云苓一呆,不满的瞥他一眼,就撅着嘴回了屋,搞得萧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琢磨半天也没琢磨出来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当郑云苓在他怀里再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一向自诩风流的他,竟然也干过如此不解风情、如此注孤生的蠢事。
下午上课的时候,虽然没人再提梁翠翠的事情,但萧晋还是心里不爽。于是,在放学之后,他没直接回家,而是拐去了老族长梁庆有家的方向。
在他看来,整个囚龙村,除了周沛芹之外,最重视教育的那个人,就是梁庆有,要不然,他不会为了留住支教老师,而煞费苦心的安排一场香艳的美人计。
然而,当他原原本本的将梁翠翠的事情讲了一遍之后,梁庆有却只是不慌不忙的点着烟袋,吧嗒了两口才摇头说:“这个事儿呀,老头子我可管不了。”
“为什么?”萧晋愕然,“您是村子里最德高望重的族长,谁敢不听您的?”
“就是因为没人敢不听我的,我才不能随便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强迫村民。”梁庆有说,“几百年来,我家能够一直占着这族长之位,就是因为我们祖上留下的规矩,村民们服我家,才会一直的尊敬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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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看老子不扇出你满嘴牙()
萧晋目瞪口呆。因为他忽然发现,真理有时候真的跟学识无关。
梁庆有没有上过一天学,却能严守一个数千年来当权者都试图做到却很少做到的原则,它是那么的朴实,又是那么的强大,以至于萧晋都无法直接反驳。
“如果是族里的其他事情,耕种、祭祀、或者邻里之间的矛盾,婚丧嫁娶,老头子都必须管。”
梁庆有又吧嗒几口旱烟,继续道:“但是,让不让翠翠读书,说到底,是大山自己家的事儿,他们两口子已经决定了的事情,要是我强行出面,虽然他们不敢不听,可你想过没有,他们回头把气撒在翠翠的身上,怎么办?”
“他们敢!”萧晋瞪起了眼。
梁庆有呵呵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说:“萧老师,你是个心善的人,见不得翠翠受委屈,这都很好,让老头子对沛芹的最后一点愧疚都得以安慰,可是啊!说句卖老的话,你毕竟还年轻,有些莽撞了。
好好想想,父母撒气在娃娃的身上,只有动手这一种方法吗?”
萧晋一呆,沉默良久才恍然道:“您是说,我要是硬来的话,很可能会导致翠翠彻底与父母决裂?”
梁庆有欣慰的点点头,说:“老头子没读过书,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有一点我很清楚,这世间,没有什么是能比得上血脉亲情的。”
萧晋如遭雷击,顷刻间便汗如雨下,苦笑着说道:“我本以为我做的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却没想到,险些逼的大山夫妇不义,翠翠不孝,您说的没错,我真是太年轻,想的太简单了啊!”
“没那么严重,”梁庆有又笑起来,磕磕烟袋锅子,说,“这件事,总归是翠翠她娘做得不对,你一片好心,再怎么都怪不到你身上的。
不过,话说回来,翠翠已经念完了初中课程,用城里的话说,连‘九年义务教育’都念完了,按理说,已经不比很多富裕村子的孩子差了,萧老师,你又这么着急做什么?难道是看上了翠翠那孩子?”
得,刚刚还形象高大的睿智老族长,瞬间又变成了一个愚昧封建的老头子。
萧晋哭笑不得的摇头:“您这又是扯到哪儿去了?翠翠才多大?我怎么可能看上她嘛!”
“翠翠来年就十六了,可不算小,秀兰嫁给我家柱子的时候,也就是十六岁。”
“没有!我对翠翠真没啥想法。”萧晋满头黑线,赶紧坚决的否定道,“我只是觉得她是个念书的好苗子,您千方百计的要留下支教老师,不就是想改变村里下一代的命运吗?
现在不是几十年前,文化程度仅仅只是脱盲,在生活的艰难上其实并不比文盲强上多少,穷人家的孩子如果没有运气,不走捷径,想改变命运,那就只能读书。
翠翠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都顺利学完了初中课程,我相信她肯定也会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将来读完高中,再去念大学、研究生、博士,那才算是真正的改变了她的命运啊!
话说回来,要是咱们囚龙村能走出个大学生、女秀才,也是一种荣耀,不是么?”
梁庆有听完,沉默着又点上了一袋烟,直到抽完才摇着头说:“你的话在理,可大山媳妇也不算完全理亏,她家穷,儿子娶媳妇,是牵扯到传宗接代的大事,不能因为你觉得翠翠该去上学,就让大山家断了根啊!”
“那也不能以牺牲翠翠的未来和人生为代价吧?!”
梁庆有又想了想,还是摇头:“难!除非你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忙活半天,到头来还是得自己想办法,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可想呢?
萧晋郁闷的告别老族长,回家的路上经过梁大山家,几次想停步再进去试试,又害怕看到梁翠翠那一次次失望的眼神,终究作罢。。。
这一夜,他没有再跟周沛芹缠绵,甚至都没有睡,而是熬制了一宿的“玉颜金肌霜”。
为了不再让周沛芹误会,也为了不影响郑云苓的名声,他这次拒绝了郑云苓“继续在她家熬药”的提议,而是带着全套工具回了家,在院子里做了一晚上。
并且,他这次所用的都是精心挑选的最顶级药材,因为这次的药妆不是用来卖的,而是要送人。
他甚至还专程从别人家借了点染料,把从郑云苓家拿来的几个白瓷瓶分别染上了不同的颜色。
其中被染成了桃红色一瓶,他轻轻的放在了周沛芹的枕边,因为小寡妇在他的感觉中,就是一个桃花一般的女人。而唯一没有被染色的一瓶,则被他悄悄的摆在了郑云苓家的堂屋台阶上,很明显,也只有最纯净的白色,才能配得上小哑巴那纯洁的心灵。
至于为什么不当面给,那就是他以前的坏习惯使然了,送女人礼物,东西次要,别出心裁的惊喜才是关键。
一夜劳累,在运行了一个周天的《养丹诀》之后,萧晋就重新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吃早饭时,已经被惊喜过的周沛芹时不时的就会瞟他一眼,那里面的情意浓得化不开,连他在桌子底下使坏的小动作都不再阻止了。
一天的课程很快就过去,放学后,萧晋留在教室里给孩子们布置作业,明天就是要跟董雅洁交割“天绣”的日子,进城就要耽误两天的时间,必须得让孩子们有所巩固和预习才行。
正低头书写着题目,忽然梁小月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脸上还挂着泪花:“老师,你快跟我去梁大宝家……”
不等说完,小丫头便要拉着他往外跑。
“小月,别着急,告诉老师怎么了?”萧晋抱起梁小月,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你为什么哭?是谁欺负你了吗?”
“没人欺负我,是大宝娘欺负了我娘……”梁小月哽咽道,“我娘都被气哭了,老师你快去帮帮她啊!”
大宝娘?那不就是传武家媳妇儿么?
嘿!臭娘们儿,老子还没跟你算造谣生事的账,你他娘的倒先欺负起老子的女人来了,看老子不把你满嘴的牙都扇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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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天绣出了差错()
气呼呼的来到梁传武家,萧晋发现院门外面竟然围满了人,不由眉头一蹙,暂时摁压下了心中的怒火。
围观的村民看见他来了,连忙给让开了路,只是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安,有几个打招呼的,也是说完就移开了目光,仿佛很心虚的样子。
事情有点邪门,萧晋不动声色的走进院子,就见传武媳妇坐在院子中央的地上,怀里不知道揣着什么,死活不肯撒手。
周沛芹站在一旁,一向仪容整洁的她此时脸色苍白,腮边的泪痕还未干,嘴唇因为愤怒还在不由自主的哆嗦,凌乱的发丝无力的垂在耳旁。
“沛芹姐,发生了什么事?”萧晋走过去,握住她的手问。
周沛芹一看见他,眼泪就又下来了,顾不上回避萧晋众目睽睽之下的亲密,哽咽道:“萧……我……我对不起你!你在城里给我们的绣活找了那么好的买家,你把那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我却没办好……”
天绣的事儿?萧晋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你先别哭,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他擦拭着周沛芹的眼泪问。
“我……”周沛芹张了张嘴,忽然就急得一跺脚,对地上的传武媳妇吼道:“你做的好事,你自己跟萧老师讲!”
传武媳妇又捂了捂怀里的东西,咬着嘴唇,鼓了半天的勇气,才闷闷的应道:“分给俺的活儿,俺又不是没绣出来,你就是鸡蛋里挑骨头!”
“你……”周沛芹手伸到传武媳妇面前:“你把怀里揣的布料拿出来,让姑嫂婶子们看看,你绣的是什么东西?”
“怎么?”萧晋眯起了眼,冷冷的看着传武媳妇,“传武家嫂子,把你的绣活给我看一下。”
传武媳妇低着头,吭哧吭哧的,不说话也不动弹。
“传武媳妇哪会咱们的绣法啊?”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嘟囔,萧晋回过头,发现赫然正是梁翠翠的娘,大山媳妇。
这两家人还真是不对付,落井下石的动作可够迅速的。
“大山嫂子,你大点声,我没听清。”
大山媳妇面对萧晋时还有一点尴尬,不自然的清了下嗓子,说:“传武媳妇可能压根儿就不会咱们村祖传的绣法。她娘家就她这一个闺女,从小娇惯着,她也是出了名的懒婆娘,没学会绣法,一点都不稀奇。”
“不对啊,俺在传武家见过她绣的东西,手艺挺好啊。”旁边有人质疑道。
“那是她娘绣的!她怕别人笑话她针线活不好,就拿着他娘的绣活说是她自己绣的。”在全村儿人面前有机会痛打落水狗,大山媳妇可来了精神,“这事儿别人不知道,俺和她家这么多年的老邻居,还能不知道么?”
“哦,去年传武媳妇的娘老了,就没人替她绣了。”有人说。
“啧啧啧,自己没有手艺,还敢接绣活?传武家的这不是在坑人嘛!”
“……”
众人七嘴八舌,萧晋的心却凉了半截。
他上次进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跟董雅洁勉强建立起了脆弱的信任关系,现在好了,虽然只是传武家的这一份绣活,对大局影响不大,却也难免会降低他在董雅洁心目中的印象分,以后再想占便宜捞好处,可就难了。。。
此时此刻,他把传武家媳妇打成猪头的心都有,可不管怎样,事情已经出了,就算把她浸了猪笼都没有,必须先想办法把事情解决。
深吸口气压下满腔怒火,萧晋对传武媳妇伸出手,说:“把分给你的图样给我。”
传武媳妇不敢看他,磨磨蹭蹭的从怀里掏出一团皱皱巴巴的布料打开,把里面卷着的图样递给他。
“咱布料和丝线都还有,”萧晋扬了扬手中的图样,对四周的村妇们道,“时间是紧了点儿,哪位姑嫂婶子今晚能把这个绣样赶出来,我多给五千块钱酬劳,成么?”
一副绣样五千块,这个数字在人群中炸开了锅,然而只是短短数秒的时间,随即四周又再次陷入沉寂。
没有人应声。
萧晋有些意外,五千块,少么?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再加加价,周沛芹主动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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