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心的歉疚,对顾离的歉疚。
十年前,他曾发誓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纪念死去的那个人,而如今,他却背弃了诺言。
在Subway他第一眼看见安默离忽闪的清澈眸子时,波澜不惊的心弦便被不经意地拨动,余音袅袅却亦是无比焦灼,因为他知道自己恐怕无法信守对阿离的承诺了。
爱情像种子,即使埋藏在心里,有阳光和雨露就会生根发芽。一日复一日,这个让人心疼的女孩子一点一点占据和融化了苏浩然冰封的情感。
相爱没那么容易,从恋爱到结婚,有争吵有伤害,可一路走来,他们谁也没有放弃。轰轰烈烈不如平静,这种平平淡淡的幸福沉淀在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让苏浩然越发坚定自己的决定。
默离,莫要分离。
苏浩然不止千遍地默念着,或许是阿离怕他贸然一身太过孤单,不忍他背负一生一世的罪恶,所以才把最美好的天使派到他身边。
而这一次,他不会再辜负她了,他要对她好,更好。
思量间,他已环住了她的腰肢,嬉笑道:“好香呀,我的田螺姑娘。”
安默离一阵厌恶地躲开那令她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怀抱,不耐烦地将他驱逐出镜,“出去出去,没看我正忙着吗?”
“老婆,生气了?是嫌我回来的太晚啦?那我待会儿好好补偿你,怎么样?”男人又不厌其烦地粘了上来,在默离的脖颈间呢喃。
“你再这么闹下去,排骨就要烧焦了。”谎话连篇,虚情假意,默离心底暗骂,一边强忍着不发作,一边正色道。
好歹打发走了他,默离的心情却差到极点,她赌气似的狠狠地翻炒着锅里的排骨,恨不得把苏浩然也放进去一起炒了。
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默离不知道自己搭上时间、精力去惩罚一个根本不在乎她的男人是否合算。
她犹豫了,但她真正彷徨的原因,是她不忍心看他再次陷入痛苦。
饭菜即将上桌,安默离却自乱了阵脚,她掏出镜子,一遍一遍地练习微笑,直练到面部僵硬看上去都假的很。
饭桌上,两人浓情蜜意地攀谈着。
“今天开庭顺利么?”默离看似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
“不顺利。”苏浩然无奈地摇了摇头,今天的确是很不顺利,原有的计划由于王洁的突然闯入被完全打乱。
“怎么了?”心跳骤然加快,如果,他实话实说,或许,她会试着原谅他。
“没什么,一点儿突发状况而已。”男人耸耸肩,扯出一个不算完美的笑容。
“然后呢?”默离急切地追问,她多么希望他能对她坦诚相待,她想要的,仅仅是从他嘴里说出的事实真相,即使是骗她的。
“没然后啊,都解决啦。”苏浩然挑挑眉,露出一排牙齿,轻描淡写。
默离的眼光暗淡下去,紧咬着嘴唇,半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这样……”
苏浩然没有觉察出任何端倪,依旧兴致颇高地提议,“下午我陪你去逛街吧,阳明广场开了间日式料理听说不错。”
日本菜?他难道不知道她讨厌芥末么?还是“她”喜欢吃?
默离在桌下攥紧拳头,尽力克制自己不去联想。
“呵呵,不用啦,”摆出既贤惠又善解人意的姿态,“30而立,你那帮哥们能轻易放过你?”
“老婆最重要,兄弟靠边站。”苏浩然伸过手拍拍她的小脸,一脸宠溺。
“那怎么行?我可不想被说是悍妇。”默离也半笑着拿开那只肮脏的爪子,调侃道。
“哪儿有这么温柔可人的悍妇呀?”男人的瞳孔里映衬着她的酥星半媚,这算是调‘情么?
“要不,下次你们聚会的时候带上我,你们玩儿你们的,我就负责吃。”默离露出俏皮的神色,歪着头,像在撒娇。
“我可不想那帮大‘色‘狼觊觎我可爱的老婆。”苏浩然嗫嚅着,捏了捏默离翘起的小鼻子。
哼,是怕他们告诉我什么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东西吧?默离冷然一笑,不再说话。
饭后,苏浩然自告奋勇地承担起洗碗的重任,而在默离看来,这股子殷勤不过是他企图弥补自己良心的不安罢了。
安默离倚在一旁,看着苏浩然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笑容,是失望、是痛心、是决绝。
她给过他机会,她尝试过和平分手,可他却一次一次把她拒之门外,玩弄于股掌之间。现在她对他彻底绝望了,她不要轻易地放过这个满口谎言的大骗子,她要让他付出代价,不,是让整个苏家给他陪葬。而筹码,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默离拿起手机,自顾自地走到阳台。
“珍妮,我不打算做人流也不打算离婚了。”语气镇定得毫无波澜,她只是在宣布她的决定,并没有征求意见的意思。
“谢天谢地,你终于想通了。”胡珍妮一颗忐忑的心放回了肚子里,但默离的突然转变让她觉得心里一沉,“是你误解苏浩然啦?”
“他?他从来就想对我说实话。”
“那……你打算怎么办?”不祥的预感在胡珍妮脑海里盘旋,因为冷静的女人比发狂的女人更可怕。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默离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呵,我又不是法盲,不会把自己送进监狱的,”她牵起嘴角,邪恶的因子在滋长,“还有,我想麻烦你一个事儿,帮我找个工作吧,尽快能上岗的。”
“可你怀孕了啊?”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女人到底想做什么,胡珍妮近乎要抓狂了。
“那又怎样?我至少可以再工作6个月,为自己和宝宝攒点钱。”
最后一句话,默离说的很轻很轻,仿佛只说给她自己和宝宝两个人听的。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说,其实苏浩然从没有把默离当成谁的替代品,但死去的人不是说忘就忘的,也许梦话中会吟出阿离的名字,而且那天亲热的时候又是阿离的忌日,SO……还是情有可原的吧……应观众要求,开始虐小苏啦……PS:奉天承运,某欢诏曰:凡是撒花的仙女们,保证婚后没有恶婆婆,不用斗小三,生对龙凤胎!!钦此……
49 正太驾到
安默离想学着电视剧里处心积虑的女主角偷偷转移丈夫的财产,然后设法找出苏家贪污受贿的证据,再告他个骗婚罪,最后带着他们家大部分的家底去美利坚享受阳光沙滩和美男。
计划是很美好,过程的确很刺激,报复绝对彻底。
可事到临头默离却犹豫了,每当看到苏浩然尽心尽责地为家付出和无微不至的关怀,她就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
有人说之所以成熟稳重有情‘调的男人有魅力,是因为他们经历了无数女人的历练。最后修成正果的正房是踩在她们的付出上独享其成,所以也必须接受丈夫不愿透露的秘密和他许许多多不属于她的特殊纪念日。
有时候默离会听信这样的借口,疑惑着:或许装一辈子糊涂未必是件坏事,死去的人是留来怀念的,而身边的人才是用来相处的。她大可不必那么较真儿,为一个永远不可能和她抢丈夫的前女友弄得家破人亡。
这仅仅是理性层面的客观分析,然则在生活中,它就大大地打折扣了。
无论是情意绵绵的亲昵还是别出心裁的惊喜,安默离总是会在喜出望外的下一秒感到脊背发凉,他现在心里想的是我还是她?他是不是曾经送给她这样的小礼物?他大献殷勤是为什么?诸如此类的念头如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失落感侵袭而来,心情一下子Down到谷底,脸色随即大变,目光渐冷,只能随便敷衍几句匆匆了事。
自欺欺人便是如此。
即便默离可以逃避他的怀抱、他的温存、他的音容笑貌,可在这100平方米的空间,每一砖每一瓦都是他们见证垒砌的,每一件摆设每一双碗筷都是他们精心挑选,所有的青春热情、所有的婚姻期待、共同的心血全部孕育其中,有太多的放不下,有太多的难以割舍,默离每天24个小时困在回忆的牢笼里,艰难抉择。
愈是心软,默离便愈憎恶自己的懦弱,疯狂之时竟然不惜用各种方法自残换取片刻心灵的解脱,意识的边缘逐步模糊,时而恍惚时而清醒,她觉得她快被逼疯了。
有人在物欲里找寻自我价值,有人在情‘欲里获得存在感,默离是后者。
她依稀记得苏浩然在爆发的顶点深情呼唤自己名字的神情,她相信他那一刻是真情流露,因此她总想再度温习那抹飘渺的巅峰,沉溺在身体的盛宴里的耳鬓厮磨,即使是醉死在弥天大谎中她也心甘情愿。
怀孕才不到两个月,身体尚无异样变化,对于肢体接触的敏感度正是最为强烈的时候,而默离却神奇般的冷感了,她丝毫体会不到任何兴奋和爆点,更别提GC了。
苏浩然每次都很耐心地撩‘拨,细腻地亲吻,把各种情‘调都用到了极致,但再怎么努力,默离就跟挺尸一般,干涸着。
每当这种时候,默离就会变得更加焦躁,她强制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人体运动的美妙上,更有甚者,她开始幻想,幻想苏浩然变成吴彦祖,变成莱昂纳多,或者……一个身影在脑海中跃跃欲试,想要脱颖而出,又被默离坚决的打住了。
如果自己也对前男友进行‘性‘幻‘想的话,那么她便和苏浩然是一样性质的人了。她不要,因为那是一种亵渎。
小心翼翼地掩饰,主动挺起身子迎合,甚至学习H片儿里女主角的莺啼婉转,默离已然是无计不施。
最初她是为了烘托气氛,为了把自己带入所谓翻‘云‘覆‘雨的情境中,同样为了报答身上男人的辛苦耕耘。
到最后却变成了真人版、夫妻间爱情动作片拍摄现场。
不过再怎么演技高超,默离也装不出GC来。很多时候一开口就像被卡住脖子一样哑然而止,接下来便是更假的哼哼哈嘿,搞得像犯罪现场或是鬼片的声效似的,恐怖至极。
渐渐的,所有的措施都不在起作用,GC像手里的沙子,无可奈何花落去了。默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想到N种可能,比如说老了,油了,不敢兴趣了,可她却始终不愿意承认最根本的矛盾——心底的那份抗拒和抵触情绪。
然则,像苏浩然那样聪明的人,那样的高智商,那样敏锐的洞察力,他不可能完全蒙在鼓里,可他以为是自己太急对她不够温柔,以为是一个职业女性变成全职太太心有不甘,亦或是每个女人都有的小九九使之然也。
她不说,他也不问,只是花更多的时间陪她、哄她,百依百顺。
殊不知,苏浩然越是这样,默离越是不自在,负罪感在增加,支撑报复计划的力量一点一点的流失,她甚至希望自己能选择性失忆,忘记那天,那景,那一幕,做一个幸福快乐的傻子。
而这又怎么可能呢?现实就是现实,记忆无法修改和删除。
默离不是演戏高手,心里别扭着,情绪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买菜做饭成了完成任务,嘘寒问暖成为了历史,肌肤之亲更是心不在焉、能躲就躲。
幸而胡珍妮很快帮她找到了工作,苏浩然又举双手赞成,使得压抑许久的安默离终于顺利从家里解放出来,眼不见为净,再也不用日夜煎熬、终日犯愁了。
……
跨国公司的空降兵一向受人排挤,再加上清闲无事俸禄丰厚,闲言碎语便接踵而至。
默离原本想用充实的工作时间添补她内心的空虚,不过怀孕的女人总是容易体力不支倒,财务主管是个肥差,上有部门经理运筹帷幄、下有各路助理跑腿打杂,她只要正常出勤、出席例会就万事大吉,基本上不用担什么责任。
如今倒合了她的意,乐得轻松。而她也相信,那些无聊的八卦人士最多闹腾两个礼拜,过了新鲜劲儿就不会找她茬儿了。
但是偏偏天不遂人愿,总有些当了5、6小职员心术不正又看人眼红的欧巴桑闲来无事喜欢背地里搬弄是非、暗算如何摆人一道。
那天,安默离九点钟到公司的时候,就发现上上下下气氛不对,每个人都紧张兮兮却亦是期待万分。
前台的Cathy神神秘秘地拉过默离,无比骄傲地散播她的小道消息。
“哎,你知道么?今天亚太区的老板会出席例会呢!”
“那又怎样,这种高级别经常性例会不是每个礼拜都要进行么?总裁来视察工作不是挺正常的吗?”默离耸耸肩,没放在心上。她只打算干6个月,没有升职的期望,也用不找巴结上司,所以根本不关心公司高层领导的动向。
“你刚进公司不知道,亚太区的老板是个风流倜傥的大帅哥,大金龟一只,剩斗士们个个饥‘渴着呢。”Cathy偷偷指了指那些特意精心打扮、浓妆淡抹的愁嫁剩女,略带轻蔑地讽刺道。
“只可惜我已经结婚啦。”默离挥了挥手上的结婚戒指,不无遗憾地附和道。
会议准点进行,默离照例一个人躲在最后,打瞌睡。
这怀了宝宝的女人就是睡不醒,反正她一个根本排不上号的小人物,也不妄图一睹潇洒哥总裁大少的风采,窝在后排,最合适。
“Moly,Moly,”Cathy推了推正跟周公约会的默离,压低嗓音,“醒醒,经理叫你,她发飙啦。”
安默离睡眼惺忪的站起来,脚酸得站不太稳,歪歪扭扭地斜着一脸迷茫,目光呆滞毫无焦点。
“啪!”一沓表格扔在了她面前,惊得她一哆嗦,接下来便是提前进入更年期的经理暴怒的脸,劈头盖脸地谩骂砸向默离。
“这个报表是怎么做的?竟然到最后少了个零!昨天我千叮咛万嘱咐就怕今天出什么岔子,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让我太失望了!你这个伦敦政经的高材生也不过如此,我是信任你的工作能力才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你,你倒好,给我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无辜地眼睛转了一圈,又不明事理地眨巴了两下,随即转向了缩在一旁照镜子补妆的欧巴桑,默离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昨天临下班前财务部得到紧急通知,说第二天需要去年的年度报表,经理吩咐下来全体加班。默离正好乐得不用回家做饭,喜出望外之际那位欧巴桑愣却跳出来大包大揽,拍着胸脯承诺她们几个人就能全部搞定,绝对不会出错,让默离放一百二十个心。
“对不起,早上一来她们就把做好的报表交给您了,并没有给我过目。”安默离浅浅地笑,不卑不亢。
“你没有审核?”经理的方便面卷发几乎要竖起来了,手指不规则的颤抖着,“看来我还把你想得太好了,你根本没核对就让我直接交到上面去?结果我被骂的狗血喷头,安默离,我真小瞧你啦!你这个财务主管是吃SHI的?公司招你进来是叫你来睡觉的么?”
“对不起,我下回一定注意。”默离垂眼而立,认错态度绝对良好。
看来职场荆棘密布,果然家庭主妇当久了连最基本的运作流程都忘了,人心叵测,此言得之。
“下回?你还想有下回?我今天就跟人力资源部的经理反映,下个月你就不用来上班了!”
默离惶恐地抬头,刚想开口求情,会议室的大门却被打开了。
“Mary,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发这么大火?”来人衣着一身黑色休闲西装,淡淡地挑眉,身后跟着一排西装笔挺的随从。
“总裁?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已经到了,多有得罪,有失远迎,”趾高气昂的经理立刻换上一副卑躬屈膝的奴才样儿,殷勤地让出位子,“下面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亚太区的总裁,Vincent。”
雷鸣般地掌声衬托出格外突兀的安默离,她还罚着站呢。
总裁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微微有些吃惊,定格十秒钟后露出难以抑制的窃笑。
“她,是专门为迎接我的?准备给我献花么?”Vincent牵起嘴角,直了直低头认命的安默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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