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刺耳的响,一遍一遍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仿佛无休无止,默离紧咬着嘴唇,极力克制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个铃声代表着他们最刻骨铭心的过往:安默离一直对自己的名字格外自豪,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默离强制把夏宇辰的手机铃声调成这个独特的音乐,还美其名曰道:茉莉——默离——莫离,以后他无论接谁的电话都可以想到她了,永远不分离。
铃声终于停息,房间再次归于平静,默离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杂物中拨出他的手机,飞快地按下一串数字,上面的显示——“亲爱的老婆”,最近拨出次数——98。
默离的眼睛骤然一缩,像是被箭刺中,脸上闪现出悔恨又绝望的神色,泪水终于倾泻而出,是她的任性和自私,让他再度受伤。
夏宇辰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惊醒,恍恍惚惚地睁开眼,头晕目眩中以为自己再一次出现幻觉,他拼命地用拳头敲打自己的头,近乎歇斯底里地告诫自己别再做梦,别再奢望,她早就不是他的了,再留恋也得放弃。
此刻的默离无论如何也伪装不下去了,她用力地抱住他,让他挥舞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一边呜咽着一边安抚他的疯狂,“宇辰,宇辰,我回来了,你看看我,我是安默离,你的默离啊,你看着我,我再也不走了,再也不欺负你了,你别这样。”
默离说的断断续续,而眼泪愈掉愈急,仿佛要把这1年的委屈都宣泄出来,只有在他的面前她才可以彻底放纵自己,把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她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臂,慢慢贴近他的胸口,也只有在他怀里她才能卸下所有的伪装,感受那久失的安全感。
男人在这熟悉的味道、柔软的身体里逐渐恢复理智,他任由她抱着,不动不说话静静聆听她的发泄,他曾以为这一幕只会出现在梦里,现在的他贪婪地享受着这一刻的温存,看着哭成泪人的她,听着她予以的诺言,他觉得自己两年来的伤痛都值了。
夏宇辰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他怕自己下一秒就会把她扑倒在地,将这两年的思念一并讨回,他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血液里,刻进自己的骨髓里,但他不能,因为他知道他们再也不可能不顾一切的相爱,有些人再喜欢也不是你的了。
他只希望时间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让他可以重新温习拥有她的幸福。
19 最后一夜
女人容易冲动,容易拎不清,当悔恨、心痛、委屈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沉睡的爱恋被点燃,什么现实、责任全都抛到了脑后,只想着此刻的厮守,不顾以后的天长地久。
而男人却不同,他清楚地明白一厢情愿终归是一厢情愿,第二天太阳升起来后他们又将回到各自扮演的角色中。
小时候我们都想长大,以为长大了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可真的长大了,那些张狂那些理想早已被社会打磨干净,现实的模子强加套上,有种东西叫做责任,有种状态叫做身不由己。
谁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海枯石烂的承诺转瞬即逝,变成爱的十字伤,但是夏宇辰不忍心也不愿意打断安默离泪水涟涟、信誓旦旦的诉说。就算是自欺欺人,即使只有1秒,他也愿意沉溺其中,用以疗伤,饮鸩止渴。
但是,再美丽的童话也会幻灭、再美好的梦境也会醒来,当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当寂然的房间只留下两人的喘息,夏宇辰知道,有些事情必要要面对,所谓的梦幻走到尽头了。
“默离,”他的嗓音有些飘忽,尽管这两个字已经默念过千万次,但脱口而出的那一刻竟然如此哽咽,夏宇辰停了几秒,把心底那份眷恋与不舍深埋,调整好气息,慢慢和安默离拉开一些距离,故作轻松地继续道:“不许哭咯,新娘子哭坏了就不美了。”
听到这句话,默离的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
夏宇辰的手背还是那么温热,拭泪的动作还是那么轻,一切都亦如从前,可究竟是什么变了呢?默离抽涕着,眼泪流的更凶。
她好像想了很久,又像唐突作出的决定,一字一句抽打着她的良心,而眼神却异常的坚毅:“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夏宇辰紧紧地抿唇,然后果决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默离不解,她可以放弃一切,可以背负逃婚的骂名,可以对不起爸爸的期望,但为什么他却不再接受她?
“说实话,那7年的感情让我很累……以前是我太迁就你,把你惯坏了,可渐渐我感到力不从心,感觉自己就像你的奴仆。”沉寂多年的心里话像刀子一样,考量质问着7年的爱,却奇异般地让夏宇辰的隐忍稍稍释怀。
“对不起……我知道原来是我太自我,爱生气又不考虑你的感受,”默离真心地检讨,在和苏浩然在一起的2年,她从头到脚做了彻底的自我反省,而在苏家的委曲求全更像是为自己曾经的任性赎罪。
“我现在已经不是2年前的我了,我改了,那些小孩子脾气都没有了,真的。”默离无力证明,只能不停地强调,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想让他知道,她变了,再也不是2年前那个刁蛮的公主。
“那很好啊,我很佩服你的未婚夫,是他把你变得这么优秀、这么体贴,他仅仅用了2年的时间成就却超过了我7年的努力。”夏宇辰自嘲地笑笑,淡淡地无奈。
她把他的手攥的紧紧的,拼命地摇头:“不是他,是你,是你让我懂得如何去爱,我会好好对你的,你难道就不可以再次接受我?”
“不是不可以,是不能够。”
“为什么?我们曾经那么相爱,我们说过要白头偕老的,那些誓言难道你都忘了么?”
“我们经过了那么多考验,最后还不是回到了原点,何况现在物是人非,你要嫁给别人,而我也会有我的生活。”
好绝望的一句“物是人非”,安默离的情绪一下子失控,她扑倒夏宇辰的怀里,嚎啕大哭:“不要,我不要,我求你,我求你不要丢下我,我会很乖,我再也不欺负你,再也不说伤人的话,求你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
男人的眼中有些晶莹在闪烁,稍纵即逝之后仍旧是一脸淡然,“在得知家里的变故时,我就知道我们不可能了,前天接到你的结婚请帖,我已经彻底死心了。”他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塞住似地发疼,这些话他排练了无数遍,尽管字字带血但说出来以后竟然轻松了许多。
“你骗我,我不信,除非,除非你亲口说你不爱我了。”
夏宇辰扶正默离的头,四目相对,眼里都氤氲着伤痛,接着他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我不爱你了,从再次见你的那一霎那,我就知道自己不爱你了。”
泪水止不住地淌,头摇的像波浪鼓似的,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她开始歇斯底里,她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这样的结果,“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你说你是骗我的,说啊,夏宇辰,你在骗我,对不对!”
“默离,你不是说你改了么,怎么还是这么不成熟,既然你在他的身边,就对他好一点,别再对我依赖,你现在要珍惜的是他,不是我。”
“为什么,你为什么变得这么残忍,这么冷血?”默离不明白那个曾经坚定地爱着自己的男人,为何现在却把她拒之千里外。
“是,我变了,2年的磨砺让我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他顿了顿,接着说,“我申请去美国读博,签证已经下来,后天的飞机,抱歉不能参加你下周的婚礼了。”
如此地轻描淡写,默离突然觉得那个他如此陌生,她怔怔地喃喃自语:“你怎么可以就这样逃走,留我一个人……”
“难道你希望我看着你和别人走向婚姻的殿堂?”夏宇辰反问。
“你可以给我幸福的,为什么你要反悔?为什么?”
“默离,你已经长大了,不是18岁的小姑娘了,”夏宇辰循循善诱,“你也要承担起你的责任,结婚就是你的责任。”
他绝对想不到有一天,他可以这样心平气和、像个老朋友一般地劝她嫁给别人,曾经沧海难为水,真是可悲。
安默离没有再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宇辰推开她站起身,极力掩饰眼中的黯淡:“我去洗澡了,你回去吧,……”
虽然他后面半句声音很小,语气很轻,可是默离还是听见了,“对不起,我没有资格给你幸福了。”
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他已经进了洗手间。
默离再一次回到现实,如果她和夏宇辰再续前缘,夏宇辰要继续读书,那就意味着她需要一个人承受房奴、车奴、孩奴的压力,所有的青春年华将耗费在还贷上,而那边苏家却可以给与她所有这些物质保障,况且苏浩然亦是真心可鉴,她还在奢求什么呢?女人要的不就是安稳的生活么?
或许夏宇辰说的对,缘分已尽,她应该放手,就算感情还在。
安默离靠在洗手间的门上,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她颓然地坐在地上,忍不住放声大哭,她恨自己,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善变,恨自己的虚伪,她说她爱夏宇辰,说她爱苏浩然,其实她爱的是自己,她太贪心,不仅希望寻得毫无保留的爱,还想拥有安稳无忧的生活,她不断地为自己找退路,在患得患失中放纵自己的任性。
夏宇辰在洗手间里,把所有能开的水龙头都打开,水声覆盖住他呜咽的声音,他仰着头任凭喷头撒在脸上,冲刷他的泪水,洗净他的不舍,以为这样可以减轻他的伤痛。
他从没有在她面前哭过,以前没有,现在不会,将来更加没可能,他必须坚强,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转身离开,他愿意做那个狠心的人。
他出来的时候,两人的眼睛都是红红的,只是彼此心照不宣。
对视了3秒钟,夏宇辰扯出一个看似轻松的笑容:“怎么还不回去,他不会担心么?”
那一副假装很好却又掩饰不住落寞的表情让默离好疼,但她无能为力,只能报以一笑“我想在结婚前再疯狂一次,不行么?”
安默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许她想用这个晚上7个小时为她7年的感情做个了断。
过去点点滴滴的记忆被唤醒,那些青葱岁月,那些刻骨铭心的爱恋,他们以为早已忘记的过往,其实已经随着时间沉淀,成为心底不碎的化石。
他们为曾经的傻事唏嘘,为不肯认错的矛盾道歉,为对方碰到的困难出谋划策,为彼此的未来祝福,两个人,7年的时间,从没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的彻夜长谈。
黎明的阳光如约而至,两个人缄默了,因为他们都明白,那些色彩斑斓的过去就要永远成为历史,他们从此将再不相干。
“那,我走了。”安默离低着头,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恩……我送你。”声音也是哑哑的。
“不用……”默离退后一步,慌忙拒绝,抿了抿嘴,强忍住泪水,重重地摇了摇头,“不……用。”
门合上的那一刻,门内外的两个人都已是泪流满面。
后来,我们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那个人,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20 另有所图
这个世界上,每分每秒都在上演着分分合合的画面,无论是流泪的机场还是挥别的小巷亦或吻别的路口,转身的一瞬间什么都变了。
安默离每一步都走的异常缓慢,脚下的路还很长,前方是光明一片,可心为什么拉扯得如此厉害,思绪完全被谴责所笼罩呢?
熟悉的街道,浮夸的芸芸众生在默离的眼前掠过,她忽然明白了什么,那是她心底最真实的诉说,是一直支撑她前进,指引她方向的信念。
尽管才不到7点,路上拿着包子馒头的年轻人随处可见,他们的面孔尚显稚嫩,形色匆匆地赶往各大写字楼或电脑城,他们和夏宇辰、安默离一样,是坚守在这座国际大都市的“蚁族”,尽管过着艰难困苦的生活,可为了明天的梦想他们甘愿承受今天打拼的辛苦。
在他们脸上没有悲观和颓废,相反,他们早出晚归地在自己的岗位上辛勤努力,因为这个城市寄托了他们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
在“蚁族们”看来,安默离应该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佼佼者,可默离却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投机者。
苏浩然爱她,她也爱苏浩然,不过她的爱已经没那么单纯了。
安默离在B市仅仅是个没有户口的外来打工人员,虽然顶着销售主管这个头衔,但如果她稍有闪失或业绩下滑就可能被老板请回家吃自己,没房没车没工作的结果只能是黯然离开,而骄傲的她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因为男人可以不断打拼而女人的青春年华就那么几年,没有时间让她失败了再重新爬起来,苏浩然就像是从天而降的良机,只要抓住了就能在这个城市站稳脚跟。
婚姻是一场赌博,安默离把宝押在了物质基础上。
虽然那种“邪念”只是一闪而过,依然让默离无【奇】数次地感到内疚,爱情应该是完全【书】一心一意地付出,自己怎么能另【网】有所图呢?她觉得自己卑鄙,甚至狠狠地告诫自己:安默离,如果你以后过的不幸福,是罪有应得的。
正是背负了这样的“罪过”,默离在苏家、在苏浩然面前因为愧疚,不得不选择了隐忍。
……
一夜未归,手机关机,这对于安默离来说还是头一次,她战战兢兢地打开手机,来电提醒里只有11点一个未接电话,难道他不担心自己?默离觉得蹊跷,要是换作夏宇辰早就打爆电话、短信满棚了,她实在是摸不透苏浩然的性子,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人都会为自己找借口,实话实说往往引发出剪不断理还乱的矛盾,善意的谎言便由此而来。
十个小时前还在为一个伪装鬼哭狼嚎的人,现在不得不出此下策,真是讽刺。
一个电话打给胡珍妮,因为她是她最好的挡箭牌。
“喂,默离呀,我正有事儿找你呢。”电话很快被接起。
“啊?”默离愣了一下,随即又回到正题,“先别说你的事儿,我现在有麻烦了,你可一定要帮我。”
“没问题,咱们谁跟谁,你说。”
“我昨晚从家出来,见了夏宇辰……”
“什么,夏宇辰?他还有脸见你?”每次提到这个名字,胡珍妮便是一顿气势汹汹的指责。
“别打岔,中间的事儿就不细说了,总之我一晚上没回家,待会儿苏浩然问起来,你就说昨天你喝醉酒,我去照顾你了,OK?”
“哦,行……那个,你和夏宇辰最后一夜啦?”那边显然有些兴奋。
“当然没有,瞎编排什么,我们只是说清楚了以前的事,从此井水不犯河水。”默离赶紧打住这位大小姐的八卦欲。
“哎,别想那么多啦,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好好珍惜苏浩然,他的确不错。”
“恩,我知道,我不会对不起浩然的啦。”
“就是,你要辜负他,我都不答应,亏得我这么多年一直对他虎视眈眈。”
“你就贫吧,对了,找我什么事儿啊?”
“这个……呵呵。”胡珍妮是个直肠子,两个人平时也是无话不谈,这欲盖弥彰地劲儿让默离好生着急。
“你跟我还吞吞吐吐什么,快说。”
“我知道你现在是销售组长了,说起来真不好意思,我想让你给我走个后门儿,去你们公司工作。”
“这个忙我可以帮,但进来必须先从最基层的销售人员做起,大小姐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不会不会,有班儿上总比天天在家啃老强,谢啦谢啦!”
“那我先回家,9点公司见。”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安默离把冠冕堂皇的理由又顺了一遍,理直气壮地走进家门。
屋里空无一人,才7点半,苏浩然怎么这么早就上班了?
往里走,卧室的门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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