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努力一笑,估计笑的比哭更难看,“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很没资格,没资格再嫉妒吃味什么,云恭,你可知道,我现在是幽国的王后?”
搂住我的手臂一紧,他低声道,“我知道。你也明白,我并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我倏尔抬起头牢牢望着他,“我在乎我明明心中有的只是你,却为了保命和别人立了婚约!我在乎明明只应和你喝的合卺,吃的花生红枣,走的庆典仪式,明明我可以拒绝,却都已经回不去了。我再也不是豆蔻年华里无私无垢完全属于你的小女孩,在外人眼中,我有一个携手一生共白头的夫君!即便我的身心一直都属于你,但面对你和恩人的婚约,我无权利说任何话……”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吗?”我从怀中掏出一支海蓝色的簪子,泪眼朦胧的望着他,“还记得我给你的玉佩吗?”
他没有答话,却轻轻握住我的手,拉着我缓缓一起并坐在窗前。
月色清凉,漫天繁星映在眼中,一颗碧玉现于他的掌心,我看到那上面斑驳的花纹。刹那间,光景流转,我仿佛回到了多少年前与他仰望星空并身躺在稻草上的瞬间。
“世间万物,也许眨眼间都会沧海桑田。但变化之中,有一些东西则永远都不会改变。”他微微笑着,执起我的手,“信物会变,承诺会变,人心会变。然我是你的魂剑,契约之印便是连系不变的信物,亘古誓约便是忠贞不变的承诺,至死不渝便是永恒不变的心意。我的这双手,只为你操笔,为你持剑,为你画眉。试问这天地间,如你没有资格站在我身边,又有谁能够取代这些不变的位置?”
忠爱无二,至死不渝,是为魂剑。
是啊……他不是常人,他是我的剑魂……而我也不是别人,命中注定只与他生生世世牵绊。
扑过去窝在他的怀里,被他紧紧困在臂弯中,只听他轻轻笑道。
“魂剑成婚自有魂剑的风俗。你在这世间无论成婚多少次,对我来说,都不算数。”
“那我也大人有大量,你和那郡主成婚,我也看作不算数了。”我把头埋在他的衣袍中,闷闷说道,“我要是吃味的话,你只当没看见哦。说不定一时忍不住我会杀几记眼刀过去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傻瓜,在你面前,我又怎会做出让你痛苦的事情。”他敲了我一记,“不要胡思乱想了,萧策他是不会拒绝我的要求的。”
“萧策,摄政王?”我微微起身,借着月光看着他的眼眸,那双眼修长而明亮,在月夜中衬得越发柔和,“他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不是一直奇怪我为何会逃过销毁,而身在冉国么?其实我也没有想到,这样追溯魂剑悠久的历史,包括我已不再记得的前世。”
一提到销毁这件事情,记忆倏然便回到那个重重雪山烈风呼啸的北国,兄长一袭雪青衣袍,白色镇魂铃在空中飞舞发出空灵的响动。
画面突然撕裂开来,一幕幕景象被大风刮向远方。我回过神,心中是无以复加的痛楚。
“这并不怪你,洛依,你不必自责。”他微微笑着拍着我的背,“我知道安阳息绝对是个能照顾好妹妹的兄长。你在他身边,比在任何地方都要安全。当时的我根本就无法帮助你,挽救整个安阳家族。而我身上的不祥正是你兄长要保护你的理由。”
“可这让你承受了多少痛苦!”我倏尔激动的抬起头望着他,“那禁术伤己伤人,那样的疼痛我都亲身经历到,而在你身上却不知道要痛上几十倍!那时虽然我已不记得你,但看到最后那碎裂的剑刃,我浑身就像被千刀万剐般的难受……”
“现在想起来……”我颤抖的记起那一次次可怕的攻击,“现在想起来如同炼狱,我根本就不敢再回忆,我情愿那只是一个梦??现在我还能感受到那种无助的绝望??”
想起女帝说他最后浴血时的场景,我的眼前仿佛一片鲜红,忍不住捂住了眼睛。
“一切都过去了。”他柔声安慰着我,“孰对孰错都已不再重要。我和你兄长都是为了自己最珍视的人,我不怨他,他毕竟给了你一个安稳的家。”
我贴上他的脸颊,低声道,“你怎么会是不祥之剑。你是我的魂剑,我永远不允许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他微微一怔,继而便再一次拥紧了我,声音如同午夜呢喃,“前提是你不要伤害自己。”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听他复而开口,“对我来说,那个金文契约才是非破不可的。我之前说过,魂剑成婚有魂剑的风俗。如若金文契约不破,我便无法与你立下婚誓。于是我在最后灵力尽散之前,终是破解了那个契约……”
“魂剑又是如何成婚?”我奇怪问道,兄长竟给我如此的及笄之礼,他身上留着半个魂剑的血,不可能不明白这契约意味着什么。难道,他真是铁了心拆散我和云恭?
“金文契约是其中一部分……不过那只是普通的魂剑成婚所需要的。”他莫名其妙说了这样一句话,“魂剑中亦有族系的划分。那些古老家族纯血承继下来的剑魂,金文契约则是要刻在圣石碑上,成为最后的族谱。”
“圣石碑?”
“不错,它就在魂剑发源之地,无棱高原。”
无棱高原……恍惚间似是听过这个地方,可是却怎么记不起来出自哪里了。
“过一段时日,我会带你去无棱高原。”他目光柔和的望着我,“我要亲自为你念上那段亘古流传的誓约,让天地成为我们的生生世世相守的见证……”
我心中一暖,倾身握住他的手灵力汇聚,“那现在便要乖乖接受我的治疗哦。”
他笑了笑,没有拒绝,只是转了头望向天上恒河沙数的繁星点点,目中波光流泻。
“云恭,这么说来,你是魂剑中古老家族的纯血统之一了?”我想起他之前说的话,不由得疑问道。
“我之所以能到这里来……” 他遥望着深邃的夜幕,喃喃自语,“也有一部分就是这个原因。其实,在无棱高原上,还有许多像我一样的剑魂存在,但他们不能够实体化,没有持有者,无法发挥出天然的威力。你知道,九州只有安阳家能够凝聚剑魂,其实不如说那是一种召唤,召唤无棱高原上上古灵剑的魂灵,成为他们的持有者。安阳家始祖因与魂剑始祖在上千年前立过契约,因此便有了这九州上唯一的血继。”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你是说,无棱高原上还有许多剑魂的存在?”
他笑了笑,“魂剑与持有者本就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只不过没有持有者,魂剑就如同没有主人,本身修为会大减……而且,这样的魂剑实体化后凡人是看不到的。”
我突然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个六人组。难道……他们都是剑魂?
“魂剑对持有者生情,在魂剑的世界里也是不被允许的,被大家视为族群的叛徒……魂剑的生命本就是没有尽头的,就算是持有者死亡,他们也会一代一代的生存下去……然而,背叛者则会接受最严格的审判,在地狱火中形神俱灭。乐魂姐便是如此。”
“你是说……乐魂姐归天,是因为人世动情,接受了剑魂的审判?!”我哆嗦着嘴唇抓住他的手腕,“可是你为什么从未告诉我这些?云恭,是不是你将来也要如此?”
他淡淡一笑,“也许会是这样。但我已不在乎这些。毕竟茫茫人世生老病死乃为常事,剑魂的生命反而相对来说太长了……”
“云恭!”我呆呆的望着他,“你是在骗我的对不对?什么审判,什么家族……你从前说和我在一起时,只提到对我兄长的担忧,却从未与我说过这个!”
“其实有关审判的事情我也是最近才听萧策说起。”他淡淡笑道,“因为我来到现世,已不记得族中的很多事情。但即便我现在知道了,也从未在乎过这些。”
“怎能不在乎?一想到你不知何时就会被族人抓走……我怎么能够冷静!”我仰头叫道,“如若我的存在的确会为你带来危险,我宁愿离开!”
“这又与我之前所做有何分别呢?”他忧伤的看着我,“你恢复了记忆,如今再离开对你我来说都是痛苦。”
不去遥想将来,珍惜现在。原来他所说的,竟还有这一层含义。
“其实若不是你问起我在冉国的缘由,我并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你,还害你担心。”他笑了笑,“萧策曾与我说过,不仅仅因为动情的缘故,我来现世本就需要历劫,但他并没有告诉我缘由,我也无心再问。”
“萧策?”我讶异抬头,“为何都是他告诉你?他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了解这么多剑魂的事情?”
“冉国的摄政王萧策,是无棱高原剑魂七大家族之一家主的转世。他在前世曾欠过我一段情,曾许来世会帮我渡劫,就是这样,他及时把我破碎的灵识召唤回了冉国。虽然我也不明白那禁术确实能杀死剑魂,我为何灵识尚在。”
我埋了头,手紧紧抓住衣襟。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本以为能够倾尽生命疗好他的伤,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有族人的惩罚!我的存在,到底为他带来了什么?
“魂剑动情会受到惩罚,而持有者若是为剑魂而死,则会永世不得超生。这就是所谓异性剑是为不祥的原因。萧策一直想让我逃离最后的审判,将他的妹妹萧彤许给我。她与萧策同宗,你安阳祖先曾是她前世的持有者。虽然她现在与人类毫无二致,但仍旧是剑魂的后代。”
“萧彤……是魂剑?”我捂住脸不可置信,“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你什么都不明白。”他突然倾身紧紧抱住我,“你不明白我真心希望的是什么,你不明白我们之间到底如何才是幸福。”
我笑着握住他的手,看着他透着疑问的眸子,咧了咧嘴角。
“你不说过,这双手你不会再放开么。所以不论发生何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第三章 '本章字数:4430 最新更新时间:2012…08…27 22:15:04。0'
我把解开禁术的六人众说给云恭听,他竟然很是吃惊。
“?殊?竟是他们?”他无奈抚额,“他们应是前世我最信赖的人吧。虽然我已记不清前世的种种,但似乎和他们有些渊源。真是有些胡来,但毕竟是救了你??”
他倏尔抬头,面上滑过一丝怒气。
“倒是洛依,你竟敢背着我输送灵力,差点丢了命!难道以为我感觉不出这灵力是谁的吗?”
“都过去了嘛,干嘛发那么大脾气,身子好了些就来教训我。”我不满的望着他,“我要尽最大努力快些医好你,这样你便可以离开寝殿到处走走,我们见面的次数也会更多了。”
他微微蹙了一下眉,却是攥紧我的手没有说话。
“郡主缠你缠的这般紧,再这样下去我就要人比黄花瘦了。”我呼了一口气,“我现在特别害怕你不在我眼前,云恭。”
“明天等着我。”他突然低声说出这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在我抬头讶异望着他时,他已仰首看着天边的那道弯月,“明天就是天神祭的第五天了。”
那日将近丑时我才回到偏殿,没想到秋秋正在房内候着,面前摆了整整一桌佳肴。
“快吃吧,要是凉了,我就再唤人热一下。”她走过来抓住我的肩,“灵力又耗费了不少。这顿夜宵你可不能落下啊。话说第一次回来时你脸色白的跟纸一样,差点没吓死我,好在第二天就奇迹般的恢复红润了。”
我勉强笑了笑,那天岂不是徘徊在生死边缘?要不是那六个人破解了封印,我如今可能就是一?黄土了吧。
“秋秋,谢谢你。”我闻着饭菜的香味,鼻子一酸,“在这个宫里,居然能有家的感觉。”
“再忍几个月,等接回容娘我们就可以回去了。”秋秋安慰我,这一席话却让我愣住。
是啊,接回容娘,按照兄长的吩咐,我们应当返回幽国。可云恭,云恭又当如何呢?
神色黯然下来,到时不得不向秋秋坦露实情。我要在这三月之内把云恭的病治好,至于兄长那里,我微微低下头,恐怕不得不伤他的心了。
秋秋把手放在我的肩上,良久我才回过神抬头,却见她一脸的担忧。
“安阳大人曾吩咐我。”她突然幽幽开口,声音充满自责,“留在小姐身边凡事都要保护她,尽量让她安心快乐。可是如今,秋秋什么都没有做到……”
我一愣,继而苦笑起来,“说什么呢。这一路来,若不是有你,我怕也撑不到今日。只是来到冉国这段时间,恐怕一直都要困在宫中。这样牢笼般的日子,你在幽国就受了三年,如今又要受我的连累呢。”
“只要和小姐在一起,我就是永远知足的。”她将手放在我的手背上,“这几日我一直在看着,小姐为了那个驸马的病,真的很努力。”
“是吗……”抬首望向窗外的夜空,我微微一笑。只要知道自己还和他同在一片天空下,同踏一方土地上,心就是从未有过的安定。云恭,他没有消失,他还在我身边。
这样的我,就已然是幸福的人了。
??????
“诶,是叫我去吗?”一大早,我便被郡主的随侍唤醒,他们在我面前碎碎叨叨的解释起打扰我的原因,令我无比的震惊,“你说什么?宁大人要亲自去一趟天神庙祈福?”
“是的。凡公子,郡主现在唤你去花苑说话。”
这怎么成!云恭才医治了将近四天,别说去那样偏远的地方,就算是出殿都是太勉强了!
大概郡主是叫我过去一同劝说他这个疯狂的想法,我急的翻了好久才找到腰带,顾不上上前来服侍我的佣人,随便扎了发便匆匆赶了过去。
刚踏入花苑,我便看见有两人似在远处的亭中对弈。走近才发觉,正是那摄政王萧策和云恭。
我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云恭竟然出了静水寝殿。他难道真是身子无碍了么?虽然肺部的伤好了不少,让他不再承受咯血的痛苦,但其他脏腑还是需要很长时间才可以恢复。想到昨日他站起走动都要费很大力气,不时歇下喘气,我紧张的恨不得立刻冲到他面前把他拉回去。莫说我,他这样妄自胡为的离殿走动,郡主难道就不担心么?
却见郡主静静端坐在摄政王身旁,果不其然,她的目光从未离开过云恭半寸,一副忧虑甚重的神情。
萧策和云恭下棋下的似乎兴致正酣。仔细看去,桌上横纵摆放的根本就不是黑白棋,而是军王棋。那摄政王深锁眉头,想是云恭是个很不好对付的棋手。
下人匆匆走上前禀告我的到来,摄政王抬都没抬一眼,倒是云恭正从盘中拿子的手微微一顿,目光微微扫过来,我条件反射的和他对视了一下,心中顿时跳慢了半拍。
他唇边似带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不再瞧我,接着便似完全沉浸在了棋局中。
我莫名松了一口气,视线游移着,最后却总是不由自主的锁定在他的身上。
“王兄,都下了将近一个时辰了,你也该放过宁?了吧。”郡主缓缓走过去,跪在摄政王萧策脚下,眼睛却望向对面对弈的白衣男子。
“王妹,这你就不懂了,眼下可不是我能不能放过的问题。宁大人难得有兴致,我便陪大人下这一局。”萧策拍了拍她的肩,“眼下这局胜负未定,你也不希望你王兄就这般半途而废吧。”
“王兄还是这般争强好胜。明知宁?他身体不好,更何况,你是无论如何也下不过他的。”
“诶?女儿家还真是胳膊肘向外拐,你这般说,叫王兄颜面何存啊?”
云恭轻微咳了咳,慢慢开口,声音在徐徐晨风中传来竟是分外的好听。
“郡主言过了。”
“大人?”第一次听到摄政王如此恭敬谦卑的语气。
“让郡主担忧终归不妥,这局就下到这里吧。”我看云恭慢慢放下棋子,抚了一下棋盘,“在下也不过是小胜这用以自娱的棋局,这万里江山的大局,胜者则非摄政王莫属。”
我吃惊的看着摄政王微微起来伏身,“宁大人说笑了。”
他居然对云恭这般尊敬。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