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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中之人似是昏迷不醒。如今化身为郎中,我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一咬牙便欲掀了帐幔进去。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手刚刚触上纱帐边缘,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
“彤儿?”
我大吃一惊,缩回了手,他……他居然醒了?
霎时间忘了自己女扮男装的事,我羞得满面通红,连说话也不利索起来。
“不,我……我是……”
却见寝殿内的宦侍俯身向前,恭敬道,“宁大人,郡主因晚宴现不在,但之前已来看过大人数次。现在候在外面的是郡主请来的医官。姓凡……”
“叫他出去。” 那声音压抑着什么,低沉微弱却十分坚定,“告诉他……我的病不可能医好的,叫他别白费力气……”
那声音沙哑却带了一丝莫名的熟悉,刹那间令我微微恍惚。
“大人,您刚刚的昏迷可吓坏了郡主。”那宦侍急的快哭了,“这可是郡主千辛万苦请来的医官,大人看在郡主的份上,怎么也不能放弃了自己啊……”
“不要再让我说第二次……”那人在帐幔后费力沙哑道。说到最后,突然剧咳起来,那声音撕心裂肺,让我的心都全部揪住,说不出的难受。
这宁?怎是这般的怪人?我完全怔愣住,怎么也没有料想到他这般态度。若是就这般抛下他不管,岂不说良心多有不安,郡主那里也不好交代,毕竟若是这位驸马不小心归天,而我又没医治,他之前拒绝治疗的话有谁可以证明?纵使有千张嘴也说不清。
我实在忍不住的清了清嗓子,在一片咳嗽声中心痛开口,“大人……”
“出去!”
最后这一声竟带了一丝无法抗拒的杀气。我脑袋“嗡”一声,吓得跳起来,连那群宦侍的反应都顾不上就跑出殿外了。
在门口大喘气,这个驸马竟然如此不近人情,难道这就是贵族人的傲气么。我摇了摇头,如若真就这样下去,他的病没个治,我的小命也要不保了。
我可不希望和这位驸马一起归西。他不珍惜自己的命,我可珍惜着呢。
好久才回过神,目无焦距的望着廊上,我突然惊觉之前看到的那六个奇怪的人不见了。
“你是在找我们么?”一个冰冷而暗含不祥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我差点没惊叫出声。
慢慢绷着脸转头,正见一位酒红色双瞳的男子弯腰打量着我,他如雪的长发说不出的妖异,项间白纱飘逸,与一身血红锦袍形成鲜明对比。面上却是淡如止水,如同冰雕的俊美男子,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别的表情。
他,正是那之前五人中倚栏望月色的那一个。
“椎冰,不要吓了她,若是这般昏过去,要问的事又不知等到哪年哪月了呢。”一声轻笑从身后传来,我跳起来,却见身后不知何时那其他五位也齐齐出现。
说话的是第一次见到坐在地上一男一女中,面露不耐的男子。如墨的短发黑而亮丽,深棕色的眸子,玩世不恭的笑。
他瞧着我呆愣的神情,不明意味的撇了撇嘴,俯身作礼道,“在下十九,公子有礼了。”这一声问候倒惊了他怀中搂着的这六人中唯一的女子。那女子和他长得极像,性子却似乎和那位叫椎冰的有一拼,冷漠的望着我,之后便扭了头,仿佛看一个路人。
“呵呵,又在吃味了,你哥哥我是那么容易看上别人的么?”十九竟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蛋,“别不高兴嘛,难道你不好奇吗?这个能看见我们的人?”
“十翼。”冰冷的嗓音,好久我才反应过来她在告诉我名字。
“喂喂喂,你们说完没有!”是长发束于脑后的男子,脾气似十分暴躁,“我不明白,为问就问,为何还要自我介绍啊?”
“不用管他,瞧他那坏脾气,簇火这个名字对他再合适不过了。”一个面色温和的男子缓缓走来,待我看清他面目时,顿时一阵眼晕。
之前只看到他翻看那本银色巨书的侧面,如今才发觉,他正是我和秋秋在夏国粥铺里闲聊的那个书生!我颤抖后退,“你……到底是谁?”
“恩……我可以说是你曾祖父的曾祖父的剑魂吧……”他作思考状,“这个辈分要如何算呢……呵呵,在下望月。”
“大家都安静。”
一声温润谦恭的嗓音从人群后传出,立时,所有人都慢慢俯身退后,我看清那个缓缓走出的人。
淡紫色的瞳浅浅望着我,他只是漠然一笑。
“抱歉惊到你了。我们只是暂时来到这里,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你,与宁?大人是何关系呢?”
我哑了好久,回过神见他们各个如修罗般望着我,不寒而栗道,“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也请你们不要问我奇怪的问题。我不过是郡主请来为他疗伤的医官,什么身份也不是。”
他们诧异互望一眼,气氛正凝固时,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是宦侍。
“公子快进去吧。我为公子说了不少话,大人终于答应见你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头却见那六人再次悉数不见了。
“为……为何帮我?”我傻傻的问道。
“凡公子啊,我们可是牵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这大人病一日不好,你我就都逃不脱问罪。”那公公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好了,我刚刚说你的歧黄之术九州闻名,大人似很感兴趣,你也争气点,别惹得大人不高兴啊,白费了我一番帮你的苦心。”
我心中苦笑,点了点头。不愧是宦侍,居然能说动里面那个古怪的人。挪身进去时,又忍不住望了廊上一眼。
那个六人组,再没有出现。他们,到底是谁?难道和宁?有关么?
第六章 '本章字数:5308 最新更新时间:2012…08…23 19:10:02。0'
硬着头皮进到内殿,听到宁?竟让全部内侍退下,偌大的内室只剩两人。
我怎么也想不到明明前一刻还垂危卧床的他竟能顷刻间换了一个面貌。眼前的人面色虽苍白疲惫,仍可看出他在忍受着病痛的折磨,生命垂危。然却像个没事人一般,想必是咬牙支撑着起来,一身委地白袍半倚床榻,眉宇间带着倦意,却若有若无似闪过一抹期冀的神采。眼睑低垂,眸中神色分辨不清。
我真看不懂这个人。他这样不顾身体的起身,连额间的汗水都分辨的清。分明就是一身倔强与傲骨,不顾性命的折磨自己。
这倒像是刚才那个说自己无药可救的人疯狂求死的做法。
“起身吧,这里没有别人。”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却在殿内分外清晰。意外的平静,他竟已没有了之前的拒人千里。
那声温润低沉再一次让我有一刹那的恍惚,似乎很久以前便听过无数次,近的亲切温暖远的又似三途河畔的风飘渺如烟。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快得抓也抓不住。
会是……云恭么?那个反复模糊在记忆里的人?
我一个怔愣,却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我的魂剑在幽国被销毁,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这方偏远的冉国之上。再说……他叫宁?……
可是这个名字,我确是一点印象也没有。难道是曾经回忆中的路人甲?会让我这般眼熟?
脑中杂乱的思绪让我一时把担忧他从床上擅自起身的话抛于脑后,连同那回光返照般的疑问。
他似是打量了我好长时间,最后打破了我的神思恍惚。
“你姓凡?名可是……”
“凡音。”我无意识的回答,蓦然和他目光对了个正着,二人皆是一个怔愣。
却见他眸中滑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激动似有,喜悦似有,疑惑似有,悲伤亦有……那样多的情感混杂其中,待我以为自己眼花想看的更清时,他却状似疲惫的微微阖上了双目。
我看着他微微蹙起眉头,嘴边似噙了一抹苦涩的笑。想着这驸马还这是奇怪,但除去这一身体弱多病,他的样貌还真是无可挑剔。
再想到萧彤郡主那姣好的容颜,不由感叹这郎才女貌,天造地设这一类的词汇。
他沉默下来,似是睡着。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冒犯时,他突然似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似过往的风般轻,又似秋日里枯草摩挲的叹息。
“为何……要起这个名字?”
我愣住,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当初不过是觉得闯荡江湖自己便是一介凡夫俗子,想到凡这个字,脑中突然觉得凡音很是耳熟,便想也不想拿来用了。
难道……这个名字中有什么蹊跷?又或是他认识的人有叫凡音的?
可眼下我可不能随便说这是我自己起的化名。
“是母亲留给在下的……遗物。”我说不清到底是有意胡编乱造,还是无意中有冥冥指引,“她说我来到这个世上,虽平凡普通,但呱呱落地那一刻却是她听过最美的声音。”
“是么……”他似呓语,神色黯淡下来,“也许是这样……也许是我想多了。”
我惊异的眨眨眼,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又闭目沉思了一会儿,低语的一句却仿佛炸雷。
“当下兵荒马乱,一女孩子家独闯皇宫,怎可如此冒险。”
想必兄长在我面前出现都不会这般惊讶,我不相信自己的易容会有任何破绽。
是试探么?一定是试探!我惊疑不定。
“大人真会开玩笑,我凡音堂堂七尺男儿……”
他微张开眼,明明病弱,目中流动的神采却胜过常人。
“也许别人看不出,但却瞒不过我……”
这下轮到我不知如何是好了,“你……你是如何看出的?”局促一会儿,看他眸中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本想反唇相讥他要不要让冉王治我个欺君之罪,却突然想起对方可是驸马,保命要紧。
“大人!求求您放过小人,小人也是迫不得已,只是为了在这江湖行医方便,并不是有意欺瞒,只求大人能饶过我……”
我还从未这样夸张的告饶过,真是一点骨气也没有。虽然一点不合自己的性子,但我想这应该很符合这宫中奴才的样子。这般胆战心惊的模样,应该会博得他一丝同情与宽容。
“够了。”果真他立刻便放过了我。但不知为何声音里竟带了一丝失落,像是有什么突然不见了的样子,还隐隐的藏着些许嫌恶,“你若不想……那我便不会。”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犹豫了一会儿,看起来在强打着精神再度开口,“听说你歧黄之术胜过常人?”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迟疑了一下,我想起了正事,“大人您身体虚弱,理应休息,您之前可是昏迷了很久,如今虽然苏醒,然病情加重是无法忽视的,更不宜这般劳神费心……大人意志过人,但身体却很难承受,还请大人爱惜自己的身体,郡主一直很担心大人……”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他倏尔打断我,淡淡说道,望着我的目光却有了一丝柔和,“你不必担心,是我吩咐你不必医治的,我会亲自与郡主说。”
“那……那劳烦大人了。”人在屋檐下,还是低头要紧。想到这里,我立马做出一副马首是瞻的模样。
他见我如此,立刻移开了目光,“你认为郡主待我如何?”
我大吃一惊,怎也料不到他突然会跳到这个话题上,还来问我这个外人。立刻磕巴道,“在下……为何要问在下?”
“我只是想听你的看法。”他浅浅的望着我,那一刻我竟然移不开目光。
“郎才女貌,绝代佳人。”我一时想不到什么好措辞,随即胡乱开口,“郡主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大人。虽然大人身体不好,但郡主从未把大人当做累赘,时时刻刻都看作最珍爱之人。只有提到大人神情才是最温柔的,那是面对心上人的光彩……”
说到这里,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窥了他一眼,生怕他有什么不高兴。却见他已不再看我,微微抬头望着床上的绣花丝锦,神思似有些恍惚。
“的确……萧彤待我很好……”他喃喃,“这是我今生都难以报答的……”
我一愣,望着他凄然的神色心中一痛,急忙说道,“什么无法报答的话不要说,我这位名医不就是来这里让你能够报答她的么。只要能医好大人的病,这报答不就是一辈子……”
“你认为我做何才为报答?”他倏尔定定的望着我,莫名让我心中一阵猛跳。
“这……这……”我语无伦次不知如何作答。
“说出来,我要听你真实的想法。”他的语气不知为何竟有了一丝压迫。
我慌忙低头,“郡主期冀与大人携手一生,大人能够无病无忧,与郡主成为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一对良人,自然是对郡主最大的报答。”
“你是这般认为的么……”他倏尔奇怪的露出一抹笑,“那你说我现今待郡主如何?”
我奇怪他为何会说出这种话,难道是在抒发自己内心的愧疚?
“大人已是郡主的准驸马,我来这里时,听到大人口中还唤着郡主的闺名,说明大人心中也是有郡主的。郡主和驸马乃是天生的一对。但如今驸马不肯接受治疗的确会伤了郡主的心……”
“不要叫我驸马。”他倏尔打断我,听到此却突然转过脸去,终是神色黯淡了下来,“天生的一对么……好了,你退下吧。”
“可依郡主吩咐,大人可否让我……”我奇怪的望着他变幻如天气的神色,难道他还不要治疗么?而且刚才那些奇怪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倏尔瞪大了眼,他心里对郡主存着什么芥蒂?
“退下。”他口气微冷,让我不禁一个瑟缩。
“可是……”
他慢慢抬起手挥了挥,似是不愿再听,再次说道,“我的病是不可能治好的。”
他怎能如此论断!我突然心中莫来由的燃起一种愤怒,果真是驸马的傲气。好了,既然他答应为我向郡主说明实情,那便由他去吧,到时不行了可别再求我。我转身欲走,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一阵猛烈的剧咳。
本不欲去管,却瞥见他满手的鲜血心中大惊。
“大人!”
他咳着,似要推开我,却没了力气,看样子是昏了过去。
我有片刻的怔愣,屋外传来动静,有人在焦急敲门。
“宁大人,宁大人,你还好吧?”
再不处理郡主恐怕就要惊动了,貌似她这个时候在晚宴陪着那越亲王。我可不想让这种混乱不堪的状况归罪在我的头上。
急忙打开阁门,我皱眉软语道,“宁大人需要静养,有我凡音在,请诸位安心。”
那帮丫鬟这才松了口气,我赶回床边,伸手扣住他的腕,却不由得被那冰冷的温度凉的一个瑟缩。
眼前却似出现了幻觉,刚刚一刹那似是滑过一抹剑光,凌厉逼人。
我晃了晃脑袋,静下心来听脉。他的面色苍白,表象看起来是受了风寒,如今脉象听起来却不是那么简单。
这种忽缓忽急偶尔仿佛消失的脉象,倒是像中了鬼系中的冰寒咒,可单单是冰寒咒却不足以让他咯血,想是有其他因素伤及到他的五脏六腑。
再仔细探知他全身经脉流动,我不由得完全愣在那里。他的经脉几乎全断,仅靠萧彤郡主的秘术千星维持,活到现在几乎就是万幸。而能让经脉仅用冰寒咒便破损至如此的,普天之下我只知道一人。那人便是,我的兄长。
我甩了甩头,告诫自己一切不能妄自定论。
经脉维持倒好,可这咯血究其缘由便是内腑之病,想是郡主用千星也不能缓解。冉国的岐黄之术九州闻名,连全国医官都治不好难怪宁?自己都说不能治了。
可我的歧黄之术,可是师承乐魂姐姐,怎可和他们相提并论。
想起乐魂,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痛楚。
我轻轻捏住他冰冷的食指,想继续探知他内腑究竟伤到了什么程度,却不想手下忽然一动,紧接着声音在近旁微弱响起。
“凡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他不知何时缓醒,明明虚弱的讲话都难却还在坚持。
我翻了翻白眼,“你把我想象成男子不就得了。”
他竟然微微笑起来,几近完美的容颜衬着唇边鲜红更是触目惊心。
“凡姑娘这样子,倒是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男的女的,死的活的,民间的还是皇宫的?”我漫不经心的说着,在察觉他伤的非凡人能及时,心想乐魂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