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阴月月对Kinki的认识得到了第二次升华。
第三次升华,是这时冲进来的Gibbs家的小孩儿引起的。
那个看上去贼有心眼儿的五岁小女孩儿拿着一个伪装成CD机模样的玩具,兴高采烈的对Kinki说着致谢词,她身后跟着Gibbs先生,手里拿着两瓶Kinki妈妈送的红酒。
这就是有家长的好处,礼数到了,面子到了。
相比之下,阴月月刚来的第一天,送了Gibbs太太几个景泰蓝手镯,又送了Gibbs先生两个象牙摆设,当然,那都是在秀水街砍价回来的。
Gibbs夫妇对她投去了疑惑的目光,并且招待了一顿丰富的面条感谢她。阴月月很费劲儿的才能他们的谈话里听懂一句:“中国食物就是面条和米饭。”
阴月月表现的很淡定,淡定之余也不得不承认在过去十六年的岁月里,她吃的最多的就是米饭炒菜和各种面食。
由此可见,中外在食物的细节理解上缺少共鸣。
且,送礼不在好,关键是投其所好。
离开了Kinki的房间,阴月月在一楼客人房共用的浴室洗了个战斗澡,回屋拿起在超市买的小护士往脸上擦,最后掏出单词书开始看,竟然看到了半夜两点钟。
这次她第一次这么用功,中考的时候也没这个狠劲儿,可能是被“会说英语”的各种人刺激到了。
两点十五分,房顶上又传来了动静,据阴月月推测,那直接体现了Gibbs夫妇的亲密战况。可叹的是,加拿大式的别墅隔音效果完美呈现了何谓“隔墙有耳”。
关了灯,阴月月终于战胜了时差,呼呼睡了。
第二天一早,可怕震耳的外国歌吵醒了阴月月。
一睁眼,穿着睡袍一脸面无表情的Gibbs先生正盯着她,手上拿着收音机闹钟,他荣幸的成为了除了阴老爸以外的第二个见过阴月月睡脸的男人。
阴月月被吓的不轻,瞪着眼听他用平直的语调说道:“到时间去学校了。”
然后又看着他像一阵风走了出去,留下了收音机闹钟。
一个小时后,阴月月和Kinki一起坐着Gibbs先生开的休旅车到了学校,正巧遇到同批交换学生中的几个男生,他们用打量式的目光将Kinki从头扫到尾,又用古怪的眼神将阴月月带过。阴月月拉着Kinki一言不发的从旁边走过,在高中部和初中部的分界线上说了“再见”。
走进学生们每早等待开课大堂饭厅里,阴月月坐到褚未央旁边,一坐下就听褚未央道:“知道么,咱们学校现身了两个华人帅哥!都成年了!”
阴月月很想告诉她“没兴趣知道”,忍了一下,用堆了一脸好奇的嘴脸反问:“是么!是么!有多帅啊!”
阴月月的激动激起了褚未央的演讲欲,很快就转述了昨天放学后的情况,当然,她也是听别的女同学说的。
高大,英俊,有型,有钱,没有女朋友,前一天下午三点,一起站在学校门口,貌似在等人。
然后,全年级最骚包的女生齐萌和三个跟屁虫女友制定了完整的攻破计划——
经过,摔倒,捡书本,道谢,互相认识。
按照齐萌的说法,她一出场,李奥纳多都得缴械投降。
至于进展,齐萌是如愿的和两位帅哥认识了,可过程略有差异。
大概情况是,齐萌经过的时候确实摔倒了,但摔得有点狠,摔倒之余还用钥匙链刮花了帅哥的车子,没顾得上捡书本,道谢也成了道歉,互相认识后顺便用给修车费的借口要了电话,并相约今天早上见面。
说曹操,曹操到。
身高一七三,体重九十五斤的高挑美女齐萌得意非常的走进了饭厅,坐到褚未央身边开始尖叫:“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他们一会儿就要过来了!”
褚未央入戏很快,积极加入讨论,和齐萌一起设定各种台言里的桥段和对白。
然后,两人紧握对方的手一起尖叫。
阴月月默默退下,坐到角落打开出门前Gibbs递给她的塑胶袋,花生酱鸡蛋三明治、苹果、布丁、巧克力。
这是阴月月连续吃了一周没有米饭和面条的加拿大式午饭。
“啊!”
又听一声尖叫,齐萌式的尖叫,整个饭厅的中国学生都投去了兴奋的目光,只见她捧着刚在当地办理的手机紧张的深呼吸。
褚未央在一旁道:“冷静!冷静!冷静了再接!”
齐萌闭了闭眼,僵着笑比了个“Ok”的手势,接起电话。
“嗯,我是。”
“好啊。”
“你们在哪儿?”
“嗯,我去接你们。”
挂了电话,齐萌自信十足的站起身,扬着下巴对褚未央道:“人到了,这就是咱的魅力!”
阴月月已经猜到是谁了,也猜到这将又是一场玩世不恭的游戏,于是托着下巴一眨不眨的盯着门口,等待齐萌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回归。
等待是漫长的,实况是值回票价的。
当齐萌再度返回饭厅门口时,不慎跌了一跤,被一只衬衫袖子半挽起的手臂撑住,她笑的极美的仰头道歉。
老套的戏码,老套的演绎,却依旧引人入胜。
那手臂的主人也一笑,瞄了一眼饭厅里的少男少女们,对身边穿着T恤的男人小声说话,二人一同看去,目光精准,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阴月月低下头,靠着墙,打开包着三明治的袋子,啃。
装孙子,是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
那天,被阴月月浑浑噩噩的度过了,英语课仍是听不懂,数学题依旧不会做,同班的齐萌始终亢奋。
听齐萌说,那两个华人帅哥是来演讲的,所有中国学生都去听了,阴月月没去。
没去的原因可以套句大俗话解释:“一撅屁股就知道丫放什么屁。”
演讲结束后,阴月月那班也正好下课,换教室的时候在拐角被一外国高个儿撞了个趔趄,为了保持平衡顺便踩着了身后人的脚,一回头,是那个穿着衬衫的男人。
阴月月一言不发的走了,齐萌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站到男人身边,打抱不平:“我们学校的好多女生都特没素质,你没事吧?”
下了课,阴月月拒绝在和昨天同样的时间、同样的车站等车,以免再犯同样的错误,也是躲避再次丢人,于是相约同学花花一起逛超市,再和花花结伴回家,顺便暗中记下车次和站名。
超市里没几个人,两人毫无顾忌的说笑。花花说她老爸年轻是在德国留学的,那个年代机会难得,只要能出去去哪个国家都相当于中头彩。
德国的华人很少,德国房东告诉她爸爸,他这辈子只认识三个中国人。
她爸爸问哪三个,房东答:“一个是孔子,一个是毛先生,一个是你。”
惊叹完德国的华人比例,再反观自身现状,两人一阵长吁短叹。
短叹完毕,考虑到花钱问题,花花提议去买笔记本,阴月月却瞄到了出前一丁,馋了,于是两人分道扬镳。
裹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披散着头发,此刻的阴月月就像一抹孤魂野鬼。
为了让自己更像个人,阴月月敞开了羽绒服露出里面的白T恤,走到货架前拿起每一包不同颜色包装的出前一丁,仔细的找上面的口味注明。
“咔嚓”,随手捏碎了一包,心情真好。
又捏碎了一包,解气。
第三包,你大爷的。
阴月月当下决定,以后心情不好就捏碎所有葱花味的出前一丁,然后再藏到其他口味的后面。
打完主意,阴月月拿起几包麻辣味的,走过拐角,一愣。
那个站在齐萌身边的男人侧脸真是好看,不经意挑东西的神态,入骨的迷人。
阴月月别开脸,越过拐角,又拿了几瓶饮料准备找花花。
哪知,一转身,不见齐萌,却见他正迎面走来,衬衫袖子依旧挽起,领口松了两颗扣子,一手拿着罐装咖啡。
他看着阴月月笑道:“怎么看见我也不打招呼?”
阴月月也笑:“我今天不想说话。”
他又道:“我是说早上在你们学校。”
阴月月耸耸肩,低头看着手里的泡面,“咔嚓”。
他半响不语,忽而眼睛往下一瞄,挑眉道:“你今儿个没穿内衣?”
“哄”的一声,阴月月整个脑子都炸飞了,脸蛋涨红,甩下一句“你大爷的”,抱着方便面转身就跑。
花花被放了鸽子,花花很生气,后果是吃了阴月月孝敬的价值两块钱加币的薯条。
第二天在电脑课上打开邮箱,阴月月收到了一封邮件。
“你这个年纪,还是穿着点好。早点睡,安。”
她默默的再次问候了他大爷,并且将坐在对面排的齐萌和褚未央的交谈一字不差的听了进去。
“昨天那个男的叫丰铭,刚入了加籍,二十三岁,家里贼有钱,另外一个叫单町,背景差不多……这样吧,你一个,我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
阴月月靠着椅背翻了个白眼,想起半年前和他们在一起的情景。
“丰铭。”
“嗯?”
“你大爷。”
丰铭表示无语,阴月月一脸愤慨。
单町拍着丰铭的肩膀笑道:“我真为你大爷感到悲哀。”
自那以后,无论阴月月是生气还是想哭,都会要笑不笑的问候丰铭的大爷,因为那些情绪都被丰铭牵引着。
他活该,她也活该。
作者有话要说:丰铭、单町、阴月月,一早认识却装作陌生的朋友。
阴月月暗恋丰铭,单町充当了爱情军师。
——这是一篇八零后少女遇到两个七零后男人,并在他们的引导下逐渐成熟的故事。
Chapter 03
阴月月从“大爷”往事里回过神的时候,教制作网页的外国计算机老师正第三次示意齐萌小声点,齐萌翻了个白眼,和旁边的褚未央嘀咕:“老外就是事儿多,大家都在聊天,凭什么老说我。”
褚未央在计算机上打了几个字,“他看上你了吧”。
齐萌一阵笑,自恋满分。
一转眼,又好像想起什么似得,齐萌歪着头看了对面的阴月月一眼,又对褚未央说:“告诉你吧,我最近看透了一个人。”
褚未央颇有兴趣:“哦?男人还是女人啊?”
齐萌冷哼道:“男人?早看透了!当然是女人,看透了以后才发现一个人的虚伪、可怕、恶心。一想起来,从骨子里往外作恶。”
褚未央来了劲儿,用胳膊肘顶着齐萌的腰:“说说,怎么回事儿!”
齐萌露出神秘并嘲讽的笑容,慢悠悠眨眼的同时,甩下一句:“等着看好戏吧。”
话音一落,阴月月的右眼就开始狂跳。按照这个频繁劲儿,接下来不是会破财就是会失恋,相比之下,她情愿破财。
下课前十分钟,阴月月开始觉得肚子痛,强忍着早退的冲动撑着额头皱着眉,暗骂早饭的冰橙汁和花生吐司。这时,邮箱发出了“叮咚”声,抬头一看,群发邮件,名单包括交换学生的所有人,只出了几个不合群的独行侠。
点开一看,阴月月整个人都蒙了,十几秒钟都没醒过闷而来,只是呆呆傻傻的看着里面的文字——
“我最近很烦,非常烦,没事别惹我,有事更不要惹我。”
“上次的数学考试谢谢你,补习成效显著,再接再厉!”
“我昨天见到你新女朋友了,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我不想背后说人,但我不得不说,你眼光很差。”
“不知道别的学校的学生是怎么相处的,我们班没一个善茬儿,人前一样,人后陷害,这就是生活富裕整天吃饱了没事干的最佳体现。”
“上礼拜我生日,除了你们,没人记得,我爸妈都出差了,当没我这个人。”
“我们年级的美术老师妒忌心特重,典型的中年妇女。我画的画最好,可我从来都是擦着及格线,那天她还当着另一个同学的面数落我,说我自高自大,眼里没有尊师重道。那个同学假好人的劝她,还叫我道歉。”
洋洋洒洒的五千多字,点缀了下课前得十分钟,所有人都看得津津有味,惊叹声此起彼伏。
谁的邮件?
写给谁的?
这说的是哪班?
又是谁背后说人?
美术老师是不是众所周知的那位?
精彩,绝伦。
最大亮点是落款:《交换日记》——月
顾不得身边的窃窃私语,也顾不得旁边一个招人厌的男生问她“诶,这是不是你啊”,阴月月白着脸站起身,抖着手收拾东西,不发一言的低头走了出去。
她没有狂奔,只是大步的走,一路走进了洗手间,对着池子闭眼喘气,又低着头走进隔间,撂下马桶盖,坐在上面默默忍耐和顺气。
在心里问候了齐萌的祖宗十八代,阴月月一边笑一边哭。
笑自己的二百五,哭自己的自作自受。
“看透了以后才发现一个人的虚伪、可怕、恶心。一想起来,从骨子里往外作恶。”这句话是齐萌说的。现在阴月月彻底明白了齐萌是说给她听的,并且她很想把这句话还给齐萌。
齐萌,论起恶心,咱们半斤八两!
齐萌,你说的好戏真是好看!
齐萌,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本《交换日记》是阴月月和丰铭的。
一年前,阴月月迷上了学校流行的交换日记风,跑到一家精品店花了三十多块买了个女孩子一眼就会喜欢的哥特风封面笔记本,不花哨,但是有个性,黑色的内页上画着银灰色的线条,需要用白色的油水笔写字。
当阴月月把本子交给丰铭的时候,丰铭说她幼稚,阴月月很没面子,当场拿起本子走人,边走边说:“不要算了,我给单町。”
丰铭把阴月月拽了回来,一脸无奈:“得得得,那我就勉为其难,随便敷衍你几句?”
阴月月斜眼看他:“你可以试试。”
意外的是,第一次交换,丰铭那手好看的字就写了半页。
当然,他的字体大了些,内容不用太多就足以撑起一页纸:“最近在忙签证和护照,我和单町的学校都找申请了,你的数学加把劲儿,别我们前脚走,你这小姑奶奶后脚就抱零蛋。”
阴月月紧张的打开本,兴奋地落笔:“我今儿和老妈吵架了,没地方去,一个人看的电影,后来想到你们,给你们打电话,全都不接。”
丰铭:“我这儿有点事,单町刚看上一姑娘,暧昧期。”
阴月月:“你们换女朋友的速度就不能和国情接轨么,下流。”
丰铭:“没事发邮件、发短信、打电话都行,干嘛老写这个破本儿,你们女孩子真复杂,尤其是你,小人精。”
阴月月:“那些都没意思,这个可以练字。”
丰铭:“单町差点看到这本儿,被我晃点过去了,他逼问了我一天。”
阴月月:“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那天单町也看到我手上抱着这个了,他问我哪来的,我照直说了。”
回忆起这些发泄在交换日记里的调侃,严格来说,每一句正经话,可是透着亲密,这就是阴月月要的效果,只存在于丰铭和她之间的。她敢打赌,没有一个女生敢对丰铭提这个要求,因为那些他所谓的女朋友都是花枝招展的花瓶,瞧不上小女生的无病呻吟范儿。
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可现在,这成为了众所周知的笑话。
之后的几节课,所有人都在议论那个月和神秘男人的“秘密”。
月是谁,都知道了。
关键是,那男人是何方神圣。
一向对男生不加辞色的阴月月被所有男生和女生在背后嘲笑。
在男生眼里,她骄傲的无理,可没人知道她为什么骄傲,凭什么骄傲。在女生眼里,她可笑,不管干什么事都拿着一股劲儿,有穷横的气质。
这样的阴月月,也会有对象交换笔记?
真够雷人的。
社会学课上,那个招人厌的男生递过来一张纸条:“那男的谁啊?”
阴月月握着拳头,回了四个字:“关你屁事。”
男生将纸条旁边的三个同类看,一起小声笑,然后又写了一句传过来:“我放个屁,也和你有关啊?”
阴月月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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