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梦真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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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梦真泪-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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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属应该,故一味胡混,是是是是是,好好好好好,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同她争的。〃

苏女士很感动,〃好小子,这我就放心了。〃

〃苏阿姨,今晚怎么少了一位主人。〃

〃你指外子?他有事,不叫他来。〃

〃呵,原来如此。〃

这时,他听到韶韶谦曰:〃呵,对于衣着妆扮,我毫无心得。〃

可是那两位女生也忙不迭说:〃但求整洁罢了,工作也很忙,哪里有资格讲究那个。〃

小邓放心了。

那两位小姐绝对不是喜在嘴头上占便宜的肤浅之辈。

奇芳跟着说:〃如不嫌弃,改天到我家坐。〃

〃你不同父母住吗?〃

奇芳笑笑,〃我已经结婚了,正确地说,且已离婚。〃

韶韶说:〃离婚是近代最普通的伤心事。〃

〃是呀,〃奇芳答,〃那样常见,却仍然那样无奈。〃

韶韶说:〃会过去的。〃

这时燕和说:〃我也那样劝姐姐。〃

韶韶忽然感怀,〃你们多好,姐妹俩,有商有量。〃

她们姐妹微笑不语。

苏女士这才说:〃你没见过她们吵架呢。〃

吃甜品之时,韶韶取出相架,送给苏女士。

苏女士接过,〃自此我们要维持联络。〃

〃一定。〃

〃你不晓得你有多像你母亲。〃

〃是因为这件古董外套吧?〃

〃这件外套还是我陪她去做的。〃

〃那时丝绒叫天鹅绒,是不是?〃

苏阿姨长长叹息一声。

〃苏阿姨你真念旧。〃

她刚想说什么,侍者已递上帐单。

饭局就这样散了。

在车上,韶韶像个小女孩般孜孜不倦地谈着各人的言行举止以及妆扮。

小邓不出声。

〃喂,整个晚上冷眼旁观,有何心得?〃

〃我?我觉得三母女各自心事重重。〃

〃是吗?〃韶韶愕然,〃我怎么看不出来。〃

〃说你笨就是笨。〃

〃我还算笨?〃韶韶不服气。

〃笨得一等一。〃

〃咄!偏见。〃

〃人家三母女就比你聪明百倍。〃

〃愿闻其详。〃

〃到了这一刻,你都还不知道人家姓什么。〃

韶韶蓦然想起,〃这倒是真的,忘了问。〃

〃人家苏阿姨故意回避不谈。〃

〃你别多心,她不是那样的人。〃

〃也难怪,笨人眼中,人人均是笨人。〃

韶韶不怒反笑,〃聪明人,你还看到些什么?〃

〃两位小姐都不快乐。〃

韶韶问:〃你凭什么那样讲?〃

小邓笑嘻嘻,〃她们的眼睛似在说,怎么区韶韶会嫁得如此好夫婿?艳羡得闷闷不乐。〃

谁知韶韶也会给丈夫一个意外喜悦:〃这倒是真的,如意郎君嘛,可遇不可求。〃

那一夜,睡到一半,韶韶忽然醒了。

这是她婚后第一次听到母亲的咳嗽声。

〃妈妈?〃她轻轻掀起被褥。

客厅的窗帘没拉上,她看到一轮明月。

除下来的旧丝绒外套搭在椅背上,韶韶过去,说道:〃妈妈你是否有话同我说?〃

有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

韶韶一惊转头,看到邓志能站在她身后。

两人一言不发,握着手,在沙发上坐到天亮。

静寂中听到邻居有新生儿啼哭声,他母亲呵呵地哄他。

此际,韶韶又打个呵欠阖上眼睛。

醒来,小邓已煮好鸡粥,且买来上海油条。

也算没话讲了,韶韶觉得新婚生涯美满,几乎不想回到办公室去。

她问小邓:〃我们够不够靠节蓄这样过一辈子?〃

小邓冷笑,〃你倒想,月底就床头金尽了,这几天把你喂得白白胖胖,不过是想你假期完毕继续有力气搏杀养家,你倒吃撑了想退休?〃

韶韶顿时气馁。

工作真是人类生命中最大的荆棘。

〃韶韶,告诉我,你可快乐?〃

区韶韶毫不犹疑,〃我当然快乐。〃

〃你母亲的身世不叫你为难?〃

〃大嘴,世事古难全,千里共蝉娟。〃

小邓颔首,〃真是笨有笨的好处。〃

韶韶把脸趋近去,〃这不是大智慧吗?〃

小邓没好气,〃人家苏女士才大智若愚。〃

〃我如果像妈妈,那么,我妈也不是聪明人。〃

〃不,你恐怕是隔代遗传,伯母这么多年沉默如金,是勘破世情后至高表现。〃

〃我都不知道你说些什么,下星期我要上班了,新总督来上任,不知多忙,正是你方唱罢我登场,错认他乡作故乡。〃

〃能不能求调?譬如说到市政局去搞唱游宣传,轻松得多。〃

〃你真是见人挑担不吃力,不过,我喜欢做京官。〃

〃贴近陛下,哎?〃

〃谁是皇上?〃

〃QE2,你不知道吗?〃

果然,一销假就忙得不可开交,晚上七点钟仍咬着汉堡包答记者询问。

放假时间长的几分肉又还给工作。

韶韶一直佩服胖人,几十年功力,从不间断,天天长脂肪才行,而人,总有睡不着吃不下以及发一两度烧的时候吧,由此可知,胖人是多么努力维持他们的体重。

一日,忙至尾声,站起来,伸个懒腰,只觉一脸油腻,只想匆匆回家去泡个热水浴,忽然电话铃响。

韶韶喂地一声,照例报上姓名。

是一位女声:〃下班没有,一起去吃日本菜如何,我就在楼下。〃

声音十分动人,不像是小邓扮的,可谓飞来艳福。

但韶韶不得不硬着头皮问:〃是哪一位?〃

〃啊对不起,〃她笑了,〃我是区奇芳,记得吗?〃

韶韶大乐,〃奇芳,你也姓区?〃原来苏阿姨的丈夫姓区。

〃你不知道?〃对方愕然。

〃我马上下来。〃

〃耽会儿见。〃

韶韶给小邓拨了个电话,报告行踪。

小邓叮嘱:〃那位小姐像是可以喝几杯的人,你还要开车,别同她斗饮。〃

小邓这种第六感没话说,韶韶同奇芳会合了,一到馆子,她便叫侍者烫米酒上来。

她告诉韶韶,〃我路过,试着找你,不料这样有缘。〃她笑嘻嘻地用一只手托着腮,十分娇慵。

邻座有两个日本人已经感到惊艳,频频转头过来看她。

〃可是有事同我商量?〃

〃没有,自从那日见面之后,不知恁地,十分思念你,故此找个借口,前来约会。〃

碰巧韶韶也有同感,所以一叫就下来,〃我们会成为投契的朋友吗?〃

〃哈,你为什么不找我?〃

〃奇芳,我是那种听差办事的小公务员,午膳只得一小时,怎么约人?下班钟数不定,也不方便,周未呢,又想打个懒觉,办点私事,时间就如此报销。〃

〃听上去生活得很充实。〃

〃你呢,你干哪一行?〃

〃那日你没听见燕和揶揄我?〃

〃对,瞧我这记性,你是名画家。〃

〃画画容易成名难。〃

韶韶且先干一杯,把小邓的嘱咐丢在脑后,〃非要成名吗?像你这样,经济不成问题,又有如此优闲嗜好,闲时作画自娱,怡情养性,不知多妙,何用成名?〃

奇芳没想到韶韶性情如此恬淡,不觉失笑,〃那么,你何以证明自己?〃

〃该四字真言根本不通,我是我,证明什么?〃

奇芳十分欣佩,〃那么,久不成名,人家怎么看你?〃

〃咄,人家是谁,他的名气又有多大,〃韶韶大笑,〃我管他呢。〃

奇芳也笑,〃韶韶,你真潇洒,谁教你的?〃

〃我早说过,我们这一号小人物只要把当日工作赶完已经大乐,心无旁骛,我那拍档邓志能与我志同道合,也一般无甚出息,故此生活优悠。〃

奇芳发呆,好生羡慕,〃那么,你生活全无遗憾?〃

韶韶一怔,转动酒杯,〃家母过世得太早,我没能好好孝顺她。〃

〃她一定是位可爱的阿姨。〃

韶韶双目红红,〃不在话下。〃

二人正谈得投契,邓志能出现了。

韶韶〃咦〃一声,〃你来干啥?〃

小邓笑笑,〃我来付帐呀。〃朝奇芳点点头。

奇芳知道他特地来接韶韶,笑笑。

新婚,是应该如此,往后有什么变化,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们先送奇芳回家,车子兜个大圈。

回程中聊天:〃奇芳也姓区。〃

谁知小邓打一个突,〃姓什么?〃

〃同我一样姓区。〃

〃太巧了。〃

〃区是粤人大姓,本市起码十万人姓区。〃

小邓渐渐平静下来。

〃还说什么?〃

〃她是个画家,盼望成名。〃

小邓微笑。

从事文艺工作本是天下第一逍遥营生,可是一旦求名,又会变成最痛苦的工作,天堂地狱,一念之差。

〃我觉得她想向亲人证明什么似的。〃

〃她们一家三位女性都不快乐。〃

〃你呢,小邓,你这个一定要寻找欢笑背后流泪的人,又是否过分?〃

小邓不语。

〃手术室风光如何?〃

〃离开了工作岗位,不用再挂念。〃

〃我也正学习这种优良习惯。〃

回家之后,酒气上涌,累得双眼睁不开来。

桌上一大篮花,香气扑鼻,韶韶问过〃什么日子,谁送的花〃,已经倒在床上。

小邓喃喃道:〃对牛弹琴。〃

花束上有卡片,明明写着:〃韶韶,我们结婚已三个月〃,此刻变成多余。

小邓恼怒说:〃鲜花牛粪。〃

第二天韶韶没声价的道歉,小邓犹自悻悻然。

〃粗胚。〃

〃谁,我?〃

小邓不去回答她。

〃大嘴,最近已经不见母亲入梦了。〃

邓志能搁下报纸,〃伯母对你放心了。〃

〃也许是。〃韶韶叹口气。

〃你呢,有无做母亲的打算?〃

韶韶再叹一声,〃同事中一位太太最近初为人母,每天早上,替儿子拍张宝丽莱照片才出门,照片放口袋中,成日看着,你说惨不惨,她要上班,不能在家陪伴幼儿。〃

〃你的意思是——〃

〃我要是有了孩子,就成日与他厮混,绝足江湖。〃

〃可是很多女性视这为苦差。〃

〃甲之熊掌,乙之砒霜。〃

〃好,答应你。〃小邓忽然慷慨地说。,〃应允什么?〃韶韶莫名其妙。

〃养活你们母子。〃

韶韶大笑,〃笑话,我自有打算,不劳你操心。〃

小邓急,〃喂,这是我的责任。〃改了口气。

〃世事多变化,什么事都得有最坏打算,我自幼受的家庭教育是一切最好靠自己。〃

想到母亲的一生,不禁感慨万分。

母亲生前靠不到任何人,只得女儿与她相依为命,她生命中的男性统统与她有缘无分,父亲、兄弟、丈夫……全远离她,她亦没有叔伯,还有,韶韶根本未见过祖父。

根深蒂固,韶韶觉得要靠自己。

那天下午,奇芳拨电话给韶韶,〃中午在电视上看见你。〃

韶韶笑,〃那是前些时候录映的了,可是讲解如何投票?〃

〃不,是一个记者招待会,你站在洋人后边。〃

〃呵是,这是员工福利,镜头偶尔会瞄到我们。〃

许多患锋头情意结的同事因此有意无意爱穿件红衣,希望有人注意。

〃你对工作好似相当满意。〃

〃敬业乐业嘛。〃

奇芳笑,〃到此为止,你一定忙。〃

〃啊说三两句不妨,周未有空吗,把苏阿姨与燕和都请出来可好?〃

〃我们再商量。〃

一整天韶韶都觉得幸运,因为除却小邓,还有其他人关心她。

晚上,她起劲地同小邓说着奇芳:〃与我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睡到中午才起来,懒洋洋,翻翻报纸,到傍晚才吃一点点东西,食量似麻雀,穿真丝衣服,喜戴玉器,活脱是个艺术家,本来我挺怕这样的人,但是与她却十分投契。〃

小邓不出声。

韶韶问小邓:〃你好似不甚喜欢她。〃

〃有妇之夫,有何资格喜欢或是不喜欢其他女性。〃

〃哗,冠冕堂皇。〃

〃失礼失礼。〃

邓志能有心事。

他在婚前向自己保证,有事绝对不瞒妻子,可是此刻他便怀着鬼胎。

那天早上,他见过苏舜娟女士。

是苏女士主动约他。

他们在医院的候诊室见面,真是一个突兀的约会场地,但是邓志能实在走不开。

苏女士却不介意到他工作地点来,说真的,医院最大好处是静,还有,清洁。

邓志能对长辈一贯客气礼貌。

苏女士轻轻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香如没有痛苦吧?〃

邓志能小心地回答:〃病了那么久,又做过手术,你不能说她很舒服。〃

苏女士默哀良久。

邓志能实在忍不住了,〃为什么你们到今天才出现?〃

〃我们遍寻她们母女不获,请相信我。〃

邓志能说:〃此刻你们介入,会影响她的生活。〃

苏舜娟看着邓志能,〃你什么都知道了?〃

小邓摆手,〃不,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有点疑心,韶韶则连怀疑都没有。〃

〃年轻人,你怀疑什么?〃

〃我怀疑你们一家,同韶韶有血缘关系。〃

苏舜娟黯然,有口难开。

〃韶韶到底姓许还是姓区?〃

〃她应姓许。〃

小邓松口气。

猜错了,没有关系。

〃那韶韶为何改姓区?〃

〃因为香如来到本市,曾嫁与一位姓区的先生,两年后离异。〃

小邓轻轻接下去说:〃而这位区先生,正是苏女士的丈夫吧?〃

苏女士颔首,〃那时韶韶很小,不记得他。〃

〃他叫区永谅。〃

〃是。〃

轮到邓志能沉默了,他不能理解五十年代一位年轻寡妇的心理状况,故不能批评姚香如急急再婚匆匆分手是否多此一举。

〃我们四个人原是同学。〃是照片中那四个人。

邓志能温和地说:〃苏女士,那已是多年前的事了,况且,其中二人已经逝世,往事,可忘即忘,对大家都有好处。〃

苏舜娟看着他,〃如果可以忘却的话,我不会到这里来旧事重提。〃

邓志能全神贯注,〃我必须保护韶韶,我是她丈夫,她世上唯一的亲人。〃

苏舜娟为难到极点。

小邓吁出一口气,〃从头说吧,从头讲会不会好…点?〃

〃你没有那么多时间。〃

〃我听一位编剧家说过,世上没有三句话不能交待的故事。〃

苏女士生气了,〃这是真事,并非故事。〃

邓志能摊摊手。

苏女士不愧是个高手,她吸一口气,说道:〃当年,有四个年轻人,两男两女,在同一家大学念书,感情非常好,稍后,那两个男生,同时爱上姚香如。〃

苏女士声音内透露一丝无奈,一丝苦涩。

邓志能蓦然抬头,呵,的确是苏女士在说,是一个爱情故事,爱情故事并无年代之分,一直荡气回肠,他被吸引住了。

苏舜娟微微笑,深沉眼神似回到那美好的五月天去,〃香如爱的是许旭豪,他们未得家长同意便订了婚,你看到那张照片,是在订婚那日拍摄的。当时,姚香如家长并不赞成。〃

〃为什么?〃

〃因为许旭豪身份暧昧。〃

〃什么身份?〃

〃年轻人,你对本国历史太不了解了。〃

〃当然,我们读历史只读到辛亥革命,且用英文答试题。〃

〃为何不自修求知?〃

〃我考上了医科,每日得死读十八小时。〃

苏女士叹口气,〃强化教育搞得真成功。〃

邓志能看着她,〃许旭豪,是一次运动中的党员吧?〃

〃是,他相当明目张胆,并非地下党员。〃

邓志能唏嘘,韶韶感情激动时,他老劝她:〃喂,请你控制你自己,我们不是搞革命。〃没想那也许是遗传因子发作。

〃那是一次流血革命,战斗激烈,一夜,许旭豪和许多大学生一样,失了踪,没有再回来,我们只得匆匆带着姚香如南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许旭豪是危险人物,为何接近他?〃

〃香如不理这些。〃

〃那你呢?〃

〃我对政治一无所知,但我一直喜欢区永谅。〃

〃这样被株连,岂非十分无辜?〃

苏女士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双目看着远处。

邓志能很低声地说:〃我猜想那时你们都非常非常年轻。〃

苏女士苦涩地笑,〃革命、恋爱,都必须非常年轻。〃

邓志能给接上去,〃过了二十五岁,还是改良生活要紧。〃

苏舜娟说:〃我没想到的是,香如并没有把往事告知女儿。〃

〃你且说一说,三个好友,如何失去联络?〃

就在这个时候,医院扩音器大叫起来,〃邓志能医生,邓志能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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