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凤泽笑睇瞬间闪亮了美眸的小馋猫,轻捏她翘挺的琼鼻。“想吃的话,先去那边树上摘几颗果子,洗好拿来跟我换。”
赵明月咽了咽口水,不无懊恼:“你怎么这么多事?从要我替你画像时就这么多事…”
嘟嘟囔囔地挪到树跟前,不甘不愿地拽下三四颗艳彤彤的小果子冲那人招手:“够了吧?”
“在水里洗洗。”
赵明月呲着牙蹲下身,将手浸入温润素湍里。“颜色这样鲜艳,还满树都是,也不怕是别人不敢吃的毒果子…”
洗好起身,老大不爽地撇过脸:“这样可以了吧?还不给我拿---咦?”
赵明月瞪着空无一人的草地,不禁有些恍神。再细细张望辽阔的旷野,更加恍神。
人不见了不说,怎么连草丛的深浅疏密、山水的形色都与前大异了呢?
难道这地方也被排了局布了阵,瞬息万变?
“云凤泽,云凤泽?你又耍什么幺蛾子呢?别以为我破不了你的阵你就可以随便闹着我玩儿啊!看我出去了怎么收拾你!”
一番吼叫无人理,赵明月低头看看手中的果子,一边啃一边往前寻路。
水滴漾起碧波春,山花烂漫笑迎人。悦目怡心的景致很快让大小姐抛去疑入困境的轻微惶惑,悠然自得地四下闲荡,穿过潮湿芬芳的幽谷,踏上淙淙碧透的泾溪,来到枝叶繁茂的蔽日树林。
“碍,那是树屋吗?好漂亮呢。”
赵明月仰望参天密致横柯间的精致物什,星星眼频闪。
粉艳艳的圆锥顶,紫汪汪的六角身,银灿灿的门窗,怎么看怎么新奇可爱。更别提那自锥尖椭圆宝石垂下的竹青飘带了。那飘带,那飘带怎么掉下来了?!
看得出神的某大小姐惊叫一声,下意识蹿出老远。
什么竹青飘带,根本是一条恶意伪装成飘带准备伺机偷袭她的竹叶青!
赵明月浑身神经抑制不住地紧绷僵硬,且步步后退且一瞬不瞬地盯着迅速游近后闪电般腾起的碧色,抬掌送出内气将其击落,自己随即便软了脊骨,跟着往地上一瘫。
人之所以害怕,不一定是所面对的实物虚境有多可怕,更多是缘于内心的阴影、过去某个时刻深植于灵魂深处的惊惧记忆,教我们在之后任何一个相似的场景下,都会不由自主地战栗。
譬如赵大哲学家,明知道那小细蛇伤不了她,明明在将它撂翻之后给自己分析得清楚明白,却还是争分夺秒地通红了眼眶煞白了脸庞,踉踉跄跄地爬起身,撕心裂肺地呼叫某人:“云凤泽,云凤泽,你在哪里?快来救我,我好害怕…”
一块嶙峋怪石陡现眼前,赵明月避绕不及而脚步犯虚,被巨浪般呼啸而至的恐慌击软的身子往前急倾,瞬间便摔倒在…温厚坚实的胸膛里。
“蕾儿,蕾儿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云凤泽抱着怀中双眸紧闭疑似昏迷的娇人一迭声地呼唤,面上早没了先前的得意喜乐,眸中的焦忧席卷了整副身心。
探手拈来一片树叶放在嘴边吹响,一顶霞影纱榻顷刻凭空出现。
奉节扶着榻身轻忽踏上地面,眼珠子鼓得跟青蛙似的。“夫人这是怎么了?”
“还敢问怎么了!”
他家主子爷恼恨地瞪他:“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
说什么觅心阵能测出蕾儿欢喜他的程度:如果她向他求救,证明她对他是依赖而信任的;如果她选择自救或向他人求助,则说明她是想避拒远离他的。
结果他一个心急乱投医,便眼睁睁瞧着心爱的人儿陷入了深度恐慌,梦魇般无力抗拒的模样教他除了心疼就是愧悔。
云凤泽轻手轻脚地将赵明月抱进八宝榻内安置好,撇脸再吼奉节:“夫人如果有什么遗症,我拿你是问!”
奉节被难得火爆的爷震得一愣,无辜地挠着头:“主子,夫人既然寻到了您,说明她是愿意与您亲近的。这不是好事么?”
云凤泽冷声睨他:“她被吓得不轻,我担心此阵会于她身心有遗患。”
被吓到了?
奉节皱了皱眉,神色忽而凝重。“那表明,夫人从前曾受过某种创伤或刺激,并于她自己都没在意的情况下,深刻地记在了潜意识里。”
创伤或刺激?
云凤泽转了转眸。
蕾儿素性好动,小伤小碰的委实不新鲜,她确也受不得痛。
不过…
就算蕾儿曾经遇到过毒蛇,凭她的身手与胆色,那又因何成为她最心悸的记忆了呢?
211 不叙深情()
奉节望着陷入沉思的主子。“觅心阵能将夫人这种心病引出,对夫人跟爷您而言,未必不是好事。所以…”
能不能别治他乱出馊主意之罪咧?毕竟这馊主意也是您老大认同了的。
“所以我必须要罚你,”
奉节家老大忽而收起忧思,眸光促狭。
奉节即刻麻了爪子:“那个老大--”
“还是你想等夫人亲自罚你?”
奉节直接从爪子麻到了头皮:“这点小事,老大您来就好,怎么敢劳烦夫人呢?呵呵…”
霞影垂落,宝榻凌风,云大公爷的雪澈华音花瓣般自空中翩然摇落:“把我们的坐骑骑回去,我便不罚你。”
“遵命!”
奉节如临大赦,搭眼寻到老大口中的“坐骑”,顿时懵了。
这玩意儿,要怎么骑?
* * * * * *
隔天清晨,赵明月沿着鹅卵小道慢跑,往前眺望异香扑鼻的花带,心情无限美好;不经意瞥见身后不离不弃的颀躯,不胜烦扰。
云凤泽加大步伐赶上她,曦光中的笑脸格外温柔细腻。“宝贝儿,你就跟我说说嘛,你为什么那么怕蛇呢?小小一条竹叶青--”
“我不知道不知道!都说了几遍了!”
赵明月停下脚步,怒瞪从昨天下午她醒来到现在持续碎碎念个没完的某寨主:“我自己都不清楚的原因,怎么解释给你听?!”
她那么怕蛇,还被小小一条竹叶青给吓晕了,传出去多丢人!关键是,她还对这诡异的恐惧一无所知,还被某人认定为推托之辞!
“你那么害怕,一定对当时的情景印象深刻,再好好想想呗,肯定能想起来的。”
“不想想!”
“到底是想想,还是想不想?”
“想…不想…哎呀你烦死了!”
赵明月头疼地攘了搡某无辜眨巴着眼撒娇的无赖。“这样刨根问底的,知道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好处,”
云凤泽握住娇人的粉拳,定定地注视她:“我希望心爱的女人一生无忧,不受任何疾患羁绊。”
赵明月回他以冷哼:“若说羁绊,你现在就是我最大的疾患!不如你先放我出去,解决了被羁绊的现状,我才有心思回顾过去的疾患呐。”
“这个…左右不过这几天,你急什么呢?”
“你那么有本事,就算我想不起来,你早晚也能查出我害怕竹叶青的原因,又有什么好着急的呢?”
赵明月淡瞥一时无言的男人,“是不是人越厉害就越有自作主张的自信?若不是你自作主张将我绕进那劳什子阵,我也不会被吓到;若不是青隽…”
“青隽怎么了?他对你做了什么?”
云凤泽见娇人忽然愣怔了容颜,不由紧张得变了腔调:“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什么想起?她本就没失忆,只是连同那个人一道,选择性忽略而已。
可是她自始晓得,所有与那人有关的记忆,即使她从来不曾刻意想起,也永远不会忘记。
晃晃脑袋甩去思绪中的怅然,赵明月转脸看了看细蝶时舞的翠篱,回过眸时已是清媚淡静。“云凤泽,你知道青城有座聆禅寺吗?”
云凤泽轻轻颔首:“听说很灵验。”
“青隽也深信不疑。”
赵明月淡笑,灿灿明眸望进微惑褐瞳,隐隐氲出些雾气。“当时我在那里抽到一支命签,青隽对‘魂魄不齐’那四个字十分忌讳,又惊又急,跋山涉水地带我去曼罗郅寻萝姨--”
“让遐迩夫人为你招魂集魄?”
云凤泽瞪大了眼,惊奇中渐渐恍然。“所以你被蛇咬,去泡暖泽,都是她的主意?那么后来我们在凌寰帝寿诞相见时,你不是没认出我,而是根本不记得我了?”
“怎么,难不成大公爷为这事耿耿于怀到现在?”
不经意发现某清冷美男竟有这般生动的表情,赵明月不失时机地谑笑着,心情说不出的畅朗。
云凤泽却难得不受她感染地敛了眸中笑丝,神色渐渐凝重。“遐迩夫人不会害你,青隽更会为你着想。那晚是你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我,我没有充分的理由耿耿于怀。可是现在,作为你依赖与信任的人,我想我有资格问一句,蕾儿你,为何会魂魄不齐?”
还能为什么?这些个有权势有本事又闲得没事干的男人将她调查了个祖坟朝天都没发现此种诡秘之事,那就是典型的穿越后遗症咯。
可是,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就算面前的男人对她不渝,也改变不了她将魂魄丢在了那片断崖下的事实。
不过来到这个时空之后,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发问。神思流转间,赵明月脑中玄光一闪,咬着唇朝依着她坐下的云某人偏过俏脸。“云凤泽,假若有一天我愿意跟你在一起,可是什么都不能允诺你,什么都无法留给你。也许很短的一段日子过后,你会发现我不见了,就那么突然地凭空消失,再也不会回到你身边。那么你--”
“那么你就抓紧时间爱上我,好好珍惜我,努力在有限的光阴里对我负责,争取留给我更多美好的回忆。”
云凤泽笑望呆怔佳人,不动声色掩去眸中暗流。“百年之后,我们每个人都会离开。在此之前,我只要我们在一起。而在那之后,即使你忽然不见了,也没有离开我。因为对我来说,只有你的心离开了,才是真正的离开。”
讲得这么有道理,她一时竟无言以对。
赵明月定定地望着云姓某大师,觉得脑中那道玄光更亮彻了。
从青隽到锦炫斯,从蓝云悠到他,各个龙章凤姿惊才绝艳,对她不可谓没有吸引力,于她俱是用心且渐成默契。而她或多或少却无一例外的避拒里,五分天性凉薄难焐热,四分洒脱奔忙爱自由,还有她自己都无法欺骗自己的那一分,或许便是仅剩的一角良心,偶不奇地提醒着自己不属于此时此地、终归要独自离去的事实。
不过经由某人这么一点拨,赵明月顿觉心中霍亮了许多。抬眸望青天,拨云散雾的明媚心情随着目下光艳扑跌而至,欢容笑黛尽绽。
撇脸看向云凤泽:“你这样善于抚慰人心,不去做得道高僧太可惜了。”
云凤泽摸摸她的脸:“待你消失不见,我便出了家去,为下一世再遇见你聚缘。”
“傻瓜。”
赵明月眉目嫣然。“云凤泽,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因为近情情怯,所以无法同心爱的他们吐露实情;
因为暂时没有爱你,所以坦然相问。
所以…对不起。
212 金辉皇城()
出寨的日子终于到来,赵明月跨上神俊良骢,洒然挥手同前来送别的寨民们说再见,而后一脸期待与兴奋地望向明媚崖边悬泉飞瀑旁的云大寨主。
出口确是在这里,依她先前千难万险才摸出门道的经验,撤阵的场面定也相当壮观。
云凤泽在身畔伊人急切的小眼神中翻身下马,悠哉游哉地拈了一片碧叶往唇边一横,一声长而平板的类似唿哨后,但见飞瀑停漱,苔石高出水面,岩壁如变形金刚般玩起了斗转星移瞬时错落,赵明月甚至还没来得及眨眼,一弯新月型拱门便已跃入眼帘,直通寨子外的喧嚣世间。
赵明月回头望望,寨民的身影赫然不见,不由眨巴着大眼转向某破阵高手:“就酱紫?”
明知他这样简单无奇地破了诡阵是真牛x,可是…就不能磨蹭些时间,故弄个玄虚,装个x什么的吗?
她先前那崎岖坎坷的破阵历程,想多了都是侮辱智商!
云凤泽了然地笑对佳人:“就算你来破,也不过是拨一声琴弦的事。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费神耗力。”
“臭山贼,别跟我说话啊,仔细影响同伴友谊!”
赵明月腾身跃上近旁马车,掀帘同咏絮话别前不忘猛瞪他一眼。
人家祖传摆阵技术,她比不过也合情合理,不稀得他幸灾乐祸来安慰!
半个时辰后,出了山道拐上驰道的两驾马车各自扬镳。咏絮随着云义薄东南而去,回归银璈皇都白郦;赵明月跟着,嗯,被云凤泽跟着北上,直奔锦门炫斯的故乡、传说中的金辉皇城--金钻,见识见识耀眼辉煌,感受感受西北风光,顺便期待与两位大爷的团栾。
西北的郊野很旷朗,西北的风光很明畅,西北的姑娘很豪放。
赵明月早从马车里转到马背上,一路晒着煦阳扮着灯泡,看好戏看得不亦乐乎。
云凤泽凉寒着眼神吓走最后一名搭讪者,浅浅勾唇:“夫人好肚量,为夫真有福气。”
“瞎喊什么?在寨子里我那是给你留些面子,出来了你还不自觉一点儿?”
赵明月横了横他,想到方才经历的脂粉香水洗礼,美眸不由盈盈。“男人不都喜欢美女吗?公爷难道没有感兴趣的?不是乐在其中?”
云凤泽望着娇笑的美人,翕忽旋起落在她身后,修掌好心情地沿着黛眉慢慢往下。“适才那些姑娘络绎来去,倒让我想起了一个时时好奇的问题。还请段大美女不吝赐教。”
赵明月晃着脑袋躲避着某人的狼爪。“问问题就问问题,犯得着突然靠过来吗?”
“不靠近,怎么确认呢?”
云凤泽笑嘻嘻地细嗅幽香玉颈:“蕾儿你不擦脂粉不涂香水,身上的香气却始终淡而不散,却是为何呢?”
“小时候嘴馋,见天没事就拉着小清摘家里种的花吃,就吃出了从内而外的香气。”
城门在望,赵明月索性跳下马,没好气地叉腰仰视某流氓绅士。“你确定你在蓝域弹的曲子是从这里传过去的?”
云凤泽慢条斯理地摇头:“我只说可能,并不十分确定。你想找人,我们也得先安顿下来,再从长计议。”
“我不住你那里!”
赵明月立刻将凶悍且满含威喝的眼神砍刀劈过去:“你答应我--”
“我答应过你的,不会骗你,不会反悔。”
云凤泽跃至她身前,抬手轻拍小炮仗玉背。“可是你那么挑剔,在找到喜欢的住处之前,是不是得暂时有个落脚地儿?”
赵明月转着眼珠儿想了想,一脸恩典地点点螓首。“好吧,看在云大公爷这般诚心相邀的份上,我就勉强去你那行馆小住一段,给你添点人气,暖暖居。”
车驾在一栋高屋前停下,随侍扶赵明月落了地,招呼紫檀嵌金双扇大门内奔出的一干仆役开始卸东西。
沿街梦里些微紫,随处枝头耀眼金。
赵明月的视线一一掠过丁字街口、狭长街景、映绿后河,情不自禁欢欣满目。
艺术来源于现实,诗里的句子亦是如此吖!
再抬眼望向传说中的凤临幽繁,不由抬手掐了掐准备牵她进门的某高洁公爷。“云凤泽,我没看错,你果然是个伪君子。表面淡泊清离,实质穷奢极欲。”
这么大的别馆,这样拉仇恨的富贵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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