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宫女不对劲地惊恐厉号,方向暖忙不迭转回脸,神色瞬间凄惶:“谁让你们喝的?你们不要命了啊?!”
蓝云悠铁青着脸孔,极其艰难地咬牙挺立。“儿臣不会阻拦母后。您要玉儿的命,儿臣奉陪便是。”
锦炫斯面色更难看,潋滟的桃花眼瞳渐渐失色缓缓闭合,在赵明月冲过来接住他的瞬间颓然坠落。
“阿斯,锦阿斯,你醒醒,别吓我啊你!”
胡乱拍打着黑气沉重的脸庞,赵明月心里说不出的哀痛慌张。
原来她同他一样,已经于不知不觉间恋入膏肓。
另一道沉重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赵明月心惊转眼,但见墨瞳幽远,微笑浅淡,连忙握住蓝云悠吃力向她举过的手。“喂,那酒里什么毒你尝出来了没?解药带了吗?蓝云悠?悠悠?你光笑有个铲铲用?说话啊!”
小手再度噼里啪啦左右开弓,浑不察脑后的某皇后并着几名侍女已然转凄惶为惶恐,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自个儿的俏脸蛋。
这丫头,原是个暴烈分子呐!
一番拍打无果,赵明月脑中灵光一闪,霍地起身回头,满眼伤痛地望着方向暖:“请娘娘赐解药。”
“没有解药。”
方向暖哑着声线,颤抖着几乎站不住的身躯,目光蘸毒地钉在她脸上。“两杯毒酒都是致命的,我那么说只是为了让他们两个好受些…”
“没有解药…没有解药…”
赵明月失了主心骨般地喃喃自语着,往昔灵慧的眼睛无限茫然地望着地上的两个男人,扫过一旁的酒杯碎片,抓起一块就要往手臂上划。
“哎哎快拉住她,这要伤着了我可赔不起!”
被某姑娘不管不顾的狠劲惊到,方向暖忙收了疾言厉色,让内侍将人拉住。
“松手,你们快松手,我要救他们!他们都要死了,你们还管我伤不伤!”
赵明月心里着急手脚发软,被几个小太监拉着,一时竟挣脱不开。愤恼地瞪向妙珏某后,登时教她先冬温夏清后频频打出哈欠的…放松表情给怔得不轻。
什么情况?
方向暖摆摆手,她身旁的宫女立刻上前,将袖间的小瓶取出打开,各在两位爷鼻下晃了几次。
时光静止,赵明月目光凝滞,一瞬不瞬地盯着面色回朗、呼吸渐渐绵长的二位勇士,心中一时只环绕着一个感想:大千世界,无毒不有哇!
蓝云悠一睁开眼便条件反射地去寻他家大侍女,乍醒还朦胧的视线扫过扣着她的几双手,顷刻化作毒箭:“放开她!你们想造反吗?!”
“我看你才想造反呢!”
方向暖板着脸往明黄密丝绒软榻上一坐,一个头两个大。
死孩子,这么有精神,就该让他多睡一会儿!
“殿下你没事了?”
内侍一松手,赵明月便忙不迭地冲了过去,一路踉跄着被蓝云悠接入怀中,好笑地刮刮她的翘挺琼鼻:“软脚虾。”
“你没事了吗?真的没事了吗?真的真的没事了吗?”
一再地确认,酷雅俊庞由和煦到暖融,温柔得让太子爷的亲娘格外不平。
她家儿砸连对她都没这样柔情泗溢过呢!
“真没事了。你别忘了,我的身体里可流着你的血呢。”
对吼,她刚才一门心思地想着用自己的血救人,竟忽略了这茬了。
关心则乱,恰如红尘男女必会坠入情爱,任谁也不能免俗。
180 情不为因果()
大眼忽闪着勾搭了会儿自家主子,小手忽地拍落恍如隔世般急切抚着自己脸颊的大掌。“你才软脚虾,分分钟就倒下!”
娇躯轻转,忙去关注还没从地上坐起来的锦大侯爷。
锦炫斯扶着赵明月起了身,修掌安抚性地搭着巧肩,乌瞳精光陡绽。
方向暖教一凉寒一兴味的两道视线关注得压力山大,不由朝贴身宫女撇过美颜:“款冬,你累不累?”
眉眼精巧的姑娘福了福身,“那要看娘娘是不是累咯。”
天然微翘的唇瓣看在赵大侍女眼里,除了嬉笑就是喜气。
“哎呀我可累坏了,这年岁大了,真不能跟他们几个年轻人演来闹去的啰。”
终于能够缓和下面皮,方向暖舒了好大一口气,忙招呼侍女给自己松活筋骨。
“脸上也要按按,方才生气发怒不少,可别长皱眉呢。”
“母后,您这是在试探玉儿么?您觉得她会贪图我的权势,还是伤害我的性命?”
蓝云悠低醇着嗓音听不出情绪,却让人不敢忽略,包括他老娘在内。
“没有哇,我是在试药,咳,我是要帮玉丫头试试你们两个的真心!你们不晓得,女人本就是弱者,如果不确定身边人是否真心,那命运就只剩下坎坷了。我,我这是同情弱者…”
振振有词的某皇后虚晃着滢眸看向赵明月,气势比做戏时矮了好几层楼。“玉丫头你说是不是?为女人苦,为娘亲更苦,你,不生气的吧?”
赵明月才缓过劲儿,心情如过山车般乍惊乍喜,只浅浅地笑:“皇后娘娘厚爱,奴婢心生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呢?”
笑完便垂低颈子,将牵着自己的手握得更紧。
生在安平盛世,遭逢的生死交关不可谓不多,每多感受一次,她便更珍惜一点。
似今日之情形,便是妙珏后真把她弄死了,也没什么理亏的。毕竟她顶着奴婢的身份,与她最疼爱的儿子与外甥纠缠不休,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委实没有生气的立场。
当然,怨气是一定有的,也是必须要发的。
左手微蜷,尖尖指甲用力抠进某太子爷的掌心。
妙珏后是长辈,是女人,她不便为难。在她儿子身上找齐了,也是可取的嘛!
锦炫斯眸光脉脉地俯视伊人良久,猝尔抬脸扬笑。“既然姨娘这般爱演爱闹,斯儿今后定当竭力配合,尽力制造机会,保证让姨娘玩得不亦乐乎。”
“不用了不用了,”
意味深长的冶笑怔得心里发憷,方向暖一脸期艾。“我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你们自个儿玩就好,哈哈。”
蓝煦人有言,宁惹蓝太子怒,不见锦侯爷笑,两位爷面无表情的时候,便是他们心情最好的时候。
桃花眸儿如乌玉光转:“我瞧不是吧?姨娘玩闹了许久--”
“我玩闹了许久,十分倦乏了,须得好好歇息一番。晚上还要接见青焰贵使,玉丫头也不用急着回府,省得再有人临时传唤,来回劳神。”
方向暖漾着和软的笑,视线在一左一右牵着某侍女两只小手的大掌上跳跃了几轮,几多纠结:“神经绷了这么久,想必你也累得紧。就在--”
“悠然阁!”
“斯华楼!”
“就在本宫寝居旁边的厢房歇息一下,醒了整好陪本宫用午膳,聊聊天。”
“玉儿没空,她得伺候儿臣用膳。”
“姨娘还想同玉儿聊什么?”
“多谢娘娘美意,玉儿却之不恭。”
赵明月朝方向暖屈了屈膝,果断刹住俩爷的吹胡子瞪眼之势。
有生之年,她确实从未如此紧张慌乱过。这会儿放松下来,困顿便跟着排山倒海侵袭而至,一点儿路也不想走,正好顺势接受皇后娘娘本就不好推辞的心意,就便解决了让她头疼的二选一之难题。
将午时分,打不散阳光的微风裹着旭阳绵绕于馨床软枕,赵明月缓缓睁开眼睛,快活地伸着懒腰,鼻端似乎都萦绕了香喷喷的烤螨虫味道。
“哎呀,我这是有多饿!”
“饿了就去用午膳吧。”
林间山泉般清灵的嗓音随着推门的动静传入,赵明月定睛一瞧,正是一上午不遗余力端毒酒杀人、对着被毒酒毒翻的人尖叫、拿着小瓶子晃醒被毒翻的人的款冬小妞。
这会儿湮去了配戏的冷然,表情格外亲切生动。“玉姑娘睡得可好?”
“好!”
赵明月掀起被子跳下床,慢悠悠地弯腰折腿。
“玉姑娘这是做什么呢?”
“瑜伽,美颜纤体消疲劳。”
璨璨明眸冲着好奇的笑脸轻眨:“叫我小玉就好。”
“玉姑--哎小玉,你这个‘渔家’,怎么看不出半点打渔的动作呢?”
赵明月愣了愣,顿时乐不可支:“渔家?打渔的?你的联想能力可真丰富。”
忆起她上午的表现,扑闪下密致卷睫。“表情也很丰富,最佳女配角。”
“女配角?”
款冬下意识随着赵大侍女眨眼睛。
“没什么,我胡乱说说的。还是请款冬姑娘带路,先让我吃顿饱饭吧。这‘渔家’什么的,不宜空着肚子练习。”
“哎呀,我一时贪新鲜,想得不够周到,小玉勿怪啊勿怪。”
两人紧赶慢赶着奔到向远宫正殿前的膳厅,妙珏美后果然已等在了滚圆妆花桌旁,见着小黑脸便笑得牙不见眼。“玉丫头快过来,饿坏了吧?”
转脸吩咐甄舒志:“传膳吧。”
赵明月碎步上前,规矩地跪地行礼:“奴婢多谢皇后娘娘不杀之恩,午前所言所行多愚钝鲁莽,万望娘娘宽宥。”
“你这孩子,不跟你说了是演戏嘛。我都忘了,你还记着呢?是不是真记恨我了?”
方向暖亲自扶她起身,将她按在桶凳上。“都是一家人了,客气什么?”
“娘娘说笑了,奴婢明白自己的身份,不敢有非分之想。”
“成成,咱先不说这个,陪我好好吃个饭。雳儿跟斯儿说要过来一起用午膳,我特地将时间提前了,咱娘俩儿好好唠唠。”
望着一派期待的媚明面庞,赵明月想了想,笑容终于在礼节性的基础上多了几分真心诚意。“那奴婢就多谢娘娘款待咯。”
181 物情今已见()
“尝尝这紫芋,刚蒸出来的,蘸着白糖可好吃呢。”
“蘸红糖其实更好吃。”
“对,还有这个椰奶蛋羹,软滑细嫩,香得咧!”
“哎呀,这鸡蛋是笨蛋咧!”
“没错没错,你的舌头可真刁。再试试这道拔丝山药…”
甄舒志笑望桌上一个夹一个吃忙得热火朝天的两位姑奶奶,一张老脸写满欣慰。教嘴里含着酒酿的小姑奶奶猛不丁撇脸一瞪,臂弯内的拂尘差点抖落在地。
哼,叫您为老不尊,到皇后娘娘面前打小报告吓我!
得意地转回小黑脸,赵明月不无眼馋地扫过各色咸味。“娘娘,您为啥只给奴婢推荐甜品呢?您自己还不吃,难道…”
“没有没有,我没有下毒。”
某皇后纤手摆如白玉香扇,眼中赫然映出斗大的“馋”字。“其实我特别喜欢甜点,可是御医说我不能多吃,轻则头晕,重则昏厥。所以我只好看着别人吃,解解馋喽。”
赵明月额角蹦出数条黑线。“您高血糖吧?”
“什么?”
“医生的话要听,您还是吃点咸的吧。”
一筷子百合鱼片滑入她的碗里,方向暖困惑的脸顿时笑意绵绵。“这样就对了嘛,我瞧你不拘谨起来,可是自然得很,真像个富养出来的千金呐。”
赵明月捏起一颗西瓜球在她脸前晃了晃,得意地丢进嘴里。“蹬鼻子上脸,形容的就是奴婢。”
抬眼瞅着越发欢生的笑脸,不由暗叹此皇后眼利性…纯率可爱如孩童。
她本就是富养出来的千金,亦惯于先打人一巴掌再给颗甜枣儿,所以一旦接受谁的好意,便会顺遂本性地享用,断不会再纠结于人家的用心。
只因这个时候再去将人心想得复杂,便是自己的内心也不简单。
见方向暖搁下筷子明显吃罢状,赵明月不觉讶异:“娘娘,您胃口不好?”
吃得还没小鸟儿多呢。
“胃口好得很,就是消化不好。”
顶委屈的媚艳容颜看得小黑脸轻悄解颐。“娘娘日里动得少吧?消化系统的毛病,光靠少吃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对对,老奴近日练着玉姑娘教的那‘还我健康拳’,这胃口,筋骨疼,还有睡眠,都好了不少呢。”
“那改明儿,我也跟着练练?”
“不行的,”
赵明月转身冲甄姓某公公作个了鬼脸。“一样动作调一样病,娘娘您同公公年龄段、主症都不一样,得换个运动才成。”
“啊,奴婢知道了!”
妙珏某后身侧的款冬忽地扬眉,中了彩票,嗯,捡到银票般欢欣鼓舞。“方才奴婢去请玉姑娘时,她练了一种‘渔家’,姿态柔软美妙,娘娘若是练来,定也有奇效!”
“当真么?”
方向暖有些好奇地瞪圆眼睛,又不乏忧虑地攒起眉心:“这‘渔家’,不用到水里去,抱着条鱼一起练吧?”
嘣噔!
赵氏资深瑜伽爱好者手中的筷子跌入面前的深口瓮,溅了她一脸的…鱼汤。
敢情款冬丫头的丰富想象力,直接来源于这想象力更加丰富的主子吖!
饭后半个时辰,赵明月结束示范,擦着香汗喝着白水,转脸打量着宽畅溢美的陌生空间。
要不是地方够大够敞亮,就凭通往这里的那曲里拐弯的路径,她还真要怀疑,面前这弯眉笑眼的蓝煦皇后娘娘是扯着避开俩大爷搅扰同她放怀交谈的幌子,预备将她关进小黑屋,剁吧剁吧喂鱼了呢!
“哎呀款冬说得不错,这瑜伽看着,委实赏心悦目。”
方向暖放下手中的杯子,忍不住摸上赵明月的脸颊:“这溜光水滑的皮肤,有一部分也是瑜伽的功劳吧?”
纤指划过黑沉正脸,不由顿了顿:“只是这印--”
“这印记是祖传的,镇宅之宝呢。”
谎言说得多了,就成真的了。瞧瞧她现下,多流畅,多自然,简直信口就来!
小黑脸俏然作笑,却引得妙珏美后益发唏嘘。“雳儿比我这个做娘的强,识得你的内里美,为我们老蓝家寻到了最好的媳妇儿。”
“有一点殿下没您强,您的冷笑话讲得比他好多了。”
赵明月呵呵虚笑着,拿帕子轻点方向暖水光依稀的眼角。
她最好,她有内在美,她自个儿都没发现呢。
难道是…她最好钱财,内在以自力更生为美?
这点倒是还算可取。
舒展衣袖顺着斜起的皓腕滑落玉肘间,精巧的玉镯翠色横生,直滴入某皇后的眼睛。
“这镯子…”
“娘娘觉得怎么样?”
赵明月取下镯子递过去,眸光黠然漾喜。
早在泡茶时,她就注意到这位皇后娘娘感兴趣的眼神了。
“质料平常,贵在形制…”
方向暖拿着镯子细细地看,忽地捏住赵明月的肩。“丫头,你这镯子从哪得来的?可知为谁所画制?”
“娘娘,镯子有什么问题吗?”
赵明月抬手轻轻拉下肩上的白腻手掌,忍不住呲牙咧嘴。
手劲这样爷儿们,怪不得能生出力气那么大的儿子!
“有,我有问题,你快告诉我!”
“娘娘您别急!”
见方向暖一脸急切,赵明月急忙握住她的另一只魔爪。“不瞒娘娘,这镯子是…”
“是谁?”
“是我画制的。”
眼见魔爪又要伸至,赵明月连忙吐口,就势起身退远。“惹娘娘忧急,奴婢有罪。”
不过也好奇。
方向暖愣了愣,神色慢慢平静下来。“真是你的作品?”
“是。”
“那你师从何人?”
“师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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