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些破桃子也值五十两?你抢钱呢?!”
恶丫环炮仗般跳将起来,愣是将眼睛瞪成了琉璃珠子。
“二位适才不是抢得很尽心么?”
赵小土匪悠然敛睫,轻蔑转身。
“大叔,这位姑娘好像出不起这钱,真是糟蹋了她家小姐的好眼光了。你家的桃儿还是卖给我吧。”
“倩珠,拿一百两给老板。”
寒凉的音色怫然而起,赵小土匪心下嘿嘿,乐观其成地回首。
出手如其名的摇钱树大小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微狭杏眼盛满暮色。“本小姐不但要买下这桃,还要比你多出一倍价钱。”
这样啊。
赵大小姐稍稍垂首,状似赧然地掰着手指头。
“那应该是一百零六两啊。”
站在别人屋檐下,闲闲盯着滴水瓦,赵明月慢条斯理地一口口品着美食,饶有兴致地逗弄着绵绵雨帘下的燥急小丑鸟儿。“怎么样?我刚刚的提议你同不同意?同意的话就蹦跶下,这袋子里的吃食都归你;不同意的话就发挥你的特长,这廊檐外的雨水,你只管拿去尽情洗冷水澡。”
她不过小小地暗阴了下地头美女蛇,这爿的龙王爷就护短似地阻了她的归程;若再大大地明算下小丑鸟儿,龙王爷会不会义愤填膺个没完,教她在这栉风沐雨之所反省呢?
扑棱棱!
小丑鸟儿骨碌着小圆眼睛,识破恶质新主人心思般地上蹿下跳,撞得铁笼哐啷乱响。
“你同意啦?”
赵明月亲切地弯下腰,满意地轻拍鸟笼。“那就用事实说话,证明给我看。”
装死装得那么像,不加以利用着实不是她赵大小姐的作风。
小丑鸟扑簌着翅膀,趁某人没在意努力翻着白眼。--说证明就能证明吗?那也得有机会吖!
“姑娘有礼。”
有人穿过雨帘走近,打破一人一鸟的“和谐”互动。
“公子有事?”
赵明月慢吞吞抬头,目光触到那人身侧滴水成束的物什,腾地珑玲。
有礼管个铲铲,此时此境,有伞才是王道!
015 浑家风流名天成()
心有所图颜有所动,赵明月立刻直起身,笑得雨收云散。“公子有什么事?”
“姑娘为雨所阻,避于此屋檐下,与在下不可谓无缘。”
搭话的男子音清貌俊眉目含情,卓群身形阒然半侧,自然挡住不时打在赵明月发畔耳际的碎珠。
这人不是有事,像是找事呢。
赵明月勉力涵住笑意,婉转着娥眉,眼角瞥见斜上方高古陌生的奇特纹路。
难不成躲雨躲到他家门口了?
“姑娘若不嫌弃,还请到家中一坐。”
还真是…
“公子若不嫌弃,还请借雨伞一用。”
赵小白字姑娘扑闪下翘睫,果断工整对阵。
瞧瞧这一派风雅自拥的样儿,八成又是位有事别找没事别惹的主子,她还是躲远点儿为好。
“雨势不小,在下不忍姑娘独自离去。”
年轻主子粲然款笑,循循款留。
“那公子自便,这儿已然很好。”
某姑娘俏脸微沉脚尖一转,俨然不打算继续沟通交流。
笑得再好看再阳光灿烂顶个毛线用,真把阳光笑出来才算本事!
年轻主子朗逸面孔略怔,敞亮眼眸精微,和悦无声地退了开去。
赵明月赏着雨逗着鸟儿,悠闲吃完香甜的糯米糍粑,就便接了雨水洗净手,偏头看向某张瞬间移开的高彻容颜。“公子不忍我独自在此么?”
丫的看起来没完了!
“如姑娘所说,这儿很好。有姑娘在,更是极好。”
傀然而立的身姿爽气生态,不为天气所扰的闲适直追某躲雨姑娘。
“公子觉得老天爷宽厚,还是自己更宽厚?”
赵明月樱唇轻启,白眼将翻。
她不就是躲雨时恰好不识怪字么,犯不着教人看了左脸看右脸、看了局部看全面的吧?
“上天有好生之德,在下还需修为,该是上天宽厚些。”
灵动眼瞳圆合晕黛,微微困惑不掩恳挚。
“既然比公子更宽厚的老天都忍心见我这般,自有它的道理。”
“老天任姑娘这般,正是为了给在下效劳的机会。”
清朗喉音隐然失笑,不妨碍其主人风情不改,接洽得合理自然。
效劳你小妈!
赵明月暗哼。
连把伞都不借。
“若姑娘不愿到家中一坐,不知在下是否有幸送姑娘一程?”
“公子美意小女子心领。我家么,公子的伞到即可,就不劳烦公子亲自过去了。”
赵明月悄悄踢着脚下的鸟笼,面不改色心泛浅波。
无情的雨多情的某人啊,真真阻她归程。
“既是美意--”
“公子!”
赵明月脆冽断音,曼妙呲牙。“你我并不认识,还是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奈何桥吧!”
俊气脸庞一愣,酽笑流转。“姑娘此言差矣,助人为乐与人为善于我而言天经地义。姑娘再要推辞,在下定会过意不去了。”
“公子真是善良仁厚得浑然天成啊!”
面对眼前这张自凭妖孽尽情造孽的脸蛋,自认见过不少世面的赵大小姐一时绷不住,揶揄时分竟也容欢黛笑,眼波将流。
毕竟少有人能尽显风情又不见猥琐吖!
“姑娘莫非天仙?竟知晓在下姓名!”
圆合眼瞳润澈透亮,惊奇口吻刻意夸张。“在下正是姓浑名天成,姑娘好眼力!”
“公子好脸皮。”
赵明月眼睑轻抬,似笑非笑。
随兴搭话不掩隆厚贵气,跳脱多言无碍风姿洒然,纨绔未可知,浑球诚可谓。
“姑娘不愿在下相送,定是有难言之隐,”
早该看出来了。
赵大小姐斜眸轻哼,缓纾不满。
“那就让珂玏送姑娘一程。”
所以这是务必要弄到她家庭住址的节奏是吧?
顺着浑球公子渐入雨帘的视线看去,赵大小姐没好气的俏脸猝尔一怔。
如果说浑姓某贵族青年是自拥风雅,渐行渐近的这位家丁装某人简直是自带光芒了。
“公子有何吩咐?”
五官朴素嗓音板滞,偏偏眸含日月气度崇华,顾盼之间光彩流溢。
非池中物。
“不劳烦小哥。”
赵明月客气弯唇,静漠转身。
若是有天置身展台,芸芸众生能否透过他一般的长相体会到他超然的风姿呢?
轻风微雨中,两道眸光随着远去的轻裾流徙,相同的若有所思,不同的幽深难测。
侯门深处,捐玉小破院内,应时应景地刮着凄风下着苦雨。咏絮托腮频叹,宛若来回踱步,飞甍瞅瞅这个瞟瞟那个,不由伸手去揪近旁的枝叶。
“住手!”
一只鸟笼伴着一声娇喝凌空砸过,赵大小姐威风凛凛地杀到。“要揪就把它的毛揪光了红烧,别动我的葡萄。”
“呃,娘娘。”
飞甍抓抓脑袋,为难地提溜着眼疾手快接下的鸟笼。“它好像死了。”
“正好红烧啊。”
赵明月拂捋着身上头上的水珠,冲着憬然蹦起的鸟儿斜眸瞪眼。
装死装得再像有个铲铲用,马后炮!
“小姐--”
小八哥见了她家小姐,终于停止了踱步,慢腾腾地挪了过来。
“王爷又来闹了?”
赵明月立睖着眼睛,有些愤愤。
就知道在那要死不得活地扮怨妇,不知道给她拿干布!
“小姐,这下你闹大了。”
咏絮抹着眼睛凑近,忧心忡忡。“王爷怕你闲闷,让你出席三天后的敛芳宴。”
咩玩意?
“韶华夫人特意为小姐设办的宴会,可小姐一次也没参加过。”
小怨妇取了干布,边给她家小姐擦头发边难得言简意赅地解说,眼角眉间透着先前没参加的庆幸与此次要出席的深虑。
宴无好宴,婆婆是好婆婆,好心办坏事这茬,是人大抵都会糊涂几回。
赵明月这么换位思考着,就见八哥儿红润小嘴一嘟,大描特写的架势呼之欲出。
“王爷不愿与小姐同行,又不想违逆夫人,回回差了蕊怡人来见后,小姐总会改变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哭得不能自拔,还要求着蕊怡人代自己出席…”
“停!”
赵大小姐断然抻掌,想捂脸的冲动如洪波涌起。
宛若说得下去,她都听不下去了。
这脸丢的,都不带能找回来的!
“小姐,你要做好准备啊。”
咏絮出溜着巧致鼻翼扶住赵明月的肩,小鹿眼渐转大白兔眼,就差一声“节哀顺变”了。
准备啥?哭吗?
要是有人狐假虎威地来找存在感,她倒是乐意为那人小小地哭个丧。
赵明月笑得酒壑盛人,浑不觉身旁的骚年们纷纷瑟缩,飞眉舞眼。
他们家正牌儿娘娘,这是悲极生乐么?
016 美貌婆婆很给力()
驶往蘼芜别馆的马车上,小八哥儿尽职尽责地给赵明月百科着敛芳宴的前世今生,眼珠儿触及她家小姐的美颜美衣时频频发亮,有意无意扯到某些人某些事时不免愤愤,再瞥到简陋的马车时更显哀怨,终于忍不住嘟起小嘴。
“小姐,咱们府里马车那么多,你就不能挑辆稍微和你身份搭称点儿的吗?给那些人看到了,不定怎么笑话小姐呢。”
“这车不是挺合我身份的么?”
赵明月欣赏变脸正乐呵,悠悠弯起唇角,气闲意朗。
这朴素到简陋的马车于她而言,意义大着呢。
“这…唉,可惜我不能陪小姐你一同进园子。”
“进了又如何?你是有本事给我撑场面呢?还是有主意给我争面子呢?”
赵明月伸手拨拉着皱巴巴的小脸,深觉好玩得紧。
“前几回宣秋蕊来‘劝’我时你不是在我身旁么?”
除了陪哭也没听说起了啥积极作用吖!
“小姐---”
宛若拖长了腔调撒娇,猫儿般的眼睛忽尔闪动。“不过宛若一点也不担心小姐一个人进园子。”
依照她家小姐现在的功力,定能将那些嘴皮子功夫浅薄的忸怩娇小姐编排得欲哭无泪还要暗吞苦水。
所以不能跟小姐一同进园子,亲眼见证,她才觉得可惜。--比王爷看不见小姐的美还可惜!
马车穿过闹市,在人烟渐少的宽敞街尾拐了个弯。赵明月撩开挂帘,赏心的幽静就着悦目的绿色铺面而来,深浅不一的翠炫出不亚于彩虹的绚丽。
再行一段,茂林修竹间鸟鸣啁啾,乍放野花中蜂围蝶绕,某土匪本质的大小姐顿时灵眸贼溜亮,脚下无比痒。
“小姐你做什么?”
宛若恋恋不舍地回头,被她家小姐埋头奋斗的动作惊起,赶忙按住某双忙碌的玉手。
出门前还抱怨鞋子难穿,这会儿怎么又一劲儿地想脱了呢?!
“下去乐呵乐呵。”
赵明月不悦抬眸,警告意味迅疾散发。
“其他人看见,会笑话小姐的。”
“那你陪我。”
赵明月一白小八哥儿,贼兮一笑。
说得好像以前没人笑话她家小姐似的。
猫儿眼睛一骨碌,略有迟疑。
车外的风景确实美好诱人,不耍玩一番着实可惜,可她总觉着,一旦下去玩乐,就会耽误一件很重要的事,会更可惜。
“小姐你不要赚钱啦?”
亟待冲出车门的身影蓦然顿住,怨念回转。
就不能早几步提醒么?她鞋都脱了…
“小姐我来帮你穿鞋。”
宛若吐吐舌头,识相地收起求表扬的目光。
正是因为有她家小姐的难得糊涂一时,她这个脑袋不甚灵便的丫鬟才有存在的价值啊!
小插曲戛然而止,破马车继续行路。
二者不可得兼的现实不至于让赵明月懊丧,却也教她正襟危坐,明智地决定不再多看窗外的惑物一眼。
“快到了吧?”
不算短的沉寂之后,由坐入躺的某人突兀发声,惊得昏昏欲睡的宛家小若一个激灵,怔怔地胡乱点着头。
她想也是。
赵明月了然一笑,果断起身整理。
不然怎么越来越频繁地听见阵阵马嘶、声声密语呢。
叩叩!
敲门声响,主仆俩下意识对视,齐齐拉开车门。
如红日喷薄般,锦华缎底疏展云纹面裙角旖旎腾出,自然晕染的红,错落袅娜而不刻意堆叠的摆,与垂垂随风的质感一起,猝不及防坠入众人视线,一时间,光烟俱静。
自简陋马车中漫步而出的女子,身姿玲珑,曲线动人。屈腰抬腿间,娇唇溢彩,明眸流光,照人神采尤胜美玉出匣,明珠绽掌。
“儿媳妇!”
一道曼妙的身影扑冲过来,不等赵明月站直身子,径自蹬蹬上了马车,将她密密实实地搂了个满怀。
“母亲?”
赵明月将下巴搁在她家婆婆的软致巧肩上,遗憾又庆幸地努努嘴。
遗憾的是,她还没将身上衣服的魅力充分展现出来,某贵妇就热情似火地突袭而至;庆幸的是,此贵妇个儿没她高,好歹她还能呼吸存命,保留今后展示更多衣服的资本。
“儿媳妇,你今儿打扮得可真是美丽动人,光芒万丈啊。瞧瞧这身衣服,别出心裁又自然合宜,你早该这么穿啦!”
“多谢母亲夸赞。”
赵明月不动声色地拉开与她家婆婆的距离,慢条斯理地轻抒着气,心安理得接受着眼前锦衣贵妇的中肯评价。
不愧是她招蜂引蝶名义老公的亲妈,美得看不出年纪吖!
“都进去吧。”
沈氏描妆,也就是她美貌婆婆迤逦打头,赵明月任其亲热揽臂,款款随后。
“母亲,相公还没到吧?”
“没。”
一个问得状似随意,一个答得浑不在意。
沈描妆心内疑窦乱滚,不碍笑颜摇曳。
这儿媳妇,今儿可是教她大开眼界了。
“相公没到,媳妇不好先进去。”
赵氏某高仿货自然顿步,神态楚楚。
别人都道她这美貌婆婆爽直脆辣,可哪种辣椒不是由里辣到外?她也想亲自验证,这婆婆对她的疼爱有多真!
“那咱娘儿俩一起等!”
滟然回视的妩媚眼眸原本怜惜渐溢,忽尔想到了什么般,遽然泠冷。
青隽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里,娇音盈耳软香伴侧,心绪却不那么宽畅。临近别馆,异样的心绪并没有因轻快的鸟鸣与幽远的花香得到半分纾解,反因瞥见某张明媚芳华的脸蛋而突兀起伏,更添了几丝烦懊。
那样耀眼的生动,松摇了他睥睨朝堂的峻漠,晃浮了他决胜沙场的镇定,让他的内心,从未如此刻般兵荒马乱。
更让他恍悟,携美而来的决定,依稀是错。
“皇儿姗姗来迟,让为娘好等。”
沈描妆轻敛与她家儿媳妇相谈甚欢的笑黛,妙目看向自家儿子,内中波光却是劈向他身侧的非自家某怡人。
四年光景白驹过隙,宣家这庶女是越来越不怡人了啊!
“蕊儿见过夫人,愿夫人玉体安康。”
宣秋蕊娴雅大方着身姿问安,低眉顺眼的样子教人挑不出毛病。
“本宫的身体好着呢,不然此刻也不会尽看到些不想看到的人。”
沈描妆冷哼得尽情直率,看人不顺眼压根不需要那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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