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人影凭空骤现,一把细剑倏地横上她的脖子。
“这位大人,奴婢没说不去啊,烦请您先放下剑吧?”
沉浸在喜悦里的她要是再往前走一点,说不定就魂归故里了。
“敢问大人怎么称呼?不知殿下传唤奴婢所为何事?”
细剑撤下,小心肝渐渐沉下,赵明月边问边朝一脸忧怛的绵绵使眼色示意她回屋。
“殿下找你自然有事,到了你不就知道了?”
“是,奴婢多嘴。”
红唇微翘,赵明月忍不住将陌生某大人瞄了又瞄。
翥翾府里的高手,个个冷冰冰,擅长神出鬼没,爱好拿杀器架人脖子,也都是人才哇!
到得地方,团团花明柳翠里,一片莺泣燕嚎声。
赵明月打眼一瞧,可不就是那位沉鱼落雁姑娘在嚎么!
“启禀殿下,赵玉带到。”
“奴婢叩见太子殿下。”
“就是她,殿下,一定是她在衣服上做了手脚,这女人不止面貌丑陋,连心肠也丑恶不堪,殿下--”
“住嘴!你这是在命令殿下吗?”
陌生某大人厉喝一声,剑尖直指圆脸某妞的颈子。
指得好,最好再往前进一进。
低垂着的小脑袋悄悄撇过,正好对上洛三小姐流转过来的怨毒目光。
“赵玉,你有什么话说?”
啊?
虽然她大概估摸到了剧情,不过这具体实况么,还真有点摸不着头脑。
“奴婢斗胆,不知殿下想让奴婢说什么?”
“说实话。”
哦,那不会。
赵明月忽闪着亮眸望着蓝大太子爷乾坤独断地走近,默然敛睫。
“启禀殿下,奴婢觉得赵玉虽然有错,但应该也不是有意为之,这当中许是有什么误会。恳请殿下不要过重责罚她,以免损了殿下英名,伤了众姐妹和气。”
哟,这高帽子戴的,这善心人士扮的。
“本宫的英名,何时轮得到你担心?!”
可惜有人不买账。
黛眉俏挑,小黑脸才要作笑,便被捏着下巴抬起。“你看看她。”
训话就训话,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赵明月转脸看向洛滟,顺势挣脱了某只居心难测的爪子。
“呀洛姑娘,你怎么浑身上下都是血点,跟被拔光了刺的刺猬似的呢?”
“我--”
洛滟刚想回击,皮肤上痒意再起,连忙不管不顾地一阵挠,月白软绸裙的血点瞬间更稠密了些。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再现场演示了。”
玉白小手于心不忍般遮住眼睛,等她稍微平静了才慢慢放下。“殿下,奴婢能过去看看她吗?”
“不能!”
男声威赫女音惊惶,蠢蠢欲动的娇躯瞬即怔于当场。
133 配合她演戏()
“奴婢举动失仪,实在难看,恳请殿下允许奴婢告退。”
洛滟回过神,神色愈加惶悚,连忙伏地磕头。
身上又痒又疼的,她现在只想回去洗澡换衣服擦药,哪还有心思继续演戏!
“她的衣服是你洗的?”
表情莫测的酷庞转向小黑脸,深潭黑瞳水光微动。
“回殿下的话,当然不是。丫鬟手册里说了,无论之前什么身份,只要进了秀慧院便都是丫头,一样受管家训导,一样伺候主子。奴婢素性胆小,怎么敢犯如此大忌呢?”
“你没有在荷塘中的凉亭里说过要为府尹三小姐效劳的话?”
“奴婢没有哇!”
红唇讶异地半张,透亮眼瞳格外无辜。“那日奴婢出言不逊,殿下令奴婢闭门反思。奴婢一心晨昏定省、静思己过,哪有时间出门啊!再说,荷塘是悠闲殿深腹之地,除了在殿下身边侍奉的人,其他人一律不准擅自接近。奴婢先前已经惹得殿下不快,又如何会顶风作案、再犯禁忌呢?”
“那么你们三个,便是结党营乱、造谣生事、意图不轨,如此居心叵测之祸害,蓝灼,应当如何处置?”
如此上纲上线的高度,爷您不愧为未来帝王。
蓝灼清了清喉咙,一本正色:“回禀主子,自当杖责三十,再逐出府第,永不复用。”
“太子殿下饶命!蓝大人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洛滟的胖瘦护法顿时磕头如捣蒜,只恨自己心浮气盛,没好好把丫鬟手册仔细看全。
“赵姑娘,我知道自己不该因为一时懒惰请你帮忙洗衣服,也知道你不会往衣服上做些下三滥的手脚。要不是她们两个跟我要好、护我心切,我也不会被她们硬拉着求殿下做主。我只请你帮个小忙,证明衣服确实是你洗的,我们没有造谣,没有犯忌,就好了。赵姑娘,求--”
“哎呀洛姑娘!”
赵明月忽地轻咳着歪倒在地,面色渐渐涨红。“我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冤枉了我,还要再故意靠近我来害我第二次呢?”
咳声渐渐剧烈,娇小身躯痛苦地蜷起。“你不惜伤害自己,也要置我于死地么?你--你到底在衣服上施,施了什么毒?!”
“我,我没有,我不知道啊。”
“解药,给我解药!”
洛滟连连后退着躲开对她狠掐猛拧的小手,茫然惊恐的漂亮脸蛋眼看便泣涕横流。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衣服上的手脚到底是谁做的?她还有转圜局势的余地吗?
“拉下去。”
“是。”
某爷一个口令,某侍卫一个动作,噪音震耳的院落很快恢复了宁静。
“行了,戏演够了。”
蓝云悠瞥了眼喘息渐止眸儿缓合的某丑丫头。“还不从实招来?!”
“赵小玉。小玉?”
“小玉儿,你真--”
“哎呀…一个对三个真累。”
短暂休憩完毕,赵明月打着呵欠慢慢睁开眼睛,小心肝不觉开始扑腾。
这近在咫尺、含忧带切的绽光渊眸,怎么那么像价值连城的黑珍珠呢?
“殿下,地上脏,您还是先起来吧?”
“知道地上脏,你还滚来滚去地装疯卖傻?”
冷哼声起,把住她后腰的手臂猛然收回,轩昂身躯跟着颀立。
“殿下火眼金睛,当真断事如神。”
“谁准你起来了?!”
墨瞳瞄到悄悄揉着膝盖的小手。“起来回话。”
“谢殿下。”
小白牙才呲出一排,便教凌冽寒光冻回。
“说吧,方才那些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俱是梦幻泡影,终将破碎虚空--”
“赵玉!”
“一半一半。”
小黑脸配合着她家主子爷的表情肃沉:“凉亭奴婢去过,衣服不是奴婢洗的,洛滟身上发痒是奴婢动的手脚,那些血点却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洛家三小姐身子娇贵,穿的衣服做工也罕见。单衫还缀夹层,质地够精良了还缝了数根更显垂坠感的银针。
她不过是将衣服在山药粉水里过了一遍,再弄松了固定银针的线头而已。
“那水刺激得她皮肤发痒,抓挠之下银针不免脱落,顺着动作游遍全身,被扎得遍体鳞伤,确是她咎由自取。”
“殿下英名,当世无双。”
“哼!”
刚劲修掌一击,乌木方几裂纹陡绽。“你大胆袒露奸险内心,便是认定了本宫不会依样罚你?”
“不,是因为殿下相信奴婢。”
赵明月微微仰起小脸,玉洁额头下的双眸清澈如洗:“因为殿下的信赖,奴婢愿意坦诚实情,绝不相欺。”
深渊静水般的墨瞳轩然起波,在掀起惊涛狂澜之前复归沉郁。“你是感念本宫的信任,还是担心让本宫查出真相,罚得你更重?”
“真--相永远掌握在如殿下您这般睿智明达的少数人手中,还需要多余去查么?”
“好,既然本宫已经掌握了真相,那么现在罚你三个月薪钱,你服是不服?”
“不服!”
心虚闪烁的灿眸儿迅捷张大:“钱财乃身外之物,不足以正视听,儆效尤,远没有将奴婢逐出府门,永,严察待用,来得效果更好!”
开玩笑,她统共就签了一个月的契。罚她三个月薪水,她岂不是还要倒贴两倍的钱进去!
“赵玉!”
“奴婢在,听得清。殿下您不用这么大声,小心嗓子。”
那么醇美的金贵嗓音,喊劈了多可惜。
“你知不知道被逐出翥翾府的丫头有什么后果?”
生平首次,蓝云悠被一个女人气得咬牙切齿,深呼吸数次,才渐渐将眸中火星湮灭。“要让做了错事的人不再犯,旁人以为的重罚未必有效,关键是,罚得当事人不敢再度造次。”
深眸睆睆,转向螓首缓点、颇以为然的某当事人:“本宫觉得,罚你三个月薪钱,并非上佳之选。”
就是就是!
“那本宫就罚你,三个月不准出府门,晨昏定省,静思已过。”
神马?!
赵明月一愣,侥幸带笑的小脸顿时批霜挂雪。“两个月。”
“一个半月。”
“一个月。”
“半个月。”
“成交!”
前刻还怏怏落寞的眸儿即刻黠彩灵转:“谢殿下开恩!”
134 夜来风雨旖旎()
春雷惊蛰,万虫叠鸣,衬得更深凉夜越发寂静。
赵明月望着乌沉沉的天幕,一面祈祷着别下雨,一面塞了颗糍糕到嘴里。
万恶的蓝氏奴隶主,长得一副大气样,计较起来却小鼻子小眼,不就跟他讨价还价了一下下吗,不就关心了一下他的健康状况吗,至于让她不眠不休地守在门外,随时听他差遣吗?
这大半夜的,除了睡觉还能干啥?难不成他睡不着时,会让她去唱催眠曲儿?
一阵冷风刮过,赵明月忍不住搓搓胳臂,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虚靠着门柱的小脑袋往前一点,结结实实地撞上了紧闭的双扇门。
“哎哟我的妈,一道门而已,用这么厚实的胡桃木,不怕被小偷拆去卖了吗?”
嘟嘟囔囔的抱怨声传进室内,小鼻子小眼的某奴隶主清浅一笑,放下手中兵书,漫步至床边,轻轻一个挥掌,瞬间没入黑暗。
小丫头,敢怀疑他有隐疾,敢在他眼皮底下装神弄鬼,当真以为他不舍得罚她么?
雷声轰鸣,电光频闪,三月里的小雨乘夜洒落,淅淅沥沥。
在床上似睡非睡了大半个时辰,蓝云悠霍然转醒,暗夜里星眸辉明。
可是外面没有星星,只有漫天冷雨。
蓝云悠凝神细听,丑丫头似乎也没了动静。
难道溜了?
还是…晕倒了?
怔坐了好一阵的昂躯倏然腾起,直往门口奔去。
舍不得便舍不得吧,他一个大男人,还能跟个小丫头斤斤计较吗?
房门打开的刹那,入眼空茫。蓝云悠尚不及反应便觉手臂一沉。眸光一转,唇角不由微勾。
小丫头的脑袋枕在他支着门扇的手臂上,睡得正安然,小脸上还浅浅地印着门上的纹络。
适应性真强,靠着门都能睡着。
凉风携着冷雨侵近,小丫头本能地往温暖处靠拢,娇小的身躯顺着长臂骨碌碌地旋转,眨眼便移到了熨帖的胸膛。
蓝云悠下意识接住缓缓坠落的娇躯,双手触到她半湿的衣衫,凉意瞬间沿着手臂攀升,却似乎抵达不了兀自扑腾的火热心脏。
几乎没有犹豫,蓝云悠便将小丫头抱起,转身踢上房门。
将睡意酣然的小丫头放到自己的床上,蓝云悠以手背贴上她的额头,确认她没有发热,不觉松了口气,起身取来干巾帕,慢慢擦着小脸上的水渍。
头一遭照顾人,还是个女人,素昔养尊处优的蓝大太子爷显然经验缺缺,一个手重,便在皙雪额头上擦出一道红痕。
小丫头迷迷盹盹地哼唧了一声,他忙放下巾帕,以指腹轻抚。
幼滑柔嫩的触感由指腹浸入血液与神经,蓝云悠倏忽眯起墨瞳,半是心悸,半是心惊。
修峻指节渐渐往下,多了股试探的味道。
掩盖在黑沉胎记与可怖斑点下的肌肤,亦是光洁润透得吹弹可破,犹如匿迹于黄沙下的真金,包裹在粗岩里的美玉。
这便是母后所说的,水做的女子么?
“帮我脱…脱…”
蓝云悠从恍然失笑中回神,拧眉盯着床上水淋淋的姑娘。
脱衣服么?
小手扯着衣襟,淡粉外衫下的鲜红里衣渐渐松敞,露出赛雪美肌,幽香浮动不散。
蓝云悠匆忙别开脸,深沉眼底的不明火焰却早已跳动不断。
湿衣服裹在身上不仅不舒服,更容易生病,还是帮她脱…
“快帮我托,托住茶盘,好重哦…紫檀木茶盘真的好重呢。”
下半段呓语飘入耳际,天人交战的某太子爷愕然回转视线,只瞧见自动拉过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唯余纤臂素手在空中胡乱挥动的某水丫头。
“赵小玉。”
本欲呵斥的清峻喉音乍扬即落,不觉润厚温越似呢喃。
“熄灯!”
似回应般,纤臂铿然垂落,袖中吃物接二连三地滚出。
蓝云悠抬指夹住一颗直奔他面颊而来的粉果,再低眸扫过零星遍布于金银织锦缎被面儿上的各色别致小点,甫教某丫头过人气势怔住的酷飒容颜瞬间崩解。
这熬夜的准备,倒做得十足充分。
“玉姑娘?小玉姑娘?”
“叫什么叫?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小玉快醒醒,天亮了,咱们得伺候殿下起床了。”
“那就伺候去啊。”
闹她作什么?!
等等!
紧闭的双眸腾地睁开张大,一排端着水托着茶的仆奴跃入眼帘,不胜烦扰的睡脸顿时甜笑宴宴。“幽凉前辈早,你们这就过来了?”
“哎哟不早了,再晚就要误了主子进宫了!”
对哦!
他不进宫,她怎么出府呢?!
赵明月忙从地上起身,上上下下地拍着衣服上的灰尘。“前辈请进,我先回屋整理一下哈。”
“哎--殿下这边等着你更衣呢。”
“仪容不整,有失体统,前辈你就先帮我顶着嚎!”
怎么不见了呢?
早膳过后,赵明月一边拿着鸡毛掸子在韬云房里随便扫,一边偏着脑袋认真想。
袖子里的点心滚到草丛里水池中,找不到也就算了,怎么连袜子也凭空消失了呢?
难道她有梦游症,不知游荡到何处,解了衣襟脱了袜子?
妈呀,这也太危险了吧!
不过…
小脑袋回正,赵明月从脖颈子扭到脚脖子,疑惑更浓。
靠着门睡了一夜,竟然一点腰酸背痛的不适感都木有,她的可塑性,会不会太强了一点?
哈欠!
清亮的喷嚏声骤然打破冥思,赵明月撇脸瞧了瞧,连忙奔向扬言身体不适任性不去上朝的主子爷。“殿下,您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受凉了?”
“可能有点。”
赵明月眨巴着黑眼珠想了想,噔噔跃出门,再回来时,手上便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本宫不--”
后面的话阒然卡壳,蓝云悠静默地望着将姜汤悠悠饮尽的某丫头,微滟墨瞳暗忿隐约。
放下碗,某丫头舔着唇呲出小白牙:“奴婢得预防一下,免得被您传染。”
“赵--小--玉!”
“您是主子,病了自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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