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了,去叫绵绵过来哈。”
赵明月拍拍它的小脑袋,从纪律递给自己的牛皮纸袋里又拿出一粒肉丁。
短短张嘴含住,这才扭过肥嘟嘟的小屁股,一蹦一跳地朝着不远处的院门跑去。
“小玉,这么聪明的小东西,你从哪儿找到的?”
“一个朋友送的。”
赵明月得意地朝嘴里丢了一块肉脯。“跟我一样聪明。”
还跟她一样爱吃。
从阿德栖身的破庙里抱回来时瘦得皮包骨,没养几天就直追小肥猪了。
“那我以后可要常去街上了,如此可心的小家伙,得多多奖励啊。”
纪律将另一袋物什递给她,嘴角笑意更深。
“糖雪球?!”
“绵绵说你--跟她都喜欢吃。”
“唔,她说得没错。”
赵明月将滚着细砂糖的红粒放进嘴里,快活得睫毛弯弯。“小时候的味道,还是那么美好。”
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两样都占了个齐全的某匿名大小姐顿然恍悟后,转脸看向一直默声作笑的某大御卫。“你是不是偷偷练了隐身术,怎么这几天都不见人影儿呢?”
“哎呀总算想起我来了,”
纪大高手双臂一抱,又是揶揄又是欣慰:“我前几日出府去了,替殿下--”
“叩见太子殿下。”
嗯?
“属下参见殿下。”
“殿下金安。”
这人,不但喜欢摆冷脸,还爱好偷听。
赵明月单膝着地,掩在纺裙后的小手悄悄地朝翥翾某爷的衣脚处猛摆。
臭短短,胆儿可真肥了,见人穿得金贵就往前凑,不怕给你扒了皮煮了肉!
“赵玉,敢私下妄问本宫之事,该当何罪?!”
谁问你了?她不过跟纪律寒暄而已。
“奴婢知罪,今后绝不再犯。”
见小狗崽儿跑回,小手忙将它藏在身后。
“哼,既然你有这等闲心,不如替本宫办件事。办好了,本宫便饶过你这次。”
“奴婢遵命。”
寒飒身形远去,何绵绵急吼吼地跑近。“小玉,这可怎么办?”
“小别重逢,你呢,跟纪大人叙叙旧。我呢,就去瞧瞧太子爷有什么吩咐。”
赵明月将怀里的两袋吃食一股脑儿塞到她怀里。“就这么办!”
生尘玉足一顿,弯腰抬指往巴巴儿望着绵绵手上肉脯、哈喇子横流的小脑袋上一戳:“你就给我作死吧!”
才进悠闲殿大门,迎面便撞过来一名端着茶盘的俏丫头,赵明月灵活地闪身避开,换来她愈加怨念的瞪视。
瞪什么瞪,不躲开,难道还等着热茶泼到脸上毁容么?
她现在的样貌已经够人神共愤的好不啦!
理理衣衫,拨拨头发,阒然迈进灼华厅,威风八面的某爷正专心致志地盯着棋盘。从侧面看去,密致黑长的睫毛轻拢缓掀,如锋似芒,可轻易撩动人心,更能令人顷刻殒命。
“愣着作什么,还不进来?”
“奴婢叩见殿下,不知殿下有什么事要奴婢去办?”
“你能办什么事?成天就会遛猫逗狗。”
“那奴婢告--”
“过来!”
蓝云悠霍然抬眸,眼底绽出清晰恼意。
死丫头,跟别的男人就有说有笑,对他就这般敷衍!
“洗手了没?”
洗手?
难道要赐她糕点?
“洗了,干干净净的。”
欢快张开摇动的十根手指晶莹剔透,冷绝唇畔依稀旋出几分温雅。“很好,这样便不会弄污本宫的棋子。”
虾米?
原来是要陪他下棋啊。
早知道就说没洗了。
“启禀殿下,奴婢不会下象棋。”
小脸儿蔫蔫的,大眼睛直朝外瞄。
绵绵美妞儿可别勾结臭短短,把肉脯跟糖雪球吃光光了。
“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勉强。近日春气大盛,本宫偶感乏力,你去膳房传个话,就说本宫想吃狗肉火锅。要用最嫩的仔狗肉,大小就像…”
邃密漆瞳似笑非笑地轻瞥乍然紧张的小脸。“方才在本宫脚下打转的那只小狗一样。”
“哎呀殿下,这春天里的日头是挺毒,把奴婢晒得晕乎乎的,都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了。您刚才吩咐奴婢陪您下棋对吧?”
“嗯。”
“好巧哦,奴婢刚好懂一点点,最近正手痒呢。”
纤细身影奔近,笑颜如花。“不过奴婢的棋艺必定无法同殿下相比,还请殿下不要嫌弃。”
深渡将玉兰茶奉上,瞥见自发伸过来抓杯子的小爪子,才欲出口便被主子爷无声扬手制止,忙斟上另外一杯。临退下前,忍不住朝某张小黑脸打量了又打量。
爷的品味,当真不同寻常。
不过,好歹是个女子。这样看来,于公于私,都是好兆头呢。
131 动人笑颜不须多()
“等会儿,我悔一步。”
“落棋无悔真君子。”
“我又不是男人。”
某丑丫头大言不惭,头也不抬,抿了口鲜香润口的茶水,将杯子往旁边一递,干脆利落地松了手。
蓝云悠鬼使神差地伸长手臂接住,抬眼一瞧,欲皱未皱的眉怡然舒展,唇角默然轻弯。
小丫头不知何时已褪了鞋子蹲上椅子,娇小的身躯被宽大的椅背整个圈住,阳光绒绒地笼着,像个乖巧无害的小…白兔。
许是光线太盛,许是他的错觉,此刻对面,手托香腮、螓首半垂的女子额欺洁雪,眸赛明珠,琼鼻秀挺,红唇绽花,一张脸芳华流溢,几乎让他忽略了那看不清晰的胎记与斑点。
倘若没有那些印记,他毫不怀疑,这聪明伶俐、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必将光彩明艳、动人心弦。
即使印记除不去,那又如何呢?
首度因女子而璀耀的墨眸微转,凝视着自乌亮发间垂下,随着偶尔晃动的小脑袋在他落于桌面的宽袖上柔软起舞的飘带,便如缓缓涌出温泉的寒潭,渐渐暖煦起来。
“吃!”
“你怎么吃的?”
蓝云悠蓦然回神,自己的大車已经被某得意冲他呲牙的小丫头捏在指间。
“就这样啊。”
“你的車拐着弯子,吃了我的車?”
“不可以吗?”
赵明月眨巴着灿眸:“你的马车不能拐弯吗?”
“这是棋局,不是实路。”
“凶什么,还给你就是了。”
“该你了。”
蓝云悠就着被依依不舍退回的大車走了一大直步,兴味地看向恹恹的小脸。
“欸,我踩死你!”
“你这马怎么跳了两个‘日’?”
“因为它是千里马啊!”
“嘿,我再飞象,哈哈,你的小卒子完蛋咯!”
“等等,你的象如何飞过河了?”
“它是小飞象嘛。”
“如此,那我也飞象!”
“哎你的象过河了,还飞了两个‘田’字!”
“因为我的象是千里小飞象啊。”
有样学样的某人矜然挑眉,浑不察自己已容欢眸笑。
“那我,那我将军!”
赵明月收起片刻呆怔,抬指将自己的一个兵拨下棋盘。“双炮将,嘿嘿!”
“你怎么把自己的兵拿下了?这不是自杀么?”
“它太碍事儿了。我这叫损一保十!”
“哼,双炮未必将得死我。”
修长俊指一动,局势又活。
“你怎么把自己的炮扔了?”
“它挡道了,扔了正好。”
小半个时辰之后,经过双方毫无章法一通乱下的棋局胜败明显。
“怎么样,还有什么招?”
蓝云悠轻敲棋盘,笑望傻傻盯着自己光杆司令的某丫头。
“有!”
赵氏某丫鬟美眸一挣,骤然炯炯。“吃你的将!你输了!”
“这又是什么名堂?”
“您有所不知,其实这名‘士’,是我安排在您那边的卧底。”
素性幽静的墨眸此时黑白分明,盘锦绕辉地觑着以他之士攻他之将的小手良久,缓缓移至一脸骄傲的胜利者,水光粼粼,月皎星灿,涟漪臻妙如钻。
醇厚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于低笑中缓缓攀升迭起,贵族气质天然,同深渊眸光一脉相承的悠远,与酷峻面庞大相径庭的…温暖。
赵明月直勾勾地望着仿佛能够流转岁月的开怀绝颜,蓦地教记忆牵引到从前。
记得那时,她同小清一起设计了一对戒指。小清对男戒模特的要求是:不笑的时候是不装酷的酷,笑起来时是不卖萌的萌。
小清话才说完就被她按倒在沙发上,好一阵暴力洗脑后,只能哀号着抗议她没耐性。
现下看来,她确实没耐性。那样的极品,当真于世可遇。
那样的笑容,就在她的眼前,生动鲜艳。
怪不得这厮总是面无表情地拒女人于千里之外。讨厌女人如他,稍假辞色便温柔得能溢出蜜糖,有几个女人见了不会为之痴狂?
初春帘幕,媚日楼台,赵明月躺在四面临水的凉亭边上,一只脚浸在水里,黄衣**逸动,白黄双色莲花轻摇,荡出浅而不绝的涟漪。
这才三月,乍暖还轻冷,她怎么就时不时感觉体内有热流在奔腾涌动呢?凭练武人的直觉,她知道那不是内火,而是内力。试着运了运,不但慢慢调养好了先前受的内伤,甚至渐渐得心应手,内功更上数层楼。
是明管家的心法,还是帅爹的口诀,助她近乎神速地进阶呢?
一大坨阴影冷不丁罩下,砸得脸蛋微疼。赵明月睁开眼睛稍稍适应,坐起身看向身旁来者不善的三张面孔。
不认识,应该没过节吧?
“干什么?”
“丑丫头,把这些衣服全洗了。”
“凭什么?”
“让你洗就洗,哪儿那么多废话!”
“这些衣服都是你的?”
站起身,赵明月目光如电,直击对她发令的某张嫩脸。
长得不错,就是有些刻薄。
“如果我没记错,翥翾府里除了男主子就是丫头。很明显,这些衣服不是男主子的。你若想使唤得动我,怕得先证明自己不男不女的身份才好吧?”
“你--”
“好一张巧嘴,难怪迷得殿下为你屡屡破例。”
另一名丫头脸蛋圆柔,瞧着却比刻薄丫头有心思些。
她嘴巧不假,可蓝大太子爷什么时候为她破例了?哪回见到不是玄辞冷语、魄力十足的?
红唇轻撇,灿眸微挑。“哦--原来是敢妒不敢言,特意跑来给我看可怜的嘴脸啊。”
“哼,凭你也配!”
圆脸丫头将肉嘟嘟的下巴一端:“就你这张人见人厌的丑脸,别脏了太子爷的贵眼!殿下不过一时被你迷惑,玩玩你罢了,你还真以为就能攀上高枝变凤凰了?!”
“当然不能了,”
赵明月大眼一眨:“攀高枝变凤凰是你们这些野鸡的梦想,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不过…你们连一时迷惑殿下都做不到,殿下连玩玩你们都不屑,这个梦想会不会距离你们越来越远,最后只能成为幻想呢?”
“你不要脸!跟何绵绵那个小贱人一样痴心妄想,一样不知羞耻!”
“哎,我这张脸送给你们,你们要不要?”
大块胎记笼罩、密集斑点遍布的小脸突地凑近,在某姑娘悄悄催动的内力作用下黑里透红,甚是可怖。
132 一劳永逸()
“啊!我不要脸!我们不要脸!”
“哎呀,既然大家都不要脸,你还有什么可指责我的呢?”
赵明月两手一摊,不无轻鄙地摇头。
“慢着,不把我们洛姑娘的衣服拿回去洗,你休想轻易离开这里!”
“洛姑娘?洛滟?府尹家的三小姐?”
被挡住去路的某丑丫头惊呼出声,视线仓皇地转向被一丰润一尖瘦俩丫头拥在中间的紫衫女子。
这不就是上午差点撞到她身上的那位么?
看来不是无意的吖。
“算你有点见识,知道我们洛姑娘。”
“绿叶衬红花,有你们两个陪着,谁还会不认识人如其名、沉鱼落雁的洛姑娘呢?”
歆羡带笑的明眸将芙蓉面杨柳腰的洛三小姐来回参观了几遍。
本来她这个没什么见识、成天不是被某太子爷支使得团团转,就是出府瞎胡转的小丫头是不认识这么个大人物的,要不是绵绵偶不奇地愤慨,她还真不相信,眼前表情柔婉气质馨宁的这位,便是秀慧院之霸呢。
“赵姑娘妙语连连,洛滟很是佩服。惜才之下,忍不住想提醒你,祸从口出,贵贱有别。赵姑娘是聪明人,该知道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才好。”
“承蒙洛姑娘提点,赵玉如饮醍醐。”
赵明月微笑着捡起地上的衣物。“早知道是洛姑娘的活儿,我就不会说前头那些话儿了。毕竟我对残废十分同情,还是能帮则帮的。”
“你说谁残废?!”
“刚才见你们两个替洛姑娘说了这么多话,还找人替她洗衣服,我估摸着洛姑娘口舌不灵、手脚不便,形同残废呢。”
劈得尖刻丫头一时噤声的犀锐眸光柔软地对上洛滟:“现下看来,是我鲁莽了。堂堂府尹三小姐,金枝玉叶,怎么能做这些粗活?能为洛姑娘洗衣服,是赵玉的荣幸。”
赵明月转身瞄了瞄,弯腰抓住被踩在某双玉足下的红裙,用力一扯。
嗵地一声。
“哎哟,你没事吧?我着急回去替洛姑娘效劳,只顾着捡衣服,忘了你还踩在上面呢!”
结结实实摔得腰疼背痛的圆脸丫头看了眼面色不善的洛滟,又扫了下她心爱的红裙,抹搭着眼皮一声不吭地低下头去。
怎么样?摔在地上比被衣服砸在脸上疼得多了吧?
赵明月淡瞥了她几眼,冷笑着转身。
“给她洗衣服?小玉你被太阳晒傻了,还是被她吓傻了?我都不会傻到这般!”
何绵绵抬脚踩了踩地上的衣裳,瞪向赵氏某丫鬟的秀眸蕴怒,恨铁不成钢。
“不好意思了何大小姐,你还真得傻这么一回。不但要洗,还要晾好,熏香,欢欢喜喜地给人送回去。”
赵明月慢悠悠地喝着温水,好整以暇。
“我不洗,你也不许洗!”
“我当然不洗了。”
美眸眨得纯澈无辜。
她又不会洗衣服,连自己的衣服都是绵绵或管家大叔家的仆妇帮忙洗的呢。
“可是她们既然盯上了你,你不洗,这一关怎么过得去?”
“不是有你帮我么?”
“你--”
何绵绵咬牙,忍不住抬手去揪赵家短短的耳朵。“我自然会帮你。可是,帮了你这回,下回呢?下下回呢?欺软怕硬是人的天性,她们折腾人的手段是无止境的。”
比得过她能折腾么?
黛眉微挑,赵明月邪笑昭昭:“假如我有办法,让她们再不能在府里折腾,再没机会欺软怕硬,你想不想一睹为快呢?”
事隔三日,春意更盛,赵明月兴高采烈地与何家绵绵手牵着手跳进秀慧院门。
阿德是个人才,小小年纪便善识珠宝,不但很快在一家老字号寻到了差事,还知恩图报地反过来照顾芮大娘、犒劳她跟绵绵。假以时日,必能成一代名匠。
“赵玉,跟我走,殿下等你很久了。”
一道人影凭空骤现,一把细剑倏地横上她的脖子。
“这位大人,奴婢没说不去啊,烦请您先放下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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