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条近路,我们走那里,很快就到王府后门了。”
小八哥儿喘着粗气一通乱指,几步间挪到了赵明月前面,反拖了她家小姐的手。
“门到了,你倒是带我进去啊。”
滑丢丢的厚实木门前,赵明月斜身玉立,脸色比月光还昏暗。
经常偷溜出府给她买药买饭的‘聪明’丫头,怎么就不知道掏个狗洞以备不时之需呢?
“小姐…要是明管家在就好了。”
丫头,要是你不在就好了。
赵明月撇过脸,利落地反掌,插叠。“踩上来,我送你上去。”
“宛若我问你,你武功不会,跑路不会,连抬脚踩手都会跑偏,我当初是看中你哪一点,才带你进府的?”
难不成她娘家的丫头,都是跟宛若一样,批量生产出来的?
赵明月恨铁不成钢地抖着手帕,小心翼翼地活动着左肩膀,想到另外一个笨且胆小的丫头,牙齿咬得愈发清脆动人。
小八哥儿耷拉着小脑袋,乖乖巧巧地偎近,一双小手搭上她家小姐的肩轻轻一按,赵明月的长睫顿时欢快地跃动起来。
敢情她是看中了这丫头的按摩手艺吖!
夜色微凉,赵明月在小八哥儿纯熟的手法下昏昏欲睡,半眯了眼眸,老神在在地沿着偌大的盈蓝湖款步,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
哪天她出了府,宛小若童鞋就是赵记女性生活馆的首席按摩师吖!
“小姐,我们赶紧…”
“别吵吵,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舒适感戛然而止,赵大小姐惬笑亦止,转头去瞪小八哥儿,猝尔接收到她“已经被发现了”的怨念眼神。
谁呀大晚上不睡觉?不是说古人日落而息的么?
赵大小姐略感倒霉地随意一瞥,心中的铃儿响叮当,麻利地抖开手帕遮住脸,倒霉感倍加强烈了。
“这么晚不就寝,带着你的丫头到这里瞎晃什么?”
那人峨冠博带地走近,晦暗深夜中轮廓分明美貌清晰。
不就是瞎晃么!
你这么晚不也没就寝么?带着你的找茬之心到这里瞎晃什么?
赵明月一通腹诽,不呛声不翻白眼,表现得比小八哥儿还乖巧。
“回,回王爷,是奴婢觉得天气不错,带着小姐到这里,数星星来着。”
噗!
咳咳!
赵明月隔着手帕捂着嘴,咳得花枝乱颤。
就她家小八哥儿的智商,能数个月亮就不错了。
“本王令你闭门思过,不准你出门见人,你…”
“回,回王爷,我那个捐玉院的小破门本来就不太牢固,上次被一位高权重的大爷一折腾,更是闭不住。我的命又向来不好,大晚上的出来透个气,还被您瞧见了。我这不赶紧遮了脸,不见您了么?”
赵明月原想本着“我在他家屋檐下,没钱只好先低头”的原则装乖到底,可只捏着嗓子学小八哥儿那样说了几个字,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于是赶紧回到正轨,咸咸地抢白了某位高权重的大爷一番。
“本王不准你见人,你就敢对本王视而不见吗?”
“王爷您不也是人吗?”
赵大姑娘心中念着一见面就嫌她直辣的柳家表妹,深觉自己已经委婉纵深。
某大爷微垂了浓睫美眸,忽觉自己被他家王妃的丫头拉低了智商,脑海中径自回泛着抢白他的女人隔着帕子憨声憨气眨眼晴的俏模样,一时竟无言。
“带你的丫头回去,好好教教她怎么数星星。”
教!教你家先人板板!
熹微晨光里,赵明月呱嗒着玉净花明的俏脸,左手握着自己从明管家那里借来的腰牌,右手握着明管家从别人那里借来的书册,脚下恨恨地跺着惨兮兮皱巴着的数张白纸,忽尔开颜。
“飞甍过来,给我跑个腿去。”
“娘娘,王爷不是才罚了咱们再闭门思过一月的么?”
飞甍颠颠地跑近,任他家娘娘微扯了耳朵,一番这样那样,笑眯眯地领了腰牌接了画稿,撒着欢儿奔出了小破门。
“是罚我不是罚你们。”
赵明月丢书起身,拍拍愣头青的肩,乐滋滋地往小厨房飘去。
延长思过期,撤销禁食令,猪圈同志突发的小厚道萦绕着别有所图的味道,教她不觉想深掘其义,防其不备。
至于具体方法,自然要待填饱肚子后,才有心情去研究咯。
早餐足甜点饱,赵大小姐随意翻着借来的书册,颇有兴致地冲着“结缘律”三个大字挤眉弄眼,没挤几下脑中黑光一闪,闲踱的步子一顿,手中的书“吧唧”一声,颓然砸了脚。
“小姐什么情况?!”
咏絮率先从厨房冲出来,身后紧跟着手提炒勺如临大敌的宛若。
脑瓜子不灵耳朵倒挺灵。
赵明月勾勾嘴角,一本正经地盯了两名俏丫头。“我问你们,在青城,女人被休了之后还好嫁人吗?”
“小姐!”
咏絮的小鹿眼一鼓,秒变雕像。
“小姐,你以前说过,死都不要被休的。”
所以那位小姐她死了。
赵明月扑闪下睫毛,笑得亲善有加。“我就随便一问,你们这个反应,是担心我被休了以后把你们卖了换钱花吗?”
虽然她很乐意卖,可也得有人愿意买吖!
“那倒也好,至少能给小姐中点用处。要是小姐被休,我们被留在王府,才要担心呢。”
咏絮糯声嘟哝着,求安慰的表情还没完全释放,就叫宛若石破天惊的一嗓子“肉沫糊了!”给掐断,不容分说被拖了个无影无踪。
赵明月失笑,垂眸瞟了眼覆住脚面的某律,愤愤抬脚一掀。
她现在还失着意,怎么就忘形到忽略了古代根本没有“夫妻共同财产”这个基本事实啊!
万恶的父系社会!
没天良的封建皇权!
她的赡养费、青春损失费、精神损失费神马的,还能顺利到手吗?
011 姐姐妹妹赌一把()
懊恼归懊恼,共同财产没得分割,妻权还是得维护一二。不为别的,只保她不受人气,不被挡住财气。
一顿心满意足的午饭吃下肚,想得很开的赵大小姐软榻一支,往树荫下一躺,再度乐天地捧起某律,专心求财。
“娘娘…”
小破门嘎吱而开,某人有气无力的声音罕见飘来。
“你被劫色啦?”
赵明月搭眼过去,不觉谑笑出声。
她可没给过飞甍能被劫的财。
“回禀娘娘,小的没事,被劫的是您的画稿。”
“没被劫走不就行了。”
赵明月面上一乐,踢踢不远处的树桩。“细细说来。”
“娘娘您怎么晓得画稿还在?”
飞甍一愣,赧笑着奔近。
“画稿都不在了,你还有在的必要吗?”
赵明月眼波一转,飞甍笑意一滞,身上陡寒。
商机吖!
天不亡她吖!
抢她画稿的贵门小姐叫啥名字不重要,天工阁的幕后大老板是谁无所谓,关键是她的设计风格有多迎合这个时代,能开辟多大的市场!
“然后咧,你怎么做的?”
有些激动的赵大小姐微眯美眸瞅着某小跑腿,半是友善半是留难。
“小的略一思索,这可是莫大的商机呀!当即就跟老板敲定,做十套,寄卖,五五分账。”
你可是莫莫大的商机呀!
赵大小姐略一思索,当即就拍掌决定,以后飞甍童鞋,就是她的职业小跑腿了。
“那么娘娘,小的就去把珂玏带过来了。”
“渴了就去喝水呗。”
“不是的娘娘,珂玏是给小的解围的小兄弟。”
小算盘正打得起劲的某赵姓财迷钝然张眸,目色忽忽。
才见了一面就称兄道弟,不是她家飞甍太简单就是那渴了太不简单。
“小的觉得他必合娘娘心,一定能成为娘娘的好帮手!”
是合你心吧?
赵明月细悄思,淡拢眉。“跟他道个谢,请他走人。”
这座王府,她自己都不想待,干啥还勉强别人呢?
春天就是这样悦目赏心,哪怕是被搅了午觉的赵大小姐也难得不烦心,牵了洗刷得干净清爽的杂毛小马,将脑袋搁在不高不矮的马颈处,斜倚马身,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偌大的王府花园漫步。
“呀姐姐,今儿不骑马,改遛马了?”
“姐姐牵了马,妹妹怎么不晓得?”
给你晓得干啥?叫你挑担你挑吗?
赵明月蹙额,调转马头,大步往回走。
到哪都能碰到煞风景的,小破王府!
咏絮不想让她出捐玉院,还是有些道理的。
“虽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可姐姐还是王妃,妹妹们跟姐姐请安,姐姐怎么能不理会呢?”
“是啊,我确实不如你这只‘鸡’。”
赵大小姐张大眼眸,干脆利落地冲着不依不饶的某娇女微笑颔首。
做人就要有点这样的自知之明。
“你…”
“香妹还小,不懂事之处还请姐姐多担待。可姐姐进府已两年之久,有些事情,不好比香妹更不懂事吧?”
哦,原来已经两年了,怪不得她时时觉着该出府了。
赵明月目光一掠,果断往高挑纤瘦某夫人身上一劈。
嗯,有些美貌,有些沉得住气。
“你的香妹…”
眨巴下眼睛,赵明月恶劣地一翘嘴角,目光重新荡回,溜溜地在温柔香胸前滑动。“确实很小。”
“姐姐!”
高挑某夫人拉住二度欲暴走的娇女,眉峰一抖。“你私牵马匹,让王爷知道了,可不得了。”
“你管查不严,教我私牵了马匹。让王爷知道了,确是不得了。”
赵大小姐见招拆招嫌不过瘾,忽地往前迈了一大步,直勾着慑人眼瞳,一副“姑奶奶就怕你不去告状”的蛮样。
“凝儿只胡乱管管马匹,这事还得明管家决断。”
楼凝舞是吧?
赵明月觑着娇音软下、渐显怯惧的流霞脸庞,无声地松了口气。
性子倒跟小八哥儿形容得差别不大。
不过那丫头说了不少各色夫人的事,可没给她说谁谁长啥样,难为她没了睡眠还得想法“知彼”吖!
眼下也好,管厨房的跟管布料的都在,她就且观且行,以察后效罢!
思索完毕,赵明月收脚侧身,提缰催马,回屋吃饭的架势相当明显。
“我小又怎样,王爷喜欢。你再美再好,王爷不待见你,那也是枉然。”
有人终究沉不住气了,一股脑儿地横到她面前,满面骄矜胭脂色。
哟!丫个头不高,动作倒挺灵便,就是眼神儿不大好。她赵明月美则美矣,哪里好了?
“王爷还年轻,眼光有待提高。诚如你所言,我这么美好,他迟早会改变想法的。”
赵明月按捺住小计得逞的快意,饶有兴致地推波助澜。
“姐姐的梦还没醒吗?两年了,王爷要改变想法早改了。”
楼凝舞冷哼,很是一针见血。
“那我们赌一把。”
阳光正好,需求正好,小赌一把,无伤大雅。
“赌?”
两张傅粉芙蓉脸,一狐疑一不屑。
“两个月内,我会让王爷主动陪我用膳。如果我做不到,我自请离休;如果我做到了,你们两个净身出府。”
说的云淡风轻,听的胆战心惊。
“这个赌约,对我们不公平。”
楼凝舞纤长的睫毛缓眨,奋力想甩掉从未有过的被眼前这位“美好”的王妃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你被休是早晚的事,我们为何要搭上自己?”
温柔香咋呼一句,似是戳中了她的隐忧。
“嫌大?”
赵明月丢开缰绳,似笑非笑。
“那我迁就一下,改小一点。”
谁叫她是“姐姐”呢?
“怎么改?”
温柔香像急于赶走追着她嗡嗡的蜜蜂般,燥急个没完。连貌似比她能耐几分的楼姓夫人也失了几分厉色,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直瞅着赵明月。
“换个赌约,即刻兑现。我输,今日之内离府;你们输,只需将我份子内的吃食与衣料发放给我即可。”
赵明月话音落地时,已径自驻足湖边,临水照影。
这个条件,对你们“公平”得紧呢!
“赌什么?”
楼凝舞拧着修整精致的细眉,打从心眼里觉得今日的王妃有点鬼上身般的古里古怪,可好奇心频频作祟,抱了“不足惧”的心态,一路小赶着追过来。
012 淹不淹得死?()
“就赌这口湖淹不淹得死人。”
赵明月淡瞥依稀愣怔的某夫人,弯眉翘眼。“我赌它淹不死人。”
“盈蓝湖深达数百米,怎么可能淹不死人呢?”
楼凝舞微白了粉脸,似是反驳,更像自语。
“赌不赌?”
赵明月面沉色凉,耐心很有告罄的征兆。
“赌!你怎么证明?!”
温柔香蚱蜢般地跃过来,一点不见温柔。
嘿嘿!
赵明月呲牙,悠悠提起脚尖往下一沉。“自然是亲身证明了。”
语一出,时间定格。
眼角余光刮过楼凝舞寒漠的眼与温柔香窃喜的脸,赵明月依旧云淡风轻,一本正经。
噗通!
“啊!救命!凝姐你为何推我?”
咕嘟咕嘟!
“我没有啊!”
楼凝舞惶恐地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掌发呆。
方才她正窃喜地等着段玉珣那傻女人亲身证明,恍惚间手臂一吃疼,不觉一动,就撞在了挨近水边的温柔香腰上。
“咕噜噜…救…咕噜噜…”
“好妹妹,没想到你明里损我暗里疼我,连这不要命的事都抢着去做呢。”
赵明月一脸惬意地抱着胳膊退到安全地带,以防被温柔香乱抓乱挠的给拽到水里去。
她是说“亲身证明”,可没说自个儿要亲身去,温柔香去“亲身证明”,效果好像更明显嘛。
“姐姐你烧糊涂了吗?这种情形还要开玩笑?!”
楼凝舞愤愤,言语间很是鄙夷。
“难得糊涂嘛。”
赵明月耸肩,不以为意。
你气糊涂了吗?这种情形还有闲心训人?
“凝姐,咕嘟咕嘟…王妃姐…咕嘟咕…”
岸上的人你来我往得畅快,水里的人大呼小叫得欢生。
当然,只有某幕后黑手自己这么认为。
“赶快救人啊!香妹不会凫水!”
楼凝舞瞪着事不关己的某黑手,眸中“蹭蹭”直冒火。
“我也不会凫水啊!”
赵大小姐溜搭着肩,睇着楼凝舞的眼神意味深长,神情却倍显无辜。
想了想,某人慢吞吞地往湖边挪了两步。
“妹妹,这湖水清冽干净,是不是挺解渴啊?”
咕嘟咕嘟…
嗯,看来不但挺解渴还挺好喝,正好她也挺解气。
一举三得吖!
赵大小姐满意点头,再挪一步。
“妹妹你别急,听说人惊慌失措时需要喝水冷静。你赶快多喝几口水,很快就能冷静下来了。”
“然后呢?”
咕噜噜…
温小少妇翻着白眼,无意识持续听话中。
“然后你把这湖里的水全部喝干,就能上来了。”
“我喝…咕嘟…不了…咳咳…那么多…”
“没关系,漂上来也是可以的。王爷不会怪你弄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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