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犼。”
“上古神兽?”
赵明月抬眸,对上惊讶神色不比她少的滟俏脸庞。“倒是跟你一样张牙舞爪。”
“张牙舞爪的不知道是谁。”
青隽好脾气一笑,轻巧地拉下挠上瘾的小利爪。
虽然挠得他心痒痒的,但也的确有点痛。
想了想,赶紧递过手边温热犹存的碧玉碗,“快些喝了。”
还真是叫她来陪吃药的?
“不喝,苦。”
“上次你不是挺爱喝么?”
你才爱喝,你全家都爱喝。
赵明月前一秒恍然,后一秒愤然。
她说这黑漆漆的一碗怎么看着就麻头皮呢,果然跟她有渊源。昨夜那碗虽则药到力来,却也后劲猛烈,苦不堪言还欺肠虐胃,典型的可一而不可再。
皇宫御药毕竟非同一般,瞧某人那只余干疤浅痂的伤处便可见。
“你刚耗力替我解了哑穴,需要补充些回去。”
青隽说得云淡风轻,没半点玩笑劲儿,赵明月莫名睡},干脆不吱声。
嗯,谁不动她也不动。
“段玉珣,你能耐大了,竟敢假装不会武功。”
阴测测的气息,天生对温度变化敏锐的赵大小姐捧场地打了个喷嚏。
六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
王府的天,破猪圈的脸,爱变不变。
“我好像没说过自己不会武功吧?”
明璨眼珠子一转,有些喃喃自语的味道。
作为赵明月,她肯定没说过;作为段玉珣捏,她就不晓得噜。
“我那些花拳绣腿,怎么瞒得过爷您?我无心藏着,也是怕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丢人现眼呗。”
“我看你有心得很。”
轻不可闻的哼气,实打实的冷意。
“没有心的那是比干,早死了。”
赵明月嘟囔了一句,脖子一梗。“假装不假装,我不是得到了报应么?从前你都假装我不存在了,我会不会武功对你有妨碍吗?!”
小手一动,飞快地朝着没遮没挡的胸膛一通狠抓。
可叫个解气。
“现下不是了。”
青隽貌似受她传染,也解了气,风生水起地旋开清藻笑意,毛毛地迫得她不由后退。
“青隽,你是兆凌王爷,不是阎罗王爷。我是**凡胎,不是神仙妖怪。你三不五时地这样玩变脸,你不怕长皱纹我还怕心脏出毛病呢!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不妨痛快地说出来,”
玉雪瓜子脸儿顿了顿,脆嫩的嗓音越发亮朗。“反正我也不会改,你别憋坏了。”
她大呼小叫期间,青隽笑意不变,只是眼神愈加幽魅,听得最后一句,终究崩不住盘,酣畅淋漓地将一张俊脸笑得颠倒红尘惑乱众生。
“你这样很好,不用改。”
“你说神马?”
他嗓音低徊得像在打腹语,赵明月基本没听清。“神马很好?”
“我的胎记,很好。”
青隽垂下眸子认真地盯着张狂妖冶的犼兽。“伤口恢复得很好。”
“好得是挺快。”
赵明月凑过去,“没几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过几天就能带你去田间地头蹦跶蹦跶了。”
“真的吗相公?”
窈窕的绿色身影欢快地跳跃着,真像田间地头一只美貌的小青蛙。“我们要去看金色的麦浪啰?”
“现在去只能看到金色的麦茬了。”
瞧着她难得不遮不掩的兴高采烈,青隽心头没来由一阵歉疚。
若是早个四五天,也还瞧得见麦浪的。
就不该去剿那劳什子破匪!
“那可以看到碧绿的秧苗了?”
兴致颇高的姑娘倒没显出失望劲儿,满眼的憧憬。“然后我就可以吃翠绿的葱苗、嫩绿的黄瓜、鲜绿的豆角了。”
正宗的农家饭菜,难得着呢!
“可以。”
黑眸流彩地瞅着绿光四溢的姑娘,青隽忽然对年年例行的政事充满了期待。
“那我可以借宿在农家,听取蛙声一片咯?”
“可以。”
“那我可以打着赤脚,可劲儿玩水咯?”
“可以。”
“那明年我可以品尝到自己的劳动果实咯?”
“可以。”
“那这几天我可以回去院里,跟宛若她们几个睡咯?”
“可以。”
反应过来的某人眉峰峻横,对上的美眸却是贼光粼粼。“多谢相公。”
* * * * * *
风浩浩,日杲杲,消闲自在了几天的某姑娘弯眉含黛,静立清芬田间,乖倚身畔绝颜,意兴那个阑珊。
“怎么了?不喜欢这里?”
“哎呀相公,你看这太阳这么大,晒得人家皮肤都起红痕了。这水这么脏,不知道下去后会不会毒伤我哦。那房子破破烂烂四面透风,哪里住得了人啊。那几名农妇污眉糟眼的,能做出干净的饭菜么?不行了,人家快要晕过去了。”
青隽配合度极佳地揽牢他家宝贝珣儿左摇右晃的娇躯,笑而…无语。
方才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现下看来是他多虑了。
这丫头分明是演得起劲呢。
“哪来的野丫头敢偷听本小姐说话,还不滚过来受训!”
“野丫头说谁呢?”
“野丫头说你呢!”
“哦。那野丫头等着,姑娘我这就过去了。”
赵大演员竖起葱指按住某人欲启的清唇,大步旋出破破烂烂某房子的墙角,在众佳丽斜冲歪撞的眼神中,荆钗布衣,朴素登场。
一阵与青草绿苗香气有别的馥郁劈头盖脸铺来,刺激得赵大演员一个激灵,生生止住了脚步,手臂僵滞着横直,连带着目光也呆茫起来。
“鬼,鬼啊,有鬼啊!”
脆生的嗓音虽然鲜亮透润,却带着明显的颤抖。赵明月这边喊叫完,那边毫不含糊地跳下水田,连撩带踢。“恶鬼赶紧滚开,小心被太阳晒得魂飞魄散!”
嚷完犹嫌不够,纤纤素手拎起漂在水上的成捆秧苗,毫不手软地就是一通乱丢。
一众娇小姐贵淑媛们脸上身上顿时水渍与泥点齐飞,美颜共猪肝一色。
“野丫头你疯够了没,快快住手!”
众芳中央的那位厉声开口,眼看着要暴走。
丢秧把过了瘾的野丫头从善如流,静雅立定,从容地抹着额前的薄汗。
这秧把子,扎得可真敦实。
“你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吗?竟敢往我身上丢脏东西!”
她左手边那位跟着讨伐,甩着帕子一蹦三尺高。
“你不知道你自己是谁啊?长成个矮子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个傻子。”
赵明月撇撇嘴,顺手揪了根狗尾巴草剔指甲。
“你,我当然知道我自己是谁!”
矮子姑娘不乐意了,红胀着卖相尚佳的小脸蹦得更高。
“知道你自己是谁还问我,你确定你脑子没毛病?”
“小女子辛秀水,请问姑娘芳名?”
中央妞凭着身高优势按住了弹跳力超标准的姑娘,看向赵明月的莹眸多了几许探究的味道。
“区区野丫头,不足挂齿。”
赵明月淡漠轻笑,素脸丽娆。“刚刚我并不是胡闹,只是见这边好几位小姐都翻着白眼,担心她们鬼上身,这才忙慌出手的。”
还出了脚呢!
矮子姑娘心里愤愤着准备又翻白眼,见她视线飘过来,不由伸手揉起睫毛,作被迷眼状。
“你这么袖珍,尤其容易鬼上身的。”
睫毛折了,眼睛红了,矮,袖珍姑娘出手如闪电,赵明月反应快过闪电,不但迅速侧身避开了虎虎生风的小手,还顺带一扯,结结实实地将某姑娘下到了秧田里。
唔,这个下马…下田威立得好!
赵明月点点头,对自己良好的力道与方向感表示满意。
“姑娘,你现下可是故意的了。”
大概是袖珍姑娘扑腾起的泥水溅到了辛秀水漂亮鲜嫩的脸蛋儿,她蹙起了秀眉,语气比先前更加凌厉。
“难道你们不是故意的?”
赵明月冷冷地哼,嗤意俱现。
------题外话------
单挑是不可取的,大家千万不要跟明月学,毕竟她后台硬…
050 妃唱爷随()
“知道的,晓得你们是来帮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来参加田间选美大赛的。”
“爷,娘娘说得真有道理。”
简则揉搓着酸涩的腮帮子,觉得今儿自己要是疯了也是被笑疯的。
由始至终浅笑涟涟的某大爷横了他一眼,哼都没哼就让他闭紧了嘴绷紧了皮。
那意味很明显:别打扰大爷他看好戏。
“我们素日里少至田间地头,对农事知之不多,姑娘莫要见怪。”
遣词很客气,语气很…鄙夷。
“辛小姐的意思,官家做得不对,忘了提醒你们换身适合的衣服了?”
“姑娘言重了。”
辛秀水怔了怔,脸上实实在在地透出几分惶恐。
主持这每年例事的,可是兆凌府那位,神出鬼没不说,还杀人不见血。怨天怨地的话说几句也就是了,损折官家的话,纵是玩笑,也是没人敢言半句的。
“哦?那就是说,你们自己没个基本常识,连下田不穿华衣丽服都不晓得咯?”
赵明月乌溜溜的眉挑得老高,语气比之农事不知的辛家某姑娘,不见轻鄙,不无闲凉。
“这点我们怎会不知?”
辛秀水气闷,婉转峨眉瞬间凛冽。“姑娘这般刁难,难免有找茬生事之嫌。”
“你们知道要做农活,还打扮得跟要选花魁,啊不好意思,选美似的。这般暴露身份,对着我们农家大呼小叫,显是要我们抛开地里的活儿,端茶倒水地伺候。打着帮农的虚旗,做着害农的实事,到底是谁找茬生事?到底谁在刁难于人?”
话到最后,雪润皙白的脸颊晕开浅淡的红,怒意薄蕴。
不懂不可怕,不懂还没有自知之明才是个大问题。
譬如这群娇小姐,平常没事多吃点大米馒头,多买点蔬菜瓜果,不用亲种亲收,就是最好的帮农了;
再比如她赵大小姐,行军打仗之事半点不通,就乖乖躲在,咳,守在后方,绝不会主动请缨陪某人出征。
多有自知之明哇!
“姐姐,我今年头一次来,真没找着合适的衣服穿,你别生气了。”
唔,这嗓音跟她爱喝的梨汁椰奶很像,香软纯甜得紧。
璨璨美眸直勾勾一瞄,嗓音的主人便从妞群里滑了出来,也袖珍也娇嫩,汪汪的眼睛如两泓活润泉眼般,分外照人。
“你叫什么名字?”
赵明月不似柳家不知身在何处的爱美好美清泉,随便见了个美人儿就比见到个帅哥还激动,不过一旦遇上了合眼缘的,便会当作头等大事来…打诨。
“虞纷纭。”
“纷纷?”
小姑娘报出大名,她跟着喊出小名。
哎呀,她跟冀家北腾瞎掰的话可算能拉回点真实性了。
“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察觉到她熟稔且毫不谦卑的语气,辛秀水嘴快过脑子,抢在虞纷纭前面丢出疑问。
“爹爹说,唤我‘纷纷’的人日后必会与我亲近的,纷纷也觉得姐姐很好亲近,就请姐姐看在纷纷的份儿上,与辛小姐握手言和吧?”
她话一出口,众佳丽,包括赵大小姐在内,齐心协力地翻了个统一牌白眼。
这位“姐姐”,到底是哪里好亲近了?
抛完卫生球,活动着眼珠子的某野姑娘瞥见迅速移近的身影,脑中贼光一闪,转过脸,伸出手。“既然纷纷开了口,就请辛小姐适可而止吧。”
辛秀水瞪大了莹眸,左右瞅瞅低头默然的其他大中小姐们,十分勉强地伸出手。
“这是什么?”
下一秒,收回的玉掌平摊,洁白掌心躺着一颗黄黑相间的圆溜溜小玩意儿。
“言和的礼物。”
赵明月胡乱丢下一句,撇脸听得轻烟耳语:“王爷问你他现在方不方便过来。”
方不方便,他不都过来了么。
“牛蛋蚂蝗。”
拽回视线,投向频频追问的辛家某小姐。
本来没打算送的,谁叫她偷偷地、狠狠地掐了她手背一把呢?
“哦——原来是牛蛋--”“蚂蝗啊!”
虞家纷纷弹簧般跃开,像颗炸弹投入到美人堆里,众佳丽顿时炸开了花。
“有蚂蝗啊!救命啊!”
“水…水蛭啊!”
“吸血鬼,滚开,滚开!”
呦吼!
赵明月心旷神怡,响亮地打着唿哨。
各位名门淑媛谦虚了不是,这不对农事顶了解的么?连她都不晓得蚂蝗有好几种称呼咧!
短暂的混乱戛然而止,众佳丽齐齐看向不远处转过屋角踏光而进的峻颀身形,心中的忐忑由内而外蔓延,直达美眸俏脸。
“本王不知晓,众位对帮农一事这般有意见。”
其他千金舌头拌牙齿地忙着请安,为首的那位辛家小姐却是低垂了脑袋,全无动静。
她从前自诩聪敏,也得其他官家小姐们拥奉,总以为自己能比旁人多想一层多留一手,不会堵了自己后路。
今天也是如此,不拿官家说笑,就是防着兆凌王爷这一招。
虽然这般,却还是想得少了,眼见素性淡薄的皇家贵胄伸手去抚野丫头的脸颊,温柔独对笑意盈然,她骤然心悸。
野丫头性子着实刁野,但绝不是什么丫头!
脑海中惟余这句话,锁链般绞紧她的神经,差点没给她憋过气去。
“段…段玉珣!”
有类似破音的惊叫声从静默的千金堆里爆出,即刻被青隽瞥过去的寒凉眼神冻住。
发声者学着辛秀水的样儿低下了头。此消彼长,其余佳丽的八婆,嗯,好奇心却是悄悄地在心里抬起了头。
段玉珣…
当年嫁得风光无限、过得憋屈无限的骠骑府大小姐。
一时羡煞妒死万千闺秀碧玉,长年独霸青城笑柄榜首的兆凌府正牌娘娘。
近似活死人的身份,鲜少于公众场合露脸,一登场就如此与众不同,这般神气活现。
确定这位娘娘没被掉包?
“倘若有谁觉得勉强,大可自行回府,再无理取闹误了农时,定不轻饶。”
一个说得云淡风轻,一个听得直撇菱唇。
知道啥叫言近旨远不?
只讲前半句,多么气吞山河,吓人于无形。
干啥指桑骂槐地多余丢出后半句捏?
要说无理取闹,这里谁比得上她!
赵大小姐曲起小腿动动脚脖子,半竖着浅浅陷进某人脚背的脚指甲恶狠狠地发了威,激得青隽眉头一抖,虚揽在她腰间的手臂一紧,顺势将她扯向自己胸膛。
不愧是他家宝贝,看不见的秧田里水面下猛泄私火,明面上却不避不离,虽然五官都快不乐意地挤到一块去了,他仍是只觉可爱至极。
“殿下与娘娘心系百姓,堪为百官表率,臣女等甘随左右,愿尽绵力。”
哎呦喂,恁会变脸是随了谁?
“珣儿意下如何?”
青隽冷然收回视线,眸底倒映出嗤意显著的玉白俏脸。
问她意下如何?
以辛府小姐为首的朱门贵女们这样表明诚意,她就从善如流,意思意思一下,如何?
051 相戏为欢()
微烈日光下,青绿的田野一望无边,碧波连天,赵明月甜蜜着雪颜同身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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