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慈替她切了脉,稍稍思索,问道:“你与柳丫头的心法,可都破九层了?”
赵明月没答他,倒是回道:“知雅与凌风来过了?”
慧慈颔首:“不止他二人,其余该来的,也一并来过了。”
赵明月道:“封家公子也是为此事而来?御朝殿下也现身了?”
慧慈看看她,忽地转向了然,朗笑道:“师兄你瞧,珣丫头这般聪颖,你一时教她蒙骗,也无甚稀奇。”
了然念了声佛号,“这丫头连老衲也不信,还编了故事。若非师弟来信,老衲差点便信了她的邪。”
赵明月朝两名高僧歉然一笑,又蹙起眉:“可是我与小清命格有异?”
一伙儿人都来了,还不计前嫌地扯了暗夜御冰与封夜寒进来,教她想不怀疑情况的严重性都难吖。
慧慈道:“珣丫头可还记得你的那支命签?”
赵明月点点头。
慧慈拉开手边的小屉,取出一支朱签。“柳丫头昨日过来,抽中了此签。”
赵明月接过来,念:“死别生离。”抬眼笑笑:“这是说小清要与谁死别生离呢?我,还是凌风他们?”
了然道:“赵丫头可是不信?”
赵明月笑得出了声:“难道我信,就得哭吗?我哭了,小清就能转危为安了?”
心里苦得很。
别人穿个越吧,适应之后就能活得踏实稳妥的,怎么轮到她跟柳清泉,就这么玄幻多变呢?
了然亦笑:“倒是看得开。”
旋即肃色道:“这签与你头前抽的那支,乃是并蒂签。不单指向关家丫头。”
赵明月讶然:“您的意思,是我与小清打破时空规则而来,是故魂魄不齐;以后必然要与,与知雅他们…”
吸吸鼻子,眼圈慢慢地红起来了。
了然叹一声,道:“事在人为。原本你与关家丫头同此世并无福缘,如今竟一同修得圣族心经,且安然至今,后面有大造化,也未可知。确是不必太过焦忧。”
赵明月听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略一思索,又好像提取不到什么有用信息,便看向慧慈。
慧慈摸摸锃光瓦亮的头顶:“通俗点说,便是你与柳丫头一存俱存,一亡皆亡。你们的内力只可维持,不可再继续增长。否则便会此消彼长,此盛彼衰,终会同归天地。”
赵明月似乎没听清,拿红通通的眼珠子瞪着他:“这件事不难,犯得上教知雅与凌风他们,尤其是封家公子全部知晓么?封家公子于玄术卦阵颇有禀赋,小清是否有不得不赖他方成之事?”
慧慈与了然互视,道:“当年我师兄弟四人共研玄卦,以大师兄与小师弟成就最高,可惜英年早逝。好在謇之天赋极高,又最勤力,才教玄易宗得以留传。”
謇之?
赵明月忆了忆,小瑾唤过,正是封夜寒的表字。
了然接道:“我师兄弟二人,合圣巫堇苗之力,联同轩儿、泽儿、謇之、冰儿,推出你与关家丫头的大劫。你二人让内力维持在九层不难,那劫在于,其中一人或许会现出衰微之象。若能寻到别的诊疗之法,便无恙。否则,定要另一人再提内气助之,或有转机。”
赵明月静静地听完,道:“此劫有二难。以我为例,假如哪天我心力或精气衰微,须小清继续修习不朽诀,方可救我。此为一难。我得救之后,我二人的内力便失了衡,如何重新保持平衡?此为二难。这一难,才是真正的大劫吧?”
慧慈颔首:“珣丫头聪敏过人,原无需我等多言。”
又道:“以后你与柳丫头每日诵读金刚经半个时辰,每三日来寺里背与我听,每七日斋浴茹素,且观后效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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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苦着脸回到兆凌府,才踏出马车,宛若便飞奔过来扶她,悄声道:“太子殿下,公爷还有侯爷都过来了,五位主子正齐齐地在膳厅等着您呢。”
赵明月被她呵得耳根子发痒,立睖起眼睛:“这是团聚的喜事,你怎么弄得跟见不得人似的?”
宛若连忙四下里瞄一圈,嗓音压得更低:“几位主子说,小姐近日辛苦,亲自下厨给您做了补品。”
赵明月心里一凉:“都有谁进厨房了?”
“除了王爷跟蓝主子,其他三位爷一并去了。兴致高得很,乒乒乓乓地张罗了一桌子。”
凉了的心瞬间被丢进了碳火堆里,激得乱跳:“这么紧要的事,怎么不早传信?”忙拉了宛若往角门走。
359 至痛欢情()
猫着腰挪到门边,便有花香渐浓。赵明月心下一咯噔,暗叫不妙。一抬头,果然撞进锦大侯爷风情万种的桃花眸:“浓儿想我得紧,早知我在此等候,特意悄悄靠近,要给我个惊喜么?”
“当然,当然是想给你个惊喜了。”
赵明月挤出笑,被他紧紧搂住的腰隐隐泛疼,一时也不敢乱动。
“那我怎么看着,浓儿似是想躲着我们呢?”
“你定是没吃晚饭,看花眼了。”握着她腰的大手再用力,赵明月不由拧眉:“我就是有点头--”
“头怎么了?”
锦炫斯抚了抚有些泛白的小脸,明明气她下意识地想隐瞒,还是不忍地松了手。
“头-汤!今晚的头汤是什么?我们快去瞧瞧!”
赵明月原本是想拿出装晕的看家本领的,转念一想,时机不对。凭她现在神魂不属的境况,假如她此刻再“晕”过去,这几只不定怎么折腾呢。这杀手锏,以后都不得轻易动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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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膳厅,那四只已经齐了,或坐或站的,俱是有模有样,养眼得很。然而那拍桌子满盘的晚膳,赵明月不经意地瞄过,立时心疼厨房,心疼食材,更心疼自己。
简直辣眼睛吖!
蓝云悠瞅见自家乖宝那纠结的模样,先前的忧思躁闷不由得便淡了,忍着笑牵她过去坐下。“赤兄、云兄与锦弟亲自下厨,你若再不回来,菜便冷得无法吃了。”
赵明月嗯了声,在桌子下面狠掐他的大腿。--也不知道拦着那仨,说得跟菜热着就有法吃似的。
云凤泽挨着她坐下,夹了块酥肉放进嘴里,连嚼也未嚼,便吐了出来,淡定道:“肉不新鲜,不要吃了。”
随即替她盛了碗汤:“还是先喝汤暖暖身子吧,蓝兄还放了你近日颇偏爱的椰丝。”
“好啊好啊,天冷就该多喝汤。”赵明月赶紧接过勺子。
她说呢,一桌子的菜,就属这盅汤看着有点颜值。
一勺汤送进嘴里,赵明月的神色就变了,尽数吐出。
赤冽轩忙递了温水过来,“烫着了么?教你喝得那么急。”
“怪怪的。”赵明月看了看他,指着汤:“里头的鳝丝是不是没熟,腥气这样重。”
“怎么会?过了两遍油呢。”青隽又喂过来一勺。
赵明月拧眉瞧着他,又把汤盯了一会儿,深仇大恨似的。“会吃爷爷交待了,我近日须斋戒茹素,不能沾荤腥。”
她低着头没发现,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青隽吸了口气,问:“师伯还说什么了?”
赵明月抬起头,想了想。“说我要戒色,得离你们远一点。”
说着便起了身,“我这就去沐浴更衣,明日便到寺里,随会吃爷爷念经去。”
话音还没落,人就没影了。
膳厅里的氛围愈见低抑。
蓝云悠拿勺子搅了搅那盅汤,“我已尽力掩去血气,玉儿却仍察觉出了。”
“而且反应还十分强烈。”赤冽轩苦笑:“看来只能试试那个办法了。”
“我舍不得。”青隽有些失神:“她最是怕痛的。”
“你觉得我们就舍得?”云凤泽闭目掩去眼底的挣扎。“此咒一旦开始,就必须完成,不能半途而废。大家谨记,蕾儿的痛感多半是她的幻觉,于她身体是无碍的。若因此犹疑,才会害了她。”
锦炫斯盯着四人,青碧桃花眸渐转幽厉的灰白色。“长痛不如短痛,此咒必行。就算浓儿不得不离开,我也能随她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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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月窝在温泉水里,被热气熏得眼皮直打架,脑子却是清醒得很。转了半天,总绕不过那盅腥气四溢的汤。
比起那浓得呛嗓子的腥气,她不愿多喝一口那汤的原因,却是没来由的一阵心痛。只是过了嘴,便觉得心脏被紧紧地拧住,疼得蹊跷。好似马上要失去格外珍贵的东西般,教她瞬时对那汤嫌恶不已。
也不知道那仨厨痴背着悠悠在里头加了什么料。
想了许久也没想出眉目,赵明月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拍拍在她肩上轻揉缓捏的手。“行了宛若,你去歇着吧。等下唤她们几个来与我穿衣便好。”
身后的人没应声,手却倏地滑至她胸前,狎昵流连。
赵明月头也不回地往后送肘,却教那人迅捷掣住抱转过身子,低笑着含住樱唇,手也沿着曼妙曲线游移而下。
两情渐炙,赵明月却突然避开男人的唇舌,警觉地翕动鼻翼:“凤,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血腥气?”
贴近云凤泽嗅了嗅,又转脸闻了一圈,立刻嫌弃地皱起眉:“你身上的,空气里也是,我不喜欢。”
撤离的娇躯即刻被揽回,紧接着便教他艰难又坚决地撑曲探幽,密密实实地占着了。
赵明月身子一僵,小脸皱了皱,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疼,你别动了,出去,疼…”
方才两人已厮磨了一阵,即便他急切了,也不是这种疼法,一点前兆也没有,忽然就惊涛骇浪地,削肉剔骨般地疼起来了。
云凤泽舔去她眼角的泪,却无动于衷,只抬眼望向池岸。
赵明月从对面的水磨镜里看见纱幔后的四道身影,眸儿登时挣得滚圆,迅疾调息提内气,挥出强劲掌风。
可惜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几人的修为个个不逊于她。赵明月甚至没能逃出云凤泽的怀抱。
而此后,她所有的气力都用来喊疼、叫骂以及抓挠撕咬了。
其实也没喊多久,因为后面的痛意铺天盖地、侵魂入魄,她很快便没了力气,嗓子也快速地哑了下去。
男人们身上的伤口汩汩涌血,溶入热水,浸染空气,血腥气越发浓烈。赵明月却没有疼晕或者被熏晕过去,只是抽着气,一身一身地出着汗,眼圈儿都被泪水渍得发疼。偶尔被揩去泪水时,出现在眼前的面庞俱是温柔深情,那一双双脉脉眼眸,竟也盈满泪水,苦痛泗溢。
可是谁也不应她哄她,就在这场沉默而惊心动魄,似乎要毁灭她的欢情中,执拗着,苦痛着,伤情着,期待着…
直到天明,终于结束时,赵明月才松缓下倦极的身体,沉沉睡去。
这般疲累,她竟还偷空做了梦,梦见自己回到现代,看见了昏迷的自己与痴傻的小清;梦见她得了一顶宝石皇冠,戴在头上试了试,便望见了千年之前的景象;还梦见了四年前的大红花轿里,欢喜娇羞的段玉珣。
似在暗示着她什么,更似在提醒她: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是该醒来的时候了。
360 嗜血之咒()
五日后,昏睡的五人陆续醒转,仆侍们听见动静,忙一溜儿地端进伤药吃食。
赤冽轩拨开替他上药的小厮的手,唤了特迢进来:“珣儿如今在何处?精神如何?心绪可好?”
那晚他几人强撑着将筋疲力尽的娇人送回卧房,才回到偏殿便不省人事,也不知珣儿后来如何。
噬血咒霸道,珣儿的反应越强烈,说明以后的效果越好。那时她哭得厉害,可怜的模样教云悠红了眼睛,让凤泽几欲放弃,炫斯与知雅数度想封了她的声门,遮起她的眼睛,可是他们怕前功尽弃,怕自己心软,连开口哄一声都不敢,只能默默地流泪,心疼得滴血…
恍惚了片刻,忽听见知雅怒吼:“不知道?什么意思?!”
赤冽轩抬眼一看,几人的心腹都在,个个神色凝重。
烈忱正沉声回禀:“属下等遵照吩咐,片刻不离地守在娘娘寝居外。三日后,听侍女们说娘娘醒了,便嘱咐她们仔细顾看。结果不到一个时辰,便有一名侍女跑出来叫嚷,说娘娘不见了。”
蓝云悠猛地咳嗽起来,狠狠地盯着蓝凿。
蓝凿拱手道:“娘娘将贴身婢女与南宁姑娘一并带了走,剩下的侍女俱不知细况。属下们一一问询,答得五花八门。可信一点的,说娘娘回了公府或去了姨母家。信口的,有说娘娘不知受了什么刺激,非要去寺里剃度的;有说娘娘心绪不好,要去跳海-出海游玩的…”
崎屿见自家宗主眸色有异,忙道:“不过娘娘临走前摔了半个多时辰东西,声音大得很。想必娘娘的精神是很好的,宗主不必过于忧心。”
云凤泽随手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迹,踉跄着往外奔:“蕾儿定是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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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了两日,五人未觅得赵明月一丝半缕的音讯,上火的上火,忧悒的忧悒。蓝云悠沉着脸踱了阵子步,对近旁敛眸出神的云凤泽道:“我等不及了,这就传令海军卫,教他们出远海去打探。”
云凤泽点点头:“也好。陆上与近海都不见人,躲远了也未可知。”
蓝云悠抬脸要唤人,正见蓝灼匆匆奔至,禀道:“殿下,公爷,娘娘回了。”
两人一喜,阔步赶至正厅,果然瞧见牵肠挂肚的娇人,不但没有憔悴,反而容光更盛,元气十足地闪躲着锦炫斯:“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这两枚梅花糕,你可不许同我抢。”
锦炫斯哭笑不得:“你坐下慢慢吃,我不抢,就想给你擦擦手。”
赵明月半信半疑,低头咬了口梅花糕,顿时被香甜得眉弯眼笑,撇脸瞅见举步欲近的另外两只,立刻娇喝道:“你们也不许过来,就待在那儿等我吃完。”
赤冽轩与青隽接到消息匆匆赶回来时,就见到三人远远地站着,一瞬不瞬地把娇人盯着,生怕她长翅膀飞了似的。两人互视,果断加入盯梢小分队中。
等赵明月吃下最后一口梅花糕,几人便直冲了过去,七嘴八舌,上下其手,闹得她一阵懵。“吵吵什么,一个一个说。”
分明没有跟哪个置气,五位皇亲贵胄却都突然安静下来,犹如初开嗓音的哑人,一时竟措不好辞了。
云凤泽清了清喉咙,慢吞吞开了口:“蕾儿,那个,梅花糕多少钱一枚?”
顿时迎来其他四位鄙夷的目光。
蓝云悠方才命人取了赵明月的九节金鞭来,一面往她怀里放,一面问道:“玉儿,你醒之后,可有什么不适?”
说完便闭起眼睛,等抽。
赵明月抓紧鞭子往前猛地倾身,还真有点想抽人。
可是一溜过去,五张俊脸上俱是深浅不一的伤痕,身上的就更不用看了。
她只伸手抚上蓝云悠血色未褪的伤痂,抿唇不语。
青隽急道:“你若是有气,打骂都成,不要憋在心里啊!”
赵明月瞪他:“我自然有气,没气的那是死人,你咒谁呢?”
锦炫斯忙安抚道:“青兄一向嘴笨,浓儿不用理他。只是你带着一堆人,凭空在暗卫们的眼皮子底下不见了,委实教人担心。”
“担什么心?我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寻常姑娘。”
云凤泽拿帕子替气哼哼的小姑奶奶擦手,“我们想不明白,你从哪出去的,又去了何处,自然是不放心的。”
赵明月眨眨眼:“狗洞啊。快捷畅通,躲人必备。”
几人滞了滞。
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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