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从那种感觉中缓过来,见夏歌的样子,也觉得自己刚刚好像有点过分了,“哟,生气啦?”
夏歌凉凉道:“不敢、不敢。”
楚瑶瞅她,“那你也笑一个?”
笑谁不会?
夏歌扯起了一抹虚伪的假笑。
楚瑶却弯起了眼睛,她学着她之前的样子,不过和夏歌不同,她不用跪在桌子上,只是伸伸手,就撩起了她的发,然后凑近看她的眼睛。
夏歌瞳孔微微一缩,下意识的想要缩回去,却被楚瑶轻轻按住了肩膀。
“喂,你笑得可真假。”她评价了一声,然后声音放柔,气息轻浅,“不过,也好看。”
夏歌身体有些僵硬,“你醉了吧。”
楚瑶低低的笑了一声,“可能吧,不然怎么越看越觉得你娘娘腔了。”
“哗啦——”
不远处有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夏歌扭头去看,然而却什么也没看到。夏歌回过头,面无表情的握住她按着自己肩膀的手:“嗯,你要是醉了,就放手歇一会儿。”
楚瑶笑,“哈,我没醉——也可能醉了。”
她凑近她的耳边,声音沙哑,“所以,你要有什么想求我的就直说吧,别藏着掖着了,我看着累。”
夏歌陡然一僵,心虚道,“我没什么想说的啊哈哈,我有什么想说的嘛”
楚瑶也干脆,收回手就站起来,“你不说我走了。”
“哎,别。”夏歌扶额,“干嘛那么裸的,做人委婉一点嘛。”
楚瑶嗤笑一声,懒得装了,她不耐烦,“委婉个屁,三壶了。”
她指了指桌子上空了的一排酒壶,“喝了三壶酒,我想说的都说了,你的呢?”
楚瑶看着少年脸上“啊怎么被你发现了”的表情,眉头抽了抽,:“我就知道你有事求我,不然不会那么干脆利索的跟我出来,说吧,什么事?”
夏歌惊讶:“我跟你出来的时候表现的很干脆利索吗?”
系统:“人家不瞎。”
楚瑶:“我不瞎。”
夏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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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峰是有晚修课的。
夏歌这身体被锤炼的千杯不醉,但回来的时候依然免不了一身酒气,和楚瑶告了别,赶紧回去洗了个澡,把衣服洗了洗,换了另一套“校服”溜上了山。
晚修课内容就很简单,跟现代的晚自习差不多,基本上就是要将白日夫子讲的东西温习一遍。
他们现在基本上还在熟悉丹方和基本步骤的理论阶段,还不用真枪实刀的摸炉子,因此晚修课对夏歌无疑来说是非常轻松的。
她溜进来的时候夫子不在,毛晴的座位离她近,一见她来就招招手,小声打招呼,“哎,你回来啦?”
夏歌心虚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溜回了座位,澡洗的匆忙,头发虽然擦干了,但仍然隐约带着湿气,被红发带随意的捆了起来,“嗯嗯,回来了。”
“哎,今天楚大人喊你去做什么了啊。”毛晴好奇。
夏歌有些意外的看着她,有些意想不到她会对剑峰的人那么和善。
毛晴一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抓了抓脑袋,“楚大人虽然是剑峰的,但是跟剑峰那些人不一样。”
她顿了顿,小声道,“虽然她看上去脾气不是很好,但大家都很喜欢她的。”
夏歌想到了那一次,魔化傀儡攻村。整个剑峰没有人下来,只有楚瑶一马当先,再看看毛晴的表情,也就理解了。
看嘛,也不全是活在那位的光辉灿烂下的啊。
至少在剑峰,你就是你嘛。
“她找我去玩。”夏歌没敢说自己跟楚瑶喝酒去了,“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毛晴“哦”了一声,见夏歌不太想说,也没再问什么。
夏歌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霍白,又看了看自己桌子上一大摞画了一半的阵法图,顿了顿,撸起袖子继续开始下午的工程。
系统:“你能画出来吗?”
夏歌:“差不多吧。”
系统:“他腰上的是玄级的白符,玄级以上的逆白符虽然你能画的出来,但是你没有灵力”
夏歌:“啧,要什么灵力啊,把聚灵阵跟逆白符画在一起不就行了?”
系统:“”
一节晚课过的安静又祥和。
等到晚修结束的时候,夏歌擦了擦汗,望着手中的阵法样稿,满意的点点头,“完成了!”
把阵法样稿揣到怀里,夏歌看了一眼霍白。
霍白在看丹方,丹枫素衣穿得端正,人也坐的端正,一副君子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是一个张口就能把春说得行云如流水的魔教奸细。
夏歌慢条斯理的将样稿放到怀里,晚修已经结束了,霍白也开始了收拾,夏歌很自然的凑上去,“呀,霍兄今天都看了些什么啊?”
霍白:“今天夫子讲的那些。”
夏歌:“”今天夫子讲的啥?
谁知道讲的啥,她又不在。
夏歌决定换个话题,“咳咳,夫子讲的东西都挺深奥的,我们来谈点其他的”
两人说着,等霍白收拾好,很自然的一道出了晚修堂。
“霍兄很厉害啊。”夏歌一边走一边道,“我总感觉霍兄懂得东西很多。”
霍白脸上没什么变化,“以前杂书看得比较多。”
夏歌哈哈一笑,然后惋惜道,“我就不行了,以前也没读过什么书,现在学起来也挺吃力的。”
“没有,夏师弟很聪明。”霍白顿了顿,似乎意有所指,“阵法画的很好。”
夏歌:“啊,是吗。”
两人走到一个分岔路停了下来,夏歌的屋子离大师姐的位置很近,却也因此不跟其他弟子一起,被单独划分开来。
霍白看她,“你”
夏歌打断他,“我能跟你去那边看看吗?都半个月了,还没见过你们的宿舍长什么样子呢。”
她装作腼腆的样子抓了抓头,“哈,毛晴是女孩子,我不好说,其他人又不熟,所以只能求求霍兄来带我去看看啦。”
霍白看她一眼,“可以。”
说完便带着夏歌一起走到了另一条路。
夏歌微微松了口气。
这些弟子的宿舍基本都是建在一起的,木屋子都很像。
看宿舍是假,她其实就是想摸清楚霍白到底住那一间屋子,贸然跟踪的话容易被发现,更招惹怀疑,倒不如借着同学身份名正言顺的去“参观”了。
两人一路无话,顺顺利利的来到了霍白住的地方。天上繁星高照,众人还没歇下,半个月过去,住一个地方的人都差不多混熟了,见霍白带人过来,都很惊讶,“呀,霍师弟这是带的谁啊?”
“哟,我认识,这不是跟霍师弟一届的特招生吗?”
“哎——夏无吟啊。”
有人凑上来打招呼,“嗨,小师弟还记得我吗?”
夏歌定睛一看,喝,不就是看成绩那天借她水葫芦喝水,还装新弟子的师兄么!
但是叫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
对方显然发现了夏歌记不起来了,也不介意,爽朗一笑,“我叫路且,一条路走到头的路,且慢的且。”
夏歌从善如流,“路师兄好啊。”
霍白也朝路且点点头,“路师兄。”
“嗐,你路师兄一点也不好。”路且看了夏歌一眼,愁眉苦脸,“哪有你好啊,你可是住得一个好地方。”
夏歌想到了自己的豪华单人间,嘿嘿嘿傻笑。
“不过小师弟可能不知道这个‘好’,到底好在哪里吧。”路且见夏歌傻笑,嘴角弯起来,“来来来,你师兄来告诉你”
夏歌:“”
“哎,你退什么啊,我可是真情实感的想跟你分享一下的!”路且朝她招手,一副单纯无比的善良师兄的模样,顺便把霍白也拉了过来,“哎我说说,你也过来羡慕羡慕。”
霍白:“”
夏歌嘴角抽了抽,但想着对方可能也没什么恶意,也就凑了过去。
便听路且神秘又小声的道,“我告诉你们在大师姐闺房后面,有一处温泉”
夏歌:“???”
霍白:“”
路且把想要起身的两人重新压下来,“欸欸听我说完啊——那可是我们丹峰唯一的温泉眼,珍贵着呢!”
说着锤了一下霍白的肩膀,“你小子不羡慕啊?”
然后又瞪着夏歌,“真他妈羡慕死老子了!!”
夏歌嘴角抽了抽,做老实人状:“又不能去那洗澡,有什么好羡慕的”
路且揉了揉眼睛,指着自己的眼睛,“看见这眼睛没?”
夏歌:“看见了。”
路且瞪她,“什么色儿的?”
夏歌:“红的。”
夏歌说完,脑袋就冷不丁的被路且锤了一下,他指着自己的眼睛咆哮,“谁他妈让你去洗了?谁会去洗你心里没点数吗?你别给我装傻!你看老子羡慕的眼睛都红了看见了没?!红了!滴血了!”
夏歌:“”
霍白:“”
那他妈不是你自己揉的吗?滴个屁的血啊!
好不容易把不靠谱的师兄打发走,霍白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前,侧头看她,“要进来看看吗?”
“这就不了,我就来这里看看的。”夏歌有些心有余悸,“这边的师兄真热情啊。”
霍白摇摇头,嘴角牵起几分笑意,“这边的人都这样。”
夏歌看他,微微一怔。
霍白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嘴角的笑意微微有些僵硬。
夏歌眨眨眼,咳了咳,“师兄快回去休息吧,我也要回去啦。”
霍白沉默了一会儿,“嗯,路上慢点。”
说完,关上了门。
夏歌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紧闭的门扉,不知道为何,心里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系统:“怎么了?”
夏歌唉了一声:“做人可真累啊。”
“一不小心,就里外不是人了。”
系统没听懂:“嗯?”
她没再说什么,走出了弟子寝舍的范围,这边山路上种着很多开着雪白花儿的花树,高高大大,在月色下,花瓣纷飞,很是漂亮。
夏歌走了几步,忽然听到有人轻声唤。
“夏无吟。”
声音淡淡的,不辨喜怒。
夏歌回头望过去。
红白枫衣的少女安静的站在雪白的花树下,温软的黑发被红发带束在一起,她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在夜色的渲染下深不见底。
夜风轻拂,落英纷飞,月色下,夏歌忽然觉得有些如梦似幻。
似假还真。
她回过神来,“哈,大师姐。”
顾佩玖点点头,夏歌想了想,“您跟我过来的?”
说完就觉得不太可能。
谁知道对方慢条斯理的点点头,“嗯。”
夏歌:“”
红白枫衣的少女看她,“一起回去吧。”
夏歌愣了一下,“啊哦。”
月色流银。
夏歌走在少女身侧,有些不安,她一会儿看看这边,一会儿瞅瞅那边,最后再抬头看看身边的少女。
最后想到了路且的话,忍不住问了。
“那个,师姐,你那边有温泉吗?”
顾佩玖看了她一眼,又收回了目光,“有。”
夏歌“哦”了一声,“原来真的有啊,我都不知道。”
顾佩玖看她,“你想用?”
夏歌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问问。”
说完又恍然想起,身边这个人,已经知道她是女孩子了。
顾佩玖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哦这样说,好像也没有什么好避嫌的了。
顾佩玖很沉默,似乎如果夏歌不开口说话的话,她也不会说一句话。
两个人安静的走了一会儿。
夏歌走着走着,总有一种模糊的,熟悉感。
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是这样的山,这样的月亮,这样的风景,她在前面走着,身后总有那么一个谁,沉默又安静的追随着她。
无论走多远,无论去任何地方,无论遇见多么大的危险,无论她何时回头。
那个人,她永远都在背后。
夏歌下意识的停下来,然后转身回头看。顾佩玖在她身侧,停下来看她,流银月色下,漆黑的瞳仁寂静莫名。
身后空空如也,漫山的白色花树在柔和的月光下绽放的十分灿烂。
夏歌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傻了。
身后要是有人的话,反而恐怖了,又不是背后灵,怎么会总有人跟在另一个人身后呢。
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夏歌正想着,忽然听到了顾佩玖轻声问。
“后面有什么?”
夏歌抬头看花树,半晌,“有花。”
顾佩玖低头看,底下的少年背对着她,望着身后的花树,也许她自己没有发现,但她的轮廓,越来越柔和了。
也越来越像个女孩子。
忽然,背对着她的少女又回头,看向她,漆黑的眼里流淌着柔和的月光。
她点点头,手背在身后看着顾佩玖,一本正经。
“嗯,果然,这样回头的话,就有花,也有师姐了。”
她背后才不会什么人都没有呢。
没有的话,假装有就好了。
好像是因为知道顾佩玖知道她女孩的身份,夏歌的声音不再刻意压低,说起话来,有种女孩子的肆意和娇气。
顾佩玖一下失神。
过了半晌,顾佩玖眼神柔和下来。
“回去吧。”
两人遂又向前。
这条路似乎有些漫长了。
夏歌闲不住,走了一会儿,“师姐,你会什么乐器吗?”
顾佩玖顿了顿,破碎的记忆再次浮现。
——“哎呀,我教你吹笛子,以后你听我的话,然后拿着笛子让他们听你的话呀。”
回忆戛然而止。
顾佩玖沉默了半晌,摇了摇头。
“不会。”
夏歌愁,“哎,我也不会,但是我觉得我挺有乐理天赋的,不能就这么被埋没了啊。”
控魂走声拖到现在还不会,她绝对是最差的一届傀儡师,没有之一了。
顾佩玖:“”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会儿。
夏歌:“哎,好无聊啊,师姐你会吹什么吗?随便什么都行,只要有个响”
顾佩玖看了看她,“什么都行?”
夏歌巴巴点头,“什么都行。”
便见顾佩玖看了她一眼,素手微微一扬,袖中的天诛绫骤然而出,轻柔的卷起花树上的一片绿叶,送到手中。
夏歌微微睁大了眼睛。
漫漫月色下,红白枫衣的少女捻着一片绿叶,折起来,放在唇边,轻轻吹奏了起来。
她吹的是一首夏歌没有听过的小调,前奏很是轻快,但越到后面,调子慢慢拉长,越来越让人觉得哀伤。
月色流银,一叶知秋。
一曲罢,夏歌鼓掌,“好听好听!师姐好厉害!”
她抬头看她,眼睛亮亮的,“这是什么曲子呀。”
顾佩玖捻着树叶,“归乡。”
“嗯?”夏歌疑惑。
顾佩玖道,“这曲子是一个故事。”
夏歌好奇:“什么故事?”
“战争结束,征人归乡,欢天喜地。”顾佩玖轻声道,“但归乡之后,物是人非,满目疮痍,与主人公结了婚约的姑娘也不在了。”
顿了顿,“所以前奏轻快,后调哀伤。”
夏歌微微怔了怔。
顾佩玖说完,见夏歌失神,遂又道,“民间小调,不足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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