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梨院作为曾经大祭司女儿的居所,离祭司殿很近,非常近,夏歌每次出门都必能路过梨院,看见那个红衣服的少女眯着眼睛对她笑的牙不见眼。
不提也罢。
“大忙人怎么想起来找我了?”苏缠故意把摇椅调了个个,背对着她,声音懒洋洋的,一副不愿意见客的矫情样子。
夏歌面无表情:“我来找你帮忙。”
苏缠“哎哟”了一声,“那真是稀事了。”
夏歌扭头就要走。
一道红光闪出,一把缠住了夏歌的袖子,少女懒洋洋的说:“哎,来都来了,这么走了多扫兴?”
夏歌本来想要甩开,但一看袖子,就愣住了,“相思?”
相思紧紧的在她手腕上打了个死结,露出的结还深情的在她袖子上蹭了蹭,随后镇魂一道电光闪起来,一下把深情的相思给电了个浑身抽搐。
但依然死死的缠着夏歌不松手。
夏歌:“”
夏歌抬眼看苏缠:“你”
苏缠松了手,相思立即缩了尾巴,把自己团团缠在了夏歌的手腕上,蹭了又蹭,大有离家n年的孩子忽然见到母亲的感觉。
“我很有诚意吧。”苏缠把摇椅转过来,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她,“相思很可爱,小心别让镇魂欺负了去。”
夏歌说:“你想干什么?”
她才不相信这老狐狸会有那么好心。
“你这样就太没意思啦。”苏缠懒洋洋的歪了歪头,笑得妖娆:“我要想对你干什么,你反抗的了吗?”
夏歌:“”
你看,有些人总是这样让人忍不住想往她脸上再扇两个巴掌。
苏缠说:“最近在这里呆的好无聊,你要不要陪我随便溜哒溜哒?”
夏歌说:“我没空。”
苏缠说:“你要求我做什么来着?我心情一好,说不定就答应了呢。”
夏歌:“”
千魂教有一座孤山。
孤山顶峰会在夜晚散发出温暖灿烂的白光。
夏歌问过别人,那白光是什么,千魂教的人都摇头说不知道,那是前几天忽然亮起来的地方,好像是教主的手笔。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山。
山上光秃秃的,长着一些灌木植物,有些微寒,但不可否认它很高。
两人上了半山腰,差不多就可以看到千魂教的全景了。
苏缠呵了一口寒气,“这里可真大啊。”
丝毫不在意自己有自吹的嫌疑。
夏歌瞥都没瞥她,“是挺大的。”
“那就呆在这里吧。”苏缠说,“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夏歌说:“白日梦虽然叫白日梦,但不是你白天做,它就能成真的。”
苏缠笑了笑,“夏夏真有趣。”
夏歌闭嘴不说话了。
苏缠也没再说什么,两个人呆在一起,安静的看了一会儿诺大的千魂教。
过了一会儿,夏歌听见自己的声音,“为什么要那么做?”
苏缠抬眼看她,似笑非笑,“做什么?”
夏歌说:“一般的傀儡十年之后就会化恶鬼。”
“叶夫人。”夏歌看她,问得很认真,“为什么要做叶夫人那样的傀儡?”
苏缠漫不经心的说:“我想做就做了,哪有什么为什么。”
夏歌便没再问什么。
苏缠看了她一眼。
少女一袭玄衣,黑发黑眼,白面若玉,唇红齿白。腰间的玄色衣带和袍角卷着雪白的云纹,浑身的气息显得随意又温和。
她安静的望着云卷云舒下的千魂教,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山枯云散,她在这里。
——她在这里。
只要想到这四个字,就能让她心动极了。
“其实。”苏缠听见自己说,“也并不全是没有理由。”
夏歌侧头看她。
“只是有的时候,对一些事情觉得遗憾。”苏缠望着云卷云舒,“我觉得有些东西并不应该轻易的被放弃。”
“我是曾经被人放弃的人。”苏缠声音淡淡的,“我知道那种痛苦。”
——其实,也不是那种痛苦。
只是她不想再回忆那个人后悔到痛不欲生的样子了。
明明这件事并没有错,为什么要后悔,为什么要那么痛呢?
谁不曾有过失败?
谁不曾绝望过?
天下英雄,项羽自刎乌江而非东山再起,才会将江山拱手让于刘邦。
一条路不走到最后,谁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而决定它是否结束的,只有自己。
苏缠声音淡淡的,她望着夏歌的眼睛,“我想要向某个人证明如果她还在的话,我想用事实告诉她,她曾经坚信的一切,她的梦想,她一直相信的坦途——一次的失败,不一定就是错的。”
“我想走被她抛弃的路。”
“”夏歌反应了一会儿:“等等,你是在说菱溪老祖吗?”
众所周知,魔教成立已逾百年,主修傀儡术,离经叛道,方为天下人讨伐。
但魔教像是被什么神秘的东西庇护着一般,无论正道怎么讨伐,都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苏缠看了她一眼,又别开了眼睛,笑了笑,“你要是愿意这么想,也可以。”
那个人走之后。
苏缠想到了顾佩玖曾经对她说的话。
——爱一个人,就应当爱她的世界,爱她的灵魂,爱她的梦想。
她以前不是很懂,她觉得,爱一个人,只要她在身边就好了。
但是
千帆过尽之后,她忽然就理解了这句话。
所以,也更恨顾佩玖。
——她好像,总是要比她明白一些。
所以,她在人间创立了千魂教,教授傀儡之术,走了她那个人不愿意走下去的路。
她是被她抛弃的人。
所以,她会继承被她抛弃的一切。
总有一天,等她回来,她会告诉她。
——你所畏惧的,是贪婪的人心,不是你赤子的愿望。
她是她的福神,福泽不了大地,至少,却能完成她的梦想。
夏歌不太懂苏缠到底在说什么,她说:“叶夫人那个样子,真的不会再出意外吗?”
苏缠说:“理论上不会。”
夏歌:“当年菱溪老祖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苏缠笑笑,说:“哦,那可能会吧,会就会了,反正我十恶不赦,也不差这一点。”
夏歌:“”
行吧。
气氛却稍微轻松了下来。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夏歌说,“我那天你为什么要撕开恶灵山的阵符?”
那天楚衣对她说的,她现在想想还一肚子气。
“你那时候差不多已经逼我到绝路了,何必多此一举?”夏歌质问她。
苏缠眨眨眼:“因为我十恶不赦啊。”
夏歌:“”
无言以对。
苏缠看夏歌无语的模样,又笑了,红衣微动,眼波流转,“生气啦?”
夏歌:“”
她说:“其实你要是说一句,‘阿缠你真可爱’,我告诉你也没什么。”
夏歌:“”
夏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你还是别说了,我不想听。”
苏缠说:“夏夏不可爱了。”
“真的不想知道吗?”苏缠摇摇头,一副夏歌错过了百万大奖的模样:“那真是太可惜了。”
夏歌又被勾起了好奇心,但实在是不想喊出来这句话。
干脆扭头不说话。
苏缠说:“这样吧,给你打个对折,你喊一句‘阿缠’,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见夏歌还是一脸不情愿,苏缠循循善诱,“反正以前也不是没有喊过。”
夏歌冷笑:“你以前也没把罪名都栽赃到我身上啊。”
苏缠眨了眨眼:“这不是要告诉你为什么要把罪名栽赃在你身上了吗?”
夏歌无言以对。
半晌,她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句:“阿缠。”
“嗯呐。”
红衣的姑娘应下来,眼里绽开的笑意像是春日里的暖阳,温柔的仿佛就要化开了。
夏歌不自在的说:“你该告诉我为什么了。”
“因为我不喜欢给人留退路。”苏缠眨了眨眼睛,说得理所当然,“一开始发现恶鬼减少了,然后就去找源头结果发现封印果然被补好了。”
夏歌瞬间想给刚才喊“阿缠”的自己抽一百个耳光。
她郁闷的想,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瞎期待个什么玩意。
“但是其实也不止是如此。”苏缠看见夏歌郁闷的模样,忍不住笑,“因为,恶灵山总有一天会崩塌的。”
夏歌看她,“什么意思?”
苏缠笑眯眯的说:“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任何事物都会有自己的命数。”
夏歌抓狂:“你少忽悠我了!我还说地球不是,我还说风月大陆总有一天会沉呢!你把它打沉和它自己沉下去能一样吗?!”
你把它打沉就算了,更过分的是你还说是她夏歌打沉的!!
“嗯,真聪明。”苏缠拍了拍她的脑袋,立刻被夏歌抱着头躲开了,她皱着眉头说:“你离我远点。”
苏缠委屈的说:“碰一下都不行?”
夏歌严肃的说:“不行,我怕坏水会传染。”
苏缠:“”
“别告诉我这就是你的理由?”夏歌看她,“如果是这个理由,我不接受。”
苏缠看她,“你之前也没接受过啊。”
夏歌:“”
苏缠说:“你觉得我会说出来什么让你接受的理由吗?或者说你接受了又怎么样呢?”
红衣少女凑近她,笑容浅浅,眼睛妩媚,“你接受了就会喜欢我吗?”
夏歌往后退一步,憋红了脸,无言以对。
“你看,得寸进尺了吧?”苏缠不以为意的耸耸肩,“我苏缠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要不是你喊我阿缠,我才不会说呢。”
夏歌:“”
夏歌觉得这话没法聊下去了。
她扭头想要走。
苏缠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说:“唉,其实还有一个理由”
夏歌停下来,扭头看她。
苏缠又笑:“你看,还是想得寸进尺嘛。”
夏歌:“”
夏歌抓狂,“我就不该跟你出来!!”
看夏歌真的被她逗生气了,苏缠懒洋洋的说,“生什么气呀,我又不是不说。”
夏歌扶额,扭头下山:“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因为你在这里。”
苏缠突然说。
她像是自言自语的重复了一遍:“我会那么做,因为你在这里。”
夏歌的脚步一顿。
“恶灵山终有一天会崩塌。”苏缠望着重重云雾下的千魂教,“这是某个人在走之前,亲自告诉我的事情。”
“她说她不知道恶灵山到底能支撑多久对我说,如果恶灵山崩塌了,就请我好好的善后。”
“她希望我能好好守住它。”
然后,弃我而去。
夏歌回头看她,却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红衣少女站在山上一块凸起的平地上,山腰的风很冷,吹动她嫣红的衣摆。
遗世的孤独。
“我答应了她。”苏缠的声音淡淡的,“可是我连恶灵山在哪里都不知道。”
“我甚至,不知道恶灵山崩塌了,我应该做什么。”
我那么爱她。
爱到舍不得忘记她,爱到辗转难眠,爱到每一次带着希望沉眠,再怀着愿望醒过来。
爱到都快要恨她了。
“所以,与其这样不知所谓。”苏缠说,“与其这样守着无望的希望。”
——她做出了叶夫人。
她完成了她的梦想,可是那个人,却早已不在了。
她百年以来努力的一切,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我恨她不回来,我恨自己存在的毫无意义。”苏缠说的很平静,“所以,我破坏了恶灵山。”
“后来你补好了恶灵山的结界。”苏缠回头看她。
——我便知道,你回来了。
你终于还是放心不下,回来了。
“所以,我就把它彻底破坏了。”
苏缠说,“谁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再次崩塌。”
谁都不知道你会在这里多久。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夏歌茫然的看她,有些不懂她的思路,“你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我就算能再次修补恶灵山的结界,但这么久,恶灵早就已经跑光了——”
“不,有意义。”苏缠看着她,说,“对我而言,是有意义的。”
恶灵山一旦崩塌,你必然不会撒手而去。
众生于她而言,不过蝼蚁。
丧失了所有怜悯之心的福神,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渴望你一个回眸的凡夫俗子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苏缠创立千魂教和叶夫人的缘由。
日六千真的是生四时速啊otz
==
浮生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0402:51:08
繁花海棠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11…0414:19:22
第200章 弃剑封刀()
第200章
血。
很多很多的血色。
“啊——”
刺耳的尖叫;孩子的哭喊。
夏歌惊坐起身;满头大汗。
苍白的月光照进来;一室的安静。
系统犹犹豫豫的:“你做噩梦了?”
夏歌扶了扶额头,然而刚刚抬起手;便仿佛惊吓一般愣在了原地。
惨白的月光下;苍白的手上覆盖了一层血色;森然可怖。
她甩甩头;再看着自己的手;又是一片白色;什么都没有。
“我怎么了?”夏歌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我”
这一遭下来,夏歌是再也睡不着了,她干脆起来,看向窗外。
月光明亮;远处那座千魂山山顶,还是亮着耀目的白光。
那道白光似乎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夏歌看着看着;有些激荡的心情就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但是;这并不代表什么都没发生过。
夏歌看了看那遥远的白光;又看了看自己苍白的手,眼瞳有些放空。
系统问:“你梦见什么了?跟见了鬼一样。”
夏歌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到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系统说:“你说句话啊。”
她说什么?
横飞的鲜血,哭喊的人们。
还有
身为;屠戮者的自己。
最可怕的是。
真实的,不像是梦,当她手里的剑划过那些人的喉咙的时候,冰冷又滚烫的感觉,让人头皮发麻的惊悚感让她几乎想要哭出来,可是她——停不下来。
像是一个失去感情的杀人机器,在人们的痛苦中无情的收割着生命。
噩梦。
噩梦。
无法呼吸。
过了很久,夏歌才从那梦魇中缓过劲来。
说:“我梦见我”
她顿了顿,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在家吃红色的冰淇淋。”
系统:“你那表情肯定不是吃得哈根x斯。”
顿了顿又问。
“草莓味的吗?”
夏歌:“不是草莓味的。”
是血腥味的。
夏歌想到了她之前和苏缠在山上的对话。
她问苏缠,为什么她一定要她留在这里。
苏缠一开始说:“因为你是我的小祭司啊。”
后来看她不耐烦,笑着说了一句话。
“因为,只有在这里,你才是你自己。”
夏歌看着自己的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