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不过须臾之间。
“我不需要懂。”苏缠微微笑,望着他,瞳孔里却无波无澜,“众生喜怒纷繁,有时候,不需要懂太多。”
“只要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就好了。”
叶泽能感觉到问情在脖颈上冰冷的温度,气势,和在他手中,完全不一样。
他手中的问情,很温和,仿佛永远都不会生气,但剑尖所指,仍是无坚不摧。
他也见过问情在顾佩玖手中的感觉。
也是不一样的。
他描述不出来,却觉得,问情在顾佩玖手中的时候,仿佛和她融为一体,自然流畅,心随意动,无所不指,无所不破,却又有着一种浅浅的愁绪。
但是,问情在这个人手中——
然而像是找到了真正的主人一般,问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的戾气与森然可怖的威压。
仿佛下一刻,就能为祸四方,毁天灭地。
“我知道你想要的。”
叶泽骤然抬眼,即使在苏缠巍然的压力下也分毫不惧,他死死盯着秦月,眼眸通红:“我要她死!!”
“小家伙,想要人死,固然是容易的。”苏缠眼角微微挑起,眸光流转间,都是怜悯,“但就像握在谁手中就听命于谁的剑一样,若是一无所有,还连方向都弄不清,指哪打哪,就真的是太可怜了。”
“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但是,你必须得知道一点真相。”
“真相?”叶泽冷笑,指着秦月,“怎么,难道灭我叶家二百多口的,不是她吗?!”
叶泽本来想说夏无吟,但那个名字在舌尖滚动了几遍,最后不知为何,还是咽了下去。
这个名字像块石头,死死压在心头,上不去,下不来。
如鲠在喉,却无言以对。
“算是吧。”苏缠轻笑了一声,纤长的睫毛宛若蝶翼,“但是”
苏缠翻手扔掉了手里的问情,冰冷的剑落在了地上,咣当两声响。
威压骤然消失殆尽。
“她只是一把剑而已。”
叶泽瞳孔微微一缩。
苏缠笑着看他,“你需要知道的,谁是那把拿剑的人。”
叶泽冷笑,“你这是跟我说她是无辜的?哈?你是在说笑话吗?”
苏缠说:“没有人是无辜的。”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一点东西”
“至于知道这些后,你愿意怎么做是你的事情当然,如果你不想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毕竟,我苏缠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苏缠轻笑一声,“知道真相,要一点代价,但是我觉得你会乐意的。”
“毕竟就算现在杀了她。”苏缠看了一眼沉默无言的秦月,睫毛轻颤,笑意浅浅,“也没有任何意义呀。”
“”
叶泽望着地上的问情剑,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想到了流浪的夏无吟。
他知道她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过了很久。
“什么代价?”
苏缠唇角微微勾起。
“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
夏歌离开剑峰之后,去了溯溪。
溯溪的桃花果然开了。
两三点的花瓣,开的很瘦,很松散。
她声音淡淡的,“跟了我那么久了,也听了那么多,躲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出来吧。”
之前在剑峰,她喊住的人不是李流,而是另外一个一直跟着她,跟了很久的人。
只是那个人没有出来,倒是出来了李流这个意料之外的人。
山林里泛出细细簌簌的声音,半晌,一个少年从树上落了下来。
夏歌回头,微微皱了皱眉头,“你是谁?”
少年穿着剑峰的衣服,腰间坠了银铃,背着一把大剑。奇怪的是,少年无论怎么走动,那银铃也一声不响。
夏歌觉得自己似乎见过他,但三年来很少上剑峰,所以她就算有些眼熟,也叫不出名字。
少年棱角分明,眼角上挑,看上去平日就有些目中无人高傲,但是望着她,却微微垂下了眼角,有点目光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感觉,他看了一眼夏歌,又悄悄挪开了目光,放到了少女背后的两株桃花身上,“我,常念。”
这就是妹妹啊。
他想。
原来一直都在菱溪峰,只是他不知道而已呀。
“这几天就是你一直跟着我?”夏歌皱着眉头,“你跟着我做什么?”
常念道:“没什么。”
要不要告诉她呢。
夏歌:“没什么就回去,不要跟着我了。”
她现在不是很想见到剑峰的人。
说完转身就要走。
常念急了,脱口而出,“阿妹!”
夏歌脚步顿住了,不可思议的回头,“什么?”
常念马上闭嘴,脸色涨红,不说话了。
常念常?
夏歌盯着他,隐约明白了,“你是常家的人?”
常念干脆的承认了,他盯着她,“是你是我同父异母的阿妹。”
是了,刚才太激动,还没想明白其中关节,现在却明白了。
她是秦月的女儿,秦双。
几年前秦月与常家家主花前月下,生下了秦双,随后常家家主利用秦月灭叶家拿到苍穹之耀,并且把锅都推给了秦月。
现在想来,她还是有一半常家血脉的。
以前的恩恩怨怨暂且不表。
只是这人如果是听了刚刚李流说得话来找她认亲却还情有可原,但他在恶灵山之后就一直鬼鬼祟祟的跟踪她了。
难道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他妹妹了?怎么知道的?
夏歌顿了顿:“你很早就知道了?”
常念也没有瞒她,把腰间的铃铛拆了下来,“这是你小时候认过主的问仙铃,只要你心境有所提升,它就会响。”
“这个是一对的,还有一只叫叩魔铃在你母亲手里。如果你境界提升的话,也会响起来。”
“我不知道你是夏无”常念顿了顿,小心的照顾着她的情绪,“当时在恶灵山,铃铛响了,只有你那个时候恰好晋升,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你但是跟着总归是没错的。”
他小声说:“我一直都很想见你,你很小很小的时候,我见过你的我还抱过你呢。”
然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原来如此”夏歌自嘲的笑了笑,“难怪,难怪”
难怪李流会那么笃定她就是。
有这么一对铃铛,真的是天涯海角也跑不了啊。
顿了顿,夏歌问:“你来认亲?”
常念动了动唇,“我”
“认亲可以。”
“但问过你父兄了吗?”夏歌轻轻一笑,声音柔和,“毕竟,我到底是谁,你可能不清楚,但他们可清楚的很呀。”
“这跟我父兄无关!”常念捏紧了拳头,“你就是我阿妹!”
夏歌的目光微微变冷,“你可真是太天真了。”
常念不说话了。
她在常家人的眼里,就是一个弃子。
她和秦月,都是。
虽然她夏歌也无所谓这些,但是害她如此的常家人在这里口口声声喊她阿妹什么的,真是让她有点一言难尽。
天真无邪啊。
真好。
常念道:“我不知道我父兄有什么考量但是”
他捏紧了拳头,声音小了下去,“我觉得,他们不该这么对你”
是不是养在家里的大少爷,说话都那么不经过大脑。
夏歌想,好像很久之前,叶泽还很小的时候,似乎也这么天真无邪的说过话。
师姐就没有过师姐说话总是冷飕飕的,但是对她的时候却总是很温柔很有耐心,她见过师姐温柔的样子,冷漠的样子,无情的样子唯独没有见过孩子气的样子呢。
师姐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夏歌有点想入非非。
阴郁的心情好像一下就好了很多。
甚至对常念都有了一点耐心了,她还很耐心的说,“他们怎么对我不说,我觉得,他们不会希望你一直跟着我。”
“”
“你回去吧,这门亲,我不会认,也不想认。”夏歌说,“还有,记住了,我不是夏无吟,也不是秦双,另外,我也永远不会姓常,我叫夏歌,你可记住了。”
少女转身,背影渐行渐远。
常念捏着铃铛,站在原地,望着那个背影,看了很久很久。
半晌,他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衣魅镇魂无双?对,是镇魂无双而且之前传说夏小掌令只有一件叫做相思的衣魅。
不对
阿妹很小的时候父亲似乎送过一件衣魅给她,现在怎么不在了?
那件衣魅叫什么来着?
常念紧紧的蹙起了眉头。
叫祸?
想不起来了。
==
由于顾佩玖很久都没有醒过来,菱溪峰掌门出关后,宣布将其移至菱溪峰养心殿静养。
以及将叛徒夏无吟逐出师门。
这个消息出来了,除了碧玺闷闷不乐,倒也没有什么人反对。
养心殿在菱溪峰议事殿的稍下面的一个大殿,具有凝神静气的大阵,汇聚灵气,是修练静养闭关的好场所。
当然,闲人免进。
即使夏歌有着地级丹师的身份,想要正大光明的进去,难免要费一番周折。
夜色静寂,夏歌轻而易举的破了外面剑峰派来的防守,蹲在了养心殿的房顶上。
她没有进去。
前几天李流的那番话,像是扎在夏歌心底,隐约阵痛。
她特地回去照了镜子,果然肩膀上找到了那只小小的蝴蝶胎记。
胎记很小。
对夏歌来说,却不亚于当头一棒。
心烦意乱。
她没有问系统为什么,只是觉得这世间的事情真真假假弯弯绕绕,真是操蛋的让人无言以对。
系统小心的戳她:“这个,身体的选择是随即的,最合适你灵魂的身体就是秦双了”
少女没有回话,她安静的坐在房顶上,镇魂衣带飘飞,夜空月色微明,却没有半分的星光。
她一时间想了很多事情,现代的一些,零零碎碎的,她还没有出车祸,浪荡的青春,肆意玩耍,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道愁为何物,最多就是觉得弟弟很难管,其他也就没有什么好愁的。
也不会孤单。
后来
那些记忆,确实,有些遥远了。
遥远的像是没有发生过。
漆黑的夜空,飞快的划过了一道流痕。
夏歌抬眼,想。
唯一的星星掉下去了。
记忆里,似乎有这么一个景象。
头顶月色微冷,然而星光璀璨。
穿着白衣的少女俯下身,搂住她的脖颈,柔软的黑发披散下来,说话的时候,熟悉的声线,温柔的让人难以呼吸。
——我会永远在您身后。
——永远也不会离开您。
那个时候的月色很冷,星光却是明亮的。
夏歌一时间有些晃神。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可能会有点虐,唉,为啥我老是虐啊,好焦虑,呜呜呜你们骂我吧。(顶好锅盖
其实我觉得苏缠这个角色很复杂,她坏的时候就很坏——你是我的信徒,你不信我了你去爱别人你就是背叛我,背弃神明就要付出代价,我就是要让你走投无路让你难受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众叛亲离无人可依。
但是她也是很爱夏夏的,一边坏一边又觉得不忍。
只是她爱的表达方式不太一样,很隐晦。
这章隐约能看出来一丢丢吧,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按大纲写下去不跑偏的话应该慢慢就懂了,跑偏了我就一只优秀的鸽是不会跑偏的(不
反正会努力写完的,日万的话下个月吧,说不定下个月会日六一个月。
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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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我不需要【虐】()
很快她便回过神来;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人经常这样;偶尔会觉得某个场景似曾相识,至于是不是真的发生过;那说不定就是另一个宇宙的事情了。
夏歌不由得想到了系统说的“前世”;莫名觉得好笑。
却也有着说不出的欣悦。
她前世也有师姐吗?
那可真是太好了。
如果她有前世并且前世一直都有师姐在的话;一定很幸福吧。
她想。
系统以为她心情不好;就小心翼翼的敲她:“你不进去看看吗?”
夏歌这才回过神来;现实的风有些冷;她顿了半晌;声音有些涩涩的,“嗯,去。”
她翻身下了房顶,小心的溜了进去。
一踏进殿内;馥郁的灵气扑面而来,浓郁的几乎混淆了人所有的感知;饶是夏歌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浓郁近乎实质的灵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养心殿整体都很暗;没有点烛火,只有脚下的聚灵阵亮着光,浓郁的灵气几乎实质化,整个殿内都是细细密密的灵雾,夏歌只能隐约看清楚脚下的聚灵阵和不远处的冰玉魂床。
顾佩玖安静的躺在魂床上,衣服柔软的垂下;冰玉魂床寒气阵阵,更衬得她眉眼冷艳,冰肌玉骨。
夏歌摸了摸师姐的额头。
很冷。
天诛绫感觉到了人的气息,敏感的从顾佩玖袖子里滑出来,但感知到了夏歌,懒洋洋抖动了几下,像是在打招呼,随后又缩了回去。
却被一把拽住了。
天诛绫抖了抖,也没反抗,温顺的缠住了夏歌拽着它手的指尖。
少女一身玄衣,狐狸面具戴在脸上,看不清表情,绣着精致云纹的腰带无风自动,这一瞬间,镇魂和天诛绫两个上古衣魅隐约泛起了奇异的波动,类似共鸣,又似乎是其他的什么。
夏歌声音低低的,轻轻的,“师姐,我可能要去一趟魔教了。”
解药。
拖了那么久,怀着一丝侥幸,觉得万魂丹会起作用,或者其他的什么
她也不知道是其他的什么,但是总有种像是傻子一般,有些固执,又有些不确定的直觉——她觉得,就算没有解药,师姐也会醒过来。
夏歌想到了在白梦穴见过的那个披着斗篷的神秘女人。
她一直觉得,师姐会醒过来。
在她不在的,某个不经意的瞬间。
她希望师姐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看见她。
所以,一直在等。
可是,好几天过去了她所期待的,并没有发生。
夏歌想到了李流的话,微微黯淡了眼睛。
而且,又知道了那样的事情——
她微微拽紧了天诛绫,仿佛这样就能找到一些安慰。
似乎是感觉到了夏歌有些压抑的心情,天诛绫有些不安的扭动着身体,随后慢慢的把身体从顾佩玖的袖子里抽出来,也不顾长长的红绸拖曳了一地,一边给夏歌拽着,它把另一边的尾巴拖出来,高高翘起来,温柔的蹭夏歌的脸颊。
红绸柔软,依稀带着冰玉魂床的凉气,慢慢让夏歌有些浑浑噩噩的脑子冷静了一点。
“我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
夏歌说,“就算我双手染血,罪大恶极”
——我也希望你还是会站在我这边。
她说着说着,就有点说不出来了,干巴巴的站在原地,安静的把后面的话咽在了心中。
没有做过的事情她是没有做过,可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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