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歌:“”
她为什么要大半夜不睡觉和一个老头子闲扯。
“哎,人都有人的苦衷,你不说,跟老头子也没什么关系。”老乞丐扇了扇扇子,顿了顿,“老头子只是怕你憋太久,连自己真正的名字都忘了。”
关你屁事。
夏歌想。
老人扇着蒲扇,浑浊的眼里映着淡淡的月光,“像你这样的孩子,我见过很多。”
“自以为聪明,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老鼠匣子砸自己的脚,疼的嗷嗷叫。”
夏歌:“不会的。”
这比喻真生动形象的令人窒息。
“会不会,不是你说了算。”
老乞丐与其说是在评价夏歌,倒不如说是在追思过去,一双浑浊的眼透过飘飞的柳枝,“得看命啊。”
过了一会儿。
蝉鸣的声音很响,伴随着蛙声。
夏歌听见自己低低的声音。
“我叫夏歌。”
她抬头看着老人,像是证明什么一样,“夏天的夏,歌唱的歌。”
会不会疼得嗷嗷叫暂时放一边。
她自己的名字,怎么可能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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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叶泽昨天好像在闹别扭,但是今天夏歌起来的时候,意外的看到了他站在自己身边。
“”
在柳树下凑合了一晚上,伸完懒腰的夏歌乍一看身边的阴影,吓了一跳。
“走了。”叶泽看上去有些别扭,“我听人说昨天那个傀儡的主人被抓住了。”
傀儡的主人傀儡师吗?
夏歌一愣,“啊,是吗?”
她笑了笑,“那我们去看看吧。”
两个人出发了。
小镇子今天意外的热闹。
因为有不常见的景象。
穿着灰白囚衣的女人被关在木头笼子里,身上是重重的枷锁。
夏歌身高不够,看不见,叶泽就拽着她来到了前面。
周围人义愤填膺。
“怎么能做出那么可怕的东西!!”
“我的天简直就是逆天而行啊。”
“傀儡术都被禁了那么多年了”
“唉,也是苦命人”
“”
两个人跟着囚车走,一路走来,夏歌听到了很多传闻。
例如昨天那个魔化了的傀儡是傀儡师死去的夫人,名唤翠朱。
翠朱是个大家闺秀,身体一向羸弱,在乞巧节遇到了流浪到镇上的傀儡师阿岚。
一见倾心。
非君不嫁。
是个浪漫却悲伤的故事。
阿岚为了翠朱,放弃了傀儡师的职业,做了一份工,再加上之前做傀儡师为人续命攒下的积蓄,日子过得倒也算圆满。
只是翠竹嫁女子,流言蜚语,受人非议,身体本就不好,再加上与家人的龃龉,一时受气,病气复发,牵着阿岚的手,郁郁而终。
阿岚做傀儡师,曾经给无数人续命,暴徒,逃兵,家财万贯却欺压百姓之人,穷凶极恶心有贪念之人。
最该死的。
她都能让他们再有十年的人间光阴。
为什么阿岚爱的翠朱不行呢?
阿岚爱翠朱。
所以她重拾了傀儡术,给翠朱续了十年的命。
昨日,正是十年之期。
夏歌抬眼,望着那个在囚笼之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女人。
她面色憔悴,头染白霜,然而细看眉眼,却能看出曾经的美貌风华。
“啪”
一个臭鸡蛋砸到了她脸上。
“你怎么能做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东西!”
有人抱着孩子骂,骂着骂着,流出了泪水,“我的儿子死了你知不知道!!我的儿子!被那个鬼东西生生给掐死了!!”
夏歌一回头,这才注意到了那个人怀里的孩子,竟然真的已经死了。
三四岁的孩子,脖颈发青,闭着眼睛。
夏歌浑身忽然发冷。
昨天她拽着叶泽跑了。
魔化傀儡留下了。
所以又去杀人了吗?
“她该死。”
一边叶泽忽然开口了。
“什么?”
夏歌一愣。
因为人多怕走散,他捏着夏歌的手腕,九岁的孩子,神色却有着坚定,他指着笼子里的女人,重复了一遍,“她该死。”
“为什么啊?”夏歌笑了笑,问。
叶泽望着那个戴着枷锁的女人,“因为她是傀儡师。”
“所以,该死。”
一字一句,坚定无比。
不知道为什么,夏歌不止是身上冷了,心底也有些冷。
昨日系统的话,言犹在耳。
——你会成为最厉害的傀儡师。
“啊是吗。”夏歌笑笑,“可能吧嗯,我是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顿了顿,“不过这女人也是个可怜人。”
叶泽指着不远处的孩子,盯着夏歌,质问:“那个孩子,不可怜吗?”
夏歌嗓子像卡了一团棉花,梗住了。
这个场景,就好像半个月前,她狠狠的教训了阿龙,拿回来自己的馒头,质问叶泽被抢了馒头的人可不可怜,一个样子。
只不过,这次,角色调换了。
夏歌后知后觉的想。
谁是圣人呢?
其实角色调换。
大家都是一个样子吧。
总是会下意识的偏向对自己有利的一方。
因为夏歌可能会变成傀儡师,所以她同情对方,觉得她可怜。
可是因为那个傀儡师而死的孩子。
一样很可怜。
而叶泽那时候也一样吧,只是觉得阿龙很惨,因为靠得更近,因为知道阿龙确实很惨。
而她那时候对叶泽而言只是个陌生人。
所以叶泽本能的会偏向阿龙。
即使他做错了事。
人心都是偏着长的,谁又比谁高贵。
她又凭什么去高高在上的教训别人。
那个女人被推到了火刑架前。
开笼子的人粗鲁的把人拉出来,把她捆到了刑架上,然后摆上了一圈柴火,自始至终,那个叫阿岚的女人表情一直都是麻木的。
夏歌睁大了眼睛:“要火刑?”
叶泽:“当然要火刑,她做错了事,难道不应该狠狠的惩罚吗?”
夏歌想要说什么,然而那边一阵子熙攘,她抬眼望过去,便见几个老人还有几个年轻人在一边,男人女人,有的还抱着孩子。
他们被砸臭鸡蛋菜叶子,人们在拼命的咒骂他们,表达自己的愤怒和厌恶。
夏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想和叶泽说话了,她扯了扯一边人的袖子,拿出自己平时卖可怜的模样,“那些人他们是谁呀?”
“哪来的小孩子”被扯住的人一愣,随后看到了夏歌的装束,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小乞丐啊。”
“能告诉我吗?”夏歌笑起来。
水汪汪的眼睛,甜甜的,好像会说话。
那人顿了顿,声音微微软了下来,“你知道这人的事情吧?”
夏歌乖巧的点点头,“知道啦,那是个做傀儡的坏女人,一路上听说了她好多传闻呢。”
“那你知道她夫人吗?”那人不屑的道,“就是那个死了也得苟且偷生的垃圾。”
说的是那个叫翠朱的人吧。
他朝那个方向抬了抬下巴,“那就是那垃圾的娘家人咯。”
夏歌再看那群沉默着不说话,被世人咒骂的一群人,脸上的笑容忽然有点撑不下去。
只是因为跟傀儡师沾染了一点关系。
就要承受这样的非议和厌恶。
“这件事和他们并没有很大关系不是吗?”夏歌努力摆出天真无邪的表情,“他们又没有杀人,为什么要这样呢?”
怎么会没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很大的关系。
可是夏歌就是很想问。
“因为他们是傀儡师的亲家啊!”那人理所当然的道,“肯定知道她是傀儡师吧?!跟傀儡师沾亲带故真好命呢,说不定死之前求求人,又能多活十年了——不知道十年后又有多少人死在他们手底下!”
嘲讽的口气,“就算不会这样,纵容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傀儡师,哪里来的脸!”
“这样的垃圾,怎么还不去死?”
夏歌拽着他衣角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
她抬眼,望着那群人。
有的还带着孩子。
有个熊孩子拿起一个石头子砸过去,“和傀儡师沾亲带故的大坏人!”
抱着着孩子的母亲下意识的低头护住了怀里的孩子,石子却一下砸到了她的头上。
殷红的血流下来。
“住手!”夏歌脱口而出:“有人受——”伤了。
却听有人笑,“砸的好!!”
“”
随后,是刺耳的欢呼。
宛若魔鬼的狂欢。
其中有一位老人终于崩溃了,“我和她没有关系!!和那个傀儡师没有关系!!我没有那个女儿!!我女儿早就死了!!早就死了——我女儿没有嫁给傀儡师,没有——”
“”
夏歌站在原地,浑身冰凉。
——你很快就是傀儡师了。
叶泽道:“哎那边”
夏歌回头看火刑架。
那边,只见昨天那个被夏歌两石头砸得变形的傀儡在一边已经被人拆得乱七八糟,猛地朝着火刑架上的女人扔了过去!
腿,手,面具,斗篷。
一直面无表情的女人,在看到傀儡尸体的时候,表情凝固了一秒,随后,泪流满面。
重重呼声中。
夏歌听到了她痛苦的呢喃。
“翠朱”
“对不起——对不起”
一声又一声,痛苦又绝望。
有人点火了。
熊熊火焰骤然烧起!
空气开始扭曲。
叶泽凝视着远处的火焰,忽然就莫名想到了昨天他被抓走之前,那傀儡落在脸上的一滴冰冷的眼泪。
他忽然有些出神。
傀儡,也会掉泪吗?
他忽然听到了旁边少年低低的呢喃,“走吧”
叶泽低头。
却见一向笑嘻嘻的少年,眼里湿漉漉的,映着跃动的火焰。
“叶泽。”少年的声音轻轻的。“我有点,害怕。”
叶泽一愣。
“我不要”
我不要变成傀儡师。
那样的话,真的。
好孤独啊。
叶泽沉默了一下。
最后嗤笑了一声,轻声道。
“回去了你真娘娘腔。”
不就是火刑么,哭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填坑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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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小天使的地雷和学习的浅水炸弹!!我会努力把这段叶泽的回忆过去的:3…
第120章 恶鬼之营【回忆杀】()
被魔化傀儡掐住脖子的时候;关于夏无吟的舍身相救;叶泽一开始觉得很丢脸。
那天晚上回来他没有搭理夏无吟;就是因为觉得自己在夏无吟面前很丢脸。
他身为叶家长子,居然在那一刻有那么卑鄙的想法——用别人的命来纵容自己的贪生怕死。
还冠以复仇的名义。
简直为叶家蒙羞。
再来;他看上去比夏无吟高;比夏无吟年纪还要大;结果还要他来救他
非常羞耻。
非常丢脸。
他辗转反侧了一晚上。
脑海里都是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少年平时笑嘻嘻弯起来漫不经心;却在那一刻陡然亮起的眼睛。
“说你信我。”
那时候;他这样说。
明明他夏无吟也是在怕的。
可是那一刻;在那双眼里面;他看不到丝毫恐惧,只有赢则生败则死的孤勇。
彷佛只要他说了那句话。
那么他便可以一往无前,所向披靡。
仿佛燃烧着的太阳。
灿烂闪耀的让人失神。
当晨起的光辉亮起之前,黎明前的黑暗笼罩天地的时候。
他起来了;悄悄的去看了一眼那个在柳树下睡得黑甜的小少年。
他想。
那个时候,这娘娘腔可真帅。
就像母亲故事里;叶家世代的少年英雄一样。
但自从那天傀儡师游街示众回来之后;叶泽发现一直喜欢尾随自己;整天笑眯眯的夏无吟不见了。
也不是不见了。
只是不再像个牛皮糖一样粘着他了。乞讨的时候也很沉默,讨来的东西也变少了。
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看上去有点忧郁。
以前有这块牛皮糖的时候叶泽觉得很麻烦,对其避如蛇蝎。
人家不搭理他的时候,他反而觉得不好了,还有点患得患失。
夜色如雾。
庙里的人都睡了。
叶泽走到夏无吟身边,把自己藏起来的梅花糕点掰开;分给了在柳树下发呆的夏歌。
“喏。”
梅花糕很香。
夏歌一愣,抬起头看叶泽,顿了顿,接了过来。
金大腿居然会来讨好她?奇了。
小少年坐在她旁边,声音有点别扭,“你这几天怎么了?”
夏歌想,还能怎么。
她已经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系统关于傀儡师的升职建议,坚定而肯定的树立了当个自由自在的小乞丐逍遥人间的正当理想。
只要不抱你这个金大腿,她的未来将会在乞丐事业上一片光辉灿烂。
但系统对于她树立的远大理想不知可否,只是确定的说:“你一定会成为傀儡师的。”
她很不爽系统肯定的口气。
所以接连对这位系统指定帮助的金大腿也没啥好感了。
小乞丐每天吃饱就好了,小乞丐是不需要抱大腿的,细细想来,这傀儡系统是协助男主的系统,抱了男主大腿就是在把自己往傀儡师这条作死的道路上推啊。
不抱了,开心就好。
男主有男主光环,人家是天命之子,注定死不了,她可啥都没有,啥都不是,成为傀儡师说不定也是炮灰命。
活着不好么。
见她久久不说话,叶泽想了想,有些迟疑道:“昨天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哟呵。金大腿大人还会关心炮灰疾苦呢,难怪后宫佳丽三千对,无数小弟抱大腿啊。
夏歌笑嘻嘻:“没有啊。”
叶泽想了想,犹豫道:“昨天回来的时候,我听老乞丐说那个傀儡师跑掉了。”
他像是在做着什么心理挣扎一样,过了很久,才小声的说,“我我也觉得那个,傀儡师挺可怜的。”
这是对夏歌昨天说得话,迟疑的赞同。
——撒谎。
说违心话的时候能不能真诚一点,一脸勉强让人看着很糟心啊喂。
夏歌想。
她又听见叶泽小心翼翼道:“所以,娘娘夏无吟,你别不开心了。”
叶泽默默的把娘娘腔改成了夏歌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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