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又何必多问。”包拯的话里带有几分怨气。
轻叹了一声,八贤王回到:“这么久了,你还在怪我。但是的计划可谓天衣无缝,一切也的确在按计划进行。
六、会于连云
天郎气清,风和日丽,正是迎合了今日的盛景。
戚少商在城头翘首以待,身后是装点得喜气洋洋的连云寨——虽是立于漫漫黄沙中的城池,今日却没有半点苍凉的光景,大红绸子牵扯蔓延,好不喜庆。
等待何人?是何人有这么大的本事引得镇西大将军戚少商如此大费周章的迎接?
“怕是迎接哪位美人吧?”
“切,你不知道了吧?这天底下还有谁比息红泪更美吗?息红泪发过誓不来连云寨的。这怎么会是迎接美人呢!我说啊,肯定是上面派人来了。”
……细细碎碎的嘈杂声,是士兵们在小声议论,军营生活是枯燥乏味的,所以八卦成了他们必要的调剂品。
已在城头站了两个钟头,却还不见等待之人的身影,戚少商心里有了点点烦躁——并不是为了惜朝的迟迟未到,而是怪自己没有约定好具体的时间,这等待的煎熬只得自己品尝。
“乘彼刿塬,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连连。”《诗经》中的这句正是对此时戚少商心情的最佳描述。
渐渐的,烈日开始炙烤大地。地面的热气散发开来,使得周遭的景致仿如变了形的扭曲波动起来。于此番景象中,顾惜朝的身影却逐渐清晰起来——揉揉眼,没错,骑在驴背上缓缓向连云寨而来的,正是顾惜朝。
与其说急不可耐,不如说慌不择路,戚少商于此时在全寨将士面前展示了自己绝顶的轻功——从城头纵身跃下,飞向来人。此1一行动,引发了关外多少待字闺中的女子的追捧。以至此后许多年关外一直流行迎亲时,男子需从城头纵身跃下向女子飞去——这也给不会武功的新郎们带来了小小的灾难。当然,这是后话,且按下不提。
顾惜朝在驴背上扬面微笑,眼睛如两弯月牙,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因此几缕发丝粘在额上,颇显风尘仆仆,青色长衫却凌而不乱。
“少商,我是如约而至。”久违了的清冽嗓音如一捧甘泉注入戚少商心头。
戚少商伸出右手,有些灼人的日光下,可以看见厚厚的老茧——那是武人的证明。顾惜朝亦伸出右手。
双掌交握,相视而笑。
顾惜朝在戚少商扶持下翻下驴背。
在众将领的见证下,歃血共饮一碗酒,立誓忠义同兄弟,从此无论生与死,旦夕祸福两相随。
入夜,残月入钩。
烟斜雾横,水声哗然,是顾惜朝在沐浴。
一早便起程,却因头疼难忍而歇息了好长时间再继续进发。最近头疼这毛病发作的次数越见频繁,在每每思考对少商是杀还是不杀时,感觉尤甚。不是不担心,但生死有命,不是凡人可触及的范畴。现在能做的,是悠然自得的闭上眼,在木桶内放软身体,洗净尘土的同时,更洗净了烦躁。
“咚咚咚”,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惜朝,是我”,是戚少商的声音。虽敲了门,却未等屈惜朝回话,便径直推门而入。
听带推门声,顾惜朝慌忙睁开眼。
四目相对,顾惜朝本就泡得红红的脸变得更红,戚少商也是满脸羞赧的急急关上门背转过身。
“我……我见屋内还有亮光,以为你还在看书,就想……进来看看你还有什么需要的。”语气有些慌乱,戚少商内心也是怦怦直跳。
“红袍把一切安徘得十分妥帖,需要的都齐备了。多谢挂心。”顾惜朝匆匆出了木桶擦干身上水滴,只披了件白色的单衣,“少商,快来坐吧!难不成要对着门说话?”
戚少商得了许可,方才回转过身,在圆桌旁的小凳上落座。
这间小屋虽不大,却是戚少商费尽心思把一间破败废弃的木屋修葺装点一新的。众所周知,连云寨的众人皆是住在帐篷内,戚少商觅得这木屋也实属不易。这些,都足以证明戚少商为顾惜朝的到来是花费了足够心思的,然而,这一切并不为顾惜朝所知晓,他还道屋内陈设都是红袍这军营中惟一女儿家的心思。
戚少商也并未多加解释,只是定定看着坐于身侧的顾惜朝——眼前之人,发梢上还残留着水滴,如晨曦之露在叶尖摇摇欲坠;双眉舒展,如三月薰风吹过嫩草地使之低垂;眼眸清澈,如甘泉诱人驻足品尝;面颊两朵红晕,如夕阳残照下天边云霞。白色单衣下,更有勾勒得恰到好处的线条,叫人想看见一点更美的下面的肌肤。
门窗紧闭,然而还是有风从缝隙处钻入,似调皮孩童与桌上红烛逗弄嬉戏,烛光摇曳。
两人皆是无语,一室沉默。
欲采美人枝,英雄需勇气。戚少商伸出右手,拂上顾惜朝滴水的发稍,继而是染红的面颊。顾惜朝眼中笑意更深,亦伸出双手,覆上戚少商的右手,柔柔的摩挲着。
戚少商倾身向前,将己唇覆于顾惜朝的唇上,并未在两扇门扉上多做停留便长驱直入品尝到温热。两舌交缠良久,直到顾惜朝因喘不过气而推开戚少商。
顾惜朝大口喘气,红晕更甚。此刻,戚少商眼中有明显的理智与情感的争斗,最终,戚少商强压下欲念道:“惜朝,早些歇息吧,明早还要一一交代你军中大小事务,”说着,离去了。
7暗流汹涌
顾惜朝独自立于一处断崖边,展开右臂,空中一只鹰盘旋落于他的臂上。取下绑在鹰爪上的小竹筒,猛一振臂,鹰“嗖”的腾空飞走,迅速远去,隐没于天尽头。
展开竹筒内的纸条——“丞相特使韩姬将于十月初五会汝于连云寨外西十五里处”。“初五,便是明日了”。顾惜朝想要将自己近日有关戚少商的种种所见俱秉韩姬,请韩姬转告相爷戚少商定然不会是通辽叛贼,希望相爷收回成命不杀他。
顾惜朝明日要去会的韩姬是何人?此人虽为女子,却擅用各种旁门左道之术,心思反复无常,是傅宗书的左右手。她会亲自来,说明傅宗书已对顾惜朝迟迟未动手杀戚少商不耐烦了。
十月初六,午时。
顾惜朝与戚少商在帅帐外相遇。突然,逆水寒铮铮而鸣。
“尝闻宝剑在主人遇到凶险时,便会整整而鸣,”顾惜朝道。
戚少商一手握住逆水寒,另一手将剑柄抽出——幽幽寒光刺目。
“今日,它却是因喜事而振奋,”戚少商面露喜色,将剑柄收回鞘中,右手一把握住顾惜朝的左手,大步向帅帐内走去。“前前后后足足考虑了一天半,今日定要向惜朝表明心迹”,这是此刻戚少商内心的想法,也是他之所以如此愉快的原因。
进入帅帐内,戚少商双手紧紧包裹住顾惜朝的双手,“惜朝,我想了很久,到底要不要跟你说,但前天晚上那一吻让我下定了决心,我知道我们有同样的感受,惜朝——”
下面的三个字还未吐露,戚少商惊讶的看向自己的胸口——一柄利器深深没入其中,血瞬间染红了大片衣襟。戚少商认得那是神哭小斧,而握住那神哭小斧的,赫然是顾惜朝。
突来的变故让戚少商稍稍呆了片刻,但武人的本能仍让他作出了反应——迅速推开顾惜朝。因为顾惜朝紧紧握住神哭小斧,所以在顾惜朝被推开的同时,神哭小斧也离开了戚少商的身体,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戚少商左手按住伤口,右手拔出逆水寒,却并未刺向顾惜朝,只是护在自己身前,眼睛里写满了疑惑,“惜朝,为什么?”
“戚少商通辽叛国,顾惜朝奉命予以就地正法。”声音朗朗一如往昔,说的每个字却都如针扎在戚少商心头。
“刷——”顾惜朝狠狠割开帐篷的一角,帷布落下,露出外面的景象——身穿金色盔甲的士兵层层叠叠。戚少商知道那是受当朝宰相傅宗书掌控的军队,一瞬间,全都明白了。
戚少商挥剑向顾惜朝刺去,短兵相接,却被顾惜朝振出很远,直直向帐外飞去,重重落在地上。金色盔甲的士兵们全部向后退了好几步,包围圈散开扩大。无人敢上前——受伤的猛兽依然是猛兽,镇西大将军的威名在每一个士兵的心中都是根深蒂固的,无人敢上前捉拿。
“大将军,我们来救你了。”飞身闯入包围圈的,正是以红袍为首的追随戚少商出生入死的七个好兄弟。
“敌军一路杀上来,怎么都没人通报?”红袍斥问身旁负责情报工作的老七。
“我派人送了七道急报。怎么,你们没收到?”刚刚赶回来增援的老七反问道。
七人此时已形成一个圈,将戚少商牢牢护于其中。
“呵呵,你们当然收不到。因为那七道急报都被我们拦下来了。”站在一片金黄中向众豪杰狐假虎威的,是连云四乱。显然,他们已背叛了连云寨。
老大听了,怒不可止,冲上去便要杀了这四个小兔崽子。连云四乱在金黄人海中东逃西窜,老大挥舞着大刀,所到之处,血花四溅。
“杀死叛贼戚少商得黄金五百两,剿灭其余叛党一人,得黄金五十两,”顾惜朝在不远处隔岸观火般高声宣布。
黄金当前,懦夫也能变勇士——战士为钱而战,而非为国家为荣誉而战。这也是大宋安全岌岌可危的原因之一。
一时之间,喊杀声一片。
最终,一切归于平静。
地上血流成河。顾惜朝带来的军队死伤大半,廖廖还有几个残兵;连云四乱死了;再看戚少商这边,赶来护卫他的忠心的将士们,除了红袍,其余都逝去了。
顾惜朝此时依然英姿飒飒,看在戚少商眼中却如罗刹一般。
“戚少商,看你这回还不魂飞魄散!”字字铿锵,眼神凌冽,这才是玉面罗刹顾惜朝的真面目。
“嘭!”红袍掷出一枚烟雾弹,顿时烟雾弥漫。待顾惜朝再朝红袍和戚少商所在之处看去,二人已不见了。
文字
京城,傅府。
“相爷,我已依你的吩咐在顾惜朝颅内又植入了一根定魂针。那第一根定魂针想必是因时间太久,移了位,所以效力减弱了。这次又植入一根,顾惜朝又是你完完全全的傀儡了。”韩姬笑得倾国倾城,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哈哈,办得好。辛苦你了,韩姬,”傅宗书说着,一把把韩姬拥入怀中,亲了她的面颊一下。
“相爷,在同一人颅内植入两根定魂针,奴家还是第一次。不知会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危险啊。”
“不管他,把戚少商消灭掉后就用不着他了。韩姬,来,再让本相爷亲一个。”
“相爷,他那样的美人你竟然也舍得。”
“怎么比得过我最爱的韩姬啊!”
嬉笑声一片。
门外,傅晚情将屋内一切听得清清楚楚。“惜朝,我定要去救你。”往日的柔弱女子今日却义无返顾的下了决心。
八、四方出动
汴京的秋夜是明朗澄澈的,天空中一朵浮云也没有,月亮接近满圆,高悬于天际。如此美景,正是风雅之人所赞颂的,或“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享一番独酌的雅趣,或三五成群,挟月同游。然而傅府的晚情小姐却对今夜的明月充满怨怼。
“怎么月亮还是这么亮啊?快飘来几朵厚重的浮云将月亮遮住吧!”这是此时的晚情小姐反反复复由衷的祈祷。
若问为何?既不得不提及今日下午发生的一番至今仍令晚情充满疑惑的对话——
晚情听到爹和韩姬的一番秘谈,正想悄然离开,不料门却突然开了。晚情匆忙躲藏到石阶旁的隐蔽处。待爹走远,韩姬退回屋内,她正要松一口气,却听得韩姬道:“晚情小姐,不必躲藏了,韩姬知道你全听见了。”
晚情着实吓了一跳,出来?不出来?两个选择徘徊,不知所措,最终心一横,鼓足勇气站了起来,“姐姐好敏锐的洞察力!”
“晚情小姐谬赞了,我是闻到你身上的薰香味了。况且,你也不想想为何我和相爷秘谈,周围严密把守,你却恰巧走过来还听了个正着?”豪姬笑如春风的缓缓说道。
晚情心头一窒,神色有一瞬间的慌乱。
“晚情小姐不必紧张。我是刻意安排这一切,只为邀你赴一个赌局。如何?”
“姐姐请说。”
“你今晚就逃出府去,一直往西。想必顾惜朝追杀戚少商,是从连云寨一路向东,你们定能相遇。送你一个宝贝,可千万收好。”
韩姬从袖中掏出一件物什,“接住!”
晚情接住一看,是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磁石。
“用他便可将顾惜朝颅内的定魂针吸出来了。你刚才也听到了,他颅内可是有两根的,不快点弄出来,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如此人命关天的大事,韩姬却嬉笑般说着。
“你为什么帮我?”晚情疑惑的问道。
“不不不,不是帮你。是邀你赴一个赌局。你帮你的顾惜朝,我则仍尽我的全力帮相爷。如何?”一如所料看到晚情眼底深深的疑惑,韩姬接着道,“我平生最恨男子间相爱,但有一个人说服了我,叫我想看看,顾惜朝和戚少商这对苦命鸳鸯的最后结局是怎样。”
“惜朝和戚将军“——隐约听过戚大将军的威名,但说他和惜朝……韩姬这玩笑开得着实太大,”晚情不懂姐姐的话。“
“晚情小姐,你不是不懂,是你不想弄懂。只因你太爱顾惜朝了。“韩姬摇摇头,充满怜爱的对晚情一笑,那笑里饱含哀愁,是晚情从未在韩姬脸上见过的愁容。
的确,不是不知道惜朝心中一直住着一个人,竟不知是戚将军。惜朝未曾自觉,自己假装不知。只因太爱他,便蒙了双眼捂住耳朵不看不听也不准自己去想。可怜可悲可叹!
“好!我跟你赌,我赌惜朝一生幸福。”
今夜,晚情要去救她的天命,即使她的天命的天命不是她。
带上简单的行囊,于子时终于迎来一片浮云,晚情心如明镜,踏上征程。
六扇门。
“铁手,这项任务一定要秘密进行,切不可声张。本来是要安排追命和你一道去的,但听无情说追命这几天在跟你闹矛盾,所以还是你自己先上路,等我去劝劝追命,他不跟你闹别扭了我再叫他来追你。”
“是。”铁手依然一张扑克脸,心里却把无情骂了不下十次——为何?自然是闲他多嘴,叫神侯看出些端倪可怎么得了。每次查案,铁手都会犯桃花,这又不是他的错,追命却总是不依不饶的吃醋。“那是因为他在乎你,”想到无情的这句话,铁手是又好气又好笑。
罢了,先做正事要紧。神侯吩咐铁手的任务正是去调查戚少商通辽叛国一事。所有证据都铁一样证明却有此事,而神侯却觉得其中还有诸多牵扯不明的疑点。铁手对戚少商并不了解,但闻听此人行侠仗义,是一个义薄云天的人,铁手也不愿相信这样的人会做出着等不齿之事。
去帐房支了笔银两,铁手匆匆上路。
八贤王府。
“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到底在傅宗书身边布了多少眼线内应?”
这是包拯在得知八贤王去找过傅宗书身边新宠韩姬后,问的第一个问题。
“唉,真伤我的心。韩姬说对了,你果然这样问我。我在辞别她的时候还笃定的说你肯定会问‘怎么背着我去会女人了’”想到辞别时的情形,八贤王灿然一笑。
八贤王是越来越为老不尊了,年纪越大,却越发的油嘴滑舌。包拯不多加理会,只是认真的看着贤王。
那眼神让人心里毛毛的,“好了好了,包大人,罪臣如实招供。线人内应真的就只有你所知道的那么多。韩姬只是我的朋友,临时找他帮忙而已。”
“真的?”包拯挑眉。
“千真万确,罪臣不敢隐瞒大人。”
短暂的沉默。
“听闻韩姬貌若天仙。你们,是什么交情的朋友?”
……夜,还很长呢!
顾惜朝看着天上明月,想到今日戚少商在对面崖壁上抛来的那句“我戚少商说要杀谁,就一定能做到”,心头微微的一紧,尖锐的疼痛——想到近日于他的相处,心头空空的,好象少了一块,却无从填补。明明只是为了杀他而去刻意接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