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个回合之后,拓拔焘凭借他们鲜卑血统天生的魁梧健硕,将孱弱瘦小的宦官宗爱屡次击退。
宗爱见自己节节败下阵来,甚是不悦,瞥了一眼静观其变的贾周,怒言呵斥道:“愣着干嘛,还不快上!”
早已经上了贼船的贾周,眉头紧皱,虽不愿意出手相助,却也是身不由己,只得拔刀应战,众将士亦是纷纷效仿。
贾周跳上前去,随即与拓拔焘厮杀在一起。
见到宗爱叫了贾周帮忙,拓拔焘不再占据上风,杞道德在一旁来来回回,心急如焚。
宗爱、贾周以及众禁军将士皆倒戈相向,直指拓拔焘。拓拔焘虽然久经沙场,却终归是体力不支,幸而得老天庇佑,才能屡屡化险为夷。
一团乱战,众将士却越发插不上手。
贾周见拓拔焘有些体力不济,便意图连砍数刀,生擒拓拔焘。忽然,拓拔焘猛的一声大吼,涌上全身的力气,两手紧握刀柄,奋力猛的一劈,却又反制住贾周,两人即刻陷入周旋。就在拓拔焘将要反败为胜之时,一把利剑正刺向自己的胸膛。拓拔焘来不及抽身,只能一手力敌,一手紧握刺来的剑刃。
利刃“哧”一声,从拓拔焘的手中穿行而过,将他的鲜血与冯昭仪凝结的残血融合在一起,直抵他的胸膛。
剑,最终还是刺了进去。
众人皆傻了眼,宗爱竟然趁人之危!
宗爱狠狠的抽出长剑,顿时血花四溅,血花顺着剑身蹒跚爬去。拓拔焘急忙捂住自己的胸口,不让血液奔流。
见拓拔焘已经身受重伤,贾周只觉的胜之不武,立马抽身回去,不再力搏。
终于停下了死斗!
杞道德立马冲上前来,搀扶着失去重心的拓拔焘,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绝望的灵魂,哭喊着:“陛下!我的陛下!”
拓拔焘的胸前,一片殷红,犹如数条蜿蜒的红蛇咬遍全身。
拓拔焘用剑身支撑着地,向身后的龙塌颤颤悠悠的走去。
走至龙塌,拓拔焘缓缓的坐下,用自己那只沾满鲜血的粗手,紧紧的握了握冯昭仪冰透刺骨的玉手。而后,他松开了血淋淋的手掌,正过身来,双手握紧剑柄,支撑着堂堂正正的身躯,豪情壮志的说道:“这是朕的天下!你永远也逃不掉!即使朕现在死了,也会有朕的儿子,朕的孙子,活在世上,秉承朕的遗命,替朕杀了你!你最后还是会输给了朕!朕会在这下面好好的等你!”
哈!哈!哈!……
拓拔焘说完,便仰天大笑,笑声荡气回肠。
第三十七章 偷梁换柱()
杞道德嚎啕大哭。
“你个老不死的,死到临头还嘴硬!”宗爱想要上前补上一刀。
贾周连忙拦住宗爱,惋惜的说道:“他已经不行了!”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再也没有了笑声,再也没有了争斗,再也没有了当今的陛下……那个荷担南夷,削迹北蠕,廓定四表,混一戎华的男人。
这个英图武略,从不屈服的拓拔焘永远低下了头。
除了宗爱,贾周等人皆纷纷跪地,哀悼这一代豪杰的离世。
这样的死去,着实让战士们心寒。
殿外,又飘起纷纷扬扬的大雪,仿佛在为他们举行着一场特殊的婚礼。
这个冬天,太过寒冷。
太华殿被围的消息马上传的沸沸扬扬。不久,便传到了拓拔余的耳中,听说自己的父皇已被宗爱刺死,拓拔余心中诚惶诚恐,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不知道该干什么。
为何宗爱会知道自己密谋的计划?
如今宗爱兵变,拓拔余感觉眼前站着的都是一些人面兽心的奸佞小人。
拓拔余瘫坐在龙椅上,嘴里不住的嘀咕着:“下一个就是朕了!”
宗爱没有杀死拓拔余,只是将他软禁在一处废弃的佛堂中。
原来他是想杀鸡儆猴,实际上还想留着拓拔余帮他稳住朝臣。
拓拔焘新故,新皇又危在旦夕,尚书左仆射兰延、侍中和疋(yǎ)和薛提等人,未敢宣布拓拔焘的死讯,反而封锁了拓拔焘殡天的消息。
好在,兰延、和疋、薛提都算是忠耿之辈,此番并无恶意。
一日清晨,几人密谋政事。
薛提首先说道:“太上皇殡天,新皇又被软禁,朝廷无人主持,只由得宗爱胡来,这样下去,我们大魏岂不是要乱成一团?”
兰延回曰:“是啊!正因如此,我觉得目前,只有及早选出继承皇位的人选才是万全之策啊!”
和疋亦张口说道:“不知诸位大人,都有什么推荐人选吗?”
“我觉得,嫡皇孙胸有大才,在众多皇子皇孙中出类拔萃,此前又多参与政事,其才智谋略更是深得先皇的喜爱。所以,我觉得遵循祖制,推其上位,再合适不过。”薛提道出肺腑之言。
兰延却说:“嫡皇孙确是个人才,遵循祖制,推其上位这也是理所应当,只不过如今这局势,已不能依照平常之心论定人选。这宗爱与贾周沆瀣一气,手握重兵,如果推嫡皇孙登位,只怕宗爱随时会带兵逼宫,所以,我们需得找个比他兵更多,权更大的人才能压住他们啊!我想了想,觉得目前只有东平王才有这个能力压制住他们。因此,我推举东平王。”
和疋接着说道:“是啊!是啊!嫡皇孙年纪尚轻,如果登基称帝,怕是也会被宗爱挟制,而东平王重兵在握,又在朝中美名已久,推他登位,不仅能解燃眉之急,而且还能让众臣臣服。所以,我也推荐东平王。你们觉得如何,诸位大人?”
众臣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两位大人说的言之有理,只是不知道这东平王意下如何啊?我可听说,东平王只是喜欢打打仗,读读书,并不想被朝廷政事所束缚啊!”薛提又说。
“这”
众人面面相觑。
“看来,只有我请王爷入宫,详谈此事,再做决定了!”兰延长舒了一口气,默默的道来。
于是,兰延等人决定将拓拔翰偷偷约进宫中。
所谋之事本是极其隐秘,却被一参与谋事的大臣传递给了宗爱。
宗爱平时就讨厌耿直的拓拔翰,几个皇子王孙中只和拓拔余关系密切,如今得知众臣意欲推举拓拔翰为帝,众皇子皆又与他为敌,心中只恨得如火中烧,脑中瞬间又涌起一个念头。
宗爱一边派人伪装成兰延的亲信,先行出宫邀请拓拔翰,又一边假传赫连太后的懿旨,将众臣召到太华殿候命。
驻扎在平城京外的拓拔翰、源贺与高允闻听宫中来人,便急匆匆的前去帐外迎接。
早已经洞察朝廷一切的三人,见到来人,却很是奇怪。
武士见人行礼,随即说道:“启禀大人,尚书左仆射兰延,兰大人派小人前来邀王爷进宫,说有要事商量。”
高允一脸犹疑,问道:“你可知道所谈何事?”
武士回曰:“兰大人说了,是邀请王爷商讨登基之事。事关紧要,还请王爷速速动身,跟小人回去,也好让小的交差。”
“你先去休息片刻,王爷随后就去!”高允遣退来人,便与拓拔翰、源贺回了帐中。
高允张口说道:“这武士说自己是兰延大人派来的,又邀王爷进宫商议皇位之事”
高允陷入沉思。
源贺却是一头雾水,奇怪的问道:“大人在想什么?这人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只是心里感觉此事有些凶险,真假难辨,心里感觉有些不安罢了。”高允亦是捉摸不定。
“先生此话何意?”拓拔翰不解。
“嗯,臣认为,这从情理上讲,陛下驾崩,南安王被软禁,皇位空悬,此时兰大人约王爷进宫会面商量继位之事甚有可能。只是这武士说是兰大人所派,却又并无什么信物证明,臣只怕此事被宗爱利用,是设了圈套,引王爷进宫。所以,臣觉得此事亦真亦假,凶险万分啊!”高允侃侃而谈,分析的头头是道。
“那此行本王是去还是不去?”拓拔翰又询问到。
“臣也不知啊!此事凶险,倘若有一分假,王爷可能便便死无葬身之地啊!臣不建议王爷进宫,还是需要小心谨慎些好啊!”高允面色凝重,心里左右为难。
“可是倘若本王不去,此事却又是真的,那本王岂不是辜负了兰大人的苦心?那日后本王怎么还有脸面去见朝中的大臣们?不行,本王必须得去!”让他做个胆小鬼,拓拔翰定然不干。
“王爷不要冲动!千万不要以身涉险!需要听大人的才是啊!”源贺苦苦相劝。
“你等莫需阻拦,本王去意已决。此次本王势在必行,只有本王以身涉险探得虚实,我们才能早做准备。你与先生就在营中,安排好一切,倘若真如先生所言,中了圈套,那本王也只能听天由命。再说本王骁勇善战,打过那么多的仗,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们就暂且把心放在肚子里,等本王回来!”拓拔翰一脸认真的说道。
第三十八章 永生之巷(求推荐、收藏!)()
两人沉思,却片刻无言。
“如果本王此去真的回不来,那还请源将军拿着这个,号令众军,直抵皇宫,杀他个片甲不留,除了宗爱这个小人,为我拓拔家报仇!”拓拔翰从怀中掏出一方白绢递给源贺,语重心长的说道。
高允与源贺心中肃然起敬,这就是他们拓拔家宁死不屈的气节,这就是他们引以为傲的风骨。
拓拔翰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帐。
高允与源贺追了出去,只见拓拔翰两人已经驱马长奔而去。
源贺在寒风中挺立,掀开手上的白绢,果然是那枚精致小巧的虎符。顿时,他只觉群山万壑握在只手当中。
日渐西沉,拓拔翰出发进宫已经过了半柱香的时辰,还在与源贺他们商量事宜的高允正忙的不可开交。
忽然,又一武士被领进帐中,回禀说道,兰延邀东平王进宫。
未等来人说完,源贺、高允惊讶的呼出:“你说什么?”
武士又复述了一遍,交上兰延的令牌和书信,信中清清楚楚的写着邀拓拔翰进宫的原因。
高允惊叫大事不妙,派人马上前去追赶拓拔翰,又飞鸽传书给朝中的游雅。
拓拔翰一路马不停蹄,风尘仆仆的赶往皇宫。不久,便来到中宫后的一道小门。
武士在前引路,拓拔翰心中无疑,阔步向前迈入宫门。
忽然,身后的宫门“嘎吱”一声紧紧闭上,此前的武士已经没了踪影。闻声掉头的拓拔翰上前拉拽了几下,宫门只是纹丝不动。门已从门外锁死。
拓拔翰此时恍然大悟,高允不建议他来的初衷是对的。只是为时已晚,他再也走不出这大门,再也跨不过永巷的万丈宫墙。
拓拔翰小心谨慎的抽出腰中的弯刀,回过身看着前方,硬着头皮一寸一寸的向前走去。这短短数步,犹如走不尽的地狱深渊,让人每一刻都寒毛直竖。
听见脚步一声、两声拓拔翰只觉得自己的气息越来越重,仿佛整个永巷只有自己的心跳。
才刚现出了身形,只听远处“咻”一声,一条凌厉的黑影飞将过来。拓拔翰只觉面前寒风凛凛,来不及细看这黑影是什么,只是提手转身,利落的躲过去。随着黑影寂灭的方向看去,拓拔翰发现那原来是一支箭!
拓拔翰眉头攒动,又气又恨,眼神中满是怒不可遏的戾气。
拓拔翰紧紧的握住那把寒光闪闪的弯刀,猛的冲上前去,左右扫了一眼……夹道之中,两侧皆站着排好阵型的武士,手持弯弓,腰中佩剑,远远望去,约有三十人,而宗爱、贾周便站在进宫的那条道上,悠然的指挥着他们。
宗爱手中还握着一把弓,弦上无箭,怕是刚才的那支箭便是他射的。见到拓拔翰只身一人,宗爱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
宗爱喝道:“准备!”
武士皆齐刷刷的挽起弓,离箭在弦,未敢丝毫怠慢。
射!……
宗爱伸手直指拓拔翰,低眉抬眼,直勾勾的盯着拓拔翰。
顷刻之间,前后夹道,万箭齐发,空中满是散开的天花,凄而壮美,寒而彻骨,直直的奔着拓拔翰而来。
拓拔翰见状,镇定自若,在距箭一米之遥,纵身跳起,在空中旋转飞身,华丽起舞。拓拔翰脚下如踩浮云,只是蜻蜓点水,万箭便犹如散落的烟花绽放开来。
宗爱见计不得逞,便又命武士连发数箭。拓拔翰时而俯身,时而跳起,仰手接飞猱,跃身伏万箭,借着永巷的万丈宫墙,游走自如。
箭矢用尽,宗爱只得命众人拔刀相向,一呼而上。拓拔翰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宗爱、贾周时有不敌,连连被砍伤数刀。武士皆被震慑住,不敢向前一步。
拓拔翰一刀一个,已然杀红了眼,满心只想着要砍了宗爱为父皇报仇雪恨。拓拔翰越战越猛,一声怒吼过后,挥舞着弯刀直奔宗爱而去。
宗爱身上有伤,贾周欲扶着他逃离,只是这永巷街头街深路长,两侧又有万丈宫墙,反倒让两人成了刀俎鱼肉,任人宰割。拓拔翰猛然向两人砍过来,这一刀下去,只怕是脑浆四溅。
贾周下意识的松开宗爱,自己闪到一侧,宗爱失去重心,顺势歪到一侧的宫墙上,竟幸运的躲过了这一刀。
拓拔翰全力的砍下这刀,竟然扑了个空,匡了个身,心中怒火朝天,又挥起手中的弯刀向着宗爱二度砍了过去。没有了贾周庇护的宗爱,没了主心骨一般,犹如一滩烂泥,缓缓的滑下身,瘫软在地。
宗爱瞪大了眼,张大了嘴,脸扭成一团,变得丑陋不堪,直直的看着刀刃向自己的头上砍来。
宗爱脑中一片空白。
拓拔翰的刀顿时将宗爱的青纱帽劈成两半,宗爱长而散乱的头发随即垂落下来。
就在刀要切入宗爱脑颅的瞬间,一切却静止了。
拓拔翰勉强转过身,一脸茫然,竟是贾周!“扑通”一声,拓拔翰便歪到在地,死不瞑目。
原来是贾周看到拓拔翰怒气冲冲的向他们砍来,想都没想就提起手中的剑回刺了过去。
待贾周回过神来,发现拓拔翰只是想砍宗爱而已,他心中又是后悔又是懊恼。他连忙放开手,看着拓拔翰两眼睁得滴流圆的瞪着自己,心中愧疚不已。
他只是想自保,并没想杀他。
拓拔翰渐渐地倒下。
看着拓拔翰划过的背影,宗爱犹如做梦一般,不敢相信自己没有死,更不敢相信眼前倒下的这个人会是拓拔翰。恍惚数秒,又看着眼前站着发呆的贾周,他才明白,原来是贾周杀了拓拔翰。
“杀得好!杀得好!哈哈……”宗爱欣喜若狂,激动万分,从地上颤颤悠悠的站起身。
他拔出拓拔翰背上的刀,猛的踢翻过去,又连踹几脚,以解心头之恨。
贾周看见宗爱如此残忍,便又上前劝阻,道:“大司马,他已经死了!”
宗爱顾念贾周刚才的救命之恩,便停了脚,大声吆喝道:“回宫!”转身,带着几人大摇大摆的离去。
第三十九章 快刀斩乱麻()
收到传书的游雅,寻来至此。
拓拔翰早已冰冷,众人惋惜。
宗爱一行人,风尘仆仆的奔向太华殿。
看着宗爱在众目睽睽之下提刀进殿,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兰延等人义愤填膺。
兰延大声怒斥道:“大胆!你竟敢提刀进殿,简直就是藐视天威!”
宗爱奸笑了两声,傲慢的说道:“新帝还未驾崩,你等便密谋让东平王继位,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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