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回过头来有些惊异地看了看我,说了声:〃好的。〃
得到他的同意,我们一起走到了我的办公室门口。
〃那个。。。。。。我想问问你,怎麽没见周延凌来上学?〃
〃老师你干嘛那麽关心他?〃
班长以锐利的眼神看著我,让我有些不自在。
〃我今天是你们的代班,有学生没来我当然要问一下。刚才发课本的时候,周延凌的课本你帮他留下了吗?〃
〃老师你放心,周延凌的课本我帮他收著了,他开学不来报道早就不是新鲜事了,老师你不用操心。〃
〃是吗?〃b
〃老师你是不是和周延凌有什麽特别的关系?或者你受到了他的要挟?〃
收到班长质疑的目光,我突然有些心虚。
〃没有的事。〃
〃老师我希望你以後都不要和他来往了,他们全家都是黑社会!他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老师你一定要警惕他!〃班长一脸担忧地看著我说道。
〃好的,我会注意的。你不是要去扫清洁区吗?快去吧。〃我不想再受到班长地质问,於是应了他的话。
班长又再次提醒我要警惕周延凌不要再和他有什麽来往才和我告别离开。
对於班长的担心我有些不以为然,因为我非常有自信地认为我在周延凌心目中是比较特别的人,他不会也不可能对我有什麽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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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之後,一个星期过去了,周延凌始终没有来上学。到了第二个星期,还是没有见到他的踪影。
二年五班的学生对他的缺席似乎早就习以为常,没有人提起他更没有人关心他为什麽不来上课,我想会为此焦急的只有我一个人吧。
再一晃眼大半个月就过去了,周延凌依然一次也没有来过学校。自从那次寒假周延凌从我家离开之後,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每天夜里我做噩梦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让我一夜都无法安睡。白天上课的时候,我糟糕的精神状态连学生们都看得出来,频频有学生来关心地问我是不是身体又出了什麽毛病,我都一一敷衍过去。
我迫切地想知道周延凌的消息,可是我越是著急却越是发现周围人对他的冷漠。於是我又把打听周延凌消息的目标锁定在了班长的身上,比起刘老师我自然更喜欢和班长打交道。
那日实验课结束之後,我特意要求班长和几个同学留下来帮我整理实验器材。收拾结束之後,我又故意把班长单独留了下来。
〃周延凌为什麽一直没有来上课?〃
实验室里只剩下我和班长的时候,我就单刀直入地问起了周延凌。
过去我一提起周延凌班长都一脸严肃,但这次他难得地露出了轻松地笑容。
〃周延凌吗?他说不会再来学校了,他打算退学。〃
〃退学?!不可能!〃我惊异地大叫出声。
班长耸了耸肩,说道:〃他上个星期打电话跟我们刘老师说的,刘老师和他讲清楚了办理退学手续的过程,不知道他去办了没有。〃
闻言,我感到一阵烦躁,血液直往脑袋上冲,让我的脑袋都乱糟糟的。
〃他不会退学的,不可能的!他有没有说他为什麽突然想退学?〃
班长一口鄙夷地语气说道:〃比起学校,明显黑社会更适合他吧?〃
〃不会的,你们根本不了解他!〃
〃老师你又有多了解他?〃
被班长这样一问,我突然觉得有些哑口无言。
我自问了解周延凌多少?我自己都不敢肯定。我只不过换了一颗周延凌的女朋友的心脏,感受到了一些别人无法了解的那两个人之间的感情,看到了也许别人看不到的另一个周延凌。但对於周延凌这个人,他的背景身世我从来没想去深究过。
我也许并比别人更了解周延凌。一方面是我在有意无意地回避去了解周延凌的事,另一方面,周延凌也总是藏著自己的事不想让我知道,我们之间早就形成了一种良好的默契。
我其实也不过就是个热讯帮助周延凌补习的老师而已。
一整天,我都坐立不安。
眼看著大半个月过去了,周延凌一次都没有来找过我,甚至连退学的事都不肯跟我说一声。我相信他绝对不会不想念书,他在决定退学的时候一定经过万般的心理挣扎,他或许有什麽难处,但是无论他遇到了什麽问题,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都可以帮助他,他做出那麽重大的决定前不来和我说一声,商量一下呢?最起码我是一个曾经给过他很多帮助的老师,在我的身体里还跳动著他所爱的人的心脏。是不是我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呢?
如果他真的就这麽退学了,或许我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一想到自己也许和周延凌从此不再有交集,我的心里竟是一阵绞痛,这种痛甚至比想起我的妻女时的那种痛来得更甚。
最为不可思议的是我总是在被噩梦逼得无法入睡的深夜隐约听到任佳昕用哭泣的声音说著她想见周延凌,我被任佳昕折磨得几乎精神崩溃,我想我有必要去见周延凌一面,於是我想起了上次抄过的周延凌家的地址。
下午下了班,我早早地就回到了家。一进家门,我就开始毫无目的地翻找起来。乱翻了一阵,一无所获,我焦急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我的脑子已经一片混乱。
我努力逼自己回想那次抄的纸条被我放到了哪里,但我越是焦急头脑就越混乱,最後我只好扯著自己额前的乱发,挫败地坐到了地上。我把头埋进膝盖里,努力地平复自己混乱的思维。
当我的情绪慢慢恢复之後,我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我的裤子上!
裤子!没错,就是裤子!
我赶紧起身走进我的卧室打开衣橱,拼命地翻找著每条裤子的口袋,最後终於在一条黑色西裤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硬纸团。
那张纸条因为随著裤子洗了几次,已经发硬并皱成了一团。我小心地慢慢剥开那个纸团,欣喜的发现写在上面的字还隐约可辨,我赶紧找来字和笔将上面的内容重新抄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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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下班後我拿著重新抄好的纸条,踏上了寻找周延凌家的路程。
周延凌家离学校不远,我只用了大约十分锺就找到了他家所在的那片住宅区。那片住宅区也算是市里小有名气的贫民窟,房子都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建的平房,现在早已破旧不堪。
因为都是老旧的平房,所以大多数房子的门牌号都很难辨认。我努力辨认门牌号的同时也不忘找这里的居民询问,可是这里的居民大多操著本地方言。我其实并不算是这个城市的本地人,来这个城市多年也就只会听上几句,要说更是不可能的,因此我和这里的居民交流也有些困难。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我才勉强找到了方向,眼看著门牌号越来越接近我手里的纸条上写的号码,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剧烈,我紧张得连抓住纸条的手都颤抖起来了。
当我终於找到了和我手中的纸条上写著的一致的门牌号时,我停下了脚步,然後呆呆地站在那间房子破旧的木门前,我不知道该如何敲开那扇门,我有些期待也有些害怕。
就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房子里传来操著方言的叫骂声。就算是勉强会听本地方言的我,也能听懂房子里面的人在骂些什麽,他们骂的全是些不堪入耳的脏话,一直在学校里教书的我其实很反感别人讲脏话。
叫骂声持续了没多久就停止了,而我面前的木门却突然开了,我只闻到一阵浓烈的香味,然後什麽东西就向我冲来,把我撞到在地。我回神一看,是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浓妆豔抹的女人,寒冷的天里她的穿著十分淡薄,身上还散发著浓烈的劣质香水味。
女人撞到我也不道歉,就径直从地上站了起来,我有些不知所措,也跟著她站了起来。
此时房子的门大开著,里面昏暗阴冷,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男人正对著门口站著。那个男人对著女人咆哮,操著方言满口粗言秽语。
我听了男人的话里的大概意思是〃你这个不要脸的婆娘只会卖屁股给男人玩。〃
女人听後也愤怒地操著方言,狠狠地骂了回去,大致意思是〃我不卖屁股,谁养你?难道要你卖屁眼挣钱?〃
两人的对话里都夹著很多粗俗的脏话,而女人说话的低俗程度绝对不下於屋子里的那个男人。他们不停地用脏话对骂著,骂够了之後,女人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就朝屋子里的男人扔去,男人敏捷地躲开了女人扔的石头。
女人扔完了石头转过头来瞪了身後的我一眼然後转身就走,我以为屋子里的男人要追出来,可他走到门边就大力地将门从里面关上了。
然而门关上之後,门里面又传来了叫骂声,还夹杂著乒乒乓乓的摔东西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我很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那个声音的主人也操著方言和刚才那个男人对骂著难听的脏话。我一直呆立在屋前,听著屋子里不断传出的脏话。
突然,对骂声戛然而止。破旧的木门再次打开了,这次是一个我十分的熟悉的身影从门里摔了出来,而且还正好摔在了我的脚边,木门再次从里面被人关上。
摔得跪在地上的人抬起头来看向我。
〃老师?!〃
周延凌的脸上布满了青紫,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仰视著我,然後很快地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可是周延凌从地上站起来之後,却是一脸冷漠的表情根本没有多看我一眼转身就想逃走,还好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周延凌你要去哪里?〃
〃你做什麽?放手!〃
周延凌的语气十分恶劣,他像突然变了个人,眼前的他已经不是以前我所看到我所熟悉的那个温顺乖巧喜欢向我撒娇的周延凌了,现在的他更像是一头随时会爆发的充满危险气息的野兽。
〃不放!〃我硬著头皮顶了回去。
〃你给我滚开!〃周延凌粗暴地对我大吼了一声。
我瞬间有种如遭雷击的感觉,我的大脑一阵麻痹,而周延凌却不知何时已经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把我的手用力地捏进他的掌心里,我一个吃痛就放开了周延凌的手臂。可是我放开他的手臂之後,他依然使劲地捏著我的手,简直要把我的手骨都捏碎了。
我才想开口喊疼,却突然感到自己的左颊遭到了一个硬物的重重一击,我的半边脸顿时一阵麻木,口里也泛起了血腥味,然而首先感受到痛意的是我的心。
周延凌在朝我脸上狠狠地砸了一拳之後,又狠狠地推了我一把,我这向来高而不大的身子被他那麽一推,身体就重重地撞到了身後的砖墙上。
撞上墙的那一刻,我就感到了从腰椎处传来一阵闷痛,痛意通过脊椎从到胸口扩散开来,而我的腿也快支撑不住自己不停地打著抖。
周延凌为什麽会这样对我?g
我真的太高估了自己在周延凌心中的地位。
我不禁开始嘲笑自己,或许刘老师和班长是对的,说不定他们真的比我更了解真正的周延凌,我只是不愿正视周延凌让我失望的一面罢了。
我兀自陷入了无边的悲伤里,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延凌早就不见了人影。我的鼻子有些发酸,暖暖的夕阳照在我的身上,我却只觉得寒冷无比。
我靠著墙壁,缓缓地蹲下身子,一滴泪竟从我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我取下眼镜,难看地用手捂住了眼睛。
从周延凌家离开,我像个游魂一样荡回了家。周延凌家离我家也不远,走路还不到十分锺。
我的心头空荡荡的,我空虚得想大笑,鼻子却是酸酸的。我的半边脸还有些麻木,嘴里破皮的伤口让我每牵动一下嘴角都疼得厉害。
来到我家楼下,我艰难地爬上了楼,可是走到我家门口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惊得我想拔腿就跑。
我正犹豫著是不是该马上转身离去的时候,站在我家门口的人已经发现了我,他一看到我就咚的一下跪在了我的脚边。
〃老师对不起。〃
周延凌跪在了我的面前,他的头似乎已经贴在了我的皮鞋鞋面上。
面对这样的情形,我的大脑瞬间罢工,我根本做不出任何回应。
〃老师我不敢求你原谅我,但我还是想当面向你道歉。〃
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无法给我身体的任何部位发出指示。
〃我不知道用怎样的方式向你道歉才好,想来想去就知道这样做了。〃
闻言,我的大脑终於稍微恢复了工作,我想要去扶起他,对他说没有必要这样道歉,但是我的身体根本不停使唤,最後我还是什麽也没说,什麽也没做。
许久,周延凌终於从我的脚下站了起来,他以祈求的眼神抬头看著毫无反应的我,最後他又低下了头。
〃老师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再见。〃
听到〃再见〃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的身体狠狠一震,脑袋像被一根针扎了一下,我整个人就清醒了过来。我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正要离开的周延凌的手臂,然而抓住他的手臂的时候我却突然没来由地有种害怕的感觉。
〃我原谅你,不要走!〃
虽然说话会牵动嘴里的伤口,但我还是补习开口挽留住了他。
周延凌跟我进了家,我们轮流去洗了澡,然後又帮彼此的脸擦了药之後就只能尴尬地面对面坐在床边。
〃你为什麽不来上学?〃我说话的时候尽量不牵动嘴角,发出的声音有些奇怪。
周延凌从跟我进家的那一刻就一直低著头不敢看我,可是听到我问他为什麽不来上学的时候,他却突然怯怯地抬起了眼睛看了我一眼才说道:〃我打算退学了,我很感激上个学期老师一直帮我补习。〃
〃为什麽退学?〃
〃不想学了。〃
〃为什麽不想学?〃
〃反正我也学不好。〃
〃你上学期化学期末考试不是考了年级第九名吗?〃
〃可是我其他科目还是很差。〃
〃所以你就放弃了?〃
周延凌没回答,只是默默地点头。
〃我不许你放弃!〃我已忘了嘴里有伤,拍著床板就激动地大吼道。
可是话才说完我就疼得夸张地用手捂住了嘴角。
〃老师你没事吧?〃
见我似乎很疼,周延凌向我靠了过来,然後从侧面抱住了我。
我不再说话,只是摇摇手向他示意我没事。可是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贴在了他的心口。
〃其实我不想离开老师,不想退学,可是。。。。。。〃
闻言,我立即转过头看向周延凌,以眼神追问他〃可是〃後面的内容。
周延凌不敢看我,又低下了脑袋。
〃我交不起学费。〃
我惊异地直起身子,从他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
〃为什麽交不起学费?〃
周延凌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拖了鞋子爬上床,来到床铺靠墙的那一边背对著我躺下。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拖了鞋子上了床,然後拉开床脚的被子盖到周延凌身上,而我自己也钻进了被子里。
我贴著周延凌的背环住他,说道:〃如果你觉得我对你来说是比较特别的人的话,就跟我说说你的事吧。〃
许久,周延凌转过了身子对著我,然後将头贴在了我的胸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著我的心脏说话一样,说道:〃我必须自己赚学费,没有人能帮我。上个学期我把太多时间花在补习上了,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赚钱,这个学期开学了我才发现交不起学费。〃
〃为什麽要自己赚学费?〃
〃那两个人才不会给我钱,有钱他们一定会留著自己用,我从来不求他们。〃
〃可你还未成年怎麽赚钱?〃
〃我又不是通过什麽正当途径赚钱。〃
闻言,我也大致能了解是怎麽回事了,难怪那次我还差点成了他的〃客人〃。
〃我和佳昕从初中开始就是同学。我刚上初中时也萌生过退学的念头,因为那时读书对我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还不如出去和老大混天下。佳昕那时是班长,对我这样的差生却给予了很多帮助和鼓励,她一点也不怕被同学说成是小混混和黑社会的我,她又是那麽漂亮的女孩,我情不自禁地就喜欢上她了。我鼓起勇气向她表白的时候,我都不敢期待她会接受我。所以当她答应与我交往的时候,我也答应了她要好好学习,不再去外面干坏事。可是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