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紧了拳，指甲都几乎扎进肉里，锥心地疼。
〃我知道了。〃
我平静地转过身准备去开门。
〃现在每次想到我曾经跟你上过床就让我觉得好肮脏、好恶心，但是还好跟你上床辛苦的不是我，也不用担心你会怀孕，更不用负责任。既然都是男人，玩完了大家就好聚好散了，对吧？〃
〃你说的没错，再见。〃
我说完就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我僵著脸走出了医院，当我一个人走在黑暗无人的小路上时，眼泪却像决堤的洪水不停地从眼眶里流出来。
我取下眼镜，用手捂住眼睛，蹲在黑爱的角落里痛快地哭了一回。
这是我38年的人生里第一次这样流泪。
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女儿已经睡下了，丁兰还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为我等门。
她看到我的时候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我因为哭泣而红肿的眼睛。
〃风扬，你哭了？是不是发生了什麽事？〃丁兰一脸焦急地看著我。
我别扭地抬起了脸不想让她注意我的眼睛。
〃没什麽。〃
〃不可能！风扬你在我眼泪一直是那麽坚强那麽善良的男人，你不可能轻易会哭。〃丁兰穷追不舍。
〃我只是个普通男人，时候不早了你快去睡吧。〃
我说完就走进了浴室。
进入了这个狭小的空间，我连衣服也不想脱，就开著冷水对著自己的脑袋冲。狭窄的浴室里顿时只有哗哗的水声，可周延凌的话却还无数次地在我的脑袋里回响，不一会，我尝到从我的脸颊上流下的水也充满了咸涩的味道。
我真的从来不曾失控到这样泪流不止的境地，也许是积压在胸口太多的情感需要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我非常後悔，我不该听了班长的话就头脑发热地跑去看周延凌，那样的话我起码还可以对他抱有一点点幻想，可现在我连那麽一点点幻想的余地都没有了。
我洗完澡，走出浴室的时候看到丁兰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看到我就一脸担心地向我走了过来。
〃风扬，你的头发那麽湿，没法睡觉吧？你过来我这边，我帮你吹吹头发吧。〃
〃谢谢。〃我有气无力地说道。
丁兰却一脸兴奋的样子，拉著我走进了她的房间。现在女儿晚上跟我睡，而丁兰则一个人睡在女儿的房间。
她拉著我在女儿的小床上坐下，然後拿来毛巾和吹风筒帮我弄起头发了。
气氛有些沈闷，房间里只有吹风筒的声音。
〃风扬，你还记得我们刚结婚的时候我每天都帮你吹头发吗？〃丁兰说道。
闻言，我努力地逼自己去回想起那段美好的时光。
〃我年轻的时候总是洗完头也不等头发干就去睡觉，结果第二天起床经常头疼。我们结婚了以後，无论我多麽累你总是帮我把头发弄干了才让我睡觉。〃我回忆著过去，嘴角不禁浮出一丝笑意。
〃後来你觉得我帮你吹头发也挺舒服的，一到夏天就一定要每天洗澡让我给你吹头发，像个小孩一样。再後来有了萱萱，你还跟萱萱争著让我给你们吹头发呢。〃丁兰接下了我的话。
〃我记得那时萱萱就说长大了要娶妈妈呢。〃
〃她也说过长大後要嫁给爸爸。〃
我和丁兰都笑了起来。j
丁兰突然停下了手中的活，趴在我的背上从背後用手臂圈住了我的颈项。
〃风扬，我一直都爱著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要怎麽做我们才能回到过去？〃
丁兰说著在我背後哭了起来。
我仿佛中邪了一般，伸手握住了丁兰纤细而粗糙的手。
〃我们复婚吧。〃
我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九月底的时候，我和丁兰复婚了，我们到民政部门领了结婚证。
然而几乎就是与此同时，一天下午我接到了一个班长打来的电话。
〃老师，周延凌失踪了！〃班长激动地在电话彼端叫著。
〃什麽？！〃这些日子里一直心如死灰的我终於有了一丝情绪的波动。
〃他恢复得差不多了，其实早就可以出院，可是他说自己没有地方去硬要在医院里住下来才拖了那麽久也没出院。我看他近来情绪很低落，就一直很担心他会出什麽事，没想到现在他居然不声不响地偷偷离开了医院。老师你知道他会去什麽地方吗？〃
〃我不清楚。〃
〃现在还有一大笔欠医院的医药费。。。。。。〃
〃我来付吧。〃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没关系。〃
我说完挂了电话就赶到了医院。
周延凌离开医院的时候什麽也没拿，他也确实没有可拿走的东西。我看著空荡荡的病床，心的角落似乎也碎了一块。
虽然周延凌对我那样决绝，可我无法对他绝情。再说我作为他的老师，也有义务把他找回来。
於是我和班长跑了许多地方，我甚至还专门去周延凌的家跑了一趟，可都是一无所获，最後，我和班长也不得不放弃了寻找。
可是每次我去三年五班上课，看到教室最後一排角落的那个空荡荡的位置，心里也会觉得一阵空虚。
我的心仿佛随著周延凌的消失而死去，虽然复婚之後的日子平淡而温馨，这也正是我过去一直追求的家的感觉，可是现在的我已经无法从中感受到幸福。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人，漫溢在心间的感情只要稍微触碰就会爆发出来，让我痛苦得无法呼吸。
我本以为一个幸福的家庭可以为我抚去心里的创伤，可结果却事与愿违，我的心破了一个大洞，怎麽也找不到修补的方法。
时间悄然过去了一个月，几乎没有人再提起周延凌。
只有我还是每夜每夜地在梦里看到周延凌，每次从梦境中醒来我总是泪流满面。而白天里我也总是想他想到失神，我甚至会在空闲的时候继续四处找他，我只想知道他失踪的这些日子都去做了什麽、过得好不好。
这天下午放学，我正准备去接女儿放学，路过学校办公大楼的时候，突然听见楼里的大厅一阵吵闹，没多久一个人影急匆匆地从楼里跑了出来。那人跑得太急，发现我的时候他已经来不及躲闪，和我撞了个满怀，我一时反应不过来，被他撞得跌倒在地。
〃老师？〃班长看到我的表情又惊又喜。
〃你做什麽？怎麽跑得那麽急？〃这实在不太像班长的作风。
班长看看我又回头看了看办公大楼的入口。
〃老师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班长严肃地看著我。
〃什麽事？〃
班长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这时我身後突然传来一个充满怒意的男声。
〃唐耀明你敢打老师我要给你记过处分你！〃
我回头一看，是已经被调去管行政的李老师，他捂著自己的脸愤怒地看著班长。
〃随便你！像你这种人根本没有资格当老师！〃
〃那个小杂种给你了什麽好处让你那麽帮他？〃
〃他是我的朋友，我不许你侮辱他！〃
班长愤怒地说著又一拳挥到了李老师的脸上，然後拉著我跑向体育场边无人的空地。
〃你到底怎麽了？你们刚才是说周延凌吗？〃
班长点了点头。
〃秦老师你刚才也听到了，那个李老师实在太侮辱人了！难怪周延凌当初会找人揍他！〃
〃他都做了什麽？〃
〃我不知道，但是今天我去政教处交帮刘老师交成绩单时，那个李老师正好在办公室里数落周延凌。我听了他的话才知道原来他非常看不起周延凌，而且他以前帮周延凌补习的时候竟然还当著周延凌的面说过一些非常伤人自尊的话，我听不下去就揍了他。〃班长说著气得浑身发抖。〃我以前真的不知道周延凌的家庭是那样的，他从来没对我说过。我辛辛苦苦地照顾了他那麽久，现在他又不声不响地跟我玩失踪，那个混蛋小子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他的朋友！〃
〃你当然是他的好朋友。〃我安慰性地拍了拍班长的肩膀。
〃老师我们去把周延凌找回来吧！〃班长抬起头认真地看著我。
〃可是我们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去了哪里。〃
〃我听那个李老师说他昨晚在市中心的夜市看到了周延凌。。。。。。他。。。。。。他和一帮小混混在一起。〃
〃是、是吗。。。。。。〃
〃老师你不会放弃周延凌的对不对？你一直都那麽关心他、爱护他，他也很喜欢你，最听你的话。〃
班长充满期待地看著我，我只能苦笑。
〃那是以前，现在不可能了。。。。。。〃
〃怎麽会不可能呢？老师你不知道周延凌把你看得有多重要吧？他对你的喜欢简直到了不正常的地步，所以那时我才会怀疑你们是不是有什麽特别的关系。〃
〃可是。。。。。。〃
周延凌重视的不是我，而是在我的胸口跳动的心脏；他喜欢的更不是我，而是我现在的心脏的主人。
〃老师，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啊。只要你去找他，我保证他一定会回来的。〃
我犹豫了许久最後还是答应了班长的请求。
晚上，夜幕降临之後，我非常不安地出了门，目的地自然是市中心的那片繁华夜市街。
对於能不能找到周延凌，我心里很没底，更遑论劝他重返课堂，我几乎不是抱希望。但是我太想见他了，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也好，所以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就不想放弃，尽管我知道我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他见到我一定会躲我躲得远远的。
我一个走在拥挤的夜市街上，身边都是成群结伴的年轻人，路边的摆摊的小贩们还不时地大声吆喝著，空气相当污浊。我独自一人努力地在拥挤的人群里寻找那张我最思念的面孔。
可花了半个多小时我好不容易走完了整条夜市街，最终却是一无所获。11月的天气十分干燥，我走得有些渴了，於是走向街角的那家凉茶铺。
凉茶铺门口的烧烤摊点前围坐著一群吵闹的年轻人，他们在喝酒，有人喝醉了还不时地乱叫著。这些人穿著打扮也十分诡异，一看就知道是一群街头混混。
我小心翼翼地从他们身边走过，不想去招惹这帮人。可走了几步，我才想起了什麽看向了这群吵闹的年轻人。就在我转过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对面坐著的人就是周延凌！
只见他一手搂著一个女孩和她们调笑著，他的样子看起来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还不时地往两个女孩身上蹭。看到这一幕，我的眼眶竟热了起来，心里像被人用力撕著扯著。我无法动弹，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我就这样一直自虐地站在周延凌的对面目不转睛地看著他的一举一动。
许久，周延凌终於感受到了我的存在，他抬起脸来，正好对上我的眼睛。
他面无表情地和我对视了一会，然後他突然笑了起来，向我挥了挥手，接著又转头和靠在他怀里的两个女孩说著什麽，那两个女孩闻言也笑著看向了我，周围的人注意到了他们的视线，纷纷看向我。
〃你是我们阿凌的老师？哎呀，长得真是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一个比我矮了一个头的男孩向我走了过来，他看著我的眼神有明显的敌意。
〃我这辈子最他妈讨厌的人就是老师！全他妈的都是败类！〃
男孩说话的时候周围的人也跟著起哄，接著又过来了几个人把我拉到了他们中间，我完全摸不透他们想做什麽。
〃你既然是阿凌的老师，就让我们敬你一杯吧！〃
有人给我递来了一杯啤酒然後硬塞到了我的手上。
〃喝喝喝，快！〃一群人在旁边起哄。
我根本不能喝酒，随便喝几杯啤酒都会醉倒。可我看了看手里的啤酒，最後还是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好！再来一杯！再来一杯！〃那些人还不满意继续起哄。
有人又给我倒了满满的一杯递过来。我虽然接了下来，但不禁为难地看向了周延凌，只见他正忙著和身边两个女孩说话，根本没有看我。
我心里一口气不顺，仰头又是一饮而尽。
可是当我喝完了这杯，周围的人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只见不远处突然来了一群人，他们手里拿著铁棍炫耀似的搭在肩膀上，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大哥，就是这帮人上次砸了我们的场！〃一个头上和手上都扎著绷带的猥琐男人像只哈巴狗一样靠在他口中的大哥身边说道。
〃你们这群小鬼毛都没长齐，也敢砸我的场！〃那个大哥说著，将手里的砍刀一下狠狠地插在桌面上，明晃晃的刀身在桌面上摇摆了一下才静止下来。
〃你妈的毛才没长齐！龙哥是我们老大，他吩咐我们砸谁我们就砸谁。〃周延凌说著站了出来说话。
〃操他妈的，又是那个乔正龙！难道老子还怕了他不成，今天非教训教训你们这帮兔崽子，当老子是好惹的麽？〃那个大哥指著周延凌的鼻子怒道。
周延凌没有半分惧色地拍开他的手。
〃有种你他妈就上！〃
〃该死的死小鬼，看不起老子麽？兄弟们给我上！〃
那个大哥向他身後的弟兄们摆了摆手，一群人就真的拥了上来打起来，场面顿时混乱无比。我站在这群人中间，只能看见棍棒和砍刀在我的周围挥舞。我从来没经历过这种阵势，心里不禁一阵发慌。好几次我差点就被突然挥来的铁棒和砍刀击中，我害怕得正想往桌子底下躲，可突然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臂拉了我一把，我抬脸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个说很讨厌老师的男孩。他不怀好意地对我笑笑，我来不及防备被他一把推到了交战正酣的两个人身上，其中那个手执铁棍的人看到我就举起了手中的棍子向我挥来，我条件反射地抬起了一只手臂去挡挥来的铁棍，然後紧张地闭上眼睛。
只听一个硬物的敲击声在我耳边响起，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我睁开眼睛却看到了周延凌的背影。
〃走！〃周延凌一边喊著，一边抓住我的手把我带出了交战的人群。
可是走出人群我才发现周延凌的额角在流血，难道是刚才他为了保护我才。。。。。。？
〃你受伤了。〃我紧张的绕到周延凌面前。
周延凌却面无表情地推开了我。
〃我不是说过再也不想见到你吗？〃
〃我很担心你。。。。。。〃
我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周延凌身後有几个拿著铁棍的人追了过来。
〃他在那！别让那小子跑了！〃
闻声，周延凌回头看了看身後。
〃妈的！〃
周延凌骂了一句，然後就拉著我跑起来。
我和他一直跑到了附近的一个小花园，後面的人还是穷追不舍。可没想到就在这逃跑的紧要时刻，刚才喝的啤酒的酒劲却犯上来了，我开始觉得脚底打飘，好像变成了武侠小说里会轻功的大侠，完全感受不到脚踩有在地上。
可是这种腾云驾雾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我就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老师，你没事吧？〃
才两杯啤酒而已，真的就让我喝醉了。我居然看到周延凌蹲下身子担心地看著我，他的眼底还流露著往昔的情意。
〃你受伤了。〃
我感到莫名的开心，说著就伸手摸上周延凌的额头，却被他抓住拉了下来。
〃你需要包扎一下。〃
我说完就开始扯自己身上的外套。
〃我没事，他们马上就会追过来了，我打不过他们，我们现在必须快跑。〃
〃不、不要。。。。。。跑了。〃
我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後脱下身上的外套，将外套披在周延身上。
〃有什麽事。。。。。。我。。。。。。我帮你挡著！〃我说完就用力地抱住了他。
可是他的身上还残留著刚才那两个女孩的香水味，他抱著两个女孩亲热的画面又清晰地在我眼前重现了，我不禁用力推开了他。
我转身就想逃，可手腕被周延凌抓住，他只是稍微用力，已经脚底打飘的我就毫无抵抗力地被他拉住，他拉著我走到一颗大树底下才停了下来，接著他的脸突然在我面前放大，我还摸不清情况的时候就被他用力吻住了。
我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不可否认我的心里有一分欢喜。
然而当我听到背後传来的脚步声和叫喊声时，犹如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周延凌不过是利用我蒙过那些人而已。
可是那些人走过之後，周延凌还是没有放开我。我被他吻得太久，突然觉得有些缺氧，结果眼前一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我醒来的时候，仍是晚上，昏暗的房间里只点了一盏小夜灯。朦胧中我看到我的眼镜就摆在靠床的板凳上，我立即伸手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