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再是巨额的交易对他来讲也不过是游戏。数目大一点的游戏罢了。
他喜欢赢家的感觉,可是也不怕输。只因他输得起。
这一刻,他却怕到浑身失去力气。
他怀里的这个人,是他不可以失去的。如果失去,他的魂会灭,魄会散。
他第一次那样害怕。害怕得掉下眼泪。
他什么都可以失去,只是不能失去传晖。
他可以输掉所有,却输不起这捧在手上也会颤抖的,唯一的爱。
传晖在持续的高潮中晕过去。
如潮的快感一波一波汹涌而至,密不透风地将他包围,将他淹没。
仿佛是到了深海潜水的极限。头顶是一层层压下来的石头般的浪,耳中是嗡嗡的回响,无法呼吸,无力言语,头脑却保持着一线的清醒。
一侧是极尽绚烂的光照,一侧是沉沉的黑暗。人在当中,被挤压得就要碎裂。
极致的快感与死亡和黑暗,原来,只是一线的距离。
昏沉中,传晖听到皓恩痛得好似玻璃破裂的声音。
接着,有滚烫的液体落在传晖的脸上。
那么烫的泪,似是要穿透皮肤。
别人的泪都是凉的。这个人的泪,却烫得使人痛。
传晖吃力地抬起手,想擦去那个人脸上,为他而落的泪。手却不听使唤。
传晖只得吃力地由声道挤出能让人听得见的声音,“我没事,歇一歇就好。”
皓恩听到传晖的声音,才醒悟过来自己犯了怎样愚蠢的错误。
他只想着让传晖体验到快感,却忽略了传晖受过伤的心肺,经不起这样持续的高潮。
血液急速下流,会引起心脏缺血和大脑缺氧。
他的卤莽,差一点儿就要了传晖的命。
皓恩顾不得穿衣服,翻身下床,赤着脚一路狂奔到储物间去拿了袋装的氧气和呼吸器。回来把传晖扶起,让传晖靠在他胸口吸氧。
吸了半袋氧,传晖缓过气来,示意皓恩将氧气袋拿开。
皓恩将自己的脸贴在传晖的脸上,“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我本来,是想让你舒服的。”
传晖把皓恩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问他,“你刚才出去裸奔了?”
“反正这时候不会有人上这层楼。”就算是有人,就算是户外裸奔,在刚才那样要命的状况下,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传晖忍住笑,淡淡地说,“就算没有人,不穿衣服跑出去,也很容易得感冒。”
其实传晖是真想笑。
这只小熊,稍微碰到点儿事,就好象天崩地裂、小行星下一秒要撞到地球了一样。
也只是他的事,小熊才会是这副傻样子。
在这世上,如果有个原本绝顶聪明的人为了你的一丁点儿事就急了、傻了,这说明,他的这辈子都栽在你手上了。
这时传晖却不敢笑。——当一个人把他的整颗心都悬在了你身上,你要考虑的东西,就变得异常复杂。
他的一生,你的一生,总和在一起,成了太庞杂的人生题目。
皓恩见传晖脸色恢复过来,抱传晖去浴室清洗。传晖泡在浴缸里休息的时候,皓恩自己也顺便冲个淋浴。
然后,把床单换了。帮传晖擦干身子抱上床,盖上被子。
再去客厅附设的小厨房热牛奶。
皓恩对伴侣一向体贴。
以前他虽然女友众多,却从没有怠慢过其中的任何一个。哪怕是已经分手的前女友,只要有事找到他,他也会尽其所能的出钱、出力,帮人帮到彻底。
他受女人欢迎,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是,传晖是男人。
他想对传晖好,却根本无从下手。
送花送钻石哄女人那一套自然是不适合,送跑车送别墅吧,人家该有的都有了,再送就是画蛇添足。飞机,这两个字最好不要提!
唉!皓恩只有在心里叹气。
在传晖面前,他的英俊多金,他的豪爽大方,他的所有优势与长处,统统派不上用场。
反倒是他赖在人家家里,吃人家的用人家的。难得人家过生日,他居然在床上过度剧烈地爱得人家缺氧只差点没呜呼过去。
他真是蠢到头错到底的混蛋加笨蛋。
热好牛奶,装在不会烫手的厚瓷杯里,拿去卧室。
皓恩帮传晖披上厚绒的睡衣,让传晖靠在自己肩上,这才把牛奶递到传晖手上。
“大晚上的,喝什么牛奶?”又不是哺|乳期的幼儿,早牛奶晚牛奶的。
“是睡前奶,帮助睡眠的。”
见皓恩用无比期待的眼神注视着自己,传晖只得拿起杯子。
传晖最怕的,就是皓恩那双能溺死人的眼睛。
被他那么一看,别说是睡前奶,就是毒药他也喝了。
“你在牛奶里放了什么?”
皓恩没想到传晖的味蕾有这么敏感。“呃,加了点儿……珍珠粉。”还是说实话吧。传晖的脸色,不大好看呢。
“珍珠粉?!”传晖差点儿没被呛着。
“这个,“皓恩一边拍着传晖的背帮传晖顺气,一边向传晖介绍珍珠粉的众多功效,“传晖不知道吧,珍珠粉有养胃的作用,可以治疗胃炎、一般胃痛、胃痉挛,又没有药物的副作用。传晖的胃不好,如果每天喝一杯加珍珠粉的睡前奶,三个月后就会自然痊愈。”
珍珠粉还有美白养颜的功效,对皮肤尤其好。
传晖那一身漂亮肌肤,当然要用高级保养品细心保养呵护。
可这一项功效,绝对不能在传晖面前提。——
48
临近中午,传晖被映在眼帘上温暖明媚的阳光唤醒。
睁开眼睛,先看到一双湛蓝如深海的眼睛,再略略侧转目光,看见枕边有一只丝绒盒子。
皓恩拿起丝绒盒子,打开,“传晖,这是我补送的生日礼物。”
是一对手表,珍珠白表盘,罗马数字。款式简洁凝练。
“这只还好好的呢,又买。”传晖现在用的这只手表,还是在星辉岛上皓恩给他的,防水防震,质量奇佳。
经过那样一番剧烈的海空震荡与撞击,手表的机械系统运行如常,时间精准到秒,仅仅是陶瓷表面上留下了几道轻微的擦痕。
传晖一直戴着那块表。
每次看到表面上的擦痕,传晖的思绪都会不受控制地回到那个灼热的夏天。
他与皓恩,从最初的沉默对抗到彼此间终于爆发的激烈碰撞,再到日后艰难痛苦的磨合与今日看似已经峰回路转的平静日子。只是几个月的时间,却象跋涉了许久。
如果没有表上那些擦痕作见证,他真会以为他只是做了一个波澜起伏的梦。
在私人岛屿上无端被囚,劫机,跳海,移植肝脏……他实在难以相信,这些大起大落的剧情,竟全是由他演绎生成。
他不会想到,只是一次任性的潜水历险,便改写了他的整个人生。
偶然遇到的这个人,如今已经牢牢锲入他的生命。
诺大的世界里,他不再是一个人。——
皓恩把丝绒盒子里的手表取出,一只戴在传晖腕上,一只戴在自己手上。
“这不是普通的手表。”皓恩向传晖说明,“里面有交互式的智能追踪仪和视像系统。”
皓恩做示范,“如果传晖遇到意外,按这个钮,我的手表就会震动并且闪现红光。反过来,如果我有事发生,传晖也会立刻知道。”
传晖看着腕上的手表,心里惊叹它的强大功能。
只要他戴着这块表,无论他身在何处,皓恩都能随时找到他。
科技已经精进到如斯地步。安全的代价,就是牺牲人类的隐私。
传晖原以为,皓恩给他的,只是普通的情侣表。谁知道,竟是捆绑式的……今后,他与皓恩之间,将是彻底的两位一体,不分你我了。
隐私这种东西,将不复存在。
传晖试着表上的机关按钮,似是不经意地问,“德力特到香港来了吧?”
皓恩身边的这个人,传晖只见过几次,却留下了“此人非常人”的印象。
回香港后,传晖着人几经调查,才知道这个人在上星辉岛之前,是美国中情局的高级特工。
虽是花了高价,得来的资料仅止于此。
这一对用途特殊的手表,立刻让传晖想起了皓恩身边这个背景不普通的人。
“嗯。”皓恩知道瞒不过去,点头承认。
“一共几个人?”
“四个。”
“让他们搬到家里来住吧。酒店总是不方便。”
他已经带着皓恩在外头露了面。皓恩的安全,他不得不考虑。
皓恩的身份,并不只是在交易所占几个席位的金融投机商那么简单。皓恩曾在极隐蔽的情况下,参与过政府金融防御系统的设计。
由于他身负核心机密,政府一直对他采取隐型保护。
香港本不是个太平的地方,又是个出入境管制宽松的自由港。
只怕皓恩前脚到香港,后脚就有各色人等跟踪而来了。
传晖的担忧不是没有根据的。
自从皓恩来到香港,望海居周遭便时常有来历不明的车子逡巡徘徊。
让德力特一班人住进望海居,也是为了缩小反监控的范围。
小心驶得万年船。
皓恩既来到香港,他便得对皓恩的安全负责。
沈家虽然已经洗手上岸,但在黑白两道的人脉与影响力仍然一如既往,起码在香港这个码头,沈家着意要护着的人,还没人敢随便动。
49
传晖主动提出让德力特一行人进驻望海居,欢喜之下,皓恩立刻打电话通知德力特。
“德力特,我要的东西都运来了没有?”
“早运来了,存在机场的仓库。明天就去提货。”
周末过完,传晖回公司上班,皓恩则留在家里等着安排德力特一行人搬家。
到传晖下班回家,发现望海居的大门外横着一辆载重十吨的货车。
传晖只得把车子停在路边,下车步行。
由货车上搬下来的,一只只皮箱、纸箱、硬木箱由十来个搬运工人联手传递,形成一条川流不息的运输线。
那景象,只能用“浩浩荡荡、蔚为壮观”来形容。
管家吴伯,厨房的小顾、阿顺,洗衣服的李嫂,看园子管花草的秉叔,一干人聚齐了,都抄着手伸着脖子站在园子里看热闹。
“看见没有,人家喝的矿泉水,都是用玻璃瓶装的,从法国空运来的。”
“皮箱里是衣服。好几十个皮箱呐,啧啧。”
“李嫂,你以后洗衣服要注意了,人家用的床单是真丝的,不能用洗衣机洗,更不能用洗衣粉。”
传晖实在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他从来不会对家里的工人说重话。可香港好歹也是个国际大都市,不至于连人家的行李也要这样大规模地围观吧。
“我回去做饭了。”
“我还有衣服没洗。”
见主人已经下班回家,一群人才各自找借口作鸟兽散了。
传晖摇一摇头,顺着掺杂了人声喧哗的运输线走进屋。
德立特正站在门口,指挥着货物的中转。
看见传晖,德立特笑着点一点头,“公司的事忙完了?”讲的竟是标准的国语。
果然是间谍出身。到什么地方讲什么话,不仅语调纯正,连讲话的方式都同当地人一无二致。
“皓恩呢?”传晖也点个头,笑。
“在楼上清点他的宝贝吧。”提到皓恩,德立特显得口气熟络,不似一般的主雇关系,倒象在说比自己年纪小一大截的兄弟。
传晖上楼,在距离卧室最近的储物间找到皓恩。
储物间里多了几只外形与冰箱一致却是专门用来存酒的低温酒柜。
皓恩站在酒柜前,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柜中陈列的香槟,无限陶醉地低吟,“酒是五彩的溪流,酒是梦寐的人生。”
享乐主义的代表,英国名相邱吉尔说,“美好的生活等于阳光、空气、好书和法国酒。”
和阳光、空气、好书并列的,不是水。是法国酒。
皓恩将他最喜欢的玫瑰香槟自酒柜里取出,放在唇边轻轻亲吻。
隔着玻璃,也能嗅到玫瑰葡萄、橡木与酒的香气。
看着美酒不能饮,就象美人在怀不能碰。真是心痒的要死。
“玫瑰香槟,我的初恋女友最喜欢这个牌子。”是喜欢这种调调。
传晖还记得那位被外界誉为“传讯之花”的美女说的话。”香槟不是酒,是奢华的生活。”
那位美女在移民去澳洲之前与传晖道别。
“传晖,你样样都好。可是,你没有更多的时间给我。”语气那样怅惘。
那时,公司正筹备在美国上市,忙得翻了天。
他真的没有时间。——
他知道是他爱得不够,或是根本不爱。
没有时间,是最堂皇的借口。
“传~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皓恩赶紧将酒归回原位,向日葵一样迅速向着光源看过去。他的光源,只能是传晖,传晖在哪里他就朝哪里仰望。
传晖走过去,手指在酒瓶上弹一下,“今晚PARTY准备开的香槟?”
“不开PARTY,也,不喝酒。这个,是送给伯父的。”
“哦?”传晖挑一挑眉,“我老爸不喝这个酒。如果你有陈年白兰地的话,改天倒可以送一瓶过去。”最好连酒带藏酒柜一起送走。免得这家伙惦记得难受。
“有,有。改天送。”皓恩返身抱住传晖,“今天我做铁板烤鱼给传晖吃。”
50
小小的电磁烧烤炉是皓恩特地叮嘱德力特从法国空运过来的。
吃饭的时候,将炉子放在餐桌中间,现烤现吃,与韩国的铁板烤肉颇有异曲同工之处。
皓恩先烤些小牛肉给传晖垫底,再烤些切成片的海白菜,与小牛肉一起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