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语中国读者
通过本书,我想探究的是超出我们眼下生活的实在,而信心便是我们对这个实在的希翼之根底。如此,我们才能面对苦难以至死亡,因为我们知道,这二者都不是本书故事的结束,而是一个更伟大故事的开端。
我真诚地希望,透过本书人物所面对的一切,读者得到的将是鼓励和生活的勇气。
麦卡斯克
书中人物
摩西——基督教地下抵抗组织的领袖之一。
以利亚——基督教地下抵抗组织的领袖之一。
路加——前教士,因受洗脑而看上去神志不清,但却又往往像是先知。
山姆——前大学教授,因信仰而受迫害,其思想探索反映了基督教的意义。
艾米——基督徒,一个美丽的纯洁的姑娘。
玛丽娅——基督徒,一个备受苦难的中年妇女,她反映了圣母马利亚的影子。
提摩太——爱称为提姆,玛丽娅的儿子,他的死隐寓着罪恶势力下无辜者的牺牲。
露茜——基督徒,一个正直的中年妇女。
彼得——基督徒,露茜的外甥,热情、单纯,他没有耶稣门徒彼得的犹豫,却有使徒保罗的勇气。
贝克——银行家,他的身上主要反映出人类的缺点,但又保留了最终获救的一点良知。
克莱尔——一个迫害基督徒的年轻人,新政权宣传的牺牲品。
鲍比——一个迫害基督徒的年轻人,他身上更多地体现人类本有的良知。
斯奈特——特种部队的负责人,宗教迫害狂。
威廉——斯奈特的副官,新政权培养出来的冷血动物。
第1章
傍晚的薄雾透过那又高又窄的窗户一点点渗进屋里来。雾气把监狱食堂里灌满后,便从所有的门洞往各处飘去。冰冷的石头墙、四面完全由石条垒成的监狱、监狱中的犯人,还有他们跟前的食盘、笨重的金属桌子——这一切都像是墨菲喜欢的黑白电影中某一部的一个场景。墨菲回到了过去,当他们首次给他施行电击疗法的时候,那些旧影片看上去简直真实得可以用来包在手上。而这些曾经是他的全部生活。
“我是什么人呢?”墨菲走进食堂时还这么想。他把裤子往那总消不下去的圆圆肚子上方提了一下。“我究竟是乔治·拉夫特呢,还是吉米·卡尼呢?”他往右边瞟了一眼,确信芬尼斯已在放哨的位置上,然后又看看左边和头顶上,确信警戒监视器还在屋角落上歪斜地挂着,那是今天早上的一个投球造成的。“也许我是墨菲·博伽特吧。”他穿过食堂,但不能呈直线地走过去,因为厅堂里面摆着桌子,他得从桌间绕着穿过去。这样,他行走的样子看起来便有些像电影《卡萨布兰卡》中里克。他的眼睛落在史密斯先生身上。他正俯在自己的盘子上方,背影轮廓像个大问号。史密斯是新来的,但他只是毫不起眼的小人物,算不上什么。墨菲清清嗓子,然后沉重的身体在史密斯傍边坐下来。史密斯的叉子刮着金属食盘,像是指中刮过黑板。墨菲又瞟一眼芬尼和边上的卫兵,他的手支着腮帮,背则顶在桌子边上,这样他的脸便冲着看不见史密斯的那边,他不想做出是在对他讲话的样子。他又分明感觉到自己显然是在竭力装扮一个并不想要装扮的角色。他不想那么做,可恰恰显出那种样子。
史密斯疲惫地抬起头来,一言不发。至少不是用他的嗓音说话,而只是用眼睛透露出了他的意思。墨菲可以肯定,那只是一种绝望的神情,同所有送到这个感化中心来的犯人没有什么两样。就好像有什么人把这监狱四周墙上浸透了的苦难,全挤到了史密斯的眼睛里。墨菲放弃了他装出来的外表,把脸转过来看着史密斯,好像他说了点什么,其实这只是无言的误会。
墨菲用他满是尼古丁的嗓音轻柔然而严肃地说道:“格兰达,在办公室……”史密斯心不在焉地用又子戳着皮革一样硬的面包皮,机械地跟着说“格兰达……”。
“她偷听到恰普曼——他是典狱长——和特种部队斯奈特上尉的一个电话。你也知道我的意思,你妻子,她知道你在这里。”
史密斯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惊奇来,他耸耸肩,那意思是说,他们总会用什么方法知道点什么的。或迟或早,他们最终都能探听到任何情况。
“我想他们会把你的指纹弄回中心去,找个人做指纹核对。”墨菲咳嗽的声音很沉重,声音从气管深处发出来,“斯奈特明天会来带你,但他不希望别人知道他来这里,那怕是这里的狱卒也不想让他们知道。他担心他们多嘴多舌,走漏了消息。我猜他要使你大吃一惊呢。”史密斯没有任何反应,他放下叉子,把盘子推开,站直身来走了。然后他很快地抬头瞟了一眼,仿佛得有人在盯着他。墨菲从史密斯的肩上看过去,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引起了史密斯的注意。在桌子的那一头坐着一个干瘪的老头。两个人互相对视了几秒钟,脸上却没有一点表情。
“这是什么人?”史密斯低声问。
“我们称他教士,以前他是教士。”墨菲屈着一个指头碰一下额头“他已经接受了多次电击疗法。明天他们就要放他出去了。”手轻轻地挠挠脸上刚长出来的胡子茬。那样子好像他要说什么,然后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们有一个计划准备把你弄出去,”墨菲说。
“只是我?”史密斯问。
墨菲优雅地一笑,说:“通道只能容一个人。”史密斯的手紧紧地握住桌子边,那样子像是抬着一个装炸药的箱子。他的声音低下来,“任何人帮我逃走,都会被处死的。”
“可你怎会觉得,不如此他们便不会杀掉我们呢?”墨菲说,“要知道,你实在太重要了,我们一定得把你弄出去。”
这几句话在空中悬了一会,然后象沉重的水泥块一下子从空中掉下来,正好落在他们中间。史密斯的眼睛——它们满是青瘀,眼角上还有伤口——看着墨菲,“放弃这计划吧,我不想负这么大的责任。”
“这事我已经告诉你了,随你同意不同意吧。”墨菲用一种豪侠的大包大揽的态度说道。那种态度使人想起电影《基拉戈岛》中波吉对罗宾逊的所做的事。①史密斯的手仍然握着桌子边缘,眼睛盯着自己的手,好半天一动不动。
①《基拉戈岛》原为马克斯威尔·安德逊的诗剧悲剧,发表于1939年,剧中描写了一个象征邪恶势力的流氓。后拍成电影,由著名影星博迦特和洛伦·巴可主演。
墨菲觉得不舒服又有点绝望。人们都知道这个史密斯是勇敢无畏的人,认为他就是《海狼》里的埃洛尔·福林。他打算干什么呢?难道他要做的仅仅是不引起看守们的怀疑吗?恐怕也就是这样了。史密斯这是故做高尚,是故作骑士风度:像史密斯这样的人是不愿意别人为自己牺牲什么的。什么负担他都要自己来扛。“这才是我这样的大丈夫男子汉理所当然应做的,何须别人来担当呢?他们可以折磨我,甚而可以打死我,那样倒可以鼓起人们的士气,可以打破这人间地狱的沉闷。”
“你不知道……”他的声音到嘴边便消失了。
墨菲确信史密斯不会再说什么了,便朝他俯过身去轻声说道:“行动是在晚上熄灯以后……”史密斯甚至没有看一眼墨菲,他的神情,他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远处,那意思就像说:他根本不愿意了解所说的计划是什么,会有什么内容。墨菲有点给激怒了。这本来应是一个非常妙的计划,比以往用电冰箱之类的东西偷偷把囚犯弄出狱去高明多了。他那次为了这一愚蠢的行动挨了一顿毒打,又给关了30天的单独禁闭。他本来会平安无事的,如果不是那人咳嗽的话。
可今天面前的人是波吉似的英雄,而这种人是不会愿意这么逃走的。“……我们沿来沃河一直走到文洛加大瀑布,到那儿有人会来接你,你还可以继续你的事业。”
史密斯转过身来瞪了他一眼,说:“我要做的只是不得不做的事。”那神情仿佛认为墨菲所说的只是一种诅咒或不详的话语。
这只是一种墨菲根本不知道如何解释的说法。在这一幕黑白电影中,这人究竟担任什么角色呢?他是说他担负了同吉米·斯图亚特一样的责任吗?或者他仅仅像《正午时分冲的加利·古柏?要不他只是像辛·康纳利一样,小心翼翼地不肯泄露自己计划?墨菲想了半天也无从将他归类。莫非波吉同吉米·斯图亚特、加利·古柏或者辛·康纳利都合作拍过电影?墨菲当然觉得这不可能。
墨菲听见芬尼咳了两声。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看守已经在注意他们的谈话了。他站起身来,他本来希望自己对于史密斯的在这一时刻的用意会清楚了解的,但这个温和而平易的面孔,还有那双殉道者才有的眼睛却什么也没有透露给他。
等史密斯再次从饭堂的桌子之间走出去时,墨菲想:唉,他应该有一套白色的燕尾服……他总无法摆脱这样一种感觉:史密斯所说的并不真是表明自己的责任,而是一种回避。墨菲在史密斯快要转过饭堂的拐角时,最后瞥了一眼当时的情景。
桌子另一端的那个老头站了起来,史密斯盯着他看。他们的嘴唇都没有动,但墨菲可以肯定两人之间已经表明了某种意思。
第2章
罗伯特·斯奈特上尉是现政府特种部队的指挥官。他正乘车急如星火地赶路,离州立感化院只有最后的五英里了。他盯着方向盘后面的速度表,现在的时速是每小时七十英里。斯奈特对他的副官威廉转过脸来,“你不能再快一点吗?”
威廉从眼角瞟了他一眼,好半天才说,“我想我们总得活着赶到那里吧,你看看这一段路……”
“别管什么路了,”斯奈特说,“你这人,从来只肯做四平八稳的事。”
他们的车飞快地从已经枯死的玉米地边驰过。远处地平线上只有孤零零的几枝树,那些丫权古怪地指向天空。这是一个寒冷的秋日早晨。树叶早就落光了。通常被灌木和植物掩着的铁丝网,现在已经赤裸裸地暴露出来。远处还可以看到一排排的营房,像是在暗黝黝地海面上的星星点点分布的船只。
斯奈特在焦躁不安地座位上扭动身躯。一会儿攥紧拳头,一会儿又伸开五指,时不时用手掌抹抹他红色的头发。“你是不是放松一点?”威廉已经注意到在整个飞行期间和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当中,他都一刻不停在动来动去。
斯奈特坐直身体,后脑勺往后靠在廉价的塑料椅背上,尽量向前伸直腿,把手放到兜里,“马上就到了。你来不来一片薄荷提神?”
“在你兜里揣了多久了?”
“一星期吧,我不知道。”
“不用了,谢谢。”
斯奈特把一片薄荷放到嘴里。“一分一秒都别放松。要不是那几个乡巴佬好久都核对不出指纹来,我上一班飞机便赶到了。他们抓住他多久了?两天?像这样的失职,我简直不能容忍。”
威廉对这点知道得很清楚。“也许你应该让人把他单独关起来,恐怕这样牢靠一点。不知道他们这感化院里有没有单人囚室,有吗?”
“开玩笑,单人囚室总会有的,应该别给他任何吃喝的东西,让他饿着。这地方总不是最好的安全中心。”斯奈特解释道,“嗯,没有特别的监管,他那些蟑螂便会从缝隙里钻出来,把他弄走。”
威廉的脸上掠过一丝笑容,“蟑螂?这倒是个新词儿。”
“正是,”他的头说道,“他们是蟑螂,一到夜里便偷偷摸摸出来活动,躲在墙后面,等你睡着了,甚至敢从你的脸上爬过。而每次你以为你已经踩死了他们,摧毁消灭了他们,又有一批新的冒出来。他们的顽强真让人心烦。”
两个人再一言不发。威廉还记得小时候听人说过有关基督徒的事。这些人在当时是被认为受了某种哲学的蛊惑,是某种崇拜团体的成员。在他看来,有什么人会愿意做基督徒呢?这是一些可怜的家伙。最好的态度便是不去理会他们,到一定时候他们也就消失了。他觉得纳闷,怎么这些人又变成了要被踩死的蟑螂了呢?他真希望自己的历史知识不至于这么差。
他的长官在旁边一会儿打开手套盒子,一会儿又把盖子盖上,他一言不发地悄悄注意着。斯莱特这次的急躁有些乎寻常。看来这个犯人不是一般的家伙。斯奈特肯定认为这对他自己是事关重大的一天哩。
“你认为他们会为这事给你晋升吗?”威廉问道。
“我才不在乎哩,”斯奈特耸耸肩,一边掏出移动电话,看着兜里掏出的记事本上的电话号码,开始拨号。“先给他们打一个招呼,就说我们就要到了。”
一阵车载电话的轻轻啸叫声,电话通了。铃声在典狱长伯纳德·恰普曼的屋里响起来。威廉在两年前见过恰普曼,那时是执行另一次公务。他还记得他那圆圆的胖胖的身材和狄更斯似的络腮胡子。从车前控制板上的荧光屏上现出来一张圆脸,这说明威廉的记忆力还很准确。
可以预想得到,那个恰普曼要是听到了是谁在这一端说话,肯定先有一个立正。但他却只是说:“长官,只要我知道,”他的声音低下去,像是嘟哝。他用手抹掉嘴角沾着的一点鸡蛋。他的早饭肯定给这个电话搅了。
“只要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呢?”斯奈特不经意地问道。
“你们不是还要有六七个小时才到吗?”恰普曼像是在抱怨地说。
“我的表大概停了。”斯奈特撒了个谎。他总得找个借口说明自己这么慌忙火急地赶过来。本来可以告诉他,让他看好那人的。他的脸绷得紧紧的,没有一丝表情。
“是的,长官,他们特别给我打招呼……”
“对不起,你可能搞错了。你准备一下,等着转移犯人吧。”斯奈特说道。
“但是,这是没有先例的,是不合规矩的……这种时候转移犯人,”恰普曼有点犹豫,结结巴巴地说,“看守们要到九点才到齐呢。”
斯奈特朝着荧光屏俯过身去,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恰普曼,我们一再一过一五一分一钟一就一到。这是有关国家安全的大事,你可把犯人看好了。”
恰普曼的下巴都垂了下来,赶紧说:“是,长官。我会按您的……”
突然话筒里冒出警笛的尖啸叫声,威廉皱起眉头,“究意在搞什么鬼!”
“是警笛!”恰普曼失声大叫,在荧光屏上转过身去。话筒里一阵噼啪声,然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斯奈特一下关上通话器,说“快。”
☆ ☆ ☆
斯奈特和威廉赶到感化院,那里警笛疯狂地响着,一片混乱。在斯奈特的厉声催促下,威廉的汽车一头撞进大门。车还未停稳,斯奈特便纵身跳下车去,一把抓住旁边的一个看守,“发生什么事了?”
“一只耗子!”那当兵的赶紧说道,然后便同其他的看守朝牢房冲去。
斯奈特还没有走进恰普曼的房间便听见他在咆哮。进屋后看见他地手拿着电话筒,一手拿着步话器。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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