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渡口只有不到十里远了,甚至长江的水汽已经温润到脸上,江中的桅帆遥遥中依稀可见,但唯一不和谐的事儿就是前面路两侧那一小片树林。
“嗖”一声响箭钻天而起,就在车队刚刚经过树林的时候,“抢啊”骤然有人发喊,好似每棵大树后面都有人影闪动,不等黄蜂卫抽出腰刀,那些影子已经到了切前
“快跑”这是吴广的第一反应就在一道寒光划到面门前的刹那,吴广双眸眨都不敢眨,一个铁板桥就仰躺到马后臀上,刀刃距离鼻尖一寸远堪堪避过。腰间用力再弹起时,吴广撕扯缰绳的动作远比抽出唐刀麻利,仗着铠甲精钢的坚固,后背上硬生生强挨了一记势大力沉的狼牙棒闷声咽下一口逆血,吴广腿肚子较劲儿向后就窜。
主将逃逸,黄蜂卫各个无心恋战,唐刀磕飞刺来的尖刃,就算力量强过对方也不能等着被围攻啊,纷纷拨转马头赛跑,对一百头好牛毫无眷恋哪怕还没看清的这些劫匪的破枪根本奈何不了自己的铠甲,照样儿犯不上费那个力气,滚滚铁流杂乱的跑掉,倒是马蹄践踏下死伤了十余名劫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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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李璲三计安天下()
空有最坚固的铠甲、最犀利的武器,仪王麾下传说中的战士,就这么轻易的被一群路霸杂乱无章的突然出现给吓跑了劫匪们还没杀过瘾呢,就直接开始庆祝胜利了,纵声长笑远远的在黄蜂卫身后响起,即便渐渐听不清了,那风中的嘲笑还是紧跟不舍。
黄蜂卫甚至都没来得及动用诸葛连弩,更忘记了袖口内有霹雳雷火弹,就一口气跑回了泰州……跑回海边向仪王领赏去……没错是领赏因为吴广不是忘记了犀利的武器,而是不能吓跑来之不易的劫匪所以只能自己被吓跑了。
星空下,李璲站在海边的崖壁上,终于听到吴广带回的消息,在静寂的海风中安详的舒了口气,好像放下了一件心事,只问了一句话:“对方情况如何?”
单膝跪在碎石嶙峋的崖壁间,吴广很清楚殿下所问‘情况’二字指的是什么,早就整理好思路回禀:“能提前封锁道路说明有势力,能选择光天化日之下动手说明有智慧,能把剑尖近到属下的鼻尖前说明不是普通山匪所以属下没有对抗直接把盐车扔了。”
那就最好了
若是真正的山匪抢劫,那肯定运回山寨藏起来,那就白瞎了自己的计划,只要不是山匪,随便是那方势力,这么多车白花花的盐就是白花花的钱啊定然要销售出去。到时候……哼哼,那可是没提炼的粗盐呢……李璲欣慰的点点头,今夜可以安心睡个觉了。
第三天一早,李璲还没起床,茗烟大惊小怪的公鸭嗓就撕裂了美梦,使劲推搡李璲、强行把他眼皮支起来,叫道:“殿下快醒醒吧夜里进来贼啦你看看啊可真不得了,守卫森严的呢怎么床头就多了个竹筒子”一边喊一边顾不得穿衣服就开门往外跑,看看吴广他们是不是死绝了。
“什么贼啊不拿东西还送东西的?”李璲惺忪着睡眼不急不慌的,叫回茗烟给自己更衣,很平常的摘下竹筒双手一拧,就拔开了,里面短小的一张纸条上区区一句话:苏州百家盐铺同时销赃
茗烟给李璲披衣服的时候探头看了一眼,才聪明起来感叹道:“这是南将军来过?呃……岂不是都被他看到了啦呜呜。”竟然害羞的吧嗒吧嗒掉起眼泪来。
李璲笑着用衣袖给他抹眼泪,直到把脸上的粉都抹花了茗烟才反应过来,骂一句讨厌自顾去洗脸,不过没了脂粉倒是体现出了刀削斧刻般的脸型更帅了些。茗烟那里扑棱着水盆含混不清的说:“殿下您越来越坏了,苏州恐怕会见血光的,那些盐商会被愤怒的百姓灭门。”
“自作孽嘛当然不可活了,你就别同情心泛滥了,你该同情那些将要吃坏肚子的百姓才是”李璲来到他身后,把绢帕递过去让茗烟擦脸,这才就着他用过的水自己也简单洗一把脸,算是清醒清醒就好,吩咐道:“盯紧那些苏州的盐商,遭了难之后应该就会替咱们揪出幕后的总瓢把子了哼……”
“那现在干什么?”茗烟懵懂的过来给李璲梳头,李璲端坐好无聊的说:“现在梳头啊,然后吃早饭,然后等消息呗”
“干等着还是傻等着?奴婢才不信您能等呢”茗烟给李璲扶正了五梁银龙冠,就准备去端银耳莲子羹了。李璲抻个懒腰站到门口吹吹清风,冤枉他的背影自语着:“趁等待的时间还得给朝廷写奏章呢……”
铺上纸,填饱了笔,李璲稍加动脑就提笔写下:
淮南道节度使、儿臣璲启奏父皇得知,西北用兵,国之大计,然青盐减运,根基动摇。各地井盐质量粗糙难以下咽,千里迢迢转运江淮又趁机抬价,致使江淮百姓苦不堪言自古未尝闻内忧滋长时而外战胜者,百姓虚萎间而劳作勤者,然朝廷日决千万大事难免不周之处,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就地取材解决江淮用盐之缺,请父皇怜子民之疲敝、开法外之恩情,允准璲晒海盐解燃眉,璲定当确保账目清晰恭迎盐铁司官勘察,为父皇江山永固计,儿臣竭尽所能,若取海之盐侥幸功成,则天下幸甚,百姓幸甚
李璲放下毛笔,吹干了墨迹,正好茗烟端着汤羹点心回来,就把这奏章交他发往京城去,这是典型的先斩后奏了。可以想见,那一句‘取海之盐’定然又要掀起轩然大波但李璲不怕,主意早就打定了,只要酸和碱的技术在仪王府,这海盐的成本定价就是自己说了算,盐铁司屁都不敢放
这封奏折飘飘荡荡进了长安城,又飘飘荡荡进了兴庆宫,平平整整的铺在李隆基的桌案上之前,已经在各位大员的手里飘荡了一大圈了。然后,就是沉默……每次遇到和李璲有关的事儿总是沉默,李隆基都快习惯了因为总是那么匪夷所思啊
“众位爱卿要是实在没什么看法,那好,咱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可好?”李隆基忍着笑和蔼的说。但久经官场的几位都知道这位皇帝喜怒无常,说翻脸随时会比翻快。几位众臣你看我我看你,心道再不说话不行了,什么叫当作不知道啊?那就是默许了呗您宠着自己儿子也不带这么玩儿的,贩盐的利润有多大?您打算都给仪王存私房钱吗。
“臣以为仪王璲虽说出于为百姓谋福,但置国家法度于不顾,这样的先例一旦开了将来后患无穷万万不能应允。”首先开口的是秘监杜鸿渐,义正言辞下掩饰着他的急切,谁不知道杜家就是最大的私盐贩子啊所以立刻有事不关己就巴不得看打架的人跳出来……太常卿房琯同样举着道德大旗说话:“国家法度,说得好啊,国家法度还不是为百姓谋福的?眼看百姓受苦也不肯让步的法度,哼,不要也罢”
“房大人说得好轻松呢,若是天下大乱了难道百姓不受苦吗?仪王璲身为节度使职责所在就是节度乱政的,岂可执法犯法?”既然有人带头开口,翰林侍讲韦承庆也就不在乎了,直接挑明了仪王的罪名。可这绝对是败着啊人家杜鸿渐就不明说,还先铺垫着为百姓谋福的话呢,你凭什么?果然,旁边一个冷冷的声音接口:“既然韦学士参奏仪王璲违法,不妨就请陛下派遣韦学士去淮南缉捕仪王璲问罪如何?”
这话出自信安郡王,韦承庆顿时哑火,撺掇谁去干那事儿自己都鼓掌,但让自己去那是万万不敢的仪王送来的百多颗人头还挂在刑部门口没烂透呢,韦氏一族无论如何不能去淮南,估计没见到李璲的面儿就半路上暴毙了。幸好韦见素挺身而出替他挡下:“韦学士并不在御史台任职,让他去淮南办差于理不合。”
“现在讨论的不是弹劾仪王殿下吧众位?仪王璲不是还没贩私盐呢吗”这回说话的是重量级的中令萧嵩,作为仪王璲的岳祖父,一句话就把话题扯回来了,出班启奏道:“仪王奏折上说得清楚,不是说了让户部盐铁司派人去负责相关事宜吗?仪王只负责生产不参与销售,那就是纳入法度之内了,有什么开不开先例之说”
萧嵩简直是和李璲心有灵犀李璲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嘛……堂上又开始沉默,李隆基早就困了,很厌烦这帮人回回就是憋着小算计来吵架,什么事也干不好现在萧嵩开口了,李隆基才说出自己的想法:“朕倒是很好奇璲儿有什么办法能让海盐可用?呵呵,户部的事儿户部自己看着办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用不着到朕跟前议,萧中指派合适的人去趟淮南吧”
这话等于就是恩准了李璲的请求了……萧嵩躬身行礼后转过头扫向众人,被看到的都浑身发冷,萧嵩嘿嘿一笑,指着最往后躲得厉害的一个人道:“韦坚大人,你对淮南道熟悉,劳烦你跑一趟吧”
萧老混账,你是不是太毒了?韦坚腿肚子都转筋了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韦见素再次挺身而出大叫道:“陛下明鉴,韦坚在神策军任职同样师出无名啊”出奇的是李隆基翻着白眼看屋顶的藻井没吱声,这可让韦见素的心刳叉咵叉的往下坠。
萧嵩却好似打了鸡血,袖筒中摸出一封奏表,恭敬的递上去道:“这是中省今早草拟的条陈,一致保举神策将军韦坚兼任户部员外郎,请皇上量才使用。”草拟政令是人家中省的职责啊,可这份早有准备可真是吓傻了姓韦的,这会儿才明白仪王璲已经成长到能千里遥控朝廷的地步,实在是晚了些
李隆基接过条陈稍稍扫了一眼做做样子,不等大臣再力争就轻声说:“中省举荐得当,朕准了,韦爱卿务必弄清十二郎晒盐的好办法哦,呵呵,都退下吧。”高力士扶着唐明皇已经离开御座,这决定,决定的真是简单粗暴啊……现场留下恍然大悟的人们,刚才还瞎讨论个屁啊,皇上和徐国公早就暗订了,现在是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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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万民伞罩住假清官()
萧嵩那张欠抽的老脸就不用看了,猜都猜得到其洋洋得意的劲儿,好几双眼睛转向黄门监裴光庭,那意思很明白的,你黄门省的职责是封驳谏诤、审核政令,即便皇帝下了旨,也要你裴光庭同意后才能施行啊,难道跳过你可以直接做事吗?
感受到那些目光,裴光庭似是刚刚睡醒,自言自语的嘀咕:“呦,下朝了呀?各位,老夫家里有事,先行一步了……”裴光庭头一个迈大步就往外走,那劲头明显是闪人了剩下这些三往下的官儿再次明白过来,几位宰相是早就串通好的。
“明早老夫为韦大人在十里长亭送行,呵呵。”萧嵩冲韦坚拱拱手,第二个走出政事堂。其他人没辙了也跟着都往外走,只剩下韦坚落在最后,哭丧着脸望向叔父韦见素。韦见素长叹一声道:“去吧,你自己小心些就是了,唉,我担心的是忠王殿下啊,最近确实太激进了,这明显是皇上借他们的手搞平衡”
韦见素伸手指指往外跑的最快的那几个大臣,韦坚无奈的点点头,看出那是皇甫惟明等太子的人,兴冲冲的去东宫报喜了。而韦坚的苦瓜脸已经没有人愿意看,即便第二天送行,也都跟送殡差不多。
而江宁城的淮南节度使府中,李璲早就不想朝廷的事儿了,因为要先接待一下意料之中的不速之客——江淮转运使贺兰进明——贺兰家的漏之鱼长安城里一把火,烧掉了贺兰家的底蕴:人和财,也烧掉了贺兰进明的理智。否则,今天他绝对做不出到仪王璲跟前兴师问罪的事儿来
“江淮转运使贺兰进明求见淮南道节度大使”这一嗓子远远从府门外传进来,即便隔着几重院落也是清晰可闻。李璲正打坐蒲团自己研究着围棋,被这么有底气的报名搅了兴致,第一个反应就是:好陌生的声音
果然,吴广匆匆趋步进来禀报,有个自称贺兰进明的四官在门外吵闹,李璲抬起头反问侍卫:“吵,本王听到了,闹,是怎么个意思呢?”吴广踌躇的耸耸肩,鼓起勇气还是实话实说了:“回殿下话,那家伙在数百披麻戴孝的百姓簇拥下,抬着几十口棺材来的。”
终于来了……这是李璲第一个反应,第二个反应是……原来是他李璲拈着手中的棋子,却并不准备起身,眼睛重新关注到棋盘上,淡淡的吩咐:“带他进来说话吧。”
“呃这……殿下,您不出去面对百姓的话,会不会反而显得咱们心虚?”吴广躬身试探着问,其实依着自己就该快刀斩乱麻,把这些人处理了得了,但看李璲脸上没有杀气,这才如此说。李璲心里想的角度却是不同,愚民好对付,大不了给几个甜枣,能用钱解决的事儿还是不动刀兵的好,所需要考虑的不过是要弄清楚这个贺兰大人哪里来的胆量罢了。所以李璲淡然说道:“所以本王让你带他进来,不是请他进来。”
这样说吴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大功夫,两名黄蜂卫推推搡搡一个官员进来,自然就是贺兰进明了。只见他依旧穿着改制前的红色官袍,可见是在暗示着什么,但脸上的惶恐之色却也不是装的,估计刚刚从高头大马上被吴广一个纵身掠过就薅了下来,还没缓过劲,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兴师问罪的突然变成束手就擒的了。自己的手下全是废物,那些准备闹事的百姓瞬间哑炮。
此刻贺兰进明清楚看到李璲鸟都不鸟他,自顾还在左手和右手下棋,义愤填膺中再提起勇气扯开嗓门喊了半句“本官此来为民请命的,不是来受审……哎呦”就被黄蜂卫一脚踹在腿肚子上,不想跪也得跪了。
吴广替仪王告诫他道:“殿下问你,你再回话没让你开口,你就跪等”气得贺兰进明双肩直哆嗦,腿不敢站起,也要猛抬头怒视,还想再争辩一下自己才是原告,吴广接下来的好心提醒就彻底打消了他的念头:“贺兰大人可知道扬州刺史上官芳,对殿下不敬的前车之鉴乎?”
太知道了,活活打死的贺兰进明的汗水这时刻可就浸透了。原以为煽动那些吃死人的家属来助威,自己这么大的砝码有赢无输,没想到仪王璲耍起光棍来那是真它娘的光棍啊可是……不对,这都它玛的凭什么啊贺兰进明再次清醒过来,扶正了自己的燕翅三梁乌纱冠,想张嘴又怕挨打。
他犹豫着,李璲终于把一枚棋子啪得拍在楠木棋墩上,斜眼瞟着他道:“泰州海岸晒出有毒的粗盐要运到江宁来,由本王亲手配制去毒灵药现制现售,却有人自作聪明,半路劫走粗盐做没本钱的买卖吃死了人,呵呵,淮南道的官场被本王一勺烩了,没受波及的就是转运司、河道督和按察使,贺兰大人,这三个衙门能调配数百壮汉的是哪一个?”李璲根本不问他外面那些百姓的话题,直接挑明了什么拐弯子、打机锋你都别想了,红果果的摊在桌面上。
天啊,这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纨绔吗?果然厉害贺兰进明退无可退,这时再说什么‘你别血口喷人’的话就没劲了,刚才双腿是不敢站起来,现在已经软的站不起来了,只能换个角度把问题的性质变一变:“朝廷法度所在不得私自贩盐,本官身为转运使有权扣押盐车、缉捕盐贩”
“照你说,如今盐贩就在你面前,你缉捕试试?”李璲嘲笑的摇摇头,看他还没上道儿,干脆道:“贺兰大人糊涂了啊,本王耐心给你说说,你看有没有道理哦……首先本王制盐不假但还没开始贩卖,就不算私自贩盐;其次你抢劫、哦不、你查扣到的是粗盐并不可食用,本王想说那是用来铺路盖房的你又能怎样?第三本王之所以还没贩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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