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最令他感兴趣的却还不是这二人,而是那个被毛毛虫眉死死护在身后的腰身有些粗壮的女人。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他和她的关系非比寻常,而把她带回去可能会是他最大的一个收获也说不定。
柯什日在心里偷偷的有些阴险的笑着,当逸风表情极为怪异的对他说不要伤害妇孺(那水桶腰女人是在场唯一的女子)的时候,他觉得他好像发现了某些足可以令他一解心头之恨的秘密。
没错他恨逸风,恨到咬碎牙床,不过若是仔细分析可能妒忌的成份要更多。就是这只可恶的毛毛虫从他的宫中救走了若梨,还搞了那么一出诈死计,害他痛彻心扉;也正是这个家伙暗杀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能工巧匠,最可恨的是他已经捉到他了,若梨却为了他不惜以死相逼的把他救走。
若梨是不肯嫁给他的,尽管他是全天下女子高高仰望却所求不得的一代帝王,尽管他觉得自己英武挺拔,睿智非凡,尽管他愿意把她捧在手心爱若珍宝,可是她却不要他。
他到底哪里比不上眼前这个粗眉阔嘴的家伙,若梨竟会选择嫁给他,甚至还曾经不惜性命的也要救他。
柯什日看着那个眼若桃花却异样精明的女子,还有那女子眼中毫不遮掩的对逸风呈现出来的柔情和关切,心中不觉替若梨不值。她舍命救回的男子,在战乱纷纷的时候,没有守护在她的身边,却是再为另一个女人而洒汗流血,而且那个可疑的水桶腰似乎在昭示着她和逸风的某种别样关系。
他突然很想知道,若是他只允许逸风救一个女人,他要救的会是哪个。
柯什日回头向铁男暗示了一下什么,铁男便离开了。于是他走到被绳索紧缚的逸风面前,冷冷的说到:“这一次,你,又落到孤王的手中了。”
“要杀要剐随你,但请你放了不相关的人,相信一代帝王也不会对区区妇孺动手。”逸风觉得柯什日应该至少可以放过小福。
柯什日笑了一下,笑容里是浓浓的俾倪和冷酷。“你的命是若梨在我面前不惜以死相逼才救下的。你想死,难道就不用问问她吗?或者她不愿你死也说不定呢?孤王既然可以为她放你一次,自然也可以为了她再放你第二次,连同你那个所谓的不相关的女人一起。当然,只要若梨愿意的话。”
逸风不懂他为何要这么说,可他却有一种不良的预感。难道莫言她,在这里不成?
莫言自然是在这里的,甚至于她就站在那包围圈的外面。她被柯什日带着一起撤到了喀左城中,因为担心逸风和李义,心中万分焦急忧虑,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她片刻也呆不住的跑出来,逸风和李义已经是被铁男他们制服了。
当包围圈让出一个缺口,莫言缓缓走来的时候,逸风的心已经停止了跳动,他的整个世界似乎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轰然坍塌。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才在他的身前站下,而他眼中却只看得见她那双绣着碎花的白色绣鞋。原因无他,他已经没有抬起头看她眼睛的勇气。莫言双眼模糊的一直凝望着逸风,逸风也知道莫言始终在看着他,可他终究没有勇气迎视她一眼,直到那停留在他脸上的目光渐渐失去了温度。
柯什日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了莫言的身旁,右手紧紧的揽住莫言的腰身。莫言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因为若不是柯什日的手臂,她大概已经倒在了地上,他是见到了她无法坚强的站立才走过来搀扶她的。
“莫言怎么会在这里?”逸风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柯什日落在莫言腰间的那只手,声音颤抖着问到。
莫言的目光异常平静的扫过小福的肚子,然后停留在逸风颓然灰败的脸上,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
回答他的人却是柯什日。
“若是你一直守在她身边的话,那她此刻自然不会在这里,而是应该好好的呆在水梨镇才对。”柯什日太知道要怎样才能让逸风痛苦悔恨了。
“放了她,我随你处置。”逸风已经是怒目圆睁,因为柯什日的回答让他知道莫言会出现在此并非自愿。
柯什日勉强的牵动嘴角,笑了一笑,神情很是轻蔑,“你还有跟本王讨价还价的余地吗?你们这里所有的人,哪一个不是任我处置?”
“不过,我记得你刚刚好像说过只要我放了她,你便随我要杀要剐。”柯什日眼中精光浮现,面无表情的用手指了指站在逸风身后的小福,“我不太明白,你就只一条烂命,到底是想要换哪个平安呢?”柯什日说完,看看小福,又看看莫言,然后将目光定在了逸风的脸上。
柯什日给他设了一个陷阱,令他进退维谷,他若说救莫言,他会说他是要与小福同生共死,他若说要救小福,显然表明小福比莫言对他来讲更为重要。逸风面如死灰,他终于抬眼望向了看似离他不远却仿佛远在天边的莫言。
他知道,他若去看她的眼睛他一定会绝望,可是他看了,也真的绝望了,却不是他能预料到的那种绝望。
他以为莫言会震惊,会伤心欲绝,会失望,会恨他,可惜莫言的眼中没有惊痛,没有悲伤,没有苦楚,甚至没有失望,只有一片孤寂,一片荒凉,一片冷漠。
“放了他们吧。”未等逸风回答,莫言便淡淡的说到,声音很轻,听不出语气。
听了莫言的这句话,逸风只觉得万念俱灰。
柯什日说到:“放了这些江湖中人和弱小妇孺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两军交战,炎军曾伤我士兵无数,放了他们,恐怕没法向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们交待。”
莫言皱皱眉,转身看向表情冷酷的柯什日,听到他又接着说着:“你不用再威胁我说若我杀了他们你便跟着一起死。要死,或是要离开,都没那么容易。”
其实柯什日只恨不能把自己的嘴巴缝起来。他有时也很纳闷,为何他的心中明明装满了对她的柔情,为何他明明心甘情愿的给她所有,却偏偏每每说出刺伤她的话,做出伤害她的事,然后后悔莫及。反而是对着没感情的女人却可以将温柔和怜惜发挥到极致并且还能收放自如。
莫言看着柯什日,看着他有些不安又有些懊恼的表情,极为苦涩的动了下嘴角。
莫言走到李义的身边,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血污。“是我,害了你。”她的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后悔和不舍。“我是个不祥的人,当初不该收留你,不该给你讲那些故事,不该叫你学武功,更不该把你送到林将军那里。姐姐答应你的事都没有做到,所以姐姐陪你一起,好吗?”
李义红了眼睛,眸光中千言万语却只化作一句,“李义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便是遇见了你。”
而离他不远的逸风却在莫言的无视和忽略中颓然的瘫坐在地上,仿佛失去了魂魄的破娃娃一样,目光中只剩一片绝望,可他身边的小福却格外坚强的一直站的笔直。
在几年的时间里,对柯什日来讲极为漫长的时间里,他学会了自控,学会了体贴,学会了温柔,学会了疼惜,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学会了可以给她幸福的一切能力。
可惜,一遇见她,他还是和很久以前一样,总是把事情弄到无可挽回的糟糕地步。
其实他很想对她说,“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我可以给你任何你想要的,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柯什日是那么的想对她好,想弥补她,想给她一切,只要他们可以重头来过。
那样想着,那样懊悔着,在见到莫言突然回过身来表情异样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何时,心中的想法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说出了口。
“若梨要是真的希望孤王放了他们的话,我,还会为了你放了他们的,当然,也包括旁边那个女的。”既然心中的想法已经脱口而出,柯什日索性把话说得清清楚楚,“只是我希望莫言知道,放了他们,就只是为了你。”
柯什日对铁男比了一个手势,场中的三人被士兵们带走,而他则一把抱起莫言将她一路抱回房间。他知道,她不过是在故作坚强,无论如何她也无法走完这短短的路便一定会摔倒,她脆弱至极的肩膀此刻已经无法承载更多。
“其实,留在您身边本身就是一种强迫,而您想要给的,从来都不是若梨想要的,更何况您的若梨早在几年前便死在那场大火中了,现在在您面前的人,只是莫言而非若梨。”莫言如此对柯什日说着,她的眼中一片坦荡,她说的那么直接,那么无情,像一把利刃剖开了他的胸膛,却让他还未来得及感受痛楚便将要死去。
“难道你还在留恋那个背叛你的男人?”柯什日觉得她不可思议。
莫言摇摇头,淡淡的笑了笑,笑容里夹杂着惨淡的荒凉。
“其实,王上并非钟情于若梨,王上只是介意若梨一次次的逃离和一次次的拒绝。您执著的是您对若梨的征服,您耿耿于怀的是若梨不曾爱您。如果若梨和天下间所有女子一般爱您如同信奉神明,那么她和您宫中所有卑微如尘埃的女子也将没有不同。”莫言将心中的话明明白白的说给柯什日听,她始终觉得,他不过是自尊心受挫而已。
柯什日突然笑了起来,不过那笑容看起来格外的苦涩。“或者你说的对,孤王的确是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这样凡庸无奇的小女子竟然胆敢不爱我。”柯什日转过脸去,上面的落寞和伤痛并未表现在莫言的面前。
如果说刻骨的相思和痛彻心扉的绝望都是自尊心作祟,那么柯什日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感受可以被称作爱情。
可是当他的爱情只会给她带来痛苦和无奈的时候,如果放弃真的可以给她幸福的话,那么,他可以放弃。正如她所说的,呆在他身边便是强迫,而给她一切又都是多余,那么他也知道只能放她离开,可是,他真的舍不得也放不下,他不是没有试过。
“春儿是个好姑娘,王上应该懂得珍惜,而不是失去之后才去后悔,毕竟上天给的机会并不多,一旦失去了便有可能再难挽回。”
“你这是欲擒故纵,想引起我的好奇心和征服欲吗?”柯什日邪恶的挑了挑眉毛,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想法。
“您真的会放了他们吗?若是真的放了,他们可能会回来救我的。”莫言也邪恶的看了看柯什日。
的确,他放了他们,只为莫言的一句话。他们也的确会回来救莫言,正如莫言预料的那样。
132议和
进了水梨镇,射日皇帝也在昔日若姑娘的家里住了下来,那里自然又成了射日国的“军事指挥中心”。
对于莫言从前的生活,皇帝尽管事无巨细调查的格外详细,可谓无所不知,但真真正正的亲临她曾经居住生活的地方,感觉却又是完全不同了。
她的床不太大,可是却软软的又极有弹性,躺上去极为舒适,还有那形态臃肿怪异的‘座椅’,坐上去让人舒服的不想起身。院中的花树生长的格外茂密,似乎每一株树下都有她负手而立巧笑倩兮的身影,如果没有人改动,无疑令人奇怪的是,遍地梨树的水梨镇上,大概也只有她的院子里没有梨花了。
莫言曾经生活的地方,这里的一切一切都渗透着她的巧妙心思。他感觉得出,在这里她生活的惬意,愉悦,用心,努力,他知道,那个时候的她在努力的经营着生活,用一种快乐和坦然的心境。
那个时候,莫言的身边没有旁人,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卷入朝廷上的纷争,所以她可以那样平淡、从容的生活,她想要的从来就只是那样的生活,他不知道时至今日,他是否还给得起,他不知道被掳至柯什日身边的她,现在,过的如何。
“陛下……”在院外见皇帝神游了半天仍不回神的林将军终于出声打断了皇帝的冥想。
皇帝转头见林将军不知何时来了院里,还对他说着,“胡国派来了议和使者,臣已将他压在军营看守。”
皇帝的表情没有半分惊讶,他早已经料到柯什日一定会派使者前来议和的。不过,料到的确是料到了,他却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按使者的礼节招待下去吧。”皇帝面色凝重,双目中潋滟水光已经冻结成冰。
“陛下……”林将军忍不住蹙眉,表情里有一丝难以置信,前日里京中辅政的闫钰派人运送的粮草已然到达,更何况莫言还在柯什日的手里。
“下去吧,朕,想静一静。”皇帝的语气轻淡无痕,可是林将军又怎会听不出那里面浓浓的无耐、伤感和踟躇。
“是,臣告退。”林将军如言退下,独留皇帝一人站在院中。
一整夜,皇帝枯坐在莫言昔日的卧房里,没有叫人伺候,没有用膳,也没有阖眼。
射日国没有再战下去的资本。动乱的朝纲,凶猛的洪水,肆虐的瘟疫,持续太久的战乱让射日国数十年积蓄起来的财富几乎消耗殆尽。被人掠夺而去的国土已然收回,疲惫至极、伤痛加身的边关将士们认为胜利来临自然是不愿再战。饱受战争荼毒的贫困百姓太需要休养生息,满目疮痍的射日国黎民也太需要和平与宁静。
可是,莫言还在柯什日的手中,离开射日国,没法按时服药,不知道她的身体熬不熬得住,每每想到这里,他就会心痛难当,犹豫不决。
边境十二城池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此时停战,他们便可返回故土重建家园,而全国的百姓也都可以因为停战而减轻赋税的压力休养生息,议和是民心所向,再战只会让射日国遭受百年难复的重创,甚至是灭顶之灾。
他终究不能只为救她而置万千将士的性命于不顾,也终究不能置射日国百年基业于不顾,更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让整个射日国的黎民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清晨的第一丝曙光已然照进莫言的窗棂,皇帝推开房门,而林将军、李义不知何时早已经侯在门外。
皇帝深深的吸了口气,仰起头,闭上满布血丝的双眼,片刻又再度睁开,而那眼中曾有的犹豫已然一扫而光,只留下跗骨难移的坚定和痛苦抉择之后的冷清。
“议和。”皇帝的声音宛若来自冰川般寒冷,也如同磐石般坚定,那涩涩沙哑的嗓音里面深深隐藏的痛楚只有林将军心细如发的敏锐才可略微察觉。
“陛下,言姐姐还在柯什日的手里怎可停战议和?”斗气如牛的李义自然是最沉不住气的一个,他太过年轻,也不过是个冲动不羁的小子。
皇帝面沉似水,表情凝重,目光悠远的似乎在望着远处喀左的某个方向,轻声说到“因为她是莫言,所以她一定知道我们必须要这样做的原因,而不会有一丝怨恨。”
现在他只能希望柯什日因有前车之鉴而不会再度伤害她,只希望柯什日也能像他一样细心的为她调理身体,让她可以在等到他去救她之前,还是好好的,希望一切都不会太晚。
战火终于平熄灭了,两国约定在柯什日与赵承宪在位之时将永不言战,两国平起平坐,胡国再不用对射日国岁岁朝贺纳贡。边境上的百姓可以不再遭受战火的侵扰,无论是射日国的,或是胡国的百姓终于都可以松一口气了。
对射日国来讲,因为大王子的一己之私,为权力欲望置国家置百姓于不顾,几乎使射日国遭受了灭顶之灾。就算最后勉强收回了所有领土,可数十年内已不可能再轻易言战,并且失去了多年以来一直高高在上的绝对强国地位。
对胡国而言表面上似乎也没有从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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